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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木嬴 -【嫁嫡】《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0:01 PM     標題: 木嬴 -【嫁嫡】《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4 01:57 AM 編輯

【書名】:嫁嫡

【作者】:木嬴

【內容簡介】:

      重生一世,她不再是那個溫和純善,安分愚孝的四姑娘。

      陰謀詭計?爭權鬥寵?樣樣信手拈來!

      守護好至親,冷眼看繼母嫡妹作死。

      至於那個讓她見了就繞道走的男子。

      她已經繞道了,怎麼還碰到了!

      你問我為什麼繞道?

      我會告訴你這是上輩子繞著繞著養成的不良惡習?

      謙讓是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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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0:25 PM

第一章 楔子

      初夏的午後,天氣悶悶的,燥熱的人心神不寧,有些透不過氣。

      棲霞院。

      一眾僕婦守在院子裡,神情焦灼的盯著正屋的門。

      少奶奶正在裡面生孩子。

      八個月的身子。

      老話說的好,七活八不活。

      產婆進去兩個時辰了,少奶奶的叫疼聲越來越弱。

      應該會凶多吉少吧?

      沒錯,她們守在這裡不是怕出問題,是怕不出問題。

      少奶奶若是不死,整個棲霞院都會跟著陪葬。

      或許整個侯府都會跟著陪葬。

      有丫鬟合掌念了幾聲佛號。

      柳雪茹邁步進來,瞧見丫鬟求佛,神情虔誠,眸底閃過一抹狠毒。

      走近一聽,眉頭卻舒展了開來。

      「這事求菩薩沒有,夫人已經拿了主意,少奶奶的丫鬟都安置了嗎?」

      「安置了,都在後院關著呢,」小丫鬟殷勤的陪著笑臉。

      此時,門吱嘎一聲打開。

      走出來一個臉皮白凈的婆子。

      「可惜了,是個哥兒。」

      婆子連連搖頭嘆息,她儘力了。

      屋內。

      沈安容眼神空洞的望著頭頂上的紗幔,渾身瀰漫著凄哀,悲痛。

      孩子死了。

      她盼了六年的孩子。

      沒了。

      兩個時辰前,她還清楚的感覺到他在踹她的肚皮,她輕聲的說,「乖,不鬧娘親。」

      他便乖乖的不動了。

      好一會兒後。

      又調皮的再踹一下。

      清顏說,他是一個既調皮又聽話的孩子,將來能出將入相。

      她日日盼夜夜盼著出生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一種剜心蝕骨的痛從四肢百骸彌散開。

      痛的她連呼吸都困難。

      眼淚模糊了雙眼。

      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夫妻六年,她和他紅袖添香,舉案齊眉。

      她出門,他相送。

      她回來,他親自迎接。

      誰人不羨慕她有個知冷知熱的好夫君?

      三天前,表妹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個假象。

      她不信。

      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擱在嘴裡怕化了的夫君怎麼可能愛的是別人?!

      在表妹的慫恿下,她試探了一下。

      她沒有像往日那般,提前告訴蘇君澤,清顏會來看她。

      今日,他約了朋友打獵。

      吃早飯的時候,她忽然告訴他這個消息,他怔了一下。

      她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快。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一個勁的給她夾菜。

      一筷子也沒有。

      她胃口不好,只用了兩勺粥,便吃不下了。

      他說她病了,身子不適,要在家陪她,叫小廝回了好友,狩獵改日。

      要換做以往,她會高興的跳起來。

      但是那一刻,她的心在滴血。

      她最愛看他的笑臉,可是清顏來的時候,她覺得那笑很刺眼。

      就像是一根針刺在她的心口上。

      清顏是湛王妃,湛王疼她入骨,她為湛王生下一子一女。

      每年,湛王都會陪她遊歷山川河流。

      她很羨慕。

      清顏說等湛王出征回來,他們要去九山湖遊玩,估計等不到她孩子出世了,不過她會給他帶許多的禮物回來。

      他落寞的回了書房。

      一個上午也沒有出來。

      他不喜歡在窗邊看書,他曾惱怒的說:春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

      但是緊閉的窗戶,從他進去後,再也沒有關上。

      她隱隱能看到窗邊,他的身影。

      是淚水模糊了雙眼,讓她看不清了。

      清顏發現了她的異樣,問她怎麼了,她說她是羨慕她,她也有一顆踏遍江河的心,剛剛羨慕的支離破碎了。

      清顏安慰她,等孩子生下來了,讓君澤陪她去玩。

      她抹眼淚的手頓住,笑著想:或許纏著她,與她同行,也許君澤會同意吧?

      可是湛王不會同意。

      那是一個霸道冷冽的男子,與君澤的溫雅完全不同,她怕見到他。

      她曾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羨慕清顏,她有個好夫君,她也有。

      這也許是她們能無話不談的原因吧。

      可是曾經的以為,是個多麼可笑的笑話?

      因為心痛,她笑了,笑的格外的燦爛。

      他應該會羨慕她,能時時與清顏說笑打罵吧?

      像以往一樣,清顏走後,他會夜裡擁著她,溫柔的問清顏都跟她說了什麼,今兒跟她學了些什麼?

      每回,她都興高采烈的扶在他胸前,眼睛閃亮的如同夏夜星辰。

      她以為他是在關心她,心裡被填的滿滿的。

      一五一十,事無巨細的告訴他。

      他會溫柔的笑,像一縷冬日溫暖著她。

      今晚呢,她還會不會撫在他胸口了?

      安容笑看著天空,讓眼淚流回去:以後再也不會了。

      擦拭了悲傷,她與清顏品茶,有說有笑。

      表妹也來了,表妹是她嫁給蘇君澤兩年後,替他納的貴妾。

      他對她談不上喜歡,每個月也會有五六日睡在她屋裡。

      四年來,她替他生了一女一子。

      她不羨慕表妹,君澤對她沒有對自己十分之一的溫柔。

      從小到大,被羨慕的那個人,一直是她。

      但是這一次,她從表妹的眼睛裡看到了同情、可笑、悲哀、奚落。

      她還不知道怎麼駁斥她,她就驚悚的指著清顏。

      清顏流了鼻血。

      眼睛也有血淚,她驚叫了一聲。

      正在書房看書的他飛奔出來,焦急之下,推了她一把。

      她撞在了桌角上。

      八個月的身子,胎動了。

      他急切焦灼的抱著清顏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從沒見他那樣失態過。

      沒有聽到她的疼,也沒有聽到丫鬟的叫喚。

      ……

      曾經所有的美好,都坍塌碎裂了。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

      門被推開。

      走進來一張千嬌百媚,閉月羞花的絕艷臉龐,盈盈一絲淺笑。

      「藥碗給我,你們就在外人等著吧,」她轉身端了藥碗,回頭把門關上。

      再轉身時,眉頭皺緊,用手中的帕捂住鼻子,顯然是嫌棄屋子裡的血腥味。

      她蓮步款款的走近,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她。

      坐到床邊,柳雪茹溫柔的用湯勺攪拌著藥汁,柔聲道,「我知道表姐怕藥苦,特地加了兩勺子蜂蜜。」

      她頓了頓,又道,「不過我想藥再苦,也抵不上表姐心裡的苦吧?」

      她往她傷口上撒鹽,撒的那麼溫柔,那麼的蕙質蘭心,可是她卻笑了。

      笑著問,「清顏她怎麼了?」

      「表姐先喝藥,湛王妃的事等喝完藥再說不遲,」神情依然的溫柔,「這藥是夫人親手熬的,別浪費了她一番心意。」

      安容任由她把藥汁送進嘴。

      濃重的蜂蜜味蓋不住砒霜的味道。

      等藥碗空了,柳雪茹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笑臉盈盈。

      從此以後,再也不用伺候這張她看著就忍不住想抓花的臉了。

      是的,不用了。

      她跟清顏學了三年醫,怎麼會不知道清顏中的毒,無藥可解。

      東欽侯府承受不起湛王的怒氣,她必須得死。

      殺清顏的不是她,沒有人給她辯駁的機會,她也沒有想活下去的慾望。

      她跑快一些,應該還能追的上清顏和她那剛剛出世便夭折的兒子,她好想抱抱他。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怔怔的看著柳雪茹,安容平靜的問,「你為什麼要殺她?」

      柳雪茹朝門口看了一眼,確定屋子裡沒人,才笑了起來。

      「姐姐怎麼說這話,殺湛王妃的是玉簪,是姐姐親手替她簪上的。」

      聽到玉簪兩個字,沈安容的臉色僵硬了下。

      半個月前,京都發生了一件鴛鴦壺殺人案,當時她手裡拿著髮簪,問清顏可不可以把鴛鴦壺的技巧用到髮簪上。

      當時她根本就不在場,怎麼會知道這事?!

      柳雪茹輕輕一笑,「這樣隱秘的事,我自然不知道了,是四兒告訴我的,表姐還是一如既往的單純啊,虧得我還羨慕妒忌了你整整五年……。」

      她笑的自嘲,「單純也是種福氣,至少死之前,你可以活的很快樂。」

      安容苦笑一聲。

      四兒曾是她的丫鬟,犯了錯,她要杖責她,沈安玉替她求了情,她就把四兒送給了她,後來跟著她進了三皇子府。

      沒想到,這事她也插手了。

      也對,那玉簪她特地吩咐宮裡的巧匠打造的,怎麼會瞞過她的眼睛。

      好一招借刀殺人。

      那些跟著她進侯府的丫鬟,她對她們信任有加,沒想到還是會背叛她。

      隨即,譏諷一笑。

      連枕邊的夫君都是虛情假意,何況是她們呢。

      只聽柳雪茹繼續道,「夫人還讓產婆極力救她的嫡孫,可惜了,那孩子命薄,其實死了也好,你離不開他,我也不需要他作伴,我可沒有姑母那麼好的耐性,能忍到嫡子娶妻生子了再下殺手。」

      安容的臉瞬間扭曲,產後無力的她,瞬間迸發了力量,「你說什麼?!」

      可惜聲音並不大。

      柳雪茹並不怕會傳到外面去,「都說表姐你單純了,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單純,也罷,看在我在侯府做妾四年不曾給你立過規矩的份上,今兒就讓表姐你做個明白鬼,不至於到了地下,被你爹,大哥,舅舅,表哥指著鼻子罵,你還傻乎乎的看著他們問為什麼。」

      沈安容心裡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手緊緊的攥著交頸鴛鴦的被,可她不敢相信。

      大哥從小學武,怎麼可能會墜馬身亡。

      爹爹意氣風發,即便斷了一條腿,怎麼可能會立下遺囑讓二叔承爵。

      舅舅才封侯,怎麼會淹死在江裡。

      還有表哥……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害他們?!」沈安容咆哮著。

      「有些人活著,就妨礙了別人,該死。」

      「下輩子投胎,眼睛放亮一點,嫡庶就是宿敵,怎麼可能真是手足。」

      留下這一句,柳雪茹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望了她一眼,笑道,「其實,那日,我話沒有全部說完,你肯定不知道,爺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你吧,若不是你退了親,若不是你對爺窮追不捨,爺這輩子也許就如了願了,安玉也能如願,清顏死了,爺會一直恨著你,你跟清顏學彈琴,學畫畫,學醫術,越是這樣,爺越是恨你,你再怎麼像她,也始終不是她,這麼多年,最可憐的那個始終是你啊,你的陪嫁我收了,會多給你燒些紙錢的……。」

      後面的話,安容都聽不真切,她只聽到一句:蘇君澤恨她。

      沒有愛,有的只是恨。

      安容一顆心冰涼冰涼。

      手腳都覺察不到溫度。

      這麼多年的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不是疼愛,是利用。

      是恨。

      她努力地為他改變,最後竟然成了一抹影子。

      滾熱的眼淚沿著她的眼角流進鬢間。

      她又想起了那一日。

      天晴得很好,蔚藍如玉,乾淨得幾乎沒有一絲雲彩。

      有幾隻五彩蝴蝶風箏在空中翩翩飛舞。

      銀鈴般的笑聲傳的很遠,很遠。

      忽然。

      風箏斷線。

      她追著風箏奔去。

      正見他拿著風箏從樹上躍下。

      姿貌端華,淡雅得像春天裡的一陣風,夾雜著和煦的溫柔。

      她砰然心動。

      風箏為媒。

      從此不斷製造巧遇,偶遇。

      ……

      淚水模糊了視線,雙眸漸漸凝住!

      頭頂上天藍色的紗幔,漸漸遠去。

      紗幔上繫著的佛珠凝成一根線。

      她伸著手去抓那斷了線的風箏。

      費勁氣力。

      嘴角溢出血來,她忽然笑了。

      終於抓到了。

      一拽。

      一百零八顆碧璽佛珠。

      嗒嗒嗒。

      摔落了一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0:36 PM

第二章 重生

      頭,暈暈沉沉的,似乎有千斤那般重。

      安容清晰的感覺到,有人抱起了她的腦袋,再摸她的後腦勺。

      輕輕碰觸,卻疼的她心都揪了起來。

      「怎麼辦,姑娘的後腦勺都撞出包來了,不請大夫回來能成嗎?」

      充滿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竟似有些熟悉,讓安容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可是請大夫回來,肯定會驚動老太太,大姑娘和姑娘都會挨罰,府裡箜篌彈得最好的就屬大姑娘了,誤了姑娘的大事,咱們可擔待不起。」

      另一道擔憂的聲音傳來,軟嚅中帶著一點甜膩,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好像是海棠的聲音。

      她有多久沒有聽過她的聲音了,六年了吧?

      怎麼會夢到海棠?

      是因為心裡覺得有愧於她嗎?

      海棠針線活好。

      當年出嫁時,幫她鴛鴦枕,不小心戳破了手指,大夫人說不吉利,毛手毛腳的陪嫁去侯府,會給她闖禍,就把她嫁給了府裡管事劉媽媽的兒子做媳婦。

      她出嫁後,只見過她兩面。

      一次是她回門,海棠偷偷的跑到二門看她,淚眼婆娑,還沒有說話,就被劉媽媽拖著拽著走了。

      第二次見她的時候,她消瘦的快皮包骨了,神情木訥,再沒有了跟在她身邊時的俏麗乖巧。

      再後來,便是她病死的消息,懷了孩子,被丈夫拳打腳踢,小產死的。

      當年,她滿心歡喜的等著上花轎,見不得說不吉利,大夫人發落她的時候,她也沒有求情,生生害了她。

      「你再仔細摸摸,看姑娘有沒有撞破頭,要是見血了,就先請大夫,沒有就等姑娘睡醒了再說,」怕擾了她睡覺,海棠的聲音壓的低低的。

      這會兒再聽到她的聲音,安容覺得眼角泛酸。

      「芍藥,你手輕點,都將姑娘疼哭了,」海棠輕聲指責。

      安容能感覺到有帕子在擦拭她的眼角,感覺是那麼的明顯。

      「已經很輕了,姑娘頭髮濃密,不用力,根本覺察不到,」芍藥不滿的嘟嚷了一聲,旋即又道,「好像沒有撞破,只是腫了,姑娘也真夠倒霉的,外面的雪那麼大,在地上滾兩圈都沒事,偏偏姑娘就撞了石頭……。」

      聲音越說越小!

      安容的眼皮掙扎了兩下。

      真的是芍藥,伺候在她身邊的丫鬟,只有芍藥說話直爽,做事顧頭不顧尾。

      也正是因為說話直爽,得罪了人,最後被活活打死。

      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隨著珠簾輕晃,有柔柔軟軟的聲音傳來。

      「姑娘醒了沒有?」

      海棠迎了上去,「秋菊姐姐怎麼這會兒才回來,姑娘睡了一個時辰了,往日可從沒睡這麼久過。」

      說完,頓了頓,似乎發現什麼不對勁,又問,「不是去領衣裳了嗎,沒領到?」

      「領到了,半道遇到了春蘭,冬梅就把衣服送去給大姑娘試穿了下,看合不合身,」說著,哈了口氣,跺了跺腳道,「才剛入冬,天就這麼冷了,這冬天可怎麼過啊,再去生一盆炭火,一會兒幾位姑娘都會過來,仔細凍壞了她們。」

      芍藥一雙手就在安容頭上摸來摸去,嘴裡還小聲咕嚕著,「幫姑娘忙的時候怎麼不見她這麼爽利,推三阻四的,這也擔心那也害怕,試衣服比誰都快,那是姑娘的新衣裳,姑娘還沒穿呢,倒先上了她的身。」

      「半夏折梅還沒回來嗎?」秋菊掃了屋子一圈,問道,

      「還沒呢,」海棠搖頭。

      秋菊用檀木鐵棍搗了下炭盆,暖手道,「指不定又上哪兒獻殷勤去了,一會兒回來,叫她把得的賞賜拿出來,咱們去廚房買桌酒席吃。」

      把炭盆蓋上,又道,「芍藥,去把前兒弋陽郡主送的青梅酒拿出來,先溫上。」

      芍藥應了一聲,搭在安容額頭上的手挪開,起身道,「可是姑娘還沒醒呢,青梅酒珍貴,姑娘可是求了弋陽郡主好幾天才得了那麼點兒,不等姑娘起來,就先喝了合適嗎?」

      秋菊臉色不虞,這芍藥最是可惡,處處反駁她,還總是在姑娘面前說她做的不對,要不是她是老太太賞賜給姑娘的,姑娘鐵定早賣了她。

      「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那麼多不合適,這會兒雪還大,幾位姑娘要來還早呢,到時候姑娘肯定醒了,姑娘性子急,急慌忙亂,酒沒熱透,喝壞了身子,大夫人是疼姑娘,可是老太太肯定會罰幾位姑娘的,咱們姑娘琴藝不熟,光靠衣裳,怎麼讓東欽侯世子欽慕?」

      聽到半夏這個名字,容安的手緊緊的握著,四兒伺候在她身邊的時候,就是叫半夏。

      再聽到東欽侯世子時,她的心倏然揪疼起來,為何在夢裡還能聽到他的名字!

      夢到海棠,芍藥也就罷了,為何還夢到秋菊,冬梅。

      秋菊和冬梅是她的大丫鬟。

      出嫁後不到半年,秋菊就背著她往蘇君澤床上爬,害的她被蘇君澤罵。

      冬梅則背著她偷偷與蘇君興,也就是蘇君澤的胞弟私會,被弟媳和婆母逮了個正著,把她的臉都丟盡了,打那以後,弟媳看她百般不順眼,處處刁難她。

      甚至拾掇婆母往她屋子塞人,若不是負氣騎馬,她也不會剛知道懷了身孕,孩子就沒了。

      若不是逼不得已,她又怎麼會把柳雪茹納了貴妾。

      想起第一個孩子,安容的手就攢的緊緊的。

      她出嫁一年,都沒有懷身孕,請了大夫都說沒事,後來要不是清顏替她診脈,又怎麼知道她有宮寒之症!

      調養了一年,才懷了孩子,結果因為騎馬,身子不穩,沒了。

      那次之後,她盼了整整三年,才又懷了身孕,結果卻……

      想起她才出世就沒了的孩子,安容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般的疼,疼的她哭了出來。

      這一下,可是嚇壞了屋子裡的丫鬟。

      海棠、秋菊忙近前。

      「姑娘怎麼了,是頭疼還是做了噩夢?」海棠擔憂的問。

      安容睜開眼睛。

      模糊中看到兩張清秀的臉,正擔憂的看著她。

      安容慌亂的擦拭了眼淚,眼睛向上看。

      天藍色撒花鮫綃紗帳子,正中銀鏈繫著兩隻小巧玲瓏的白玉鏤空雕纏枝玉蘭的香薰球。

      縷縷蘭花香散發出來。

      再看自己的被子,浣花錦繡瑞草雲鶴,花清地白、錦空勻齊。

      床邊高几上,擺放的五彩山水瓶,瓶內是一支新折的花萼,指腹大小的碧色花瓣晶瑩如玉,翠色誘人。

      梳妝台邊,立著兩隻半人高的花瓶,裡面插了些孔雀的雀翎,閃著點點斑斕五彩的光。

      這是她的玲瓏閣!

      安容眼睛越睜越大,慌亂的掀開被子,顧不得穿鞋,光著腳就下了床。

      走到碧銅玉鏡前,她看到一張姿容清雅,體態纖柔的臉。

      這分明是她少女時的模樣!

      安容看著鏡中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這夢太真實了,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腦袋的漲疼,腳底的冰涼。

      還有窗柩外吹進來的寒風和飄雪。

      她記得七年前,才過了立冬就下了場大雪,天寒地凍,她跑去折梅,結果大姐沈安芸跑來告訴她,說老太太要給她定親,她急忙要去找老太太,結果腳下一滑,摔了一跤。

      她還記得那次,確實有人來府裡,但不是來給她提親的,大姐是逗她玩的,最後卻傳到了老太太那裡,老太太發怒,禁了她的足,還罰抄女誡二十篇。

      她沒能出門,最後央求大姐姐冒充她帶著面紗去大昭寺後院梅林彈箜篌,為此,她還送了她一套碧玉頭飾。

      那一天,蘇君澤根本沒去大昭寺,去的是宣平侯世子。

      一曲傾心。

      沈安芸不小心遺失了紗巾,被宣平侯世子撿到,親自送上門來。

      哪怕是不小心,沈安芸也逃不掉一頓罰,她害怕之下,把她招供了出來,最後沈安芸安然無事,被罰的是她,她還得安慰她,給她賠禮道歉。

      老太太見宣平侯世子俊朗不凡,有心成全她,就將她記名在了大夫人名下,有了嫡出的身份。

      後來宣平侯世子來府裡的時候,她正好穿了那套衣裳,再後來,外面就有流言,她搶庶姐的衣裳頭飾……

      安容嘴角劃過一絲嘲笑,陪笑臉,送頭飾,最後還搭上了名聲,她到底給多少人做了嫁衣裳?

      要不是自己摔了一跤,鐵定會莽莽撞撞的鬧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還是會禁她的足。

      現在想想,她覺得可笑,她沈安芸不是為了她彈箜篌,是為了她自己吧!

      上輩子是她傻,這一世,即便是在夢裡,她也不會再讓她們一個個如願!

      「幫我梳頭,我要去見老太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0:48 PM

第三章 松鶴

      挑了件藕荷色錦緞襖兒,玉台金盞凌波裙,外面罩了一件碧霞雲紋孔雀綠錦衣,頭髮挽著如雲的流雲髻,只用了梅花玉簪和珠花,末了,再以珍珠耳墜呼應點綴。

      小臉瑩白如玉,胭脂只淡淡的打了一層,讓安容瞧上去有種大病初癒的嬌柔病怯之態。

      安容性子執拗,別說外面窸窸窣窣的下雪,就是下冰雹,她要出門,誰也攔不住,是以秋菊拿了隻暖爐給她。

      安容抱著暖爐,芍藥拿了斗篷過來,安容指著桌子上的三彩瓷甕道,「把青梅酒也帶上。」

      芍藥乖乖的捧著瓷甕,隨著安容身後下了樓。

      樓上樓下一樣的暖和,六個小丫鬟正圍著炭爐針線,有說有笑,見樓梯有動靜傳來,忙瞥頭望過去。

      見是安容,慌亂的起身行禮。

      安容是武安侯府嫡女,依照規制,除了媽媽外,有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四個小丫鬟,並粗使婆子兩名。

      事實上,她除了阮媽媽外,有兩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六個小丫鬟,粗使婆子有四名,這多出來的丫鬟婆子都是府裡姐妹從自己的份例中送過來給她使喚的。

      姐妹情深,不分彼此。

      卻不知這些都是她們安插進來的眼線。

      兩年前,她住的蒹葭苑夜裡總會莫名其妙的聽到哭聲,吵的她夜裡睡不安穩,阮媽媽說是進了不乾凈的東西,她嚇的跑去找大夫人要換院子。

      府裡只有嫡女的樓是兩層高,沈安玉仗著自己膽子大,要跟她換。

      沈安玉住進去之後,夜裡嚇了一回,病了三天,之後就再沒動靜了。

      她則搬進了沈安玉住的玉竹苑,她性子孤傲,又仗著自己是嫡女,怎麼甘心住的地方不如別人,偏又不敢住蒹葭苑。

      便起了重建樓的心,正好那時候流行「咫尺山林」的建築手法,她就花了三萬兩銀子建築了現在的玲瓏苑。

      玲瓏苑名副其實,小巧精秀,玲瓏有致。

      園中亭台樓閣、堂殿軒榭、橋廊堤欄、山山水水盡納於方圓三百步之中。園中之磚雕、木雕、灰雕、石雕等四大雕刻無處不現,盡顯古雅。更有古樹參天,奇花奪目。

      一年四季均有時花:春有桃花、玫瑰,夏有荷花、月季,秋有菊花、木槿,冬有水仙、臘梅。

      群芳爭艷,燦爛如錦。

      現下的玲瓏苑早已換成銀裝,大雪紛紛,潔白無瑕的花瓣絮絮飛落下來。

      在半空中你拉我扯,你抱住我,我擁著你,一簇簇,一團團,彷彿無數扯碎了的棉絮從天空翻滾而下。

      粉妝玉砌,浩然一色。

      站在樓外,安容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來。

      誰能想到她上午還在與人品茗,中午產子香消玉殞,下午卻在欣賞落雪的飄逸了。

      一夢千年,不知道她這場夢能做多久。

      芍藥幫她繫了斗篷,又遞上織錦暖手套筒,秋菊撐了美人傘。

      踩在皚皚白雪上,能聽到嘎吱聲。

      一步一景,移步異景。

      安容走的極慢,她怕摔一跤,會把這樣的美夢摔醒,她還沒有見過祖母,沒有見過父親,沒有見過大哥……

      她捨不得醒。

      玲瓏苑並非在玉竹苑改建而成,當年她要改建,大夫人極力反對,老太太也不高興,她只好請了風水先生回來,在侯府的西南方向修建的玲瓏苑。

      想起玲瓏苑的修建,安容心底就閃過懊悔之色,當年為了修建它,她不惜和老太太翻臉,逼著老太太把她娘留下來的陪嫁拿出來,口不擇言,把老太太氣病了。

      打那以後,老太太便不再像以前那樣疼愛她了,後來老太太還給她定了門親,連定親信物都交換了,她卻聽了府裡姐妹們的話,聽信了蕭國公府表少爺殘忍嗜血,容貌醜陋之言,要死要活的絕食退婚,老太太那會兒是硬了心腸不許的,她偷偷跑進宮,找了太后,太后把老太太叫了去,這門親事才作罷。

      蕭國公府表少爺,蕭湛。

      也就是後來的湛王,清顏的夫君。

      現在想想那些流言蜚語,安容嘴角的笑都帶著苦澀,自己飽受流言之苦,卻對流言深信不疑,蕭湛的容貌,便是蘇君澤也得退讓三分,何來容貌醜陋之說?

      蕭國公府的親事,三個月前退了。

      退親的事傷了老太太的心,所以她們在老太太跟前提起她急著反對親事,才摔了跤,老太太才會勃然大怒,禁她足,罰她抄女誡。

      從前的她一直以為大夫人才是對她真好,十件事裡有九件是順著她的,好吃的好喝的緊著她,她就是與郡主公主比穿戴,大夫人也不會反對一句,只會說她壓得住富貴。

      真真做到了天冷了怕凍著,天熱了怕曬著,喝茶怕燙著,走路怕摔著,睡覺還怕她翻身摔下床來,生怕她受一點點的委屈!

      對這個為了照顧自己而嫁給她爹做繼室的姨母,她也是百般孝順,一口一個娘,叫的甜濡。

      好吃的,好玩的,一個勁的往玲瓏苑搬,等她出嫁後,沈安姝住了進去,拆了兩堵牆,建了月形拱門,從玲瓏苑去給她請安,只需一盞茶的功夫。

      而她去,七拐八繞,兩盞茶的時間都不夠。

      娘親的陪嫁,老太太幫著辛苦打理了十幾年的收入,全都用在了玲瓏苑上,最後帶不走,拱手送人。

      世上應該沒有比她更傻的了吧?

      聽到別人說繼母搶陪嫁,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的事,她都唏噓不已,一個勁的誇大夫人好,為她博得賢良名聲,殊不知人家壓根就不用搶,有她傻乎乎的往她手裡塞呢。

      她不愛學針織女紅,大夫人也不會強求,每回她過壽,她都會花重金購買品送給她,每回都會送到她心坎裡去。

      每回不是問沈安玉,就是拿了銀子讓秋菊偷偷去打聽,看最近大夫人看中了什麼,一時捨不得沒買,她就去買下來。

      能不送到人心坎裡去嗎?

      一路走著,想著,轉眼就到了松鶴院。

      剛進院門,便見到穿著一沈粉色棉襖的夏荷走過來,笑臉盈盈道,「四姑娘怎麼來了,老太太方才聽說你摔了跤,特地讓奴婢去請大夫來呢。」

      夏荷是老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鬟,模樣清秀,為人伶俐,扶著安容就往正屋走,一邊使喚小丫鬟道,「快去稟告老太太。」

      安容眼角微紅,跟前世一樣,老太太罰了她,也給她請了大夫。

      掀開厚重的棉簾,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剛饒過紫檀木山水屏風,就見到一個清麗、明媚,眼角眉梢還帶著淺淺嬌態的姑娘迎上前來。

      正是沈安芸。

      帶著關心和質疑的眼神看著她,「外面雪大,四妹妹又摔了一跤,怎麼這會兒來了,方才我還擔心你摔壞了,怕被老太太罵忍著不說,特地央求老太太給你請大夫回來呢。」

      安容淡淡一笑,不著痕跡的避開她的碰觸,「大姐姐多慮了,我還沒嬌弱到在雪地裡摔一跤就摔壞了的地步,我來是給老太太送青梅酒暖身子的。」

      說著,笑著上前。

      首座上,老太太穿著一身青色五福捧壽襖,暗紅色六幅裙,襟上輟著最愛的蘭花暗紋,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戴著仙鶴簪,看起來慈眉善目,富態安詳。

      只是看她的眼神帶了絲怒氣。

      安容不著痕跡的在屋子裡打量了一圈,眼睛落到折枝梅花上,也不行禮,直接上前挨著老太太坐下,指著梅花撒嬌道,「祖母,我讓半夏給您挑的梅花您喜歡嗎?可惜不是玲瓏苑裡的,趕明兒等玲瓏苑裡的梅花開了,我給你抱一株來。」

      老太太眼睛望著梅花,又瞥了沈安芸一眼,眉頭幾不可擦的皺了下,再看沈安芸有些緊張的握緊了手,老太太心下明了了,這梅花是安容讓丫鬟折的,送來的卻是她。

      再聽安容攬著她的胳膊,一口一個祖母,安容可是有兩年沒有喊過她祖母了,老人家,心腸總是軟,再聽安容吩咐芍藥把青梅酒拿上來,給她暖身子,臉上的笑又溫和了三分,「踏雪尋梅是雅趣,祖母年輕的時候也愛玩,可也得顧著身子,沒摔壞吧?」

      安容站起來,給老太太轉了兩圈,笑道,「沒摔壞呢,讓祖母擔心了,下次我再給祖母折梅的時候,會很小心的,不過您得好好數落數落大姐姐了,明知道我性子急,還嚇唬我,不然以安容的成熟穩重,怎麼會摔跤呢?」

      安容一臉的委屈,卻逗的老太太直笑,安容沒事,她也就放心了,伸手戳著她的腦門,打趣道,「睜著眼睛糊弄祖母,有你這樣成熟穩重的小潑猴嗎?」

      「安容才不是潑猴,」安容嘟嘴不滿,「安容是祖母最乖巧的孫女兒。」

      老太太笑的直仰,「你素來膽大,尋常的事可嚇不住你。」

      沈安芸坐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她都說了是因為提親的事,安容才摔跤的,老太太怎麼還問,肯定是因為送梅花的事,老太太有些不信她了,安容可都有兩年沒逗笑過老太太了,今兒怎麼一反常態了?

      不過她也不怕,姐妹之間,說笑兩句不算什麼,是她自己性子急躁,怨不得她。

      安容靠著老太太坐著,鼻子泛酸道,「安容知道退掉蕭國公府的親事傷了祖母的心,一直怕跟祖母說話,怕被祖母斥責,可是今兒折梅的時候,大姐姐說,祖母又給我相中了親事,安容是激動的。」

      「安容以為祖母都不管安容了,原來祖母還是關心安容的,一時急切,這才摔了跤,要不是睡的久了些,安容早來和祖母說話了,以前是安容不懂事,成天只會任性妄為,胡攪蠻纏,讓祖母和爹爹操碎了心,安容知錯就改,以後不會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0:53 PM

第四章 梅雪

      安容聲音都帶來抽噎,老太太是真疼愛她,她敗光了娘親的陪嫁,出嫁的時候,老太太狠狠的數落了她一頓,卻給了她一間鋪子和一個四進的院子,口口聲聲疼她的大夫人,只送了一套頭飾。

      孫女有長進了,老太太心裡高興著呢,寬慰的拍著她的臉,笑的慈藹,「知錯就改,還是祖母乖巧的孫女兒,祖母怎麼會不管你?」

      沈安芸坐下梨花木椅子上,心裡翻起浪花來,眼底也寫滿了不可置信,執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沈安容竟然會道歉,還知錯就改,她不會是摔壞了腦子吧?

      心裡這樣想,臉上卻不動聲色的笑著,「這麼說來,我倒是做了件好事了,我還擔心嚇著了四妹妹你,心愧難安呢。」

      安容擦了下眼淚,笑容滿面。

      「這事還真多虧了大姐姐,我這榆木疙瘩樣的腦袋,不撞根本開不了竅,冬梅把我新做的衣服送去給了你,大姐姐喜歡就收下吧,那樣奢靡的衣服,以後安容再也不穿了,我要學祖母,做個節儉樸素的人,」一如既往的大方。

      這樣不但是沈安芸,就連老太太都震住了,府裡上下誰不知道四姑娘喜歡華美的衣服,精貴的頭飾,竟然改了性子要做個樸素的人了?

      老太太擔憂了,吩咐孫媽媽道,「拿了侯爺的帖子,去請太醫來府裡給四姑娘瞧瞧。」

      安容聽了,心裡軟成一攤水,連連搖頭道,「祖母,安容真的沒事,不用請太醫來了,安容也不是不喜歡華貴的衣服,只是……。」

      安容忽然停住了,湊到老太太耳邊輕聲嘀咕了兩句,聽得老太太一愣一愣的,隨即大笑,「果真是小潑猴,想法就跟平常人不一樣,也罷,女孩家穿素凈點也好。」

      沈安芸坐在那裡,見老太太笑的那麼歡,心裡像是被貓撓了一樣,也湊了上去,「我也要知道,為什麼四妹妹忽然就改了性子了。」

      安容咯咯的笑著,往她臉上瞄,捂嘴笑道,「外面下著大雪呢,刮在臉上可冷了,要是抹很重的粉,會很醜的,我這可是經驗之談,大姐姐可要引以為鑒。」

      沈安芸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臉有些火辣辣的,她喜歡把胭脂抹的濃一些,這會兒見安容笑的賊兮兮的,她都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五花八門了。

      「可這和穿華貴的衣裳有關係嗎?」沈安芸不解的問。

      安容眨巴眼睛,「沒關係嗎,淡妝合素衣,濃妝配華服,不知道大姐姐你是怎麼樣的,我一直是這樣覺得的,再說了,華貴了那麼多年,也該素雅素雅了,祖母,你說是不是?」

      老太太笑著點點頭,她還覺得安容說的有理,一腦袋的釵環,穿著斗篷出門的確容易把髮髻弄亂了,穿著華貴,頭上卻素凈,確實不大相配。

      芍藥把溫著的青梅酒拿出來,孫媽媽拿了酒盞來,笑道,「還是四姑娘有心,下雪天就該飲上小杯酒,驅驅寒氣。」

      沈安芸扭著帕子,她還想提議給老太太送一杯來呢,卻讓她搶了先,便笑道,「過幾日玲瓏苑的梅花就會開,到時候我們也存上幾罐子梅雪,明年等青梅熟了,也釀青梅酒。」

      安容連連點頭,補充道,「要存的多多的,我聽說梅雪用來泡茶、煎藥,效果要好上三分呢。」

      老太太接了酒盞,溫熱的酒還冒著暖氣,酒色清潤碧透,一股子青梅香撲面而來,還夾雜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梅花清香,分不清是酒中的還是新折的梅枝散發的,飲上一口,滿齒留香。

      津潤入喉,撫的人五臟六腑都舒暢了,老太太毫不吝嗇的誇讚道,「好酒,能釀製這樣的青梅酒,可是要花上一番心思的。」

      安容點頭如搗蒜,飲酒之後,白皙的臉上帶了抹酡紅,更顯嬌艷,「聽弋陽郡主說,這是她大哥在梅林深處取的雪,只取最貼近梅花的那薄薄一層,放在梅樹底下埋了半年,可珍貴了,她求了他大哥許久,才得了一罈子,我又央求了她許久,才分了一點來。」

      老太太深以為然的點頭,要是不費些勁,這青梅酒也不會這麼看著聞著就陶醉了,難為她得了點好東西,還想著她,正想著賞她點什麼好,就見安容一臉嚮往的道,「聽弋陽郡主說,這還不是最好的青梅酒,她大哥會把落地的梅花鋪撒到一棵梅花樹下,隔了一夜去取那附近幾株梅花上的雪,一個冬天才得一小罈子,她大哥都捨不得喝呢,她只有一小壺,等過些日子,她會給我下帖子,到時候我帶個小小壺去,給祖母留點回來。」

      孫媽媽站在一旁,聽得都咋舌,「這樣釀出來的酒,怕是灑一滴,都能心疼半天了。」

      老太太聽後心裡暖暖的,捏著安容的臉,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知道弋陽郡主寶貝青梅酒,你吃了喝了不算,還往家裡帶,趕明兒弋陽郡主都怕請你了,你有這份心祖母就心滿意足了。」

      安容搖頭笑著,分外的得意,「祖母,您還記得五年前我也興緻勃勃的存梅雪釀酒的事嗎?」

      老太太略微一想,就記起來了,那樣的事著實叫人難忘記,那會兒聽的時候差點沒笑岔氣,也就安容能做的出,叫婆子抬個大缸來存梅花上的雪,連她院子裡的梅花都沒能倖免,最後因為缸太大,挖坑埋雪的時候,遇到了大石頭,又只好乖乖的把大缸裡的雪小心翼翼的分了罈子裝。

      老太太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那會兒辛苦了半天,也沒見你釀酒啊,你爹和祖母還等著喝呢。」

      安容臉一紅,扭著帕道,「祖母,安容想說的不是這個。」

      老太太見她羞愧的撒嬌,心情好的不行,她這孫女兒做事風風火火,時間一長,又記不住,有些虎頭蛇尾的感覺,難得時隔五年還記得,她倒是好奇,她怎麼說起這事來了。

      安容之所以會記得,是明天開春,一道奇方震驚了整個京都,煎藥的水便是要五年整的雪水,那時候沈安玉把她埋在梅花樹下的雪水獻了兩壇上去,又恰好有人借花獻佛用那五年的梅雪泡了茶給皇上喝,皇上當眾誇讚了沈安玉。

      得皇上一句誇讚,沈安玉立即成為京都炙手可熱的貴女,上門求親的人差點踏破侯府門檻。

      七夕花燈會時,京都挑選十二花神,沈安玉當選梅花神女,她因為羨慕妒忌,在眾人面前說了一句,雪水是她收集的,成為眾人攻擊的對象,在搶庶姐衣裳頭飾之後,又多了一個標籤:喜歡搶嫡妹功勞。

      那一次,沈安玉大度的當著眾人的面承認,雪水確實有她一份功勞,說的含糊其辭,然後要把梅花神女表演的機會讓給她,機會沒讓成,沈安玉的賢名倒更勝一時。

      漂亮、溫柔、大度、有才情……

      如果不是有個比她更漂亮、更溫柔、更大度、更有才情的清顏,沈安玉上輩子要嫁什麼男子不成?

      也許是妒忌羨慕,沈安玉處處和清顏作對,最後竟然愛上了蕭湛,她以為借她的手殺了清顏,就能得到蕭湛的心?

      如果會的話,當年她就不會嫁給三皇子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0:58 PM

第五章 六妹妹

      安容覺得身處夢境就是好,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照著這樣發展下去,沈安玉借著梅雪博得賢名的好事鐵定泡湯,心裡高興,眼角都帶了笑意,「我記得雪水有四壇,一壇給祖母,存一壇備用,給爹爹留一壇,再給弋陽郡主一壇,好換些美酒回來。」

      說著,靠著老太太道,「我再借酒獻祖母,雖然有些投機取巧了,也算是安容說話算話了對不對?」

      老太太聽得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敢情還是惦記著五年前祖母許下的賞賜呢,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全佔了人家瑞王世子的便宜了。」

      言罷,吩咐孫媽媽去拿白玉蘭花簪來,親自給安容簪上道,「以後戴玉簪,不會揪著斗篷弄散頭髮。」

      沈安芸坐在那裡,瞥著安容頭上的玉簪,眸底露出妒忌之色,嫡出的身份就是好,三言兩語就哄的老太太高興,她卻要費勁心思。

      深吸一口氣,沈安芸也學著安容叫起了祖母,「祖母每月十五都會去大昭寺誦經祈福,這場雪來勢洶洶,就算雪停了,山路也不好走,不如就我們幾姐妹去吧?」

      老太太看了看外面的雪,方才小些,這會兒又下大了,去大昭寺確實不大方便,她每月十五誦經祈福,堅持了十年了,不想落下一次,原打算使了婆子去,孫女兒去總是有誠心些,她也知道,大昭寺後面的梅林,越是下雪,越是美,她年紀大了,受不得那個凍,不然還真想去欣賞一番。

      「也好,多帶上些丫鬟去,仔細別凍著了,」說完,又戳了戳安容的腦門,「可不興再這麼莽撞了,摔壞了,心疼的還是祖母。」

      安容其實並不想去的,可是一想到沈安芸借著她的名義做的事,她還真想去看看她是怎麼實施的,便重重的點點頭,道,「一會兒回去,我多抄幾篇佛經,求佛祖保佑祖母長命百歲,保佑爹爹和大哥平安。」

      沈安芸暗暗的扭帕子,又慢了她一步,她今天嘴怎麼這麼甜,沈安芸眼珠子一轉,笑道,「四妹妹來之前,莫不是吃了蜂蜜吧,哄的祖母這麼高興,往常你可是求佛祖保佑你越長越漂亮的。」

      安容撅著嘴不滿,「慣常我求佛祖保佑我漂亮,還求了保佑你們都漂亮,結果你們越長越美,我卻一直沒變,我覺得替自己求可能不靈,沒準兒佛祖覺得我私心太重了,我會替你們求的。」

      沈安芸沒料到她這樣謙虛,更沒想到她大方的承認了,還說替她們求,會才怪呢,輕笑道,「四妹妹過謙了,咱們府裡,就屬你和五妹妹最漂亮。」

      安容被誇的臉一紅,心裡卻不以為然,她還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記捧沈安玉一把,「那都是祖母日日求佛的功勞,我可不敢居功。」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環佩叮鈴之聲,安容抬眸看去,只見屏風處,走過來三個姑娘。

      為首的一個穿著刻絲泥金如意雲紋緞紗襖,配煙雲蝴蝶裙,頭戴碧玉串珠纏枝步搖,耳朵上細細的銀鏈子,下墜一顆渾圓東珠。

      明眸善睞,眉色若黛,天生的人間麗色,璀璨無比,正是十三歲的沈安玉,武安侯府大夫人所出的五姑娘。

      其後一個,穿著縷金百蝶穿花雲錦襖,月白裙,生的杏眼桃腮,裊娜可人,許是受了凍,眼下微微紅了臉,卻更像是三月裡一支綻放的嬌艷桃花。

      她是庶出的二房嫡女,武安侯府二姑娘,沈安芙。

      最後一個穿著流彩梅花紋紗襖,同色裙,頭髮挽做墮馬髻,鬆鬆兒的,戴著白玉簪和珠花,襯的她好似一簇柔軟嬌嫩的杏花。

      她是安容的庶姐,武安侯府三姑娘,沈安姒。

      沈安玉娉娉裊裊的上前,行過禮後,道,「老太太,方才我們去瞧六妹妹,陪她說了會兒話,她身子好多了。」

      提起三房嫡女,武安侯府六姑娘,沈安溪,老太太就有些傷神。

      沈安溪自出娘胎起,就是個藥罐子,一年十二個月最少也有十個月是要吃藥的,只要天氣一變,她一準生病,如今三老爺放了外任,老太太憐惜她舟車勞頓,沒捨得她跟去,是以如今的三房,就她一個人,未免她孤寂,府裡的姐妹常去陪她玩。

      以前安容並不大喜歡沈安溪,一來沈安溪身子嬌弱,她性子豪邁,想說什麼說什麼,想笑便笑,見不得沈安溪笑一半就捂著帕子咳,好心情都給她咳沒了,二來老太太格外的疼她一些,有好東西都先緊著她,是以安容越發不待見她,不過為了臉面上好看,一個月裡,她也會去瞧她兩三回。

      前世,老太太給她定過兩次親,對方一聽是個藥罐子,就不了了之了,後來她小產,沈安溪去東欽侯府瞧她,正好碰上清顏,清顏就幫她診脈開方子,倒也把身子調理好了不少,至少不像現在這樣,一有個風吹草動就咳嗽,再後來,三老爺受傷,斷了隻胳膊,三房沒落了下去,她就嫁給了三老爺一手提拔起來的六品武官做了嫡妻。

      若非三老爺斷了胳膊,她爹和大哥死後,爵位怎麼會落到庶出二房的頭上?

      她小產後,沈安溪拖著病歪歪的身子還去看她,這份情,安容一直記得。

      如今的她還不認識清顏,沒法找她來給沈安溪瞧病,不過那方子她也見過,就算不記得,以她跟清顏學了三年醫術,或許也能開的出來。

      只是,她還未出師……瞧病開藥攸關性命,她有些膽怯。

      除了三房外,還有庶出的四房和五房,都放了外任,如今都空著,要見到他們,還要等上幾個月。

      武安侯府從老太爺那一輩起,就子嗣頗多,老太爺娶了老太太後,納了六房姨娘,加上通房,總共生了十四個孩子,活下來了五子三女。

      老太爺和老太太關係很好,納那麼多姨娘,就是為了開枝散葉,子嗣綿延,孤樹不成林,一個世家大族,哪怕是三流世家,府上也要有幾位是官身,而且職位還不能低了,不然就落寞了。

      當年老太爺拜將封侯,又以孤身之力,培養了五個兒子,如今三十年過去了,沈家在京都勉強能稱的上三流世家。

      不過一年後,她嫁進東欽侯府,沈安芸嫁給宣平侯世子,沈安玉成了三皇子妃,武安侯府一躍成二流世家。

      若不是爹爹和大哥還有三叔先後出事,或許不用三十年,沈家就能躋身一流世家之列。

      為了這樣的目標,她爹,武安侯還有幾位老爺也有了好幾位姨娘,畢竟苗多了,長出來的樹好的才多。

      大哥沈安北也肩負著這樣的使命,如今他十七歲,老太太已經給他定了親,等成親之後,等生下嫡長子,就該納妾收通房了。

      想到大哥的親事,安容的臉就沉了下來,就跟染了寒霜一般,連沈安玉喊她好幾聲都沒聽見,一雙白皙如玉的手在她跟前晃,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她,「四姐姐,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我跟你說話你都沒聽見。」

      安容被叫回了神,笑道,「方才聽五妹妹說起六妹妹的病,我忽然想起來,曾在書上見過一個方子,瞧著與六妹妹的病症很符合,我在想要不要抓兩劑藥讓六妹妹試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1:02 PM

第六章 蒹葭閣

      還以為她在想什麼呢,原來是這事,今兒她怎麼這麼關心六妹妹,太不尋常了,肯定是故意說了討老太太歡心的。

      只是這馬屁估計要拍到馬蹄子上了,沈安玉捂嘴笑道,「六妹妹要是知道你為了她的病這樣上心,肯定很高興,不過她病在床榻上閒的無聊,想借你屋子裡的書看。」

      「她想看什麼書,叫丫鬟來告訴我一聲便是,」安容很大方道,又看著老太太,「祖母,要不要讓六妹妹試試?」

      老太太手裡撥弄著佛珠,見安容眼裡流露出關心,難得她這樣關心六姑娘,只是吃進口的藥可不比別的東西,要慎重又慎重,說白了,老太太是不信那藥有效果,瞧了那麼多大夫都沒用,隨便一本書上的方子就有效,這不是打那些大夫的臉嗎?

      沈安溪已經成了藥罐子了,是藥三分毒,沒效果的藥吃下去非但無益,反而有害,老太太不想她吃那個苦,所以沒同意,安容也理解,也就沒強求。

      陪著老太太說了會兒話,見老太太眉間有了乏色,幾人便福身告退了。

      等出了門,有丫鬟幫她們戴上斗篷和暖筒,沈安芸把安容拉到一旁,問出了讓她憋了許久的話,「你真把新做的衣裳頭飾送給我?」

      安容還沒有回答,沈安玉就不滿道,「你們說什麼好話,避著不給我們聽,說好的下午在雪裡彈箜篌,改了主意,怎麼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害我們幾個白跑一趟!」

      沈安芸笑道,「這不是在和四妹妹說這事呢,之前四妹妹不小心摔了一跤,估計要改日了。」

      沈安玉一臉不高興的拉著沈安姒走了,沈安芸聳肩看著安容,「五妹妹生氣了,一會兒四妹妹好好哄哄她。」

      安容望著沈安玉走遠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譏笑。

      哄她?

      以前的她會,現在不會了。

      安容邁步下台階,沈安芸在後面繼續追問,「方才被五妹妹打岔,你還沒說怎麼好好的就把衣裳送我了呢,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怎麼就不像我的性子了,我又不是沒送過更好的東西給大姐姐你,」安容不悅道,「不過就是件衣裳,不是我說大姐姐你,你的消息一點都不靈通,後天東欽侯世子壓根就不去大昭寺賞梅,去的是宣平侯世子,我還巴巴跑去彈箜篌給他聽嗎?你喜歡你去,左右我箜篌彈的也不怎麼樣。」

      沈安芸臉色有些僵,不著痕的撇了秋菊一眼,顯然是在質疑誰告訴安容東欽侯世子不去的,秋菊暗暗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啊,不是海棠就是芍藥了,按理這樣的事,她們應該不知道。

      看著沈安芸和冬梅把她當傻子一樣的玩,安容眸底更冷,心裡卻好笑,當初是她求著她去梅林幫她彈箜篌的,現在她說不去了,也說東欽侯世子不會去,她倒要看看她這齣戲怎麼唱下去。

      結果沈安芸不高興了,「怎麼會呢,明明打聽到東欽侯世子會去賞梅的,難道是他改了主意,可是我都跟別人說了你會去彈箜篌,不去豈不是失信於人?」

      安容攏了眉頭,「這事不就你我知道嗎,怎麼人盡皆知了,幸好東欽侯世子不去,不然要是傳出我巴巴的為他跑梅林彈箜篌,往後我哪還有臉見人啊!」

      一臉的慶幸,隨即又笑了,「衣裳送給大姐姐你了,你要是喜歡,可以去彈,我又不攔著你,沒準兒讓宣平侯世子一曲傾心呢。」

      沈安芸又羞又惱,心裡把東欽侯世子不去消息告訴安容的人咒個半死,羞紅了臉,跺著腳走遠了。

      等她一走,秋菊便擔憂道,「五姑娘不高興了,大姑娘也不高興了,五姑娘好哄,她喜歡姑娘新買的詩集,拿去賠禮,她肯定會和姑娘和好如初,大姑娘她……。」

      安容冷哼一聲打斷她,「她們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等她們來哄我。」

      芍藥在一旁,眼睛雪亮,恨不得拍手叫好,就該這樣才對,哪有一不高興就送東西的道理,都把她們脾氣養大了。

      秋菊抿了抿唇,「可是姑娘需要大姑娘幫忙的地方還多著呢,得罪她總歸不好。」

      安容眼裡有了不耐煩之色,以前就是聽了她和冬梅的慫恿,不知道送了多少好東西給府裡姐妹,這會兒實在忍不住冷笑了,「送她衣裳和頭飾,還把她送不高興了,往後我不送便是了。」

      說完,邁步便走,留下秋菊站在那裡,眼底錯愕難當,四姑娘今兒是怎麼了?

      秋菊瞥了眼芍藥,鐵定是芍藥趁她不主意,在姑娘耳邊躥了風,姑娘耳根子軟,沒人挑撥,怎麼會說這些話?

      怕芍藥得了安容的歡心,頂了她的位置,忙快步上前,殷勤的伺候著。

      安容沒有回玲瓏苑,而是去了蒹葭苑,就走在沈安玉後面幾步,聽見她和沈安姒說說笑笑,談論的都是現下流行的妝容和頭飾。

      沈安姒倒是回頭看了兩眼,眸底流出疑惑之色,她都故意說得這麼大聲了,四妹妹怎麼可能聽不見,若是聽見了,怎麼還這樣,她最喜歡的可就是妝容和頭飾,沒道理不跑上前同她們說話啊?

      一直朝前走,過了岔路口,一條路通蒹葭苑,一條路往玲瓏苑。

      見安容也往蒹葭苑來,沈安姒就笑了,「還是五妹妹最懂四妹妹,她果然朝蒹葭苑來了。」

      沈安玉勾唇一笑,竟是比三月梨花還嬌媚,「她詩詞不通,過幾日賞梅宴上怎麼也要作詩一首,她又好面子,不求著咱們,她還能求誰?」

      聲音裡那抹鄙夷之色絲毫不遮掩,明明是個草包,靠著她們幾姐妹的幫襯,糊弄了父親不算,連那麼多人都糊弄了過去,站得越高才會摔的越慘。

      心裡正得意呢,可是很快耳邊就傳來了丫鬟好奇的聲音,「咱們院子裡的梅花還沒開呢,四姑娘去那兒做什麼?」

      沈安玉轉身回頭,就聽見安容吩咐婆子道,「仔細點把我早前埋在梅樹底下的梅雪挖出來。」

      沈安姒輕拍了拍落到披風上的雪,又把套在暖筒裡的手拿出來,把耳邊掉下來的碎髮勾到耳際,才邁步走過去,好奇道,「好好的怎麼四妹妹想起挖梅雪了?」

      沈安玉也好奇,蒹葭苑給她快兩年了,也沒見她想起來,不過幾壇雪,她也沒放在心上,嫣然輕笑,「我還以為四姐姐過來我這兒,是覺得下雪天路滑難走,又起了要回蒹葭苑的心呢,我可先說好了,我可不跟你換玲瓏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1:06 PM

第七章 謙虛

      安容低斂的眸底劃過一抹冷笑。

      沈安玉還真是了解她,知道她喜歡好的,她越是這樣說,以往的她越是覺得蒹葭苑好,回頭再讓丫鬟挑撥兩下,她真的會起把玲瓏苑跟她換蒹葭苑的心,至少會搬過來和她一塊兒作伴。

      等春暖花開時,她們兩個再一起搬去玲瓏苑,就算是把玲瓏苑送了一半給她了。

      安容笑著掃視了蒹葭苑一眼,分外不舍道,「君子不奪人所愛,我就是再怎麼喜歡蒹葭苑,也不會奪五妹妹你所愛啊!」

      「再說了,當初蒹葭苑鬧鬼,我可是嚇的夜不能寐,也就五妹妹你能震的住,我是沒那個福氣的,你就放心吧,玲瓏苑是遠了些,不過一路賞雪,也算是別有一番滋味。」

      安容一臉真誠笑意。

      沈安玉暗暗捏拳,臉上卻不動聲色的笑,「你越是這樣說,我越是心裡不安,這本該是四姐姐你的住處,算了,不說這事了,四姐姐之前撞了頭,還疼不疼,外面風大,進屋喝杯茶暖暖身子吧,挖梅雪的事有丫鬟照看,不會有事的,我新作了兩首詩,你給我點評一下。」

      安容動了動腳下的皮靴。

      芍藥過來幫她拍去斗篷的上積雪。

      安容抬眸笑道,「五妹妹做的詩極好,咱們府裡也就六妹妹和三姐姐能與你一較高下,讓我這半吊子去點評,除了能看出辭藻華麗外,可瞧不出五妹妹詩中的意境。」

      安容一番話,捧的沈安玉心裡高興,沈安姒卻有些立不住了,「四妹妹快別說了,臉燥的慌,與五妹妹和六妹妹比,我不是班門弄斧,徒惹人笑話嗎?」

      安容故作不知,羞愧道,「三姐姐太謙虛了,上個月爹爹才考察咱們作詩,我拿了你一首,爹爹誇了我好幾句,那是誇我還是誇三姐姐你?」

      安容前世怕得罪她們,是因為有太多的把柄拽在她們手裡了,弄虛作假糊弄父親和祖母,讓父親和祖母認為她是個大家閨秀,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通,所以才有些傲氣,這樣的女兒合該有些傲氣,文人多傲骨,不怕嫁不出去。

      她們幫她遮掩,她也投桃報李,衣裳頭飾,看中了什麼詩集,哪怕是去哄,去借,也給她們弄回來。

      每回從父親那裡得的賞賜,絕大部分都算作報酬給了她們,只要她詩做的好,父親就高興,然後她們就在一旁說,「爹爹,四妹妹喜歡那碧璽鎮紙,不如你就把碧璽鎮紙當做獎賞吧?」

      直到後來假象戳破,父親對她失望至極,沈安姒跑來跟她道歉,說是丫鬟笨手笨腳,沒把詩稿收好,讓父親看到了,而她是當著父親的面做的,沈安姒在前,她在後,她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禁了一個月的足,罰抄女誡百篇。

      安容想著以前的過往,臉上就感覺到一陣冰涼,手輕輕一抹,竟不知什麼時候哭了。

      父親那麼疼她,她卻為了所謂的虛榮,為了得到他一句誇讚,就欺騙他,老天爺怎麼不降道雷劈了她!

      聽了安容的話,沈安玉的眼神微微變化,她不說,她竟都沒發現,她還一直以為府裡除了病秧子的六妹妹詩詞比她好外,沒人比的過她了,沒想到還有一個沈安姒,好個三姐姐,差點被她給糊弄了。

      沈安姒暖筒下的手攢緊,五妹妹看著溫婉,其實妒忌心比誰都強,她不戳破不妒忌四妹妹,那是知道她只要想,四妹妹早晚都是身敗名裂的下場,不足畏懼,反而對她們顧忌的多,當下穩住心神,笑道,「那是父親誇讚四妹妹你的,一樣的詩詞,父親若是高看我一眼,絕對會高看你兩眼。」

      沈安玉的眼神總算是溫和了許多,安容也不多說,不在意的笑道,「不管高看幾眼,誇讚的都不是我,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不過打心眼裡說,我還是覺得三姐姐你的詩詞好些,雖然辭藻不比五妹妹的華麗,但是詩風溫婉,比較合父親的愛好,每回用三姐姐的詩詞,父親的賞賜總要多些。」

      沈安玉皺了皺眉頭,心裡很不舒坦,竟然被一個不懂詩詞的人說比不上另外一個,她高興的起來才怪。

      可她說的又都是真的,看來真是被沈安姒給騙了,不過她這樣有才,還伏小做低,別是想一飛衝天才好,要真是那樣,別怪她把她翅膀給折了!

      沈安姒握緊拳頭,臉上也帶來急切之色,「四妹妹,每回為了你討得父親歡心,我都絞盡腦汁,你這樣給我戴高帽子,下次我做不出來你可別……。」

      安容朝她走過去,一臉後怕的推攘了她一下,真誠道謝,「我知道三姐姐你為了我盡心儘力,這份情我一直記著呢,每回從父親那裡得了好東西可都先緊著你的,你可別做不出來詩啊,不然我罪過可就大了,其實你作詩好一點也沒什麼,五妹妹的舞跳的最好,大姐姐的琴彈的最棒,就數我一樣不成了,我這不會的都不急,你這會的倒急上了,是何道理?」

      沈安姒的臉色柔和許多,沈安玉的臉色就更差了,她自認為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是最好的,沒想到就一個舞沒人比的上,可還不能表露出來,自己學藝不精,還不許別人厲害?

      見她們這樣,安容心裡才舒坦呢,以前是她傻,竟然沒看出來一個個都這樣會藏拙,把大夫人的心尖肉哄高興了,再從她這裡哄了好東西去,換了銀子,哪怕被大夫人剋扣了月錢,也不用心疼,有她這冤大頭在呢!

      這一世,她倒要看看她們還能不能過的跟上輩子那樣舒坦!

      沈安姒看安容的眼神多了絲探究,她這番話好像是成心挑撥她們的關係,可瞧著又不像,得罪了她們,對她沒好處,再說她也沒有那個心計手段,難道只是巧合?

      肯定是巧合,她沈安容又不是真的笨的無可救藥,知道要她幫著作詩更得父親的歡心,人總是喜歡好的嘛,要說她沈安容會什麼,估計就是風箏放的好了……

      沈安姒不著痕跡的撇了沈安玉一眼,知道她心裡起了疙瘩,得想辦法抹平了才成。

      見安容要去看挖梅雪,便拉著她道,「那有什麼好看的,都是泥土,一會兒挖好了,叫下人送玲瓏苑去就是了,你昨兒不還想瞧瞧五妹妹給母親準備的壽禮嗎,可漂亮了。」

      安容就這樣被推著進了蒹葭閣,與玲瓏閣相比,蒹葭閣要清涼的多,沈安玉住二樓,一樓就生了一個炭盆,丫鬟凍的直哈氣。

      二樓暖和的多,蒹葭閣裡的物什大多還是她住的時候擺設,都是她從庫房裡和娘親的陪嫁裡挑出來的,因為阮媽媽說,裡面怕藏了晦氣,沒敢要。

      如今想來,阮媽媽的心向著的從來就不是她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1:11 PM

第八章 壽禮

      安容想到了喻媽媽,十歲以前都是喻媽媽照顧她,有一次值夜的時候,窗戶沒關,讓她受了寒,病了半個月,大夫人一怒之下,把她貶去了莊子上,換了阮媽媽來伺候她。

      打那時候起,她就變得格外的大方懂事,和姐妹們關係融洽,深得老太太和父親的歡心。

      爹爹常說,阮媽媽比喻媽媽稱職,貼身伺候的媽媽一定要選好。

      喻媽媽把她照顧的不好嗎?

      至少喻媽媽心是向著她的!

      喻媽媽照顧她,也沒凍著過,唯獨那一次,她病的昏昏沉沉的,醒來時,已經換了阮媽媽了,喻媽媽對她要嚴格的多,她看書不認真,她就在一旁說教。

      說她娘在的時候怎樣怎樣苦讀用功,她嫌煩,見父親對喻媽媽生了氣,把她貶去了莊子上,她心裡高興,想著把她晾一段時間也好,省的老是約束著她,後來阮媽媽對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她對她很滿意,也就把喻媽媽給忘了。

      要是喻媽媽在,她估計不會養成這樣大手大腳,一擲千金的習慣,更不會因為鬧鬼,就把蒹葭苑讓了出去吧?

      得想個法子把喻媽媽接回來才是。

      正想著呢,沈安姒就拉了她一把,朝東邊的繡房走去。

      繡房布置的很雅緻,不輸她玲瓏閣的繡房,裡面各色絲線俱全,還有金絲銀線都有,只不過她的會用上,而玲瓏閣裡擺著的都是放在那裡等人家來借的。

      沈安玉已經坐在那裡,繡的正是壽字,雙面《百壽圖》,一個月後,大夫人壽宴上,大放異彩的《百壽圖》。

      沈安玉的針線活很好,四年前,大夫人還特地請了師傅來教她們針線,師傅原本對她們很嚴格的,她因為戳破了手指,跑去找大夫人哭訴。

      大夫人心疼她,就說,「既然不愛學,那便不學了,叫丫鬟去學,等將來出嫁的時候,帶兩個娘去,不必都自己會,不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可得學仔細了,不然你爹那兒沒法交代。」

      她不信,以大夫人的精明,會不知道她詩詞歌賦是在作假的。

      珠環翠繞如繩索,錦衣玉食是砒霜。

      沈安玉見安容望著壽品發呆,補了兩針道,「我每日上兩個時辰,了快三個月了,四姐姐,你給娘準備了什麼壽禮?怎麼又發呆了?」

      安容見她飛針走線,有些恍惚的笑道,「只是忽然有些感動,天寒地凍的,一坐兩個時辰,手都會凍僵,母親都捨不得我吃這個苦,五妹妹也得顧著點身子才是,傷了身子和眼睛,母親該傷心了。」

      沈安姒則在一旁吃醋道,「四妹妹,府裡誰都知道母親最疼你,便是五妹妹都比不過,你倒是說說你都給母親準備了什麼壽禮?」

      安容羞愧的撓額頭,嗔怪的看著沈安姒,「明知道我榆木疙瘩腦袋,想不到好主意,還故意的打趣我,其實好主意也不是沒有,可是我是心有餘力不足,我還想給母親個《萬壽圖》,估計從現在,等我老了,勉強能送出去。」

      一番話,逗的沈安姒大笑,「你倒是真有自知之明,存了心的把四妹妹給比下去呢。」

      安容昂了昂脖子,「怎麼就不能比了,怎麼說母親對我也是呵護備至,只是我一時想不到好主意罷了。」

      沈安姒捂嘴一笑,眼角餘光瞥了沈安玉一眼道,「要是五妹妹不怪罪我,我倒是可以給四妹妹你出個好主意。」

      沈安玉呲笑一聲,「你要是真有好主意,幫著四姐姐壓我一頭,我也認了,誰叫我腦袋瓜不比你靈活呢,你倒是說說什麼好主意啊!」

      沈安姒笑了笑,手輕輕的撫摸沈安玉的圖,笑道,「四姐姐針線活不行,可是四妹妹有錢啊,母親三十大壽,用黃金鑄三十個大小形狀不同的壽字,可不比五妹妹你辛苦了三個月的壽禮差。」

      沈安玉的眼睛亮了起來,放下針線,要去看看沈安姒的腦袋瓜是怎麼長的,竟然看了她的百壽圖,就想到這樣的好主意,生生蓋過了她,可是安容並不激動,前世她照著做了。

      花了整整兩千兩銀子,大夫人很高興,讓玉錦閣給她打了套頭飾,沈安玉羨慕妒忌的拽著大夫人撒嬌,最後也得了一套。

      沈安姒則在她拿到頭飾的時候,跑來邀功請賞,她高興,把首飾盒搬出來,隨她挑。

      皆大歡喜,誰都高興了。

      沈安姒躲到安容身後,嘟嚷道,「我只是忽然靈感來了,比不得五妹妹你,你別抓我了,說好了不怪罪我的,不興你出爾反爾。」

      然後,搖了搖安容,「四妹妹,你倒是說說,這主意好不好啊?」

      安容不露聲色的笑著,「這樣的主意,我能說不好嗎,早知道你有好主意,我還費勁想什麼,腦袋都想疼了,我得好好謝謝你才是,要不我給你從玉錦閣買套頭飾做謝禮吧?」

      沈安姒心裡一樂,四妹妹還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只是當著五妹妹的面,五妹妹肯定不高興,玉錦閣的頭飾精美不便宜呢,忙道,「你我是姐妹,我幫你是應該的,說謝禮就太見外了。」

      安容也心裡一樂,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當下笑道,「也是,親姐妹之間談謝字是不大好,那我就給三姐姐你好生行個禮吧。」

      說著,盈盈福身,笑的甜美空靈,「多謝三姐姐。」

      沈安姒也沒在意,扶著她就起來了。

      丫鬟端了茶來,喝了半杯後,就有小丫鬟上來稟告,「四姑娘,四罈子梅雪都挖出來了。」

      出了蒹葭苑,遠遠的就見到三個婆子彎腰弓背的抱著梅雪罈子回玲瓏苑,走的小心翼翼,路上清掃落雪的丫鬟紛紛避讓。

      安容走的很慢,她不著急回玲瓏苑,一雙明媚清澈的雙眼四下張望,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容。

      斗篷上的雪白狐狸毛夾雜著雪花迎風飛舞。

      樹木假山上覆蓋著皚皚白雪,瞧上去冷清的很。

      冷風如刀,滴水成冰。

      安容喜歡挑有雪的地方落腳,她喜歡那種踩在雪裡,深深的印著腳印的感覺,有時候一腳連著一腳,有時候會蹦著走,走的橫七豎八,歪歪扭扭的。

      偶爾還會忍不住調皮的用指尖清彈低矮樹枝上的雪,不等它落下,就趕緊跳遠,然後一眨不眨的看著雪絮絮降落。

      笑聲傳的很遠。

      很多年不曾這樣快樂,無拘無束的笑,無拘無束的玩了,小時候渴望長大,等長大了,才知道小時候的童真多麼的難能可貴。

      在雪地歡笑聲中,那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的疼痛和陰霾都彌散了三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1:16 PM

第九章 五少爺

      秋菊和芍藥跟在後面瞧著,不忍打擾她的雅興,可是天色漸晚,該回去用晚飯了。

      安容有心想趁著晚霞堆雪,可實在是太冷了,只好打消了這樣的念頭,回頭得嘗試著做個手套出來,那樣玩雪才有趣。

      哈了好幾口熱氣,才把手套進暖筒裡,邁步朝前走。

      很不巧,才走到一株老槐樹下,啪嗒一聲傳來,一個雪白色的東西在她跟前掉下,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嘩啦啦的雪。

      還有一聲清脆的歡呼聲,「打中了,我打中了!」

      雪停了,安容繫著斗篷,但沒有遮上帽子,這會兒雪掉下來直往她脖子裡鑽,冷的人直打哆嗦。

      芍藥忙幫安容掃掉雪花,秋菊已經在四處張望了,見到一個小男孩歡呼的跑過來,知道自己闖了禍,又趕緊掉頭跑走,便呵斥一聲,「站住!」

      安容轉了身,就見到一個穿著青色裙襖的丫鬟疾步走過來,一把扯掉小男孩手裡的彈弓,直接就丟湖裡去了,摟著他上前跪下。

      「奴婢知錯了,還請四姑娘饒了奴婢和五少爺,」聲音帶著顫抖和懼怕,

      芍藥幫安容把斗篷戴好,安容則看著跪在地上,害怕的不敢抬眼睛的小男孩,她的庶弟,沈安淮,今年還不滿七歲。

      安容注意到他拽著衣服的小手因為玩雪凍的通紅,呼吸間鼻子似是有些阻塞,耳朵上似乎還長了凍瘡,眉頭不由的一凝,掃了那丫鬟一眼。

      安容邁步走過去,沈安淮嚇的直往丫鬟後面躲,丫鬟更膽小,差點沒哭出來,一個勁的說自己知錯了。

      安容不耐煩的呵斥了她一聲,「你是有錯,天色漸晚,都是快吃晚飯的時辰了,還縱容五少爺出來玩,看這臉耳朵手凍的,你是怎麼當差的!」

      說著,把沈安淮拉了起來,幫他拍掉衣服和頭髮上的積雪,柔聲問,「凍壞了吧?」

      沈安淮怔怔的看著安容,眸底還有些怯意,不過還是抵不住安容溫暖的手,輕點了下頭,「冷。」

      安容摸著他的手,就跟摸冰塊似地,臉也涼涼的,還有露在外的脖子,不由得眼神一沉,丫鬟就是這樣照顧他的?

      難怪他會夜裡發燒,高燒不退,生生燒壞了腦子,叫一個活潑少爺變成了一個傻子!

      「跟姐姐去玲瓏苑,」安容牽著他朝前走,沈安淮回頭看了一眼,指了丫鬟道,「她呢。」

      那丫鬟沒敢起來,安容冷著臉,「讓她跪夠半個時辰,也體會下被凍著是什麼滋味兒!」

      丫鬟嚇的臉色蒼白,連連求饒,芍藥冷哼道,「亂吼亂叫的惹姑娘心煩,再罰你跪半個時辰。」

      丫鬟當即不敢再說話了,唇瓣抿的緊緊的,暗叫倒霉,只盼著一會兒別下雪才好。

      秋菊手裡抱著一隻雪白的鴿子,就是沈安淮方才用彈弓打下來,驚了安容的那一團雪白,鴿子腿上受了傷,又挨了凍,連動彈的力氣都沒了。

      秋菊同情的摸著鴿子毛道,「還活著,一會兒叫廚房殺了給姑娘燉湯喝。」

      沈安淮大著膽子把白鴿抱了過來,緊緊的摟在懷裡,給它哈氣,然後看著安容,「我是瞧見它有傷,怕它沒力氣飛回家,凍死在外面,才追了一路把它打下來的,能不能不吃它?」

      安容摸了摸鴿子,笑道,「它只是受了傷,又凍著了,一會兒給它抹些藥,再餵些吃的,擱在暖屋裡,不會死的。」

      沈安淮這才放心,跟著安容邁步進玲瓏苑,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滿是好奇,四處打量,他知道府裡最漂亮,最好玩的地方就是玲瓏苑!

      他以前也偷偷來過,只是在院門口,就被丫鬟婆子給轟走了,轟了兩次,他就不敢來了,沒想到四姐姐會牽著他進來,臉上忍不住揚起一抹滿足的笑。

      梅樹下,有婆子在挖坑,安容瞥了一眼就進了屋,吩咐小丫鬟道,「去煮碗薑湯來。」

      上了二樓,一個年約三十七八的婦人迎上來,急切道,「總算是回來了,聽說姑娘撞了腦袋,擔心的奴婢都坐不住了,可還疼,老太太沒給姑娘找大夫嗎,要不要去稟告大夫人一聲?」

      一連串的擔心撲面而來,本該熾熱的心,此刻卻冰涼一片。

      她摔跤在床上睡了兩個時辰,會沒有小丫鬟去稟告她嗎,查她娘的陪嫁賬冊比她還重要嗎?

      安容坐下了下來,冬梅給她倒了茶,安容啜了一口,阮媽媽就皺眉了,「五少爺也七歲了,怎麼來姑娘的閨房?」

      沈安淮一聽,腳步當即就滯住不前,怯怯的看著安容,不敢說話,直到安容招手,他才近前。

      安容給他倒了杯茶,才回了阮媽媽,「他才多大點,慣常大哥不也常來我屋子裡,也沒見你這樣攔著過,使了丫鬟去告訴三姨娘一聲,就說晚間,五少爺就在我這裡用飯了,等吃過飯,再送他回去,還有叮囑她兩聲,把那些不盡心伺候的丫鬟給我打發了,凍壞了五少爺,我會把她整個院子裡的丫鬟全杖斃了!」

      聞言,阮媽媽忍不住多看了安容兩眼,四姑娘今兒怎麼這般怪異,竟然關心起庶弟來了?

      芍藥拿了藥和紗布來,要幫鴿子上藥,這才發現鴿子腳上綁著小竹筒,不由的詫異道,「這是信鴿呢,身上還帶著信。」

      把小竹筒取下來遞給了安容,安容也不扭捏,打開一看,紙條上沒寫別的什麼,只有兩個字:平安。

      「是封報平安的信,不知道是送給誰的,」安容惋惜道,見鴿子可愛,又忍不住點了點它的腦袋,「連自己的平安都保不住,還幫別人報平安,也不知道你這信送給誰的,天寒地凍,就安心的在我這裡養傷吧,等天放晴了,再放你走。」

      沈安淮見安容神情溫柔,有些羨慕那鴿子,覺得它比自己幸福,又聽安容要放它走,心裡頓時捨不得了,拽著衣角在那裡看著。

      安容笑道,「這是人家的信鴿,比養尋常的鴿子要難上很多倍,你要是喜歡,回頭我給你買幾隻養著玩。」

      沈安淮點點頭,算是認同了。

      很快,丫鬟就端了薑湯上來,安容讓沈安淮全喝完,沈安淮皺著個小臉,想說不喝,偏又不敢,硬是捏著鼻子灌了下去。

      喝完薑湯,丫鬟就端了飯菜上來,掀開食盒,一股飯菜香撲鼻而來,勾的人肚子裡的饞蟲直翻滾。

      蟲草花鴨湯,臘肉燉豆角,小炒三丁,清炒蝦仁,小炒青菜,五個菜,有葷有素,有菜有湯。

      看著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安容忽然就鼻子一酸。

      好像自己許久沒有吃過飯了一般,幸好自己沒有下地獄,不然一個貴家少奶奶生生成了個餓死鬼。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1:21 PM

第十章 拘束

      沈安淮雙眼冒光,直咽口水,安容沒動,他不敢下筷子,安容見了就好笑,前世與這個弟弟接觸不多。

      因為年紀小,大夫人怕他鬧著老太太,只許他初一十五去給老太太請個安,所以只見過寥寥數面,後來發燒燒壞了腦袋,變得呆呆傻傻的,她就更不樂意見了。

      庶出的少爺呆傻了,有辱侯府名聲,當時屋子裡的丫鬟杖斃的杖斃,發賣的發賣,要不是三姨娘還得照顧他,估計都要活活打死,與侯府子嗣相比,一個姨娘的生死無足輕重,最後留了三姨娘一條命,帶著沈安淮去了莊子上住,是生是死,安容就不知道了。

      「餓了就吃,喜歡吃什麼菜,自己夾,在姐姐這裡,不必拘束,」安容給他夾了個蝦仁,笑道。

      沈安淮點頭如搗蒜,笑的一臉燦爛,倒是很懂禮貌的給安容夾了塊臘肉,脆生生的喚了一聲,「四姐姐吃菜。」

      再然後,便忍不住嘴饞吃起來,雖然年紀小,但是卻很懂禮貌,連連誇讚好吃。

      安容見他吃的歡,滿嘴是油,笑他嘴饞,又問起他午間吃了什麼,沈安淮啃著鴨腿,含糊其辭道,「也有青菜,有醃蘿蔔,辣椒炒雞蛋,還有個蛋湯。」

      安容的臉色微沉,「沒有肉嗎?」

      「青菜裡有肉,只是沒有這個多,」沈安淮指著桌子上的青菜道,眼睛裡都是羨慕。

      姨娘教他嫡庶有別,府裡吃穿最好的屬大哥,四姐姐,還有五姐姐她們,他以前只見到他們穿的衣服是最美的,原來吃的東西更不是他可以比的,四姐姐這兒的飯菜,他都恨不得把舌頭一塊兒捲下去了才好。

      安容臉更沉了,難怪五少爺會這樣消瘦了,即便是庶出,也該有四個菜,一葷三素,炒青菜裡加幾塊肉丁,能叫葷菜嗎?

      安容壓下怒氣,大夫人這樣作踐他爹的骨肉,只圖面子上好看,若是五弟沒事,爹過世的時候也有八九歲了,怎麼不能承襲爵位,讓二房搶了去?!

      安容心疼的給他夾菜,又擔心他吃撐了,一時兩難,眼角一瞥,卻見到秋菊眼角裡的鄙夷和怒氣。

      安容的眼神又冷了三分,一個丫鬟也敢鄙夷做主子的,還敢有怒氣,是因為沈安淮吃的多了些,一會兒菜沒法分了吧?

      主子的飯菜吃不完,丫鬟都會分著吃,這些飯菜的營養安容心裡清楚,所以秋菊冬梅和阮媽媽才養的這樣白胖,都快趕的上她了!

      安容夾著菜,撇了秋菊一眼道,「早前不是說讓半夏把送折枝梅得的賞賜拿出來去買酒席吃嗎,去吧,不用在這裡伺候了。」

      秋菊一愣,她說那話的時候姑娘不是睡著的嗎,她怎麼會知道?

      半夏望了眼秋菊,眸底微慍,竟然在姑娘面前嚼舌根,忙上前要說話,安容根本不給她機會,「下去吧,天冷了,許你們喝兩口酒,夜裡不用伺候了。」

      半夏只好乖乖的和秋菊下了樓,安容見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嘴角劃過一抹冷笑,不愛財又怎麼會被人收買。

      秋菊是她的大丫鬟,往常得賞賜的機會要比半夏多的多,就是要讓她知道,身為二等丫鬟,就是不及大丫鬟體面,在她面前說話管用,安容不信她會不生串班奪權的心。

      半夏和秋菊走後,安容眼角又掃向了冬梅,不經意笑問,「把衣裳給大姑娘送去,得了多少賞賜?」

      冬梅撲通一聲跪下,嚇的臉色蒼白,「是春蘭說要讓大姑娘先試試衣裳,再決定幫不幫姑娘,奴婢不敢壞了姑娘的大事,這才……。」

      「怕什麼,我有沒有責怪你,」安容風輕雲淡的笑著,「一套衣裳頭飾而已,我只問你得了多少賞賜。」

      冬梅有些摸不準安容在想什麼,衣裳不是送給了大姑娘嗎,怎麼好奇她得了多少賞賜,大姑娘的東西四姑娘又瞧不上,更何況是賞賜給她的了。

      「一對銀耳環,」冬梅如實回道,還把隨身荷包交了上去。

      安容今兒興緻不錯,把荷包打開瞧了一眼,兩隻銀耳環,差不多五錢銀子的樣子,不過這可比五錢銀子更得人心,女兒家愛美,每天都會對鏡梳妝,看到耳環就會想起來誰對她好吧。

      說到送禮,她到底不如沈安芸會收買人心,她今天送給她的那一套裙裳頭飾,足夠她打幾百對這樣的耳環了,安容冷笑。

      把耳環丟給了冬梅,安容歇了筷子,沈安淮啃了一半的鴨骨頭,趕緊擱下。

      安容瞧了就好笑了,「我又不是祖母,她老人家一歇筷子,咱們小輩就不能吃了,我是你四姐姐,不用講那麼多規矩,不過吃多了,一會兒多在屋子裡走兩圈消消食,不然夜裡會睡不著。」

      沈安淮連連點頭,又繼續吃起來,珠簾外走進來個小丫鬟,福身道,「四姑娘,三姨娘來了。」

      安容點點頭,小丫鬟便出去把三姨娘領上二樓。

      三姨娘穿著一身桃紅襖,下罩碧水裙,生的柳眉若黛,體態婀娜,見沈安淮吃的開心,一顆因為擔心而七上八下亂跳的心安定了,四姑娘沒有生五少爺的氣,又心底微澀,五少爺到底年紀小,一見到吃的,就忘了她教的規矩,怎麼能吃的滿嘴是油呢。

      忙快步上前,沈安淮見她來了,趕緊起身,倒沒有行禮,親昵的喚了聲,「姨娘。」

      三姨娘是妾,半主半僕,沈安淮雖然是她生的,卻是主子,三姨娘要給他行上半禮,而後眼睛再次落到安容身上,「五少爺調皮,衝撞了四姑娘,奴婢代他給姑娘賠不是。」

      「姨娘,四姐姐沒有怪我,」沈安淮高興的道。

      安容站起身來,看了看三姨娘幾眼,見她眉間有些病態,強忍著的模樣,眉頭皺了下,「三姨娘病了?」

      三姨娘苦澀的點點頭,「夜裡受了些涼風,有些咳嗽,怕過了氣病給五少爺,才疏忽了……。」

      「姨娘屋子裡有酒嗎?」冷不丁,安容冒出這麼一句,把三姨娘愣在那裡半天,才搖了搖頭,「奴婢不喝酒。」

      安容點點頭,吩咐芍藥道,「去拿一壇上好的酒給三姨娘送去。」

      說完,見三姨娘茫然的望著她,安容冷著臉道,「五少爺消瘦成這樣,夜裡又冷,要是丫鬟照顧的不盡心,只怕會發燒,那會兒大夫人又睡了,沒人敢去打擾她,沒得耽誤了病情,若是五少爺真的發燒了,就用帕子浸濕了酒給他擦拭身子,我不想見到府裡也有孩子發燒燒壞了腦子。」

      最後一句話,安容說的有些凌厲。

      三姨娘身子一怔,再看沈安淮消瘦的身子,心裡忽然就升起一抹恐懼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1:36 PM

第十一章 賞畫

      安容沒有理她,轉而看著沈安淮道,「四姐姐送你筆墨紙硯,天冷乖乖的在屋子裡看書識字,等爹爹回來教考功課,你要是得了誇讚,我讓大哥帶你騎馬,那可比玩彈弓有趣的多。」

      沈安淮的眼睛亮了起來,比夜裡的星空還要耀眼,一副恨不得立馬就能騎馬的模樣。

      三姨娘心裡也震驚,還有些欣喜若狂。

      四姑娘對誰好,那是掏心掏肺的好,若是對誰不好,那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差,沒想到五少爺能得四姑娘的賞賜。

      三姨娘恨不得給她跪下磕頭了。

      芍藥直接怔在那裡了,半晌沒回過神來,四姑娘從摔了腦袋睡醒後,越來越奇怪了,以前對大姑娘她們大方,那是因為有求於她們,對五少爺這樣好做什麼?

      等三姨娘帶著沈安淮走後,阮媽媽忍不住道,「好好地,姑娘怎麼對五少爺這樣好了?」

      安容把玩著九龍環,眉頭也不抬道,「五少爺是我弟弟,我對他好不應該嗎,媽媽不是常教我要和府裡姐妹相處融洽嗎,我以前送大姐姐五妹妹的東西,可比這多的多,還更加珍貴,也沒見你問一句為什麼啊?」

      阮媽媽被堵的啞口無言,見安容抬頭看了她一眼,眸底含了質疑,阮媽媽背脊一陣涼意劃過。

      而此時走在冰天雪地裡的三姨娘和沈安淮,一個淚眼模糊,一個高興的手舞足蹈,摸著身上的大紅斗篷,愛不釋手道,「姨娘,這上面的毛好軟和。」

      「是啊,這狐狸毛是你爹親手獵的,只有這麼一條,給你四姐姐做了斗篷,沒想到她竟然送給了你,」三姨娘哽咽著聲音道。

      她身後跟著的丫鬟碧兒,懷裡抱著個包袱,摟的緊緊的,「四姑娘真大方,這樣的斗篷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給了五少爺呢,奴婢這裡還有兩件,奴婢瞧了下,都有八成新,上面還有銀線,應該是四姑娘小的時候,老太太賞給她的。」

      沈安淮以為只有一件,一聽還有,迫不及待道,「讓我看看。」

      三姨娘攔下了他,「天黑了,等回去再看也不遲。」

      碧兒笑道,「不止斗篷呢,有嶄新的筆墨紙硯,據說是侯爺賞賜給四姑娘的,還有給五少爺把玩的小物什,放在荷包裡,也不知道是什麼。」

      回了院子,沈安淮就迫不及待的打開包袱,他第一次收到這麼多的禮物,心裡很雀躍。

      荷包用斗篷裹著的,沈安淮倒到桌子上,十幾顆花生滾了下來,純金打造的,栩栩如生,裡面還有兩個小碧玉葫蘆,翠色誘人。

      沈安淮喜歡的不行,三姨娘卻趕緊把東西收進荷包裡,對沈安淮道,「乖,這個讓姨娘收著。」

      沈安淮緊緊的撰在手裡,嘟嚷道,「這是四姐姐給我玩的。」

      三姨娘紅著眼眶道,「你四姐姐人好,體諒咱們母子日子清苦,不好明著給咱們銀子,所以才給了你這些,姨娘給你打上絡子,把碧玉葫蘆掛身上玩。」

      沈安淮這才依依不捨的把兩粒渾圓的花生給了三姨娘,然後抱著字帖和筆墨紙硯不撒手,生怕三姨娘給收起來了,三姨娘瞧了眼睛又酸又澀,「姨娘沒本事,這是你四姐姐疼你,讓你長本事的,你可別辜負了她一番美意。」

      外面,小丫鬟進來道,「三姨娘,四姑娘院子裡的婆子送了酒來,還有八擔炭火。」

      月近乎滿月,清冷的月光灑在鋪滿積雪的屋宇樹枝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屋子裡燈火通明,安容只留了海棠伺候。

      海棠端著冒著騰騰熱氣的茶盞上前,輕聲道,「姑娘喝口熱水暖暖身子,夜深了,姑娘該歇息了。」

      安容接過茶盞,沒有喝,只是暖手用,隨口問道,「海棠,你說一場夢,什麼時候會醒?」

      海棠望著安容,笑道,「天亮了就會醒,也有做噩夢的時候,會忽然驚醒。」

      「你說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呢?」安容有些惆悵,她都快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海棠捂嘴一笑,「姑娘真該睡下了,竟說胡話,這怎麼是夢呢,哪有人做夢的時候知道自己是在做夢的,都是醒了之後才知道的。」

      安容不敢睡,她明明已經死了,卻回到了七年前,她怕自己一覺醒來,已經在奈何橋上排隊喝孟婆湯了。

      再不願,也抵不住哈欠,安容輿洗了一番,終是上了床,卻依然久不能寐。

      第二天醒來,安容就欣喜若狂了,她還在玲瓏閣裡,高興的她直笑。

      秋菊掀開紗帳掛著折枝蓮花的銅鉤上,笑問,「姑娘做了什麼好夢,這樣高興?」

      安容沒有說話,秋菊繼續道,「姑娘昨兒睡的晚,外面又冷,老太太和大夫人都免了早安,姑娘不再睡會兒?」

      「不睡了,祖母和母親體諒我們,我們哪能真就不去了,在雪地裡不照樣玩了,」安容掀開被子,伸了個懶腰。

      穿好衣裳,用竹鹽漱了口,又細緻的打扮了一番,丫鬟已經把早飯端了上來,用了兩個小肉包,又吃了碗粥,才帶著丫鬟去沉香院。

      一路上,有婆子用竹竿把路兩邊的積雪打下來,也有怕積雪凍死樹木,用棕毛把樹幹裹起來的。

      沉香院,安容去的時候,大夫人剛吃完早飯,丫鬟正端著盤子出來,見到安容,忙退到一旁,半蹲著身子行禮。

      屋內,大夫人正喝茶,見了外間的動靜,抬頭見到安容,臉上就綻放了一朵笑來,「安容來了,快進來,這一路過來凍壞了吧。」

      安容有些恍惚,這樣關切的眼神,關心的言語,她怎麼會懷疑不是真心的?不是她太笨,是敵人太能裝了。

      這一世,咱看誰更能裝!

      安容笑著上前,恭謹的行禮,大夫人拉著她坐下,責怪的看著她,「我聽說你昨兒折梅的時候摔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說完,換了凌厲的眼神看著秋菊,「你們是怎麼伺候的,事情都不分輕重緩急,有什麼事比四姑娘的身子更重要?」

      秋菊跪下便求饒。

      安容忍著噁心,攬著大夫人的胳膊道,「沒什麼大礙,睡了一覺頭就不疼了,我來的晚,五妹妹應該給母親請過安了,她是不去祖母那兒了?我去找她玩。」

      大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她剛走沒一會兒,路上滑,叫丫鬟仔細扶著。」

      安容又行了退禮,才帶著秋菊離開。

      松鶴院,安容才靠近正屋,就聽到清脆的低笑傳來,像山中悅耳的泉水滴淌。

      饒過屏風,安容就笑道,「我才晚來了一會兒,就笑的這麼歡樂,在說笑什麼呢?」

      沈安玉幾個忙起身給安容見禮,笑道,「大姐姐昨兒熬紅了眼睛畫了幅畫,我們在賞畫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1:41 PM

第十二章 美中不足

      安容瞥頭朝沈安芸望過去,見她眸光有些躲閃,臉頰上的紅暈猶在,比身後高几上盛開的山茶花還要美。

      畫卷在沈安姒的手裡拿著,不知道畫的是什麼。

      安容笑著上前給老太太請安,然後自然而然的在她身邊坐下,撅著嘴道,「我要看看大姐姐畫的什麼畫兒,這麼吸引人?」

      沈安姒把畫卷展開,笑道,「你瞧,這幅《箜篌引》美不美?」

      沈安芸羞意滿懷,道,「拙劣技藝,經不起你這樣替我賣弄,我是喜歡四妹妹昨天送我的衣裳,想著要是在雪地裡撫箜篌,肯定美,這不是一時技癢,才畫了下來,打算當做謝禮給四妹妹的,你這樣,我還怎麼送啊?」

      沈安玉不高興了,攬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祖母你瞧,四姐姐偏心大姐姐,大姐姐偏心四姐姐,怎麼就不見你們疼我呢,祖母可得多疼我些才是。」

      沈安姒也符合,「五妹妹說的對,昨兒四妹妹送了大姐姐衣裳頭飾,夜裡又送了五弟東西,今兒該輪到我和五妹妹了吧?」

      安容嗔了她一眼,不以為意道,「我送五弟的是筆墨紙硯和炭火,筆墨紙硯你不缺,炭火就更不缺了,你要真想要,回頭我叫人給你送二十擔去,我可是雪中送炭,三姐姐可得投桃報李,嗯,夏天給我多送些冰塊就好了。」

      沈安姒臉一紅,恨不得要揍她才好,「誰稀罕你的炭火了,送二十擔給我,成了心的大冬天把我悟出痱子來呢,還想我送冰塊,我也給你送炭火。」

      安容一臉我就是這樣打算的表情,我就不送別的,就送炭火,叫老太太也忍不住戳她腦門,「雪中送炭可不是你這樣送的,我聽說昨兒你罰了五少爺身邊的丫鬟?」

      安容就等著老太太問這事呢,一臉不滿道,「還不是那丫鬟,天寒地凍的,竟然讓五弟露著脖子手玩雪,鼻子都凍紅了,我一時氣憤,就讓她也嘗嘗被凍壞是什麼滋味兒,省的她下次伺候人還不盡心。」

      這事不足為奇,安容罰起看不順眼的丫鬟,比這更狠的都有,丫鬟對她是又愛又怕。

      只是沈安姒好奇的笑著,「我可是聽說五弟胡鬧,害的你弄了一身雪,我還以為你會罰他呢。」

      安容靠著老太太笑著,「罰當然是要罰了,不過他是我弟弟,自然不能跟丫鬟一樣罰跪了,他這年紀最是愛玩,我送了炭火和筆墨紙硯,他就得乖乖的在屋子裡寫大字,我看他心裡不跟貓撓似地,我還覺得罰輕了呢,趕明兒我再叫丫鬟送些字帖去,一個冬天都別想出屋子了。」

      沈安玉捂嘴笑,「四姐姐,你這不會是被祖母罰抄女誡抄出經驗來了吧?」

      安容臉一紅,作勢要打她了,「你心裡知道就好,說出來做什麼。」

      說完,趕緊轉移話題,生怕被追問,「大姐姐,三姐姐,你們那裡還有以前買了沒用完的字帖嗎?」

      沈安芸點頭輕笑,「倒是還有幾本,一會兒我叫丫鬟送去給你,五弟年紀還小,你可別把他憋在屋子裡憋壞了。」

      安容小心的看了老太太一眼,才道,「哪能啊,大哥寒窗苦讀十年都沒壞,才幾本字帖就寫壞了,他又不是紙糊的。」

      說著,又有些擔心了,拽著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你可得給我證明,五弟要是壞了,那也是吃壞的,昨兒我留了他用飯,才知道他都有好些天沒吃肉了,廚房的婆子也不知道怎麼辦差的,給他的葷菜竟然只有青菜裡的那點肉,要不是我一時心軟,怎麼可能只那麼輕輕的罰他?我還心軟的把祖母早前賞賜給我的狐毛斗篷都給了他,夜裡後悔的腸子差點青了。」

      安容夜裡睡的晚,眼臉下還有一絲青色,是真心疼的睡不著了,老太太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她也知道安容素來大方,心腸又軟,受不得人三言兩語的好哄,經常腦袋一抽就把東西給人,然後又後悔。

      只是廚房裡的婆子竟然敢剋扣主子的吃食,老太太能不生氣嗎,當即呵斥道,「真是膽大包天,夏荷,去廚房傳我的話,再敢剋扣五少爺吃食,查出來直接杖斃!」

      又見安容巴巴的望著她,老太太嗔瞪了她一眼,「送了人又捨不得,回頭又來坑祖母的。」

      安容紅著臉不好意思道,「這不是新做的一件斗篷昨兒腦袋一暈送給大姐姐了嗎,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多丟臉啊,祖母,你送我一件吧,她們都有祖母賞賜的斗篷,就我沒有了。」

      沈安玉幾個坐在一旁,聽得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吃驚的是有兩年沒見安容找老太太要東西了,要什麼她都自己買,好笑的是她經常做這樣的事,東西自己要用,還送人,然後自己去買。

      老太太見安容那樣子,狠狠的捏了捏她的臉,無奈道,「這次可得長點記性,再送人,祖母可不給了。」

      安容點頭如搗蒜,見老太太吩咐孫媽媽把新作的紫色斗篷拿來,瞅著斗篷上的紫色狐狸毛,安容的眼睛都泛光了,笑的合不攏嘴。

      沈安玉有些跳腳,撒嬌道,「祖母,紫色狐狸少見,尤其是這樣沒有一絲瑕疵的紫狐更是少見,祖母偏心。」

      老太太招架不住道,「這次先給你四姐姐,往後有了再給你。」

      安容心滿意足的抱著斗篷,摸著上面的狐狸毛,眼睛笑成月牙,「明兒我就穿這件斗篷去大昭寺祈福。」

      前世,這件斗篷給了沈安玉,羨慕的她夜裡翻滾都睡不著,直在心裡怪老太太的偏心,殊不知老太太的心是一樣的,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沈安芸,沈安姒那個不羨慕妒忌,這也的斗篷一件就抵得上尋常的十件了,偏安容又說不再送人了,只能看了,不過看沈安玉妒忌的樣子,她們心裡好受多了,五妹妹也沒有,更別提她們了。

      沈安芸心情還是很不錯的,眼睛又落到了畫軸上,笑道,「這幅畫我就不送四妹妹了,過些日子我畫幅紫色斗篷的再送你。」

      沈安姒笑道,「大姐姐箜篌彈的好,明兒我們去大昭寺,把箜篌也帶上吧,到時候雪裡彈上一曲,肯定雅意十足。」

      沈安芸惋惜道,「只是我的箜篌壞了。」

      沈安姒不以為然道,「四妹妹有啊,你拿她的就是了,四妹妹又不會不給你。」

      安容摸著狐狸毛,抬眸道,「大姐姐要我箜篌啊,我給不了,還是借給你吧,不然我又要買,我還是很喜歡我的箜篌的,你可別給我弄壞了。」

      安容不怎麼喜歡彈箜篌,但要她送給沈安芸,她還真不樂意,姐妹之間,又不能不借,那就你慢慢借吧!

      沈安芸嘴角的笑微微有些勉強,還是起身道謝,「多謝四妹妹了。」

      安容一臉的不用見外,轉而笑道,「大姐姐在雪裡彈箜篌是美,可是有些美中不足,要不我給你伴舞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1:48 PM

第十三章 探望

      沈安姒噗呲一聲笑了,老太太也樂了起來,戳著安容的腦門,「在平地上跳舞都能踩了裙擺摔跤,在雪地裡還不知道會怎麼樣了,你還是乖乖的站在一旁欣賞,要伴舞,也是你五妹妹伴舞。」

      安容撅著嘴,一臉的你們小瞧人,我舞姿非凡,你們不懂欣賞還怨我破壞美感的憋屈模樣,笑的人前俯後仰。

      沈安玉也覺得伴舞的提議不錯,笑道,「四姐姐,連祖母都覺得你比較合適在一旁瞧著,我給大姐姐伴舞好了。」

      沈安芸坐在一旁,臉色白了一白,手裡的帕扭著,真是被沈安容這個笨蛋給氣死了,沒那金剛鑽偏攬那瓷器活,被人笑話不算,還給她添堵。

      可是沈安玉起了這心,想要熄滅不是容易的事,只能這樣了,一想到沈安玉的容貌姿色,她的心就堵的慌,好在五妹妹心大,不會甘心做個侯夫人。

      笑鬧了會兒,二太太帶著沈安芙來給老太太請安,她們便去了暖閣針線玩鬧,半個時辰後,才出了松鶴院。

      三五成群,歡歌笑語不斷,沈安芸笑道,「我要去探望六妹妹,你們誰和我一道?」

      沈安玉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明兒一整天都在外面,我的百壽圖沒時間繡,今兒得補上。」

      沈安姒則笑道,「你上午陪六妹妹說話,我打算等吃過午飯了再去看她。」

      沈安芸眼睛從安容身上掃過,落到沈安芙的身上,沈安芙搖頭,「我一會兒還有事,就不去了,讓四妹妹陪你去,她有幾日沒見過六妹妹了。」

      安容想了想,笑道,「那我就陪大姐姐去吧,正好我也想看看她了,幸好今兒她不在,不然紫狐斗篷也輪不到給我,於情於理我都得去謝謝她才對。」

      沈安芸聽得直在心底腹誹,這是去探病還是去炫耀了,也不怕把六妹妹氣壞了,到時候老太太生氣不待見她。

      不過這事她管不住,反而巴望著她去炫耀,和安容一路說說笑笑就去了三房,沈安溪住的琥珀苑。

      掀開厚重的粘簾,一股藥味兒撲面迎來,嗆的人鼻子泛酸。

      忍著不適邁步進去,就見到一位年紀四十五歲左右的大夫,正給躺在小榻上的沈安溪診脈,一手還捋著鬍鬚,身側的丫鬟大氣都不敢出。

      沈安溪則用帕子捂著唇瓣,把咳嗽聲壓住,臉色蒼白無力,叫人心生憐惜。

      安容和沈安芸邁步上前,正好見到柳大夫收了手,沈安芸便問道,「柳大夫,我六妹妹的身子如何?」

      柳大夫把沈安溪的情況說了一下,安容就呲牙了,「柳大夫,你能不能換幾個說辭啊,每回都差不多,把你請來可不是聽一樣的話開一樣的藥方的,得把六妹妹的病治好了才成。」

      柳大夫臉上有些羞赫,又有些怒意,本來從胎裡帶出來的病就難治,「我倒是想給她換藥方,可也得對症才行,四姑娘既然質疑老夫的醫術,另請高明便是。」

      說著,要收拾藥箱子走人了,丫鬟忙攔住了他,暗暗責怪安容,四姑娘不愛來就不來,一來就把大夫氣跑了,六姑娘的病她治啊!

      柳大夫的醫術在京都享有盛名,祖上曾是御醫,不過是前朝的御醫,後來被貶出宮開了藥鋪替人看病抓藥,朝廷幾次請他入太醫署,都被他婉拒了。

      不過也因為醫術高超,生意異常的好,來侯府替沈安溪治病那是很給面子的事了,一般人可請不來他。

      沈安芸責怪的看了安容一眼,替安容道歉,「柳大夫,我四妹妹也是關心六妹妹的病症,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還請給我六妹妹開藥方。」

      安容站在一旁,死不悔改的表情,挑釁的看著他,「柳大夫,要不我給六妹妹開張藥方,你瞧瞧可對症?」

      柳大夫能被氣噎過去了,他學醫幾十年,竟然被個十幾歲的姑娘給挑釁了,這口氣如何咽的下去,拎著藥箱子就走,以後再也不來了。

      安容也不攔著,直輕輕的笑著,「那可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藥方,專治胎裡帶出來的病症,千金難求,柳大夫果真不好奇?」

      是大夫,就沒有不對奇方感興趣的,柳大夫果然頓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她,安容笑著朝書桌走去,輕沾筆墨,就寫起了方子,吹乾墨跡,遞給了柳大夫。

      柳大夫半信半疑的接過,看了幾眼,眼神就變了,「確實是副千金良方,對治療六姑娘的病症也有奇效,只是六姑娘身子弱,吃這樣的方子只怕會夜不能寐,多受些苦楚。」

      安容皺眉,一副你是不是開玩笑的眼神望著柳大夫,柳大夫哪裡不懂安容的心思,大笑道,「四姑娘放心,這方子能用,只需把其中一位藥減上一錢即可。」

      安容一聽,就開始得意了,「我就知道我的方子管用。」

      柳大夫反而不好意思了,扭捏再三,問道,「不知老朽能否借四姑娘的古籍一看?」

      安容撓額頭,笑道,「那書柳大夫你看沒用,是個古人的自傳,他和六妹妹一樣,是從胎裡帶出來的弱症,記述的時候附了藥方子,就這麼一張,我還以為他是胡謅的呢,沒想到是真的。」

      柳大夫沒有懷疑,因為安容說的是真的,只不過不是這張方子而已,那邊沈安溪感激的看著安容,問柳大夫,「若是不減藥,多受些苦楚,是不是會好的快些?」

      柳大夫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也只是快上七八天而已。」

      沈安溪猶豫了下,堅定道,「還請柳大夫照著藥方抓藥,痛苦我能忍受。」

      既然病人自願承受痛苦,柳大夫沒道理不讓她照著做,「喝上半個月病症就能斷個七七八八,再把這藥揉成藥丸,每日服上一粒,切不可斷,一兩年後,病症就能根治了。」

      沈安溪聽得喜極而泣,起身給柳大夫和安容行禮道謝,柳大夫捋著鬍鬚大笑,「今兒得了良方,不收診金,告辭了。」

      沈安溪哪會真不給診金啊,叫丫鬟送柳大夫出門,把診金送上,然後看著安容,紅著眼眶道,「多謝四姐姐看書的時候心裡還想著我。」

      安容很大方的扶起她,笑道,「我也是為了我自己,你身子好了,祖母就不會多憐惜你一些了,有好東西就先緊著我,這麼利人利己的事,我還能不記在心裡呢?」

      沈安溪哭著就笑了,想著之前安容喜歡老太太賞賜給她的東西,一股腦全給安容。

      安容嗔了她一眼道,「你安心養病才是正緊,你病好了,老太太高興,我要月亮,她也使了人去給我摘去,我還看能的上你那些東西?」

      沈安溪忽然一陣咳嗽,咳彎了腰。

      沈安芸給她倒了杯茶。

      她喝了一口才道,「等我身子好了,我去給你摘月亮去。」

      安容笑說等著,又擔憂的看著她,「其實七八天也沒什麼,要不你還是減些藥量,平和一些穩妥些。」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1:55 PM

第十四章 溫和

      沈安溪紅著眼眶搖頭,心裡滿是愧疚,以前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四姐姐,覺得她沒有其他姐妹那麼關心她,還處處跟她作對,沒想到四姐姐面冷心熱,把她放在心底記掛著,「我病的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藥,只要能治好,就是刮去我兩層皮,我也要忍下。」

      聽她這麼說,安容也就放心了,前世吃一樣的藥方,也沒出問題,最多吃些苦頭罷了,不算什麼事。

      沈安芸站在一旁,看安容的眼神帶著質疑,她屋子裡的書多,可是她不怎麼愛看書啊,竟然運氣這麼好,碰上了這樣的好藥方子,老太太還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疼啊,不過妒忌也沒有用,沈安芸笑道,「一會兒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祖母,讓她老人家好好高興高興。」

      安容無所謂,不過還是提了一句,「之前也有幾個郎中給六妹妹開藥方,說的天花爛墜的,老太太高興,不知道賞了多少銀子,最後不都失望了,等六妹妹身子好了一些再說,老太太才是真高興。」

      沈安芸手搭在沈安溪的肩上,笑拍了拍道,「這回不一樣,柳大夫可不是那些雜七雜八的郎中,他說方子好,准不會差了,我看是四妹妹你想等六妹妹好了,祖母高興,賞賜你多一些吧?」

      安容嘟著嘴,不滿的看著她,「大姐姐,你什麼時候變我肚子裡的蛔蟲了,我想什麼你都知道?」

      沈安芸捂嘴笑道,「誰叫祖母方才賞了你紫狐斗篷,這會兒說了,祖母肯定不會賞你什麼好東西了。」

      安容把玩著帕,不以為然的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六妹妹身子好了,日日伺候在祖母身邊,祖母還能不記得我的好?我只是想起昨兒跟祖母提方子,祖母壓根就不信,幸好我堅持己見,不然六妹妹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等六妹妹治好了病,我再狠狠的在祖母面前得意一回……。」

      一副神往的神情,然後拍了拍沈安溪的肩膀,「我能不能在祖母面前揚眉吐氣一回,就全靠六妹妹你了。」

      沈安溪差點笑岔氣,又一陣咳嗽,咳的安容額頭一皺一皺的,「咳的我心肝直跳,我還是先回玲瓏苑吧,改日再來看你。」

      「那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沈安芸跟著笑道。

      沈安溪要送她們出門,被沈安芸攔下了,「外面冷,小心凍著了,等你病好了,我們再一起賞雪。」

      等出了琥珀苑,沈安芸就道,「四妹妹是從哪本書上看到的,借我看看吧?」

      安容指尖捏著雪,瞥頭看了沈安芸一眼,低頭把雪揉成一個小元宵,嘴上道,「大姐姐不是知道我的習慣嗎,看書從來不記書名的,哪本書我不記得了,書應該沒送人,在玲瓏閣一樓擺著呢,你要是不嫌麻煩,就自己去找吧。」

      沈安芸還真的跟著安容去了玲瓏苑,不過不是找書,而是拿箜篌,下午要好好練練,免得手生疏了。

      沈安芸還擔心安容笑話她,結果安容什麼也沒說,好像壓根沒那一回事似的,讓她有些惶惶不安。

      沈安姒和沈安玉使了丫鬟送了字帖來,沈安芸回去後,把以前沒用過或是用了一兩張的字帖都送來來,加起來足足有十幾本。

      冬梅則出府買了一對雪鴿回來,安容餵了些吃食後,叫海棠合著字帖給沈安淮一起送了去。

      今日沈安淮很聽話,沒有出去玩雪,而是乖乖的在書房裡寫大字,炭爐升的高高的,三姨娘則在一旁做針線,她想不通,好好的老太太怎麼知道廚房剋扣五少爺的飯菜?

      按理要是老太太過問的話,不會不知道廚房連她的一併給扣了啊,卻偏偏只有五少爺的是依照份例來的。

      正想著,碧兒就抱了個包袱進來,笑道,「姨娘,奴婢打聽清楚了,是四姑娘在老太太面前說了一句廚房剋扣五少爺飯菜的話,老太太才給廚房傳了話。」

      三姨娘心下高興,她也猜到了是四姑娘,只是不敢想而已,見碧兒懷裡拎著東西,不解道,「這是什麼?」

      碧兒忙把包袱擱桌子上,猶豫著要不要把打聽來的話告訴三姨娘,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了,「松鶴院裡的丫鬟說四姑娘不是在關心五少爺,是因為昨兒五少爺打了她一身雪,四姑娘給二少爺筆墨紙硯是為了罰五少爺不能出去玩,這不,又給五少爺送了一大包袱字帖來,足足十幾本,沉沉的,一個冬天都寫不完。」

      三姨娘凌厲的看了碧兒一眼,「不可胡說,什麼是真關心,什麼是虛情假意,我還能分不清楚?」

      四姑娘是想照顧五少爺,又怕大夫人起疑心,才故意這麼說的,不然怎麼會給金花生?

      沈安淮歇了筆,走過來,正好看到鳥籠裡的鴿子,當即喜不自勝,「四姐姐還記得要送我鴿子的事呢。」

      再看有那麼多的字帖,笑的眼睛都成一條細縫了,有了這麼多,他就不用捨不得用了。

      玲瓏閣內,安容拿了小木棍子逗鴿子,心裡對鴿子的主人好奇極了,別看這只是一隻鴿子,還有一份傲氣,竟然不屑的看著安容,氣的安容恨不能把他鴿子毛給扒光了。

      鴿子毛沒捨得拔,不過安容就用小木棍去戳它腳,賭氣道,「讓你鄙視我。」

      安容沒殘忍到去戳它受傷的腿,也正是如此,才更加的可恨,它必須要用傷腿穩住身子,然後看安容的眼神越加的挑釁。

      芍藥在一旁無奈道,「這鴿子真笨,人在屋檐下,都不得不低頭,它還被關在籠子裡呢,一點都不識時務,自找罪受。」

      安容給它銜了兩粒米,摸摸它的腦袋道,「其實我看中的就是它對主子忠心,我若是好吃好喝的供它三兩日,施點小恩小惠,它就背棄了主子,我會真的把它燉了喝湯。」

      正在收拾桌子的秋菊身子一怔,回頭看了安容一眼,卻見她給鴿子換藥,笑如春風。

      秋菊暗笑自己多疑,四姑娘不是那種指桑罵槐的性子,那話應該不是說給她聽的。

      幫鴿子處理好傷口後,海棠就端了簍子過來,胳膊上還搭著好幾塊碎布,近前道,「姑娘,你瞧著這樣的綢緞可行,小的只有這麼大了,要是不成的話,奴婢去庫房拿匹新的來?」

      安容看了看,滿意道,「這樣就可以了,把我之前畫好的圖紙拿來,照著裁好。」

      半夏勤快,安容說完,就把圖紙遞了上來,安容瞥了她一眼,半夏就奉承道,「還是姑娘聰明,這樣就能護著手不冷了,還能行動自如,比暖筒舒服的多。」

      安容嘴角不自主地上翹,笑容極溫和又很快的湮滅,「聰明的不是我,另有其人,我不過是照做罷了。」

      最後,聲音裡竟夾了抹悵然,她想到了柳雪茹的話。

      你再怎麼學她,也始終不是她,你越是像她,爺越是恨你。

      安容忽然就對製作手套沒了興趣,她又不會凍著自己,一定要做手套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5 11:59 PM

第十五章 討賞

      安容臉色變化的太快,讓半夏始料未及,她拍馬屁拍的挺高興的,怎麼忽然就掉下來到了馬蹄子上惹的四姑娘不快了?

      海棠低著頭,沒有注意到安容的不快,挑著綢緞道,「這手套真好,戴著了就可以玩雪了,府裡的婆子們掃雪也不怕凍著。」

      安容低斂了神情,暗暗惱怒,罵自己沒心沒肺,清顏對自己那麼好,那麼高超的醫術,對自己傾囊相授,更是死在了她送的玉簪下。

      恩情未報,還虧欠與她,竟為了個心裡根本沒有自己的男人妒忌她,安容自嘲一笑。

      上一輩的悲劇不會重演,她不會成為他追求清顏的障礙,她只是她,隨心所欲的做自己!

      她要讓他知道,即便沒有她,清顏愛也只有蕭湛,他永遠抱不了美人歸!

      安容拿了繡棚子,繡了一朵蘭花。

      栩栩如生,鼻尖似乎還能聞到一股清幽的蘭花香。

       ……

      翌日清晨,安容起床,冬梅就捧了套淡紫色裙裳來,殷勤道,「這套衣裳最搭配昨兒老太太賞賜給姑娘的紫狐斗篷了。」

      不得不說,冬梅在衣裳搭配上一直很得她的心,前世冬梅遞什麼衣服,她沒有不滿意過,這回也一樣。

      秋菊幫她挽了個隨雲髻,垂了個紫玉步搖,髮髻上用了紫狐絨花點綴著,毛茸茸的,更添了三分俏麗。

      吃過早飯後,安容便去沉香院,結果半道上就有丫鬟上前稟告,「四姑娘,大夫人不在沉香院,去了老太太那兒。」

      安容嘴角輕勾,有絲絲的冷意,大夫人只有對她,才會時時想著,生怕她受了委屈,白跑一趟見不到人,她越是這樣無微不至,安容越是覺得心寒。

      轉道去了松鶴院。

      走到屏風處,就聽到大夫人的說話聲,「那孩子命苦,如今總算有了些轉機,這樣的好消息,是不是該寫封信告訴三老爺三太太一聲,叫他們也高興高興?」

      緊接著是老太太的說話聲,有些顫抖,「是該告訴他們一聲,都怪我,要不是我攔著,安溪也能早一日康復。」

      聽到丫鬟稟告說四姑娘來了,老太太抬頭就看到了安容,伸著手道,「快過來,到祖母身邊坐。」

      安容快步上前,親昵的攬著老太太的胳膊,甜甜的叫了聲祖母,「祖母怎麼這麼高興?」

      大夫人坐在那裡,笑著,只是笑意淺淺的,沒有到眼底,「昨兒夜裡六姑娘鬧了一宿,老太太跟著擔心了一宿,方才丫鬟來報,六姑娘早上比往常多吃了半碗粥,老太太高興呢,還不趕緊討賞。」

      老太太真高興,「想要什麼,只要祖母有,都給。」

      安容聳了下鼻子,撅嘴道,「安容不要賞賜,那是我六妹妹,她能治好常年痼疾,祖母也能放寬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再說了,六妹妹才剛有了些好轉,要賞賜也該等她身子好個七七八八了再賞我啊。」

      老太太聽了,心裡舒坦的就跟六月天行在沙漠裡喝了杯冰水一樣,看安容的眼神裡都能滴出水來,「祖母一直擔心你和你六妹妹相處不恰,沒想到卻是你把她的命給救了,總算是了了祖母的一樁心事,賞賜的事祖母記著,等你哪天想到了再找祖母要。」

      安容咯咯的笑著,連連點頭。

      此時,外面有一陣銀鈴聲傳來,安容抬眸望去,只見一姑娘裊裊娜娜的進來。

      一襲天藍色的曳地望仙裙,用薔金香草染成,純凈明麗,質地輕軟,色澤如花嬌艷,鼻尖似乎還能嗅到它散發出芬芳的花木清香,沁人心脾。

      裙上用細如胎髮的金銀絲線成攢枝寒梅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米白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肩攆微微翹起,整齊地墜著兩排珍珠流蘇,隨風輕曳,貴不可言。

      正是沈安芸。

      挽了個百合髻,插了兩根白玉簪,髮髻之上點綴著八粒大珍珠,還有十六粒小珍珠,奢靡耀眼。

      一下子就掩蓋了滿屋子的光芒,安容用眼角餘光瞥了大夫人一眼,見她眼神凝了一凝,就笑的更加滿意了,「大姐姐,你穿這套衣裳真漂亮。」

      沈安芸被誇讚的臉頰緋紅,有種手不知道往哪裡的擺放的感覺,她喜歡這樣被人驚艷的眼神,可又怕惹人妒忌,可她要是不穿,這套衣服豈不是白白浪費在了箱底。

      大夫人本來還只是凝眼,再看她後面進來的沈安玉,頓時沒有了光芒,眼神就冷了下去。

      沈安玉也是一臉的不高興,不過她掩飾的很好,有些討厭跟沈安芸走一塊兒了,活脫脫成了她的陪襯!

      一進門,就粘酸吃味,「四姐姐,你對大姐姐也太好了吧,這樣一套裙裳加頭飾,怎麼也要三百兩,你就直接送給她了?」

      安容撓了撓額頭,眼底有了些後悔的意味,不過她還是死鴨子嘴硬,「不就一套裙裳頭飾嗎,大姐姐穿比我合適,你要是比大姐合適,我就送你了,誰叫你身量小些了,要把裙擺裁掉,衣裳就不美了。」

      沈安玉雖然長的好,可到底年紀小些,比沈安芸要矮半個頭呢,提起這個沈安玉就來氣,偏又沒辦法。

      安容的大方,誰都知道,除了在心裡罵她笨外,嘴上妒忌兩句,誰都不會再說別的,就連老太太看的都頭疼。

      江氏當年也是這樣的性子,生的女兒也這樣,這樣大手大腳不知算計,再多的陪嫁也有敗光的那一天,偏偏是自家姐妹之間,又不能明說讓她別送,將來嫁了人,還不得被人哄的連骨頭渣都沒有。

      沈安芸得了安容的好處,心裡念著她的好呢,嘴上道,「方才我們去六妹妹那裡瞧了她,她說身子好了不少呢,估計下一場雪的時候,她能跟我們一起去大昭寺祈福賞梅了。」

      沈安芙眼睛從沈安芸的身上挪開,笑道,「以前只覺得四妹妹會辣手摧花,沒想到還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枉我們還天天捧著個書看,不及四妹妹一半呢。」

      安容臉上羞紅,像是染了胭脂似地,「我臉皮薄,誇的我都能飄起來了,祖母昨兒夜裡沒歇好,我們趕緊走吧,別鬧得祖母煩了。」

      老太太戳了安容的腦門,「是煩祖母了吧,可得仔細了,別胡蹦亂跳摔跤回來。」

      安容委屈的揉著腦門,臉上帶了抹一失足成千古恨,溫婉盡毀的懊惱神傷,瞧的老太太都忍不住轟她了。

      大夫人坐在一旁,眼神變了幾變,四姑娘果真是變了,越發的會哄老太太高興了,眼睛一掃,瞧見是芍藥跟過來伺候,眉頭一皺,「怎麼就帶了個小丫鬟?」

      安容望了大夫人一眼,給芍藥遞了個眼神,芍藥就把手套送了上來,安容遞給老太太道,「祖母,這是安容親手做的,給您暖手用的,你看喜不喜歡?」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2:05 AM

第十六章 批卦

      老太太把佛珠擱下,在安容的示意下試了試,眼睛亮道,「這東西不錯,既方便又暖和,這上面還了蘭花,針腳細密,也是你繡的?」

      安容點點頭,老太太就更欣喜了,沈安玉上去捏了捏老太太的手,羨慕道,「這個真好,四姐姐,你就給祖母準備了?」

      安容輕嗯了一聲,「夜裡就做了兩對手套,就先緊著祖母了,我把秋菊和冬梅留下做手套,回頭給府裡姐妹一人送一套。」

      既孝順,又大方,這樣的孫女兒都能讓人疼到骨子裡去,老太太滿意,沈安玉幾個也滿意,唯有大夫人眉頭輕挑了下,她在四姑娘心中的地位屈居老太太之下了?

      出了正屋,安容要戴上手套,結果一下子被沈安玉搶了去,在手裡揚了揚,不滿的撅著紅唇,「四姐姐,你瞞的好嚴實,這樣的好東西,你到今天才拿出來。」

      安容一抬手,要把手套搶回來,結果沈安姒先她一步,搶在了手裡,「我試戴一下。」

      安容也不搶了,看她把蔥白的玉手套進去,活動了下五指,當即就生了不還給她的心,可是沈安玉拿了另外一隻,同樣不捨,「一會兒四姐姐你玩累了,借我戴會兒。」

      安容輕白了兩人一眼,「這東西不算精緻,會點針線的都能做,值得你們爭來搶去的嗎?要不我拆了它,一人分兩個手指?」

      幾人臉頓時有些燥熱,把手套摘下來塞安容的手裡,「哪能真搶你這一雙啊,回頭你教我怎麼做,我做一雙漂亮的,你這個有些大了。」

      「走了走了,趕緊去大昭寺吧,」沈安芙推攘她們,她心裡也羨慕,只是她和安容隔了一房,沒有她們親厚,往後得多和她走動走動才是。

      出了侯府,門前有馬車等候在那裡,有四輛。

      為首的一駕馬車,朱輪華蓋,車壁上是精工細作的精美花紋,車頂下垂著各色流蘇,四角綴著銀鈴,隨著風雪,搖曳清歌。

      後面一輛稍低調些,卻也相差不大,再後面兩輛則是給隨行的僕婦丫鬟的,天差地別。

      安容和沈安玉乃嫡女,自然坐第一輛,沈安芸三人擠第二輛。

      等大家都上了馬車後,馬車才滾動車轆,朝前駛去。

      直到上了馬車,芍藥才敢相信,四姑娘真的只帶了她去大昭寺進香賞雪,想到出門前,秋菊和冬梅兩個羨慕的眼神,芍藥還覺得身子有些哆嗦,她肯定把她們給得罪了!

      慣常四姑娘出門會客遊玩,不是帶秋菊,就是帶冬梅,有時候耐不住她們的纏,會把她們都帶上,但是今天早上,四姑娘直接點了她隨行,就像一個天大的餡餅砸過來,當時腦袋就暈乎乎的了。

      芍藥瞥了同坐一輛馬車的桃香、春蘭,兩人交談甚歡,連瞥都沒有瞥她一眼,心裡不由的有些失落,從荷包裡拿了繩線出來打絡子。

      手法純熟,即便馬車顛簸也不亂,很快就吸引住了桃香和春蘭,兩人不由的驚嘆,「好漂亮的手法!」

      菱形絡子,裡面是一朵梅花,梅花下面綴著銀鈴,輕輕搖晃,清脆作響。

      「我聽秋菊姐姐說,從侯府到大昭寺要一個時辰,怕路上無聊,帶了好些繩線出來打發時間的,你們要玩嗎?」芍藥覺得自己很有遠見,不然她就被孤立了,多丟姑娘的臉啊!

      桃香和春蘭點點頭,「你教我們打這樣的絡子。」

      芍藥針線略差,但是打絡子沒人能比的上,很快,三人便玩到了一起去。

      反而是前兩輛馬車,顯得沉悶的多,寬敞的馬車內,沈安玉在說衣裳頭飾,安容有些興緻缺缺,未來七年,京都流行怎麼樣的衣裳頭飾,她比誰都清楚。

      因為她穿戴過。

      安容想的是兩年後出來的特製棋盤,即便是顛簸的馬車內,也能與人對弈,而不用擔心馬車一顛簸,棋局就散了。

      為了和蘇君澤同行不枯燥,半年內,她的棋藝突飛猛進,從戰無勝算到棋逢敵手。

      習慣了馬車對弈,如今倒有些不適應了。

      見安容再次走上,沈安玉都有些抓狂了,「四姐姐,我再跟你說話呢!」

      安容回過神來,沈安玉哀怨的看著她,「你又想什麼呢?」

      安容嘆息一聲,「還能想什麼,我在為錢發愁呢。」

      沈安玉以為自己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為錢發愁?」

      安容惆悵的端茶輕啜,「以前鋪子在祖母那裡,年年有盈利,足夠我花銷了,最近兩年,交給阮媽媽打點,我要兩千兩,她都為難的看著我。」

      沈安玉不悅道,「是你的錢,你要用,她為哪門子的難啊?」

      「話也不能這麼說,她到底是我的貼身媽媽,她的話我還是要聽幾句的,爹爹都說她稱職,」安容寬厚的笑著,「也不急於一時,過些日子再要了。」

      沈安玉替安容不快,安容卻閉著眼睛假寐。

      這一世,心裡存了警惕,眼睛看到的也就多了,舅舅壽辰在即,她找阮媽媽拿兩千兩買壽禮,她一會兒說太多了,一會兒說手頭緊。

      她要是說送給大夫人,即便沒有,阮媽媽湊也會湊出來。

      「鑄金壽字的想法估計是不行了,我還得找三姐姐再想個辦法才是,她主意多,」安容一臉愁容。

      沈安玉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火冒三丈,四姐姐一直是只要錢能解決的事,她就不願意動腦子,能讓她這樣愁,阮媽媽把錢撰的有多緊?

      與車外鬧市的喧嘩的相比,顯的馬車內愈加的寂寥。

      半晌後,安容睜開眼簾,眸底一抹冷笑一閃而過。

      大昭寺坐落在九盤山,山峰秀麗,景色宜人,冰裝素裹的山峰,晶瑩剔透,美不勝收。

      大昭寺風景之美,附近有九曲溪、百丈崖、日觀峰、望人松、雲橋瀑布,吸引了除了香客之外,無數的文人墨客。

      即便大雪阻道,十五這一天,來大昭寺上香的人依然多如牛馬,可想大昭寺香火之鼎盛。

      距離大昭寺正殿百米處,馬車便停下了,下了馬車,便邁步朝那九十九台階行去。

      台階之下是熱鬧的集市,台階之上,是莊嚴肅穆的古剎。

      古剎前,是空曠的平地,有赤金銅爐,裡面插著三柱粗壯的香,清香宜人。

      大昭寺的香有凝神靜氣之效,老太太平素在府裡念經,燃的便是從大昭寺買回去的香。

      熏香裊裊,止於喧鬧,歸於寧靜。

      武安侯府有十五進香的習慣,安容幾個也長隨老太太來,所以迎客的僧徒都認得,領著進殿進香。

      殿內,善男信女跪在縷縷清香中向著諸佛菩薩誠心相求,家宅平安,仕途順暢,消災免難,如意郎君……

      菩薩低眉,善氣迎人。

      進香之後,便是捐香油錢,武安侯府每月捐贈,每次二十兩。

      大昭寺的姻緣籤很受歡迎,未嫁女來大昭寺,必去的一個地方就是姻緣殿,求姻問緣。

      姻緣殿外,有一株姻緣樹,上面掛滿了紅綢,附近有賣玉佩的,多以成對出現,鴛鴦,並蒂蓮……

      邁步上台階,沈安姒指著另一邊一個掛攤,神秘道,「聽說那個瞎眼神算很靈驗,不問生辰,不測字,一眼斷人心。」

      沈安芙不屑道,「看那裡去的人寥寥無幾,肯定不靈。」

      安容卻頓住了腳步,想起前世瞎眼神算的批卦:崢嶸棟樑,一旦而催。水月鏡像,無心去來。

      上一世,父兄皆亡,她所謂的美滿姻緣,不正是水中月,鏡中花?

      不知這一世,她的批卦又是什麼?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2:13 AM

第十七章 宛顏

      鬼使神差的,安容邁步走了過去,從懷中掏了三兩銀子放在他跟前的香爐裡。

      如此熱鬧的地方,他竟有些昏昏欲睡,聽到銀子入爐的聲音,嘴角閃過一絲笑意,半個月,總算開張了。

      瞎眼神算斂了斂袍子,端坐著,掀眼掃了安容一眼,神情微怔,復而一笑。

      瞎眼神算並不全是瞎子,他只是瞎了一隻眼睛,他曾言:一眼即可斷人心,何須兩眼?

      只聽他開口道:

      絕頂峰攢雪劍,懸崖水掛冰簾。

      倚樹哀猿弄雲尖。

      血華啼杜宇,陰洞吼飛廉。

      比人心,山未險。

      上一世,她呲之以鼻。

      這一世,她如遭雷劈。

      不為別的,只因瞎眼神算指了指身後的卦牌,寫著一卦三兩,再掀開第二面,二卦十金。

      「姑娘,你錢不夠。」

      他拍了拍卦牌,笑道。

      芍藥氣漲了臉,「我家姑娘第一次算卦,三兩就夠了,怎麼收十金?」

      「你家姑娘明白,」他道。

      安容斂住心神,「芍藥,把錢給他。」

      芍藥氣白了臉,出門前,阮媽媽才給了她一百兩,姑娘身上只帶了幾兩碎銀子,這一來就花光光了,一會兒什麼都買不到了!

      沈安玉幾個也急了,她們雖然帶了錢,可也就一二十兩,一會兒吃齋菜糕點她拿什麼付銀子?

      芍藥乖乖的把百兩銀票遞給他,把三兩銀子拿了回來,眼神帶著恨恨的,還瞎眼神算呢,比誰都精明,叫搶錢神算還差不多!

      「嗯,搶錢神算的名頭挺響亮的,這掛牌也舊了,明兒換個新的,」瞎眼神算把銀票揣袖子裡,輕喃了一句。

      芍藥臉色霎時間蒼白如雪,躲在安容身後,再不敢吭一句,眼神都帶著敬畏。

      「不知第三卦多少銀子?」安容隨口問了一句。

      瞎眼神算又拍了拍掛牌,下面幾個小字:卦不過三。

      翻過來,還有兩行小字:測前世,問今生,福修來世。

      安容緊緊的盯著神算的手,他手下摁著四個字:積德行善。

      再然後,瞎眼神算開始打盹了。

      輕微的呼嚕聲中,安容笑了。

      等離掛攤遠了,沈安姒才抱怨,「別人一卦都只要三個銅板,偏他貴別人千倍,難怪門口羅雀,四妹妹,你以前找他算過卦?」

      大昭寺很大,她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一起,即便是秋菊和冬梅也不是次次跟著,所以安容也不怕露餡。

      「算過一次。」

      沈安姒來了興緻了,要是不靈驗的話,任是誰都不會樂意掏百兩銀子,「快說說,他上一回說什麼了?」

      「寧可使人虧負我,我總不虧負人,殊不知畫人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安姒一怔。

      安容輕提裙擺,淡掃蛾眉,巧笑倩兮,「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最後一句,沒有一兩年,誰知真假?」

      沈安姒訕笑兩聲,回頭瞥了掛攤一眼,眼神晦暗莫名。

      春蘭丟了三個銅板,把籤筒拿過來給跪求的沈安芸,沈安芸先是祈禱了一番,後搖搖晃晃出來一籤。

      第五二籤。

      春蘭拿去給換了籤文回來,沈安玉先沈安芸一步搶了過來,細細讀出來。

      水中捉月費功夫,費盡功夫卻又無。

      莫說閒言又亂語,枉勞心力強身枯。

      沈安芸的臉色越來越差,沈安玉把籤文給她,道,「是支下下籤呢。」

      身枯乃身孤之意。

      不是獨守空閨便是丈夫離世,絕不是好籤。

      沈安芸氣的把籤文往地上一丟,狠狠的踩了上去,氣道,「一點都不靈,上次我來求還是上上籤呢!」

      這話說的倒是真的,上次來就她一個人是上上籤,她們都是中籤。

      芍藥也拿了籤筒過來,安容本不想擲的,可是芍藥塞她手裡了,不求便是對菩薩不敬,便搖了一遙。

      第九十籤。

      忽言一信向天飛,瓊山寶貝滿船歸。

      若問路途成好事,前頭仍有貴人推。

      「是支上上籤呢,」芍藥高興道。

      沈安芙幾個也都求了籤,唯有安容是上上籤,沈安芸是下下籤。

      是以沈安芸的臉色,越發難看。

      沈安姒安慰她道,「這卦全憑運氣,下一次說不定又能擲個上上籤出來呢。」

      沈安芸的臉色才好了不少,不過心裡還有些膈應,直到沈安玉說去外面逛會兒,便去梅林賞雪,才展露了笑顏。

      外面的街市很熱鬧,絲毫沒有因為下雪天而低迷,小攤子上的東西多廉價,只作偶爾把玩,這樣的東西雖然漂亮,但是帶出門做客,是墮了侯府名聲。

      大多買上一堆,把玩幾日,就賞賜給身邊的丫鬟,也算是物盡其用。

      安容喜甜食,尤愛糖葫蘆,糖人,每回來,總要一飽口福。

      連賣糖人的小販都認得她了,笑臉迎客,「姑娘身邊換了丫頭?是不是也賞她一串糖人?」

      安容笑著點頭,挑了個糖人,又讓芍藥自己挑一個,把芍藥樂的,難怪秋菊和冬梅她們喜歡跟著姑娘出來玩呢,她也喜歡。

      大家閨秀在邊走路邊吃東西是極其不雅觀的一件事,安容就算再想,也得忍著,不然回頭叫人說漏了嘴,她還得挨罰,一會兒到了梅林,沒人了,愛怎麼吃怎麼吃。

      安容從這個小攤逛到那個小攤,要是以前,怎麼也會買上一些,但是今天,身上沒剩多少銀子了。

      見有買書籍的攤子,安容邁步走了過去,結果走了兩步,安容的腳步就停下了。

      只見小攤前,立著一個姑娘,白皙的皮膚欺霜賽雪,柳眉若黛,穿著寶藍色遍地蔥綠折枝牡丹小襖,粉藍色長裙,身量嬌小,藕色碧紋束腰更顯她腰身盈盈一握,端的是風姿宜人。

      她是顧宛顏,顧清顏的庶妹,為人不像她的容貌那樣,手段毒辣,笑裡藏刀,安容十分不喜。

      安容有心想去問問清顏來沒來,可是她這會兒和清顏沒什麼交情,貿貿然去打擾,只會惹人生厭。

      她認識清顏還要些日子呢,清顏與她有救命之恩。

      只是這一世,她還會元宵節落水嗎?

      安容四下張望了下,沒有見到清顏的身影,有些悵然若失。

      「四妹妹,去梅林了,一會兒回來再逛逛,」沈安芙喚道。

      安容不死心的又張望了一下,確定沒見到清顏,這才隨著她們朝梅林走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2:19 AM

第十八章 梅林

      大昭寺梅林,梅海凝雲,圓圓的花朵兒小巧可愛,笑意盈盈的蕩漾在枝頭,或艷如朝霞,或白似瑞雪,或碧如綠玉……

      俏麗多姿,花枝錦繡。

      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清香撲鼻而來,直鑽進了人的心坎裡,幽香綿綿,回味悠遠。

      梅花之美,玉雪為骨冰為魂。

      在寒風傲雪中怒放,花枝搖曳,颯颯作響,風吹落滿林的花瓣,紛紛擾擾,分不清是花還是雪。

      美的讓人心醉。

      攀了一枝梅,鵝黃花瓣,嫩嬌蕊,置於鼻尖輕嗅,一縷暗香夾著風雪寒意散發開來,透人心脾。

      折梅、嗅梅、掃梅雪。

      抑制不住挑起的唇角,帶著得意和歡喜,揚聲咯咯笑了起來。

      清脆的笑聲宛如銀鈴在這片冰天雪地隨同落梅傳遍整個梅海。

      「要是能把玲瓏苑沉香水榭搬到梅林來就好了,一邊下棋,一邊品茗,一邊欣賞梅林雪,該是何等的愜意啊?」沈安姒嚮往道。

      沈安芸贊同的笑著,「要是侯府有這樣一片梅林倒是可以,這裡肯定不行,人聲嘈雜,再美的意境也俗了。」

      沈安玉推著沈安芙笑道,「快往前走走,尋個僻靜的地方,咱們彈箜篌吧。」

      安容對彈箜篌沒什麼興趣,她更喜歡尋梅,帶著芍藥往深處走去。

      踩著深深淺淺的腳印,紫色的身影俏麗嫵媚。

      「四妹妹怎麼走了,她不與我們一起玩了?」沈安芸疑惑的問道。

      沈安玉興緻高昂,不願意被破壞,嘟嚷道,「隨她了,腳長在她身上,咱們又攔不住,她走了也好,二姐姐,一會兒你也跳吧,傻傻的看著,多無趣。」

      沈安芙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芍藥有些不想走,可是她要寸步不離的跟著安容,有些不解道,「為什麼不看五姑娘她們彈箜篌跳舞呢?」

      安容繼續走,「她們都想跳舞,我若在,會擔心我破壞,我走了,她們才能盡情的玩。」

      芍藥當即臉色就帶了怒意,「也太過分了,大姑娘的衣服是姑娘送的,箜篌是借姑娘的,卻把姑娘排除在外!」

      安容低低笑了一聲,「也沒那麼誇張,天寒地凍的,穿了斗篷跳舞不方便,脫了跳舞又冷,還不如尋個僻靜之處吃著糖人,踏雪尋梅。」

      芍藥想了想,便笑了,「與身子相比,跳舞算什麼,還是姑娘聰慧。」

      說完,又看了看四周,雪地更安靜,走的有些深了,把糖人拿出來,笑的眉眼彎彎的。

      這片梅林很大,梅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棵,來回轉悠,把一片雪地全都印上腳印。

      再回頭看,又覺得太破壞美感了。

      安容見有根棍子,就拿在了手裡,在地上寫起詩來。

      寒客夜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

      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寫完,又寫了一首。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為誰憔悴損芳姿。

      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

      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

      濃香吹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肥。

      芍藥不知道安容寫了些什麼,只覺得戴了手套太方便了,羨慕的眼睛亮如雪。

      丟了木棍,再往前走。

      卻發現有了腳印,腳印很大,不似女子。

      安容本想繞開,卻發現雪有些紅暈,不是梅花,像是血化開了一般。

      安容想到了四個字:積德行善。

      罷了,去看看誰這麼倒霉吧。

      帶著芍藥追著腳印走,在一棵梅花樹下,看到了一個人倒靠在樹榦下。

      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芍藥怕出事,攔住了安容,可是見到樹下的血,又起了憐惜之心。

      安容饒過去,男子戴著半張銀色面具,一身玄色錦袍,有些殘破,後肩被劍劃傷,流血不止。

      是他!

      安容身子一怔。

      前世懼怕他,見了都繞道走,這一世,即便他受了傷,閉著眼,安容腳下都生了風。

      偏又挪不動步子,按理他不會死的。

      肯定會有人來救她,可她重活一世,哪怕改變一點點,也許就會引發一連串的後果。

      萬一沒人來救他了怎麼辦?

      安容咬了咬牙,前世她害死了清顏,欠了他,救他一命當償還。

      安容蹲下要扶他起來,可是他人已經暈了,她根本扶不動,芍藥趕緊過來幫忙,又擔心,「姑娘,要不還是把他丟在這兒,我們去喊人來救他吧?」

      「等人來救他,他血早流乾凍死了,前面有溫泉,我們送他去那兒,」安容果斷道。

      芍藥見四下無人,一會兒悄悄的走,誰也不知道姑娘碰過外男身子。

      身後,血流一地,鋪撒在雪裡,像綻放的梅花。

      溫泉離的不遠,那一邊天氣暖和,積雪融化,梅花沒有綻放,只樹梢上幾朵,卻更顯的孤傲。

      把蕭湛放在地上,安容掃了兩眼,發現附近有些能止血的草藥,便撕裂他的錦袍,看到傷口時,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傷口足有半寸深。

      就是有草藥也會丟掉半條命,安容握了握手,忽然想到一件事,回頭問芍藥,「帶針線了嗎?」

      芍藥愣了一下,連連點頭,把荷包解下,安容拿了針線,咬著牙,幫他把傷口縫起來,卻嚇的芍藥臉色蒼白。

      姑娘怎麼能把人當衣服縫起來呢……

      等她回過神來,安容已經是滿手的血了,安容縫合的速度很快,前世在清顏的指導下,她給兔子縫過傷口。

      清顏肯定想不到,她第一個縫合的人,竟然是她的夫君。

      縫完了針線,安容把針丟掉,用溫泉水洗了手,去採了草藥來,用嘴嚼碎了,給他敷在傷口上,又撕了蕭湛的衣服幫著把傷口裹好。

      「他會不會死?」芍藥擔憂的問,畢竟是一條人命。

      正常情況不會死,要死估計也是她害的,安容想。

      「這裡暖和如春天,至少他不會凍死,每天都會有人來打溫泉水,肯定會發現他的,」安容想了想道,覺得手上藥草味很重,又去洗了洗。

      芍藥撿起自己的荷包,上面染了血,眉頭攏了攏,又丟地上了。

      沿著原路返回,走到半道上,竟然看見雪地裡有塊玉佩。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2:24 AM

第十九章 墨玉

      墨玉麒麟,雕琢的極其細緻,雕工細潤,鬼斧神工,玉佩入手,便從手心傳來一股極其冰涼圓潤的感受。

      應該是蕭湛的。

      安容有些頭疼,幹嘛要讓自己看到,還得給他送回去。

      不如……丟地上?

      算了,還是以後給清顏好了。

      安容大方的揣在了腰間,讓芍藥目瞪口呆,路不拾遺是美德啊,撿了東西不還非大丈夫也非大家閨秀所為啊!

      安容見她神情怪異的看著自己,臉頰紅了紅,「你給他送回去,我在這裡等你?」

      芍藥看了遠方一眼,寂靜的有些嚇人,猛搖頭,「不一定是他的,還錯了人多不好。」

      安容翻白眼,邁步往回走,七拐八繞的,竟然迷了路,分不清方向了。

      等尋到沈安芸她們的時候,首先聽到的是抽泣聲,「我該怎麼辦……。」

      丫鬟婆子緊緊的圍著,叫安容瞧了詫異,走過去問道,「出什麼事了?」

      沈安玉嘟著唇瓣看著安容,責怪道,「你跑哪兒玩去,你知不知道方才宣平侯府……。」

      沈安芸哭的更大聲了,沈安玉忙安慰她,「應該沒事的,你別擔心啊!」

      「怎麼會沒事,他都抱著大姐姐了!」沈安姒大聲道,臉上帶著同情之色,但眼睛閃的極亮。

      安容有些冷笑,上一世也是,明明正中下懷,如願以償,偏做出委屈的姿態,叫她心愧難安,想著她嫁進宣平侯府別受委屈,給她銀錢壓箱底。

      這一次,又故技重施,她看著煩。

      安容朝前走了兩步,忽然眼睛一沉,箜篌壞了!

      芍藥上前湊到她耳邊嘀咕了兩句,安容先是一愣,復而嘴角勾了勾,有些想大笑出聲,原來是出了意外啊!

      她還以為抱她的是宣平侯世子林致遠呢,原來是宣平侯府二少爺林成遠,非但是庶出,而且性格有些乖張,雖不十分紈褲,卻也去那青樓酒肆,有一群狐朋狗友。

      前世,她沒少聽沈安芸抱怨,說二叔敗家,偏他姨娘受侯爺寵愛,經常偷偷貼補他,侯府要是能早一日分家才好。

      原來她們幾個撫箜篌,箜篌之聲把人吸引了過來,宣平侯世子等人則停下腳步欣賞,宣平侯府五少爺就想看看背影標緻的撫箜篌之人是誰,就走了過去。

      沈安芸為了美,把她送的大紅斗篷披散開,林成遠沒注意,腳下踩到了。

      有人靠近,沈安芸嚇的起身,脖子一勒,直接倒了下去,然後就被林成遠給抱住了。

      前世不過遺失了一方紗巾都出嫁了,這回可是被人抱了滿懷,身在注重清白名聲,勢必打造望族世家的武安侯府,沈安芸不嫁也不行了。

      不怪她哭的這般傷心,是該哭,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安容用帕子遮住嘴角,偷偷笑了兩下。

      芍藥離的近,發覺了她的笑意,趕緊替她擋著,這要讓人知道姑娘幸災樂禍,那可有損名聲的。

      沈安芸哭的傷心,說是肝腸寸斷都不為過,安容想世上要是有後悔藥,她絕對會買的。

      沈安芙提議回府,沈安芸連連搖頭,眼眶哭腫了,「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沈安姒用帕子幫她拭淚,「你別擔心,今兒這事又不是你的錯,都是宣平侯五少爺的錯,別人都乖乖的止步,偏他好奇心重。」

      沈安芸眼神黯淡,錯在他又如何,名聲毀了,一想到宣平侯世子說的話,她就心腸打結,恨不得把林成遠給撕了好,她不要宣平侯府給交代!

      不想回家也不成,出了這樣的事,誰還有心情賞梅遊玩啊,好言好語的哄著,把沈安芸哄上了馬車。

      馬車內,沈安玉抱著暖爐,眸底笑意不掩,故意咳了兩聲,把閉著眼睛假寐的安容吵醒,不滿道,「大姐姐都出了這事,你怎麼還睡的著啊?」

      安容神情慵懶,把懷裡的暖爐抱緊了些,「睡著了才不會胡思亂想,才不會胡亂擔心,這事有祖母和母親做主呢,她們總會為大姐姐著想的。」

      沈安玉被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說的對,這事她們拿不了主意,只能看著,不過閒聊兩句總可以吧,「宣平侯府與咱們侯府也算是門當戶對,宣平侯府五少爺是庶出,就是不知道為人怎麼樣,瞧樣子很不牢靠,不過他應該不是故意的。」

      安容眉頭動了動。

      沈安玉是贊同這門親事的。

      她贊同,大夫人就不會反對。

      沈安芸嫁定了。

      回了侯府,下了馬車,幾人擁著沈安芸進了府。

      芍藥跟在安容身後,見四下無人,輕聲道,「方才半道上,春蘭藉著說落了東西在大昭寺,下了馬車。」

      都到鬧市了,才想起落了東西,只要不是姑娘的貼身物什,丟了根本沒什麼,而且她一路忐忑不安,嚇的額頭直冒冷汗。

      如果猜測的不錯的話,春蘭應該是逃了。

      春蘭雖然是大丫鬟,卻不是家生子,是打小買進府的,跟在大姑娘身邊有五年了,說走就走,叫人寒心。

      安容挑了眉頭,前世春蘭可是跟著沈安芸嫁進宣平侯府的,這回怎麼逃了?

      她的賣身契捏在沈安芸的手裡,她根本走不遠,除非就在京都附近的村落裡,找個老實莊稼漢嫁了。

      侯府的大丫鬟,可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嬌貴三分,除非不得已,沒人會逃。

      沈安芸要殺她?

      安容快步上前,追上沈安芸,問道,「大姐姐,春蘭沒跟著回來呢。」

      沈安芸咬緊唇瓣,眸底迸發恨意。

      要不是春蘭說,「宣平侯……。」

      她怎麼會誤以為是宣平侯世子,急急忙慌的站起來,想起來沈安芸就攢緊了手,修長的指甲嵌進手心。

      「那個賤蹄子,連話都不會說,回來我也要活活打死她!」

      安容沒說話,春蘭跟在她身邊伺候,絕對了解她,哪怕有一絲活路,她都不會逃。

      既是存了心的逃,肯定是惜命的,要是被抓回來,胡言亂語說出她根本就是存心勾引宣平侯世子,那臉丟的肯定不止現在這麼點大。

      侯府也不會為了個沒放什麼大錯的丫鬟大張旗鼓的去找,最多只在衙門裡報個案底。

      大昭寺的事,早有婆子趕回來稟告給大夫人和老太太知曉了,這會兒全在松鶴院。

      老太太明事理,知道這不是沈安芸的錯,沒有責怪她,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可越是這樣,沈安芸越是傷心,跪在地上求道,「祖母,我該怎麼辦?」

      老太太也心疼她,可這事也不全是她說了算的,女子清譽重於天,宣平侯府也不會不懂禮數。

      「先起來,這事你雖受了委屈,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人給抱了,清譽有損,不嫁給他,往後誰還會來府上提親?」大夫人心腸要硬的多。

      「我寧願做姑子!」沈安芸頂撞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2:30 AM

第二十章 殷勤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頂撞,大夫人的臉色有些難看,冷笑一聲,這事能怨誰,穿的花枝招展的跑大昭寺梅林彈箜篌,不就是為了賢名遠播嗎,現在出了意外,又要做姑子了。

      她樂意成全她!

      老太太氣的拍桌子,「說什麼胡話!宣平侯府五少爺是缺了胳膊還是少了腿,嫁給他還能比做姑子差,要是傳了出去,你叫人家宣平侯府如何在京都立足!」

      老太太這話說的不錯,沈安芸又不是嫡女,可是瞧不上人家庶子,寧願做姑子也不願意嫁給他,這不是說他已經差到極點了嗎,往後誰還敢把女兒嫁給林成遠?

      宣平侯就兩個兒子,這樣輕賤他,肯定會和武安侯府關係鬧僵,這不是給侯府找麻煩嗎?

      結親不成反結怨。

      若是沈安芸出嫁,她容姿才情均不俗,配他庶子綽綽有餘,又因林成遠失誤而受了委屈,宣平侯對侯府有愧,沈安芸嫁進去,日子不會難過,要是將來武安侯府有了困難,宣平侯也會鼎力相助的。

      這就是個死結。

      宣平侯府不來提親,那是說沈安芸差到極點,即便有錯,也不願意娶。

      武安侯府不允親事,那是說林成遠差到極點,寧願清譽有損,嫁不出去,也不願意嫁。

      沈安芸兩行清淚,哭的是梨花帶雨,叫人憐惜。

      她哪裡真想做姑子,不過是氣極了,口不擇言罷了。

      大夫人當著老太太的面不可能會跟她一般見識,毀了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名聲,擺擺手,讓丫鬟送她回院子。

      「都過了正午了,趕著回來,也沒吃午飯,都回去吃飯吧,」老太太擺手道。

      回了玲瓏苑,喝了兩口熱茶,熱騰騰的午飯就擺了上來,秋菊拽著芍藥問梅林裡的事。

      「我也不知道,我和姑娘踏雪尋梅去了,等回來的時候,早沒了宣平侯府五少爺他們的人影,」芍藥惋惜道,她還想知道宣平侯府五少爺和大姑娘是不是男才女貌呢。

      安容今天走了不少的路,胃口大開,往常只吃半碗米飯的她竟把一碗米飯全吃完了,芍藥看著有些想去奪碗。

      倒不是怕安容吃多了,毀了身材,而是大姑娘傷心成那樣,做姐妹的要表示同情,好歹哀傷半天,不然叫人傳出去,不是於名聲不利嗎?

      吃完午飯,在屋子裡歇了會兒,冬梅回來了,手裡拿了張大紅的請帖。

      「姑娘,弋陽郡主很喜歡手套,感謝你送她梅雪,特地給你下了帖子,三天後去她府上飲酒呢,」冬梅笑著遞上請帖。

      安容看了眼請帖,讓冬梅拿下去收好。

      閒來無事,找了本書打發時間,看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正想著去床上瞇會兒,丫鬟便進來稟告,「四姑娘,三姑娘來了。」

      安容笑著把歪了的身子坐正了,看著沈安姒走進來,笑道,「累了一天,我都乏了,三姐姐還精神著呢。」

      沈安姒走到安容身邊坐下,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暖爐,暖手道,「方才我從大姐姐那裡過來,大姐姐生氣極了,把你送給她的衣裳給剪了,掉了一地的珍珠。」

      安容眉頭皺了皺,沈安芸這是什麼意思,遷怒與她嗎?

      安容有些不虞,更不虞的是沈安姒來挑撥離間,皺緊的眉頭鬆開,笑道,「衣裳送給她了,她是剪了還是燒了,都隨她意,左右也不會再穿到我身上來。」

      沈安姒摸著暖爐的手頓了頓,笑道,「還是四妹妹你大方,要是換做我,我可做不到自己送的東西被人這樣作踐,好歹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衣裳是死東西,能有錯?」

      安容很溫婉的笑著,就是不惱怒,「我看大姐姐跟我一樣,喜歡意氣用事,回頭她還得後悔。」

      若是成就一段姻緣的話,那衣裳也算是媒人了,是夫妻之間美好的回憶,將來出嫁後,林成遠問起那件衣裳,她回答剪了,他心裡作何感想?

      她這是鐵了心不願意嫁啊!

      也難怪,大家閨秀嫁人,自然是嫁富嫁貴嫁嫡。

      林成遠不富不貴更不是嫡子。

      沈安芸的心計她見識過的,看來還有的鬧騰。

      沈安姒見自己針扎到石頭上,直接掉了下來,覺得很無趣。

      這人真是大方過了頭了,跟她說心計,真是對牛彈琴。

      沈安姒坐了會兒,也開始打哈欠了,便帶著丫鬟走了。

      她走後,冬梅端了糕點過來,擔憂道,「聽三姑娘話裡的意思,大姑娘沒準兒是惱姑娘改了主意,送她衣服了。」

      安容拿了塊棗泥糕吃著,聞言,瞥了冬梅一眼,她到底是誰的丫鬟,還是說如今沈安芸去處已定,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改巴結沈安姒了?

      真當她這個主子是死的呢,安容勾唇一笑,「說來要怪還得怪你,我的衣裳我沒穿,你就送去給了大姐姐,我不就當她喜歡極了,我成人之美可沒錯,你去給大姐姐賠個不是吧,也省得她沒頭沒腦的怨我。」

      安容說的大方,渾然不在意被記恨的模樣,冬梅卻心慌了,大姑娘如今正在氣頭上,她去賠不是,把倒霉過錯往自己身上攬,那不是沒偷到狐狸反倒惹了一身騷嗎?

      「還傻愣在這裡做什麼,去啊,」安容催促道,「你要沒臉去那算了,芍藥,你去替冬梅賠個不是,就說冬梅沒事獻殷勤,才有了她的倒霉事,要打要罰,冬梅隨她處置,只要熄了心中怒氣就好。」

      芍藥輕怔了下,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

      冬梅臉色難看的要命,偏安容跟沒事人一樣,吩咐海棠道,「幫我繡個松鶴延年雙面屏風,我要給舅舅做壽禮,這些日子你專心針線就好,你的活交給半夏做。」

      海棠面上一喜,姑娘看中她的針線活呢,把壽禮這樣的事都交給她,她可得好好的用心才行。

      半夏暗跺了跺腳,她要做兩個人的活,會累垮的,有心抱怨兩句,可是安容已經打著哈欠躺床上了,見海棠殷勤的幫著掖住被角,心底暗惱,難怪姑娘會對她另眼相看,原是是得了機會就鑽空子!

      安容醒來時,天邊晚霞絢爛,照耀在雪地上,映出一片霞光。

      安容起來洗了把臉,喝了杯熱茶,外面又飄起了雪花。

      安容坐在小榻上,把玩著各色絲線,隨口問道,「阮媽媽呢,怎麼沒見到她?」

      半夏正在往炭爐裡加銀霜炭,聞言,忙道,「方才姑娘睡著的時候,巧兒把阮媽媽叫走了。」

      巧兒是大夫人院子裡的丫鬟,經常負責傳話喊人。

      安容沒有說什麼,用小指甲挑了根金色絲線,又拿了根針穿線,拿了棚子繡起來。

      秋菊端了個銅爐獸雕小炭爐擺到小几上,以防安容不小心碰觸到,用山水燈籠罩著,暖氣洋溢。

      「天冷針線,手容易僵硬,姑娘要什麼,奴婢幫您便是,」秋菊道。

      安容又走了兩針線,才道,「給大夫人的壽禮,自然要我親手了,可惜只有一個月了,只能小一些。」

      給舅舅的壽禮是海棠幫著繡的,給大夫人的是自己忍著凍親手繡的,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7:10 AM

第二十一章 心意

      秋菊見安容繡的細緻認真,眸光閃了一閃,嘴角輕動,卻沒有說一個字,而是去端了簍子來,就坐在小杌子上,繡些帕子荷包。

      安容雖然在用針線,卻也將秋菊的神情瞧的清楚,秋菊想說的是她繡的再好,大夫人也不稀罕吧?

      安容明媚的雙眸夾雜著冷笑,越是不稀罕,她越是要送!

      上一世為了給蘇君澤做衣裳,給孩子做繡鞋,她不知道戳破了多少手指,才把針線活給學好,豈是這一世能比的?

      今日午飯吃的晚,所以晚飯特地吩咐廚房晚準備半個時辰,等晚飯送來的時候,府里迴廊上早點上了油燈。

      安容晚飯用了一半,阮媽媽才回來,在珠簾外,還一個勁的拍自己身上的雪,抱怨雪下的太大。

      秋菊過來幫她,給她倒了杯熱茶道,「姑娘說這場雪夜裡就會停,不會再下了。」

      姑娘還能懂天氣,阮媽媽不以為意的笑笑,嘴上卻道,「不下了是好事,這天寒地凍的,府裡的樹不知道凍死多少,據說還凍死了不少人呢。」

      安容夾魚的手止住,想起大夫人壽辰後,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冰雹,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和牛羊牲畜,就連大哥都挨了冰雹,臉都被砸破了。

      冰雹太大,把她玲瓏閣上的瓦都砸碎了幾塊,而後一場大雨……

      想起那夜的慌亂,安容索然無味。

      阮媽媽懷裡還抱著個木匣,安容勾了勾唇,她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故作不知的問,「母親找你有什麼急事,一去這麼久才回來?」

      阮媽媽把木匣擱到桌子上,笑道,「大夫人找奴婢只是問問姑娘的情況,還是怕姑娘摔跤撞了腦袋,又怕大夫人和老太太擔心,故意忍著不說,奴婢出了沉香院,出了府一趟,找幾個鋪子上的掌櫃的拿錢,匣子裡是兩千五百兩,夠姑娘用一段時間了。」

      安容高興地抱著匣子,瞅著裡面一沓百兩的銀票,高興的眉飛色舞的,「還是媽媽能幹,我昨兒說要銀子,你還說沒有,今兒就給我拿了錢回來。」

      安容欣喜的數著銀票,忽然頓了一下道,「不是說今年鋪子收益不怎麼樣嗎,怎麼一拿就有這麼多?」

      阮媽媽得了誇讚,心裡高興,想著懷裡要的五十兩,就更加高興了,「原是說沒有的,這不是姑娘急著要用嗎,再急也得先緊著姑娘才是。」

      「不會是把鋪子應急的銀子拿給我了吧?」安容有些咬唇瓣,對阮媽媽的辦事十分中意,又擔心拿應急的錢讓她受了委屈。

      應急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拿的,萬一銀錢不夠周轉,到時候鋪子收益變差,那些掌櫃的也要挨罵的。

      阮媽媽心裡有些得意,輕點頭,賣乖道,「為了姑娘,奴婢被那些掌櫃的數落幾句也沒什麼。」

      阮媽媽還以為安容會像往常一樣高興的賞她點東西,可是這一回,安容直接把木匣連著銀票直接糊地上去了,嚇的阮媽媽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怔怔的看著安容,不但是阮媽媽,還有秋菊幾個,都不知她好好的發什麼脾氣,方才不還好好的嗎?

      「我就算再糊塗,也知道鋪子裡有些錢不能動,會傷及根本,拿了這一回,往後還不知道要往裡面添多少銀子才能把窟窿堵上1安容厲聲數落,「沒有錢,我忍一時半會兒又怎麼樣?!還有以前盈利那麼好,怎麼兩年時間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阮媽媽跪在地下,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她去幫姑娘要錢,竟然還挨罵了?

      就聽安容吩咐道,「明天叫掌櫃的來見我,記得把賬冊帶上!」

      秋菊忙給安容倒了杯茶來,「姑娘消消氣,姑娘不會看賬冊,帶來了也沒什麼用處啊!」

      安容冷哼一聲,「不過是看我年紀小,好糊弄罷了,以前叫祖母幫我管理的時候,可曾出過岔子,我不會看賬冊,可以叫祖母幫我,還有大哥,怎麼能被幾個奴才給糊弄了!」

      秋菊背脊一涼,很不得把舌頭給咬了才好,抿著唇瓣,看著海棠小心的把銀票撿起來。

      海棠拿著銀票,那叫一個心疼,姑娘真是大手大腳習慣了,這可是兩千五百兩銀票啊,萬一損壞一張,都夠她做八年丫鬟的工錢了。

      安容把筷子一丟,胡亂的擦拭了下嘴角,就去小榻上,拿了針線簍子,繼續繡。

      阮媽媽看了半天,還是秋菊說那是安容親手了給大夫人做壽禮,海棠給舅老爺壽禮,她才反應過來,她錯在了哪裡,以前銀錢上的事,她很少忤逆四姑娘,她誤以為兩千兩鑄造金壽字是給舅老爺的,這才起了阻攔之心,誰想是給大夫人的,是姑娘自己說的不清不楚,她也理解錯了。

      四姑娘最不耐煩繡的就是針線了,卻因為她的阻攔,手裡頭又沒有多少錢可以用,這才起了自己繡壽禮的心,做不喜歡的事,誰都會心裡不高興。

      她這是撞四姑娘刀口上去了,阮媽媽忙給安容倒茶端水,「姑娘,奴婢知錯了,往後再不做逼迫掌櫃的拿錢的事了。」

      安容嘴角一抹冷笑一閃而逝,這是認錯嗎,聽著根本就是在指責她做的不對,她辛苦要了錢回來,她該高興而不是指責她。

      安容接了茶,隨口問了一句,「阮媽媽,你覺得我是聽三姐姐的話鑄造金壽字給大夫人祝壽好,還是親手繡個雙面屏風祝壽好?」

      阮媽媽眸光輕閃,頭皮有些蹦的疼,四姑娘怎麼問她這麼難的問題,一邊鋪子沒錢,她說送鑄造金壽,那是不顧及四姑娘,若是說送雙面屏風,那是得罪大夫人的事,一個雙面屏風能值多少錢,百兩銀子足矣。

      無論她怎麼回答,總會得罪一個,還是她多心了,四姑娘根本不是那意思?

      阮媽媽看了看雙面屏風,道,「姑娘若是覺得繡針線費神,就送金壽字,不管送那個,總是姑娘的一番心意。」

      安容喝了茶水,把茶盞放下,拿起簍子道,「天冷,整天待在屋子裡,繡針線能打發時間,就送繡屏吧,我的針線比不得五妹妹,今年肯定不會搶了她的風頭,回頭我叫她好好謝謝你。」

      安容笑的如盛開的山茶,明媚淡雅,卻叫阮媽媽背脊劃過一陣陣涼意。

      她可是跟大夫人打了包票,會送金壽字的……

      碧玉蓮花燈燃燒著,燭芯發出嗶啵聲,照著一室的亮堂。

      阮媽媽祈禱安容一會兒就失了耐心,可是偏偏她興緻高昂,沒有一絲不耐煩的意思,反而越越來精神。

      阮媽媽催了七八次,安容才不依不捨的睡下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7:23 AM

第二十二章 打趣

      一宿安眠。

  第二天剛醒,秋菊就端了銅盆進屋,裡面盛放著熱水,冒著騰騰熱氣。

  冬梅跟在後面,眼圈略青,神情有些沮喪,顯然是一宿沒睡好。

  芍藥就活潑的多,臉上掛著燦爛的笑,讓安容想起了幾年後的喜鵲,機靈活乏,東欽侯府家生子,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是她的丫鬟了。

  芍藥把窗戶推開一些,屋子裡亮堂了許多,她眸底帶著崇拜道,「姑娘說的對,這場雪真的是半夜停的,今兒就放晴了。」

  安容洗漱,梳妝好,用過早飯,就去了沉香院給大夫人請安。

  在珠簾外,就聽到婆子稟告道,「大姑娘從大昭寺回來就沒有進過一滴米,今兒早飯也沒有用。」

  大夫人把手裡的茶盞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笑道,「宣平侯府還沒人上門呢,就做這樣的姿態了,她想嫁給誰,是想進宮做皇妃還是嫁給皇子郡王?!」

  「夫人也太抬舉大姑娘了,庶出的身份,哪有機會進宮做皇妃,從您肚子裡出來的才身份尊貴,」婆子恭敬的笑著,知道大夫人惱怒了沈安芸,狠狠的踩她一腳,又捧了沈安玉。

  雖說四姑娘也是嫡出,比五姑娘身份還尊貴些,可大夫人在府裡經營了十幾年,五姑娘和四姑娘同樣有嫡出之名,一般人家娶妻娶的是賢惠和背景,沒有娘不疼自己親生女兒的,雖說大夫人對四姑娘也好,可到底隔了一層肚皮。

  大夫人聽得心裏很高興,抬眸見到珠簾外安容,笑道,「府裡身份最尊貴的是世子爺和四姑娘,她可是太后的心尖肉,又有縣主的封號,五姑娘可比不得。」

  婆子連連稱是,「四姑娘福緣深厚,能救太后一命,連蕭國公府表少爺的親都幫著退了,將來要是看中哪位貴家世子,去求太後賜婚,沒有不應的。」

  只不過太后身子骨不大好,誰知道撐不撐的到四姑娘有了意中人?要是太后駕鶴西去了,皇上還記得一個小小縣主嗎?

  安容轉了身,微微揚起頭顱,讓眼角的淚珠倒流回去,前世她能嫁給蘇君澤,就是求的太后賜婚,她嫁進東欽侯府沒一個月,太后便過世了。

  太后過世,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是誥命夫人,要進宮送太后一程,原本老太太是遞了帖子進宮,免了送行。

  可是不知道為何,宮裡沒收,一定要老太太去送,那一天天氣本來好好的,卻忽然下起了雨,在大雨裡一跪兩個時辰,老太太回來便病倒了。

  本來還算硬朗的身子骨,打那回起就一天不如一天,又因三叔,爹爹,大哥先後出事,老太太再抵不住打擊,撒手人寰。

  為什麼宮裡沒有收請帖,就連蘇君澤都說這不可能,不過是少去一個誥命夫人而已,宮裡不會為了已經死了的太后得罪武安侯,他甚至懷疑請帖壓根就沒有送進宮。

  安容的眼睛沉了下去,正好聽到身後大夫人喚她,安容換了副笑臉,嫋娜的打了簾子進去,福身請安,「給母親請安。」

  大夫人跟以往一樣拉著她坐下,噓寒問暖,而後歎道,「得了空,幫母親去勸勸你大姐姐,她要是有你一半聽話,母親就心滿意足了。」

  安容被誇的臉頰微紅,「我一直覺得大姐姐比我聽話,她長的又漂亮,才情更是好,便是嫁給宣平侯世子都可以,卻要她嫁給五少爺,確實委屈她了,昨兒不過就是一個意外,大家都不是故意的,不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麼?」

  安容頓了頓道,「我和蕭國公府表少爺定過親都退了,大姐姐不過不想嫁而已……」

  大夫人知道她心腸軟,和府裡姐妹玩的好,不忍沈安芸受苦,可是她以誠待人,別人未必以誠待她。

  「你和她情況不同,蕭國公府表少爺性子冷,常年面具示人,容貌受損,你不願意嫁給他情有可原,再者當初太后只是從中調解,你不願意嫁,他也不是非娶你不可,這樁婚事才作了罷。」

  當初太后把蕭國公尋了去,只說安容膽小,蕭湛那冷冽的性子,她見了都走不動路,做夫妻有些勉強,安容是她可心疼的,若是不妨礙兩府交情,這親事不妨作罷。

  太后都這樣說了,蕭國公還能說什麼,便同意了,太后才把老太太找了去。

  安容上輩子怕蕭湛,就是因為曾經退過他的親,對他不滿過,他雖然沒說過什麼,但安容心裏犯嘀咕,見了他都是繞道走的。

  上輩子安容從沒有後悔過,這輩子心裡還真有三分悔意,但是一想到他對清顏的疼愛,安容就不後悔了。

  大夫人見安容有些走神,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聽說那日你摔倒就是因為大姑娘打趣你,說給你定親嚇的,太后能給你退一次親,卻不會一直幫你,你也過了十四歲了,大家閨秀大多及笄就出嫁,我出門做客,倒是有不少夫人想求娶你,老太太好幾次叫我留心,我都不敢應,又怕生生耽擱了你,沒法跟你爹交代。」

  安容臉頰飛霞,心裡卻在冷笑,阮媽媽忠心於她,會不知道她傾慕蘇君澤?

  前世愛的那麼深,最後除了苦笑得到了什麼,她這輩子都沒有嫁人的打算,可是她知道,這不可能。

  「羞死人了,母親就知道打趣我,我去給祖母請安,」安容聲音弱如蚊蠅哼。

  說完,轉身便逃。

  她可不能把話隨便丟出去,到時候可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大夫人看著安容跑遠,眼神漸漸冷了下去。

  「夫人,您也太疼四姑娘了,自古兒女的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能事事順著她呢,」王媽媽奉茶過來道。

  大夫人輕啜了一口,聲音不冷不熱道,「我嫁進來就是為了好好照顧他們兄妹,不得讓他們受一星半點的委屈。」

  屏風處,安容站在那裏並沒有走,而是整理裙擺,聽到王媽媽和大夫人的話,心中冷笑更甚。

  大夫人乃是她娘江氏的庶妹。

  江氏生安容時難產過世。

  建安伯,也就是安容的外祖父憐惜他們兄妹,有意把族中一個侄女嫁過來做填房。

  周姨娘主動提出把女兒嫁過來。

  建安伯覺得她們母女重情重義,就應了,還把周姨娘扶正做了建安伯夫人。

  舅舅,表哥先後出事,侯爵落到周姨娘所出二老爺頭上。

  而武安侯府,嫡係就剩下大夫人所出的沈安孝,因年紀小,暫由二老爺繼承爵位,等沈安孝長到十六歲,再把爵位還給他!

  最後,不論是建安侯府還是武安侯府都是他們一家子的!

  有些人活著,就妨礙了別人,該死。

  這句話就像是陰霾圍堵著安容的心,纏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7:30 A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2-6 07:31 A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苛待

      有些人活著,就妨礙了別人,該死。

  這句話就像是陰霾圍堵著安容的心,纏緊。

  讓她險些窒息。

  「姑娘?」秋菊見安容的臉色駭然,輕喚了她一聲。

  安容冰冷的眼神一斜。

  眼光如刀,勝過冷冽的寒風。

  秋菊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背脊躥過一陣寒意,恍惚間,又覺得自己看錯了,溫和待人的四姑娘怎麼會有那樣的氣勢呢?

  再抬眸時。

  安容眼神溫和,嘴角的笑容更似春風。

  真的看錯了。

  秋菊晃晃腦袋,低眉順眼,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

  鬆鶴院,正屋。

  安容邁步進去,沒有跟往常一樣見到老太太,眉頭眨了兩下,問丫鬟,「祖母去哪兒了?」

  屋子裡擦拭高幾的小丫鬟忙道,「昨兒夜裡老太太受了些涼,這會兒在裡間歇息呢,怕過了病氣給姑娘們,這兩日不用來請安了。」

  安容心微微疼,祖母真的年紀大了,邁步朝裡間走去。

  裡屋,饒過富貴牡丹的屏風,安容就見到老太太倚靠在大迎枕上,孫媽媽在給她餵粥,老太太吃了一口,便擺擺手不吃了。

  「老太太再用一些吧,好歹吃半碗,」孫媽媽有些焦急,吩咐紅綢道,「快去看看,大夫來了沒有。」

  紅綢剛轉身,就見到了安容,忙福身行禮,「見過四姑娘。」

  老太太正用帕子捂著嘴咳嗽呢,瞧見安容過來,忙擺擺手,讓安容出去。

  安容酸澀著鼻子,只有疼愛小輩的祖母才會不要她們侍疾。

  老太太見安容眼眶紅著,擺著的手就放了下來,心裡暖洋洋的,「你這傻孩子,祖母不過是受了些傷寒,又不是什麼大病,怎麼哭起來了。」

  老太太說著,心裡也有些酸,到底年紀大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不過是嫌炭火燒多了,胸口悶的慌,就開了半扇窗戶,還用了屏風擋著,沒想到就受了寒。

  老太太見安容坐到一旁的繡墩上,這樣乖巧的孫女兒,老太太捨不得轟,又怕她病了,回頭心疼的還是她。

  孫媽媽伺候了老太太幾十年,最是了解老太太,便道,「四姑娘是孝順老太太您呢,見您病了自然心裡擔心,一會兒大夫來瞧過,伺候您吃了藥,四姑娘就會放心回去了。」

  安容在一旁連連點頭,老太太嗔看了她一眼,「合起夥來要我老婆子吃藥呢。」

  正說著,紅綢就領著柳大夫進來了,柳大夫一身直輟,穿的很單薄,可面色紅潤,給人的感覺就是他走路過來,有些熱了。

  安容就羨慕道,「柳大夫的身子骨真好,你可得幫我祖母好好調理身子,最好是跟你一樣,大冬日裡穿這麼淡薄都不怕冷。」

  老太太啞然失笑,笑罵了一句,「淨胡說,祖母怎麼能跟柳大夫比,他可是習武之人,你還要祖母天天蹲馬步嗎?」

  又望著柳大夫道,「她年紀小胡鬧,柳大夫莫要放進心裡去。」

  柳大夫也是個妙人,捋著鬍鬚笑,「四姑娘心念著您,有這樣孝順的孫女兒可是您的福氣,要是四姑娘捨得老太太您跟我吃苦頭,我還真願意教您習武強身。」

  安容滿臉窘紅,扭著繡帕道,「就非得習武麼,就沒有別的法子麼?」

  說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道,「不如我跟柳大夫您學醫吧?」

  柳大夫先是一怔,隨即大笑,「這是怕我藏起醫術不給老太太您用呢,要不您這孫女兒就給我做徒兒了?」

  老太太有些想撫額,拿安容一點辦法沒有,「往後我這老婆子都不敢病了。」

  安容坐在那裏,一臉的憂傷,她是真想學醫,可顯然沒人把她的話當真,全當是笑話聽了,她怕再不把醫術鞏固下,過不多久就全還清顏了。

  柳大夫看了安容兩眼,眼睛閃了閃,莫非四姑娘真想學醫,他想到了在琥珀苑,她眉飛色舞的樣子,許是有了些成就感,心裡對醫術萌發了好奇,可是這樣的好奇撐不了多久,更何況她是武安侯府嫡姑娘,要學的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不是醫術。

  柳大夫把脈過後道,「先吃兩劑湯藥,老太太的身子骨弱了些,不妨每日服用一顆養榮丸。」

  養榮丸,乃濟民堂的鎮堂藥丸,一兩銀子一粒,與柳記藥鋪是對頭,安容有些欽佩柳大夫,竟然會推薦對手的藥丸,是個醫德高尚之人,難怪前世清顏對他是讚不絕口。

  不過安容猶豫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又抬眸看了柳大夫兩眼,手裡的帕子扭捏了兩下,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柳大夫去開藥方,安容邁步走了過去,柳大夫打趣安容,「莫非四姑娘手裡又有奇方?」

  安容臉頰飛紅,心道真是個小氣的大夫,一點子小事這會兒還記得,不過她挺直了背脊,挑釁的看著他,「柳大夫還真的說對了,我手裡頭還真的有奇方。」

  柳大夫一愕,摸不準安容是成心的刺激他,還是真有,便把手裡的筆遞了過去,「四姑娘請開方子。」

  安容也不扭捏,接了紙筆就唰唰的寫起來,一旁的紅袖輕唔了下唇,掩去一絲笑意,四姑娘給六姑娘開的藥方子,把柳大夫震住了,四姑娘顯然是打趣他的啊,他怎麼當真了。

  很快,安容就寫完了,遞給柳大夫,柳大夫看了兩眼,眸光凝了起來,倒讓一旁的紅袖心生霧水了,難道四姑娘真的有奇方?

  只聽柳大夫顫抖著聲音道,「真是奇方,四姑娘你?」

  安容很得意,「古語有雲,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知道兩個奇方不足為奇,我就想問問,我祖母的身子可能調理好?」

  柳大夫忍住心潮澎湃,柳記藥鋪和濟民堂鬥了十幾年,一直被他壓一籌,要是有這張方子,絕對能讓柳記藥鋪名聲大噪。

  柳大夫平複了下心情,大笑道,「老朽對四姑娘是甘拜下風了,有此藥丸,老太太再活二三十年不是難事。」

  「胡說,我祖母是要長命百歲的,」安容怒道。

  柳大夫捋著鬍鬚大笑,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心頭一震,柳大夫跟她說過,她沒幾年好活頭了,怎麼會?

  就聽柳大夫問,「不知這藥方?」

  安容既然寫給了他,就不藏著掖著了,「我用這方子入股,利潤占一半,兩成孝敬我祖母,另外三成送給顧家大姑娘,柳大夫可同意?」

  柳大夫有一半的利潤,他很吃驚,更讓他吃驚的是她竟然一份利潤也不要,孝敬給老太太他懂,可是給顧家大姑娘做什麼?

  「顧家大姑娘,顧清顏?」柳大夫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安容點點頭,柳大夫更不解了,「這方子與她有關係?」

  安容猶豫了下,現在的清顏還在藏拙,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藏著,可她不能壞了她的事,便笑道,「若不是有她,我也不大可能得到這藥方。」

  越說柳大夫越糊塗,前幾日閒聊時,還聽鋪子裡的大夫說起顧家姑娘,大冬天洗衣服,又身子差,累暈倒了,言語之間對顧家主母這樣苛待嫡女唏噓不已。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1:53 AM

第二十四章 賬冊

      柳大夫忽然有些明白了,估計是四姑娘起了同情心,可也用不著送這樣一份大同情吧,她可知道三成股意味著什麼?

  安容見他目露疑惑,有些撓額頭,扯了個謊言,「書上寫了,這方子乃是一位顧姓大夫所開,若是後世有緣人要用,心裡務必念著顧家人之好,姓顧的,我就喜歡顧清顏,不給她給誰?」

  柳大夫有些無言,四姑娘也太天真了吧,書上寫的就信,還把大頭讓給她,做的好聽點是心底仁厚,說的難聽點,就是缺心眼,天生合適做大夫啊,病人沒錢了,一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自己掏腰包把要錢墊上了。

  可正是她信了,這方子才有機會到他手裡來,不能不說四姑娘好心有好報。

  不過安容傻,柳大夫不可能就這樣聽任她了,提出把另外五成股平分,安容也沒什麼意見,那點錢清顏還不會看在眼裡,她只求心安而已。

  柳大夫拿了方子,又去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激動的問,「柳大夫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柳大夫神色有些凝重,叫老太太把心提了起來,卻聽柳大夫道,「四姑娘贈我奇方,一心盼望我不要藏著掖著,要是老太太您跟我學些強身健體的功夫,再配合雪榮丸,長命百歲不是問題。」

  老太太心一鬆,笑的格外的慈和,「再有十年活頭,我就心滿意足了,可不敢奢望長命百歲。」

  柳大夫捋著鬍鬚大笑,手裡的藥方子攥的緊緊的,「明兒我就派人把雪榮丸送到府上,以後每月給您送一盒來。」

  老太太眸光輕動,聽柳大夫的話和神態,雪榮丸比養榮丸更好,那一粒最少也得一兩銀子啊,京都多少老太君會日日服用,其中的利潤不言而喻,宛容那傻孩子,利潤就這樣給了她一個老婆子和個外人,老太太無奈的笑笑,向柳大夫道謝。

  孫媽媽封了謝儀來,柳大夫拒絕道,「我可是得了四姑娘天大的好處,這謝儀可要不得。」

  說完,還行了退禮,才拎著藥箱子急急忙趕回去。

  孫媽媽看柳大夫那興奮的模樣,忍不住笑道,「雖不知道那雪榮丸是個什麼樣,單瞧柳大夫這樣急切,絕對差不了。」

  安容邁步過來,有些臉紅道,「祖母是不是也覺得我傻?」

  老太太靠在大迎枕上,朝安容招了招手,安容忙坐了過去,老太太拍著她的手道,「傻人有傻福,你屋子裡的書不是你娘留下的就是從府外面買回來的,不知道經過了多少人的手,他們都沒有你有福氣,做人該厚道,可是也不用厚道成你這樣。」

  要是方子真好,連柳大夫都占不了五成股,到底是年紀輕,厚道慣了,「祖母不需要什麼股,都給你留著,將來給你做陪嫁。」

  安容臉頰緋紅,「祖母,柳記藥鋪的股是安容孝敬您的,安容不要。」

  像雪榮丸那樣的方子,整整有一本,她全記在腦子裡,清顏的藥鋪她有半成股,一年的分紅足夠她奢靡的活十年之久。

  安容說著,瞅了孫媽媽一眼道,「祖母,您把孫媽媽借我用一用可行?」

  孫媽媽忙道,「四姑娘有什麼事吩咐一聲就成了,哪用的上借字?」

  安容微微低了頭,「以前娘的陪嫁都是祖母幫我打理的,我要回去之後,交給阮媽媽管,下個月母親過壽,三姐姐給我出了個主意,用黃金鑄三十個壽字,我找阮媽媽拿錢,她說送舅舅不用送那麼重的壽禮,可是昨晚又出了府把錢拿了回來,我才知道她竟然動用了鋪子上應急的錢,祖母說過,除非不得已,應急的錢決不能動,安容怕再這樣下去,娘留給我的陪嫁遲早會全被我敗光了,原是想祖母您幫我看看的,可您病了,孫媽媽會看賬,所以就想她幫我看看。」

  三十個黃金壽字,府裡的老爺給她祝壽都算是重禮了,安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給母親過壽,送一個也足夠了,難怪安容會這樣大方,原來都是被人拾掇的。

  老太太眼睛冷了起來,安容送給舅舅就沒錢,後來卻又有了,甚至還動用了鋪子上應急的錢,這裡面要是沒點貓膩她會信?

  老太太忍著怒氣,溫和的問安容,「你打算送什麼壽禮給你母親?」

  安容低斂著聲音道,「一個繡屏,昨兒才開始繡,母親應該不會嫌棄我的壽禮比不上大姐姐她們吧?」

  安容有些擔憂,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道,「只要用了心,一個繡屏比三十個黃金壽字更讓你母親高興。」

  安容的愁容一掃而盡,老太太吩咐孫媽媽看仔細些,又對安容道,「你年紀也不小了,等祖母身子好些了,就教你看賬。」

  安容皺隴了眉頭,「看賬啊,密密麻麻的字看的人頭疼,祖母,要不我每天給您捏肩捶背,您幫我看賬,或是讓孫媽媽幫我看好不好?」

  老太太也知道看賬很煩,可也不至於煩到寧願捏肩捶背的地步吧,這往後嫁了人,那些賬全交給媽媽管,被人坑了都不知道,老太太硬起心腸,「先讓孫媽媽幫你看些時日,回頭就跟祖母學,不可再偷懶了,你母親慣著你,該教的不教,將來出嫁做了當家主母,怎麼管理下人?」

  安容苦大仇深,望了望孫媽媽,想她幫著求情,孫媽媽側過臉,當沒看見,四姑娘這樣子,自己幫著求情那是害她。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說話聲,是沈安姒她們來了。

  進來後,先是看了安容一眼,才福身行禮道,「我們怕打擾了祖母休息,沒敢來,聽說四妹妹來祖母這兒了,才知道祖母沒有歇下,祖母身子沒大礙吧?」

  先解釋為什麼沒來,又指責安容不該打擾祖母休息,安容動了動眉頭,沒有說話。

  看著這麼多孫女擠在屋子裡,說話勾心鬥角,偏安容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老太太頭真疼了,擺擺手道,「都出去玩吧。」

  沈安玉暗扭了下帕子,四姐姐在屋子裡一待半天,祖母都不嫌棄煩,她們一來,祖母就嫌棄了!

  安容最聽話,老太太叫她走,她就福身了,「祖母,你乖乖吃藥,我和三姐姐她們出去了。」

  安容出去後,吩咐夏荷道,「一會兒派丫鬟去前院拿賬冊。」

  夏荷笑著點頭,「奴婢記下了。」

  沈安姒好奇的睜大了眼睛,「四妹妹,你拿什麼賬冊?」

  安容邊走邊道,「自然是我娘陪嫁鋪子的賬冊了,這兩年鋪子被我折騰的差不多了,我在求祖母幫我救救它們呢,以後要節省點用度了。」

  沈安玉臉色微變,沈安芙關切的看著她,「五妹妹怎麼了?」

  「沒事,」沈安玉搖了搖頭,心道這笨蛋,當年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才拿到賬冊,竟然又乖乖的送回去了,可是賬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2:15 PM

第二十五章 選擇

      安容要拉她們出去玩,沈安姒眼珠子輕轉,壓低聲音道,「我們就在松鶴院玩,一會兒宣平侯府肯定要派人來。」

      安容心底微沉,她還真當她們是來看老太太的,原來是來看熱鬧的,「祖母病了,大姐姐的親事母親就可以做主。」

      「娘說聽祖母的,」沈安玉道。

      安容冷笑一聲,招人恨的事她就不做,丟給祖母,好叫大姐姐以後心裡記恨祖母,她可真是會做人。

      安容幾個就在暖閣玩,老太太喝過葯后,起床梳洗了一番,沒一會兒宣平侯府就來人了。

      大夫人領著宣平侯夫人進了松鶴院,一路上有說有笑。

      幾人透過張來的窗戶,見到丫鬟抱著一架箜篌來,還有漆金托盤裡,放著一件大紅的斗篷。

      沈安姒咯咯的笑著,「這宣平侯府莫不是想用箜篌做定親信物吧,這可就好玩了,箜篌可是四妹妹你的。」

      安容臉一紅,要真是箜篌做信物,要是沈安芸還給她,這門親事豈不是她的了,安容怒看著沈安姒,「我借給大姐姐的箜篌是獨一無二的,損毀了就沒有了,就算要還,也不用這一架!」

      隨即又捂嘴笑了,「別人定親信物不是簪子就是手鐲玉佩,能隨身佩戴,大姐姐的箜篌,要是掛在腰間的話……。」

      不但是安容,就是沈安姒幾個也都捂著肚子笑,要用帕子打安容,「我要告訴大姐姐,看你是怎麼打趣她的!」

      安容哼了鼻子道,「就許你們拿大姐姐打趣我,就不許我說笑了,我要找祖母評評理。」

      沈安芙忙拉住了她,好言好語道,「開玩笑的話,你怎麼就真當真了呢,你這一衝出去,祖母肯定不許我們偷聽了,你就不好奇大姐姐的親事能不能成嗎?」

      安容這才作罷,趴在門邊,聽正屋說話。

      宣平侯夫人一身金絲牡丹裙襖,配青色襦裙,珠翠環釵輟於烏黑髮鬢間,神態從容,未說話先笑三分,讓人瞧了就覺得她是個慈眉善目的人。

      上輩子宣平侯世子上門送紗巾是自作主張,宣平侯夫人並不知情,她對沈安芸的親事並不滿意,雖說有嫡出的身份,可到底不是正室養大的,沈安芸出嫁後,她也沒少給她小鞋穿,不過安容覺得這鞋穿的應該,便越看宣平侯夫人越是喜歡。

      她說話聲也溫和,「老太太,我來給您賠不是了,是我沒教好府裡的少爺,讓他衝撞了府上的姑娘。」

      伸手不打笑臉人,老太太性子又溫和,哪會擺臉色,理解的笑道,「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哪是教了就會聽的,在府裡還好,出了門就跟長了翅膀似地東飛西躥,讓父母跟著操碎心。」

      宣平侯夫人連連稱是,又說起林成遠的事,「昨兒的事他錯的有些離譜了些,侯爺罰他跪了一夜的祠堂,今兒去看他,凍僵硬了還直挺挺的跪在那裡,叫人瞧了直心疼,我琢磨著這場意外未嘗不是兩人的緣分。」

      聽到林成遠跪了一夜,老太太對宣平侯府的家教微微動容。

      祠堂重地,除了供奉的香燭,不會有別的東西,能跪一夜,還挺直了背脊,那孩子倒是個有心氣的。

      只是性子還是毛躁了些,好奇心太重,這樣的人最是容易學壞了。

      宣平侯夫人見老太太眉間有猶豫之色,便道,「府上大姑娘才情摸樣上挑,我也知道是高攀了,來之前,侯爺叮囑我,務必要讓老太太您消了氣。」

      老太太撥弄著佛珠,「氣倒是說不上,我想林二少爺不是故意的,只是好奇心重了些,要是能沉穩些,這親事我沒什麼不能應的。」

      宣平侯夫人眉頭一挑,笑道,「他年紀還小,出了這事,侯爺哪還不上心,往後只怕也不敢這樣胡鬧了,不如親事先定下,您先瞧瞧,要是那小子一直不長進,這門親事還可以再商量。」

      暖閣內,沈安姒低聲道,「話說的好聽,一旦訂了親,哪是那麼輕易能退親的,四妹妹退親還是求的太后呢,大姐姐求誰去?」

      安容望著大夫人,見她好整以暇的聽著,嘴角還掛著笑意,老太太問她的意思,才開口說了一句,「媳婦聽您的。」

      老太太見大夫人沒意見,便準主允了這門親事。

      等大夫人送宣平侯夫人出了門,沈安玉幾個也待不下去了,跑了出去。

      老太太知道她們幾個沒走,還敢趴著偷聽,狠狠的數落了她們幾句。

      幾人乖乖認錯。

      沈安姒看了看宣平侯府送來的箜篌,笑道,「四妹妹,這可比你借給大姐姐的箜篌好上十倍呢。」

      老太太眼睛一凝。

      沈安玉輕撥了下箜篌,點點頭道,「是好不少,看來宣平侯府對大姐姐很中意呢,只是我聽大姐姐說她以後都不彈箜篌了。」

      安容走到老太太身邊坐下道,「那是大姐姐在氣頭上說的話,哪能作數?雖然我借大姐姐的箜篌被她弄壞了,也不算什麼,原本我就有意送給她的,哪能要她賠啊?」

      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

      還未說話,珠簾一晃,疾步走進來一個俏麗的身影。

      撲通一聲,跪下來便哭道,「祖母,我不要嫁給他!」

      沈安芸身後跟進來兩個婆子,也跟著跪了下來,連連求饒道,「老太太,大姑娘用髮簪頂著脖子,奴婢們不敢阻攔……。」

      大家這才注意到沈安芸手裡還攢緊了根金簪。

      老太太臉色陰沉,看沈安芸的眼神帶著失望之色,壓抑著怒氣問,「你不要嫁給他,你要嫁給誰?」

      沈安芸跪在地上,眼淚像小溪水一樣流淌著,真真是三月桃花含春露,我見猶憐。

      見老太太發怒,沈安芸心底也有了一絲懼意,可她真的不想嫁給林成遠,嫁給一個庶子!

      老太太的問話,她多麼想回答宣平侯世子,可她張不開這個嘴,只能哭。

      老太太臉色很差,她已經是第二次被孫女兒拒婚了,上一次是安容,這一次又是沈安芸,一個個都學會了以死相逼,要是傳揚出去,誰還敢上門說親?

      上一次安容絕食相逼,要不是求了太后,老太太都不會退親,這一次沈安芸又怎麼嚇唬的住她。

      只聽老太太厲聲道,「親事已經定下了,斷然沒有反悔的可能,你要是有膽量就自盡,權當武安侯府沒你這個女兒,沒膽量就給我乖乖待嫁,送她回去。」

      沈安芸面如死灰。

      沈安姒身子一怔,心底瀰漫一股凄哀,她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從來沒有。

      老太太乏了,把她們全打發走了。

      沈安姒扶著哭的嬌弱無力的沈安芸,輕聲安慰道,「林二少爺也沒有那麼差勁,大姐姐你心寬些吧,當初四妹妹退親,祖母的態度你就該明白,以死相逼根本嚇唬不了誰,你可別真想不開。」

      沈安芸雲袖下的手攢的緊緊的,指甲掐進手心的疼根本抵不了心裡的痛,還有一股恨意。

      同樣在梅林,為什麼倒霉的只有她一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2:28 PM

第二十六章 賬冊

      安容回頭看了正屋一眼,暗道自己選錯了日子,祖母今兒心情不好,賬冊的事今天肯定沒有著落了。

      安容沒有跟去紫竹苑,帶著丫鬟回了玲瓏閣。

      剛進門,白芷就喜上眉梢的過來,手裡還拎著鴿子籠,獻寶似地道,「姑娘,你看。」

      鴿子籠裡,兩隻一模一樣的鴿子,雪白的羽毛精緻的沒有一絲瑕疵,可愛的腦袋上一雙眼睛,烏黑似玉。

      「另外一隻鴿子哪來的?」秋菊好奇的問。

      白芷咧嘴一笑,嘴角邊有兩個小酒窩若有似無,「是它自己飛來的,就在鴿子籠旁邊,趕都趕不走。」

      安容有些訝異,再細看,飛來的這隻鴿子眼神溫和不少,若是她猜的不錯的話,這應該是雌的。

      安容看了看鴿子腿,已經結痂了,只是還是有些脆弱。

      安容想這隻鴿子身上的信估計很重要。

      便將之前的小竹筒取了出來,又在信紙的被面解釋了兩句,然後綁在雌鴿身上,摸摸她的腦袋道,「你先送信回去吧。」

      走到窗戶處,把信鴿朝天上一拋,信鴿便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這只是個小插曲,安容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她沒想到,半個時辰後,白鴿又回來了,還帶著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言簡意賅。

      多謝。

      雄鴿小七,雌鴿小九。

      安容用手指輕點兩隻鴿子的腦袋,「小七,小九?名字還算不錯。」

      說完,打開鳥籠,既然半個時辰就飛回來了,可見路途不遠,小七飛回去完全沒有問題,安容也就不留它們了。

      看著兩個鴿子頭也不回的飛走了,芍藥還罵了兩句,「真是小沒良心的,就這樣走了。」

      安容一笑置之,端茶輕啜。

      不過沒一會兒就聽到有動靜傳來,小七和小九立在屏風上,又跑安容身邊的小几上站著。

      安容見了心裡高興,吩咐芍藥道,「去前院找木匠做個小鴿子屋來,記得多鋪些草放裡面。」

      就這樣,小七和小九在玲瓏閣有了自己的屋子,可以來去自由。

      積雪消融,天格外的冷。

      安容沒再出門,只在屋子裡繡針線,也沒人來尋她玩,整個侯府都懶洋洋的。

      但是松鶴院,此刻老太太的臉陰沉著,翻看著手裡的賬冊,越看臉越沉,幾乎可以滴水。

      孫媽媽手裡捧著好幾本賬冊伺候在一旁,嘆息道,「難怪四姑娘都覺察出來鋪子有問題了,這實在是……。」

      大夫人持家有道她知道,可這般持家有道的,還是第一次聽聞。

      「去把她給我找來!」老太太把賬冊吧嗒一下丟小几上,冷聲道。

      沉香院,正屋。

      負責花園花卉採買的管事媽媽正在回話,大夫人翻著賬冊,碧玉伺候在身後,瞧見珠簾外有人,忙走過去,笑臉相迎,「夏荷姐姐怎麼來了?」

      夏荷是二等丫鬟,碧玉卻是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這聲姐姐夏荷可不敢擔,「老太太找大夫人有事。」

      大夫人眉頭動了動,碧玉就塞過去一個荷包,笑道,「今年積雪壓毀了不少花草樹木,眼看著天放晴了,正忙這事呢,不知道老太太找大夫人去有什麼急事,若是不急的話,不妨讓大夫人把手頭上的事先處理了……。」

      夏荷把荷包推了回去,笑道,「老太太發怒了,應該是有急事。」

      並不多言。

      大夫人心沉了沉,想起上午沈安玉跟她說的賬冊,心下有了三分明了,吩咐王媽媽兩句後,再進內屋梳洗打扮一番。

      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出門。

      進門,還未請安,老太太就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沒有陪嫁鋪子?」

      大夫人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先裝傻的點頭,「媳婦有。」

      老太太更氣,把手的茶盞重重的磕在小几上,「你也有鋪子,怎麼不從自己的陪嫁鋪子拿東西貼補府裡的用度?!」

      大夫人心慌了慌,抬眸望著老太太,「兒媳不懂娘說什麼。」

      老太太瞥了孫媽媽一眼,孫媽媽就把賬冊遞了過去,大夫人一看,笑道,「我當老太太說的什麼事呢,原來是這事啊,這些綢緞是我從四姑娘的鋪子上拿的,跟掌櫃的說好了,到年底的時候一起結算。」

      笑的有些不自然。

      孫媽媽皺了皺眉頭,去年還有四個月的綢緞賬沒結呢,便回頭看著老太太。

      安容不了解大夫人,老太太還能不知道自己的兒媳婦是什麼樣的人,說話做事滴水不漏,明明是錯,一上來先倒打一耙。

      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撥弄著佛珠道,「我老婆子幾年不管賬了,還不知道京都如今賒賬的規矩變了,從三個月變成了一年,難怪現在鋪子都維持不下去了。」

      大夫人笑了笑,從容道,「這都是四姑娘孝順,這不是聽見我說綢緞價格越來越高,她就說從她鋪子裡拿。」

      這話真像安容說的,這麼純善的孫女兒,老太太都不知道怎麼說了,要不是發現的早,回頭出嫁了,這筆賬還要的回來嗎?

      「所以你就拿了?」老太太掀了眼皮反問,聲音和緩,卻字字不饒人。

      大夫人臉色微紅,心頭有些急了,怎麼還沒把人叫來?

      正急著呢,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大夫人扭頭見到芍藥進來,心頭一鬆。

      芍藥低眉順眼的上前,福身給老太太行禮,然後把兩張銀票送上道,「老太太,四姑娘說她急著針線,就不親自過來一趟了,明兒再來給您請安,這是方才王媽媽送去的銀票,說是之前買綢緞的,姑娘說她不知道多少,怕大夫人心疼她沒錢,就多給了一些,讓孫媽媽照著賬冊,該多少是多少,她不能多拿。」

      大夫人這回是真的坐立不安了,尤其是老太太看過來的眼神,讓她覺得梨花木的椅子上放了針。

      老太太冷笑一聲,貪便宜在前,拾掇安容在後,要不是顧及她當家主母的臉面,她真想把手裡的茶盞砸下去。

      老太太看著芍藥道,「回去告訴四姑娘,賬冊上該多少多少,不會讓她多拿了心愧難安。」

      被老太太這樣戳著脊梁骨,大夫人的臉皮燥的慌,不過她養氣的功夫好,哪怕燥熱,神情也不慌不亂。

      待芍藥走後,大夫人也站了起來,不慌不忙道,「沒事兒媳就先回院子了,等孫媽媽算清了賬,派人去我那兒取銀子。」

      大夫人才轉了身,臉色便冷沉了下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2:36 PM

第二十七章 陪嫁

      松鶴院外,王媽媽手慌腳亂的站在那裡,見大夫人出來,忙迎上去道,「奴婢辦事不利,沒想到四姑娘竟然為了針線,不來松鶴院。」

      明明四姑娘拿了銀票,一臉的高興,還說要去玉錦閣買兩套新頭飾,可是一轉眼又變了卦,要芍藥拿錢來找老太太,她攔都攔不住!

      大夫人眼神沉凝,心裡有股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總覺得這一齣戲是四姑娘算計好的,可她明明沒有看過賬冊,說的話也都跟平常一般無二,可就是有哪裡不對勁。

      芍藥回了玲瓏閣,安容不等她行禮,便問道,「老太太沒有罰大夫人吧?」

      芍藥搖搖頭,「沒有,老太太說賬冊上多少就是多少,不會多拿一錢銀子,不過讓阮媽媽去一起看賬。」

      阮媽媽心一提,臉色頓時有些蒼白。

      安容用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這只是開始,她會一步步揭開她們偽善的面紗!

      阮媽媽這一走,直到用晚飯都沒有回來。

      夜裡,安容就著燭光繡針線,聽到樓下有動靜傳來,春兒上樓來稟告,「四姑娘,阮媽媽在院門口摔了一跤,把腳扭了。」

      秋菊一驚,忙放下簍子,下樓去看。

      安容沒有動,眼神微沉,一路走來都沒事,偏在院門口摔跤,怎麼就那麼巧了?

      第二天一早,孫媽媽伺候老太太起床,邊幫老太太梳頭,邊道,「昨兒夜裡,阮媽媽從松鶴院回去,在玲瓏苑門口崴了腳。」

      老太太看著眼前的銅鏡,眸底越來越凌厲,冷笑道,「這一跤摔的可真是及時,今兒就不用來看賬冊回話了。」

      孫媽媽拿了菊花簪替老太太簪上,道,「她在老太太您跟前耍心計,那是自討苦吃,正好躺在床上閒的無聊,可以把之前囫圇過去的賬仔細理清楚。」

      說著,又轉眼了話題,「也不知道柳大夫什麼時候把雪榮丸送來,養榮丸可是早上吃過飯後服用一粒的。」

      「也不必那麼急,」老太太笑道。

      吃早飯的時候,柳記藥鋪就派了小夥計送了錦盒來,小夥計長的眉清目秀,人也機靈,「這藥丸和合約該柳大夫親自送來,誰想一大清早,鋪子還沒開張,瑞親王府就派人來找柳大夫去給瑞親王妃看頭痛,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怕耽擱了老太太用藥,就差了小的來。」

      紅袖打賞了小夥計一兩銀子,小夥計樂不可支的回去了。

      孫媽媽打開錦盒,一股撲鼻而來的藥香味彌散開來,當即贊道,「就這藥香味都比養榮丸好上幾倍了,卻和養榮丸一樣的價格,柳大夫為人厚道。」

      老太太手裡拿得卻是雪榮丸的兩成半的股,一年少說也有三五千兩銀子的進項,抵得上一般鋪子三五間了。

      老太太剛吃完早飯沒半盞茶的功夫,大夫人就趕了來,先是恭謹的行禮,便迫不及待的問,「方才我聽說柳記藥鋪賣一種藥丸,比濟民堂的養榮丸效果還要好,藥方還是府裡的?」

      老太太端茶輕啜,聞言,蹙了蹙眉頭,「藥方子是安容的,怎麼了?」

      大夫人端正了身子,抿唇道,「那是建安伯府給姐姐的陪嫁,只有那麼一份,姐姐過世後,方子就不見了,我前些日子回娘家,娘還提起這事,我還以為找不到了呢。」

      老太太臉色微攏,這麼火急火燎的趕來,竟然是為了藥方子的事,「既然是江氏的陪嫁,安容怎麼處理都行。」

      大家閨秀的陪嫁可不只是鋪子莊子良田,還有這些調理身子的秘方,所以老太太也沒有懷疑,可是大夫人哪會允許這樣含糊過去呢,「藥方子是給姐姐的不錯,但是伯府給每位出嫁女都準備了一份,姐姐是嫡長女,準備陪嫁的時候忘了謄抄,這不我那幾個妹妹身子骨不好,娘幾次找我要……。」

      老太太臉色有些晦暗莫名,看向大夫人的眼神帶來質疑,見大夫人神情不變,心裡有些打鼓了,安容能拿到方子,除了陪嫁就是從外面買回來的,到底陪嫁的可能大些,只是現在方子給了柳大夫了,要回來肯定不行,侯府丟不起那個臉,「柳記藥鋪有的賣,以後要調理身子,可以直接去買。」

      大夫人臉色微慍,這麼大的事,竟然都不跟她說一聲就擅自做主,「這事哪說的那麼輕巧,我才知道就趕了來,回頭讓我那幾個庶妹知道了,還不定鬧翻天呢。」

      濟民堂裡的養榮丸利潤多大,讓多少人眼紅,京都多少權貴都想插一手,她也沒少肖想,誰想到侯府裡竟然有比養榮丸更好的秘方,要是老太太的也就罷了,如果是安容的,那不就是姐姐留給她的,那不就是建安伯府的?

      老太太頭有些疼了,差了夏荷去喊安容。

      夏荷才走到松鶴院門口,就見到了沈安姒幾個有說有笑的邁步進來,不過安容不在。

      夏荷見到安容時,安容在湖畔興緻勃勃的玩雪,捏了雪球丟湖裡去,看漣漪陣陣。

      冬梅伺候在一旁,見夏荷急急忙的過來,笑問道,「夏荷姐姐這麼急做什麼?」

      安容望著夏荷,見她臉色紅潤,還有些氣喘吁吁,應該是一路小跑著過來的,便眉頭一蹙,有些擔憂的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夏荷連連點頭,「昨兒四姑娘不是給了張秘方給柳大夫嗎,剛剛大夫人去找老太太,說那方子是建安伯府當年給夫人的陪嫁,原該姨夫人都有的,這些年一直在找,這不聽說找到了,要秘方呢,老太太讓你趕緊去一趟。」

      安容還以為是老太太出事了,一聽竟是因為秘方,高提著的心便放下了,把玩手裡的雪團,越聽嘴角的笑意越深,竟似一抹妖嬈綻放的罌粟,看的夏荷有些恍惚,四姑娘不是應該著急嗎?

      正屋裡,老太太正在撥弄佛珠,安容進去的時候,大夫人就用一種七分溫和三分指責的眼神看著安容,「你這孩子,雪榮丸的事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就是擅自給了柳大夫,回頭叫你幾個姨母知道了,還不鬧翻天。」

      安容忍著想噴她的衝動,規規矩矩的給老太太見了禮,才一臉的茫然問,「藥方子什麼時候成我娘的了?」

      「不是你娘的?」老太太神情慈藹的問。

      安容更迷糊了,就像是山林裡迷路的麋鹿,搖搖頭。

      大夫人看了眼老太太,笑道,「四姑娘打小就迷糊,可能不記得了,這藥方子明明就是建安伯府給姐姐的陪嫁,老太太要是不信,大可以把我那幾個妹妹叫來詢問一番。」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問她們,她們當然會這麼說了,比養榮丸更好,那意味著更加的掙錢,方子她們都有份,入股也該幾人平分才對,誰會跟錢過不去?

      老太太也想到了,臉色沉沉的,可又沒辦法反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2:44 PM

第二十八章 秘方

      安容卻走到老太太身邊坐在,挨著她道,「祖母,安容性子確實有些迷糊,娘親留下的書籍和安容自己買的都混在了一起,不記得到底是誰的,不過安容卻記得與雪榮丸一起,還有另外幾張方子,到時候幾位姨母過來,把方子一對,如果都對,那我就把雪榮丸入的股都給她們好了。」

      安容說完,又看了眼大夫人,「不會幾張方子都迷糊的沒有謄寫都給我娘了吧,那我該懷疑那是我親外祖母的陪嫁,單獨留給我娘的壓箱底,而不是建安伯府給誰都準備的,祖母,你說是不是?」

      老太太眼前一亮,看安容的眼神帶了絲探究,這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連半點錯處都找不到,一點不像半點心計都沒有的姑娘,她以前是看走眼了,這孫女兒比誰都聰慧呢。

      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笑道,「你娘過世的早,這方子到底是怎麼來的,誰也不知道,要是其他方子都對的上的話,那就是出了岔子,給她們也應該。」

      安容甜甜一笑,「最好是把舅舅也叫來,若是外祖母留給我娘的,那舅舅手裡應該也有,如果都沒有的話,那就是我自己買的了,祖母,你不知道我見到柳大夫看到方子眼前一亮的時候,我心裡沒差點樂開花,幾兩銀子就買了好幾張秘方呢,還都是價值千金的良方。」

      安容的眼神亮如星辰,老太太瞧來也合不攏嘴,拍著她的腦袋道,「那書可得收好了,別鬧得回頭千金良方到處都是。」

      安容拍了拍胸口,笑的賊亮,「有些東西裝腦袋裡才穩妥,我記得滾瓜爛熟的,回頭我把書燒了。」

      老太太一聽燒書,直念叨罪過,「書怎麼能燒,放著箱子裡鎖著不丟就行了,祖母還是信那秘方是你外祖母當年收集的,你外祖母心善,當年戰亂,銅錢可能會廢除,你外祖母憐惜那些窮苦人,用銀子換銅錢,祖母還勸過她不要做傻事,她說要是真廢除了,就把那銅錢融了鑄個菩薩,日日供奉。」

      這事安容聽老太太說起過好多回,她娘之所以有那麼豐厚的陪嫁,就是因為外祖母心善,用銀子換銅錢,最後銅錢並沒有廢除,再把銅錢換成銀子,整整賺了十幾萬兩。

      而且她的藏書那麼多,是因為戰亂之年,難以為繼,賣書賣古董的多,外祖母嗜書如命,買了很多。

      整個京都,藏書有建安伯府多的不多見。

      書根本就子虛烏有,老太太說不燒,她當然就不燒了,「那姨母和舅舅什麼時候來,是這會兒就送請帖去嗎?我許久都沒見到他們了。」

      又變成那傻乎乎的姑娘了,老太太恍惚覺得方才的聰慧是她看錯了,還是她確定秘方不是從建安伯府帶來的陪嫁?

      大夫人臉有些冷,不過很快就恢復了,「你先把方子寫了我瞧瞧,我若是有,她們就有。」

      老太太眼底陰沉,當著她的面就敢糊弄安容,吩咐孫媽媽道,「遞個帖子去建安伯府,把舅老爺請來,秘方若是安容外祖母的,那她也不能擅自做主給了柳大夫。」

      安容眸底帶笑,舅舅對她很好,若是秘方的股份拿些給舅舅,她不會反對,至於其餘幾位姨母,安容懶的理會。

      至於大夫人,沒有誰規定主母的陪嫁必須給庶女一份。

      大夫人有些喪氣,她也知道江氏的陪嫁好東西多,以前沒顧的上,安容也不獻寶似地跟她說,她也不好明著要,安容傻的嘴上沒把門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老太太跟前說漏了嘴,要是自己鬧了半天,最後沒有她的份,那還真是笑話了。

      安容坐在那裡,想著要見到舅舅,怎麼也要一個時辰才行,便尋了老太太說話,「祖母,雪榮丸的方子柳大夫那麼讚歎,若是方子是我自己的,我還給柳大夫嗎?若是放在我手裡的話,浪費不說,還不能造福於人。」

      老太太覺得安容說的有理,「也是那顧姓大夫開的,若是用的話,要念著顧家人的好?」

      安容脖子微紅,輕點了點頭,老太太真想敲她腦袋,怎麼就生的這麼實誠了,「若是像雪榮丸那樣,倒是可以開間鋪子,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既然與柳記藥鋪合作了,不妨就這樣吧,不過可不能大方的讓利一半,四成足夠了,你要念著顧家人的好,給一成也就行了。」

      安容見大夫人有話要說,忙道,「安容全聽祖母的。」

      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安容就靠著她坐著,偶爾吃塊糕點,在暖閣裡玩的沈安玉幾個出來,羨慕的看著安容,「四姐姐,你給顧家姑娘一成股,也給我們一成吧?」

      老太太輕蹙了下眉頭,想說話,又不好張口,就聽安容道,「那不行,我就三張秘方了,好不好還不知道呢,要是好的話,我得給一張給大哥,我自己留一張,一張給祖母,沒你們的份,不過娘親的陪嫁裡還有許多書我都沒看過,要是再找到秘方的話,我再給你們好了。」

      安容一番話回絕的乾淨利落,偏又很大方,讓她們想反對都不行,她當千金良方是大白菜呢,隨便找都有,可偏偏最不愛看書的她有這樣好運氣,見到了秘方,真是要氣死她們。

      老太太聽了安容說給她一份,心裡軟成一團,想著今兒這事得有個定論才行,現在誰都知道她手裡頭有秘方,回頭還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給哄了去,便吩咐紅袖道,「去把柳大夫找來。」

      柳大夫來的比舅老爺快。

      柳大夫進來的時候,見老太太面色紅潤,很是愣了會兒,「老太太氣色比昨兒好多了,府上誰身子不適?」

      要是以往,可不是府上誰病了他都會親自來的,這是看著雪榮丸的面子上。

      老太太笑了笑,指著椅子道,「柳大夫坐下說話,今兒找你來不是為了瞧病,是為了秘方的事。」

      柳大夫身子一怔,以為老太太要反悔,畢竟柳記藥鋪占的好處實在太大了,可是想想又覺得不會,要是老太太反對,昨兒就不會應了,便笑道,「方才我還請了孫醫正,一同研究雪榮丸,被他坑了一成股去,這會兒他已經把雪榮丸推薦給了太后,要不了幾日,京都上下就知道雪榮丸的好了。」

      孫醫正和柳大夫是至交好友,想到孫醫正,安容眸光閃了閃,那可是太醫院炙手可熱的人物,現在還是從四品,幾年後,太醫院院使就是他,從二品。

      這是怕人惦記雪榮丸,給雪榮丸找靠山呢。

      雪榮丸要是得太后一句誇讚,以後不怕沒人買,老太太聽了也高興,「安容不過是丟了個秘方給你,倒是難為柳大夫忙前忙後。」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1:00 PM

第二十九章 激動

      柳大夫捋著鬍鬚大笑,「承蒙四姑娘看的起,這是我應該做的,濟民堂身後的關係盤根錯節,以前我是沒辦法撼動,有了雪榮丸,絕對可以與他一較高低,讓柳記藥鋪名揚天下是柳家祖訓,說來慚愧,原以為這輩子是沒希望了,倒是藉了四姑娘的光了。」

      老太太聽得眸光微閃,濟民堂背後有王爺國公撐腰,柳大夫雖然也認識不少權貴,可到底薄弱了些,若是拿五成股的話,倒是為難他了,那就再讓一成出來,讓他去攀關係。

      柳大夫坐在那裡,半天不見老太太說找他做什麼來了,心裡不由得打鼓,「不知道老太太尋我來是?」

      老太太撥弄了下佛珠,笑道,「這也要看柳大夫的福運了,那秘方是安容的,可能是她娘留給她的壓箱底,我怕她有,建安伯府也有,這不是擔心雪榮丸到時候名滿京都,再又蹦出來個雪榮丸,讓柳記藥鋪生意變差,所以尋了安容舅舅來說話。」

      柳大夫身子一怔,臉色有些難看,養榮丸之所以賣的那麼好,就是秘方攥的緊,要是滿大街都是,誰還稀罕?

      不過老太太顧忌到這一點,他也不好說什麼,最多讓些股出來,雪榮丸的方子他也看到了,拿回去肯定是不會的,就聽老太太道,「柳大夫也別失望,安容手裡頭還有三張秘方,與雪榮丸是一起的,想來不會差了,找你來,就是商議四張秘方的事。」

      柳大夫一聽,臉上的失望之色一掃而空,變得激動起來,恨不得一睹為快。

      偏老太太就是不提了,只喝茶閒聊,好一會兒後,小丫鬟才進來稟告,「舅老爺來了。」

      安容臉上一喜,她都有好幾年沒有見過舅舅了,想到舅舅的死,安容眼睛就模糊了,看的江觀臉色微沉,心疼的幫她擦拭眼淚,「安容,告訴舅舅,誰欺負你了?」

      安容欣喜的抹著眼淚,「沒有,沒有人欺負安容,就是許久沒見到舅舅,想舅舅了。」

      江觀啞然失笑,親昵的拍了拍安容的腦袋,「侯府離伯府又不遠,想舅舅了,就去伯府玩,方才來的急,都沒給你準備禮物,回頭給你補上。」

      安容喜笑顏逐,大夫人和沈安玉都上前行禮,江觀的神色淡淡的,沒有對安容時的親厚。

      見過禮後,江觀才看著老太太,「不知老太太尋我來是?」

      安容忙道,「是這樣的,我無意中翻到幾張秘方,給柳大夫看了,說是比養榮丸好,母親說是建安伯府給我娘的陪嫁,當年我娘出嫁的時候,一時疏忽沒有謄抄,幾位姨母就沒有了,要找我要呢,可我分不清是我自己買的書還是娘的陪嫁了,所以找舅舅來問一問。」

      老太太臉色有些難看,柳大夫畢竟是外人,這事傳出去不大光彩,可是見柳大夫端茶輕啜,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老太太也得讚歎他一聲妙人。

      江觀一頭霧水,「還有比養榮丸更好的秘方?那肯定不是你娘的陪嫁,當年你外祖母給你娘壓箱底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你外祖母還擔心你娘粗心抄錯了,還是我幫著檢查的。」

      「那建安伯府裡的呢?」安容追問。

      江觀失笑,「那就更不會了,府裡的秘方有什麼稀罕的,那都是之前大夫開了存在那裡調理身子的,可沒哪個大夫會把比養榮丸更好的方子當普通方子開。」

      安容連連點頭,然後去暖閣把三張秘方寫出來,遞給江觀看,「舅舅,你看這些方子有印象沒有?」

      江觀看了看名字,臉頰微熱,這是給男子調理身子的,他吃倒是挺合適的,翻了兩眼,搖頭,「舅舅可以擔保,這不是你娘的壓箱底,你娘陪嫁秘方都是什麼什麼散,不是藥丸。」

      安容接了秘方,轉過頭遞給神遊的柳大夫,還在他跟前晃了兩下,他才回過神來,讓安容呲牙,裝的真像那麼回事。

      柳大夫假咳了兩聲,才接過方子,一看之下,竟然站了起來,嚇了安容一跳,忙跑到老太太身邊坐下了。

      老太太拍著她的後背,責怪的看著柳大夫,看方子就看方子,這樣激動做什麼,把她孫女兒嚇壞了,一張方子都不給你!

      柳大夫有些尷尬,「一時激動,嚇壞了四姑娘了,實在是這秘方太好了,其中一張比雪榮丸,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太太聽了心裡舒坦,「那就好,之前秘方給柳記藥鋪,只要了那麼點股,這些可不行了,我也知道柳記藥鋪要在京都立足不容易,生意越好,越是容易樹大招風,這三張秘方,每張要四成股,其中一張,你給兩成給顧姑娘,其餘的……。」

      安容在一旁忙接話道,「給兩成給弋陽郡主,她也是我好朋友,瑞親王府做靠山肯定沒問題,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柳大夫越聽越是激動,有了這些,柳記藥鋪絕對能甩濟民堂幾條街,還寬厚的讓利這麼多出來給柳記藥鋪拉攏關係,這份情誼,柳大夫無以為報啊,「我這就擬合同。」

      安容領著他去書寫,幫他研墨,等他寫了三張之後,安容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給他,「再寫一份,給我舅舅的,五成股。」

      柳大夫愕然怔住,把紙打開一看,眼珠子越睜越大,心裡驚濤駭浪,這是麻醉藥的秘方啊,能讓人昏迷失去痛覺,這藥方的價值遠遠超過雪榮丸!

      柳大夫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四姑娘實在是,實在是……麻醉藥的秘方竟然只做了添頭給他,下面的秘方,他都沒心情看了。

      柳大夫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知道五成股是偷偷給江觀的,他有利潤可賺,還給柳記藥鋪搭上建安伯的關係,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寫了合約,蓋了柳記藥鋪的印章,還有他自己的大名和手印,小心翼翼的交給老太太。

      大夫人看的眼熱,可是卻沒有她的份,那都是銀子啊,什麼都不用做,偶爾看看賬冊,就有大把的銀子進賬。

      大夫人端茶平復心情,笑道,「辛苦把你舅舅喊來,怎麼不給你舅舅幾成股?」

      江觀肅正的臉帶著些微笑,「做舅舅的怎麼能要外甥的東西。」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1:22 PM

第三十章 嫌棄

      安容歪著腦袋,臉微微紅,對著柳大夫道,「要不柳大夫你送一成給我表哥吧,舅舅不要,表哥可以要啊?」

      柳大夫哭笑不得,那是你表哥,該是你讓利才對,怎麼要他讓了,不過今兒給的震撼太大了,柳大夫也不會小氣了,他總覺得四姑娘手裡的東西遠不止這麼多,連麻醉藥的秘方都有,「行,我就再讓一成給江大少爺。」

      要是安容讓利,江觀就不要了,不過柳大夫讓的,江觀是不要白不要,笑道,「回頭讓你表哥好好謝謝你。」

      江觀事忙,以為安容有事,才急急忙趕了來,見沒什麼事了,就要告辭了,柳大夫也告辭了。

      出了侯府大門,兩人還同行了一段路,柳大夫才從袖子裡掏了張紙給江觀,江觀愣了幾秒,「這是?」

      柳大夫羨慕的笑道,「這是你外甥女四姑娘孝敬你的,江大少爺那一份,容我回去寫好,再送到府上。」

      安容給的?江觀回頭看了看武安侯府大門,眸底閃過一絲笑意,大大方方的接了,打開一看,還真嚇住了,竟然是五成股。

      真是沒白疼她,這麼孝敬舅舅,朝柳大夫道賀道,「祝柳記藥鋪生意蒸蒸日上。」

      柳大夫高興的捋著鬍鬚,「托四姑娘的福,大家受益。」

      心裡卻想著,一會兒還得去孫醫正府上一趟,一起研究麻醉散,那股份還得分他一成,哎呀,淨讓他佔便宜了。

      松鶴院,正屋。

      老太太看著三張合同,只寫了藥丸名字,也不知道哪個生意好,安容隨手拿了一張,「就把這個給大哥吧,他就幾十兩的月錢,每回從書院回來,還給我買東西,他每次都說是從牙齒縫裡節省出來的,那我就送他一塊大肉,讓他吃噎著。」

      老太太聽得伸手去戳她腦門,「好好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味,緊著你大哥用錢,那是怕他心性不定,錢多了就容易學壞,養成大手大腳的習慣。」

      安容揉著腦門,「那就不給大哥了?」

      老太太笑道,「明年開春,他就要娶媳婦了,不用跟之前那樣束縛他了,身上有些銀子,也能請客與人打好關係,將來入了官場,路也好走一些。」

      安容小心的把合同疊好,「等過兩日大哥回來,我給他這個驚喜,我的那份,祖母你幫我收著。」

      老太太也沒拒絕,叫孫媽媽拿去收好。

      沈安玉還是不滿,「就因為藥方子的書上寫了記著顧家人的好,四姐姐就給顧大姑娘那麼多好處,若是真比養榮丸好,那可是幾千兩銀子,便宜外人,你怎麼不便宜我呢?」

      沈安姒也贊同,「就是,我們還是自家姐妹呢,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安容一臉的憨傻,「俗話說,吃水不忘打井人,那是人家顧大夫寫的書,念著顧家人的好是應該的,你要是姓顧,那我也給你。」

      「那弋陽郡主呢?」沈安玉咬牙反問。

      安容有些不耐煩,東西是她的,她愛給誰給誰,「那是因為柳記藥鋪要找人做靠山,現在濟民堂名聲顯赫,回頭柳記藥鋪生意好了,大家肯定眼紅,到時候送上門做靠山的肯定不少,弋陽郡主待我很好,我就想著她了。」

      老太太擺擺手道,「好了,這事莫要再提了。」

      幾人懨懨的住了口,沈安芙轉了話題道,「四妹妹,你明兒要去瑞親王府,帶我一起去吧?」

      沈安玉更氣,竟然被人搶了先,安容扭了扭眉頭,「弋陽郡主請我去喝酒,我都是求了她半天才有的,帶你去肯定不行。」

      老太太端茶輕啜,想著早上小夥計的話,道,「瑞親王妃的頭痛症犯了,弋陽郡主估計沒心思請你們喝酒,會不會延期還不知道,要是真去的話,安容可不要吵著瑞親王妃不安生。」

      幾人很失望,心裡妒忌的直冒泡,怎麼她就那麼運氣好,爹帶她進一次宮,她就迷路闖到太后那裡了,給太后做了回肉盾,認識了太后寵愛的弋陽郡主。

      鬧了一上午,就快到吃午飯的時辰了,老太太沒有留她們一起用飯的意思,主要是怕她們太拘束了,吃不安生。

      幾人出了松鶴院,對安容尋到藥方子事還是很好奇,約好了去玲瓏閣找書看,碰碰運氣。

      安容聳聳肩,一臉就看你們運氣的表情,「你們要找,我還不是隨你們,不過現在快吃午飯了,我可不留你們吃飯。」

      沈安姒用帕子打她,「知道了,不與你一起用飯,一會兒叫丫鬟把飯菜送到竹苑,我們在那裡吃。」

      竹苑也在玲瓏苑內,一片竹林,旁邊建了個小木屋,裡面有琴棋書畫,平常她們都喜歡在哪裡玩。

      安容興緻不高,回去吃了午飯,本來還想睡會兒的,可是樓下翻書的動靜實在太大了,只好繡針線了。

      樓下書有幾百本,要找方子談何容易,秋菊端了茶點過來道,「姑娘不妨直接告訴她們書在哪裡吧,這樣吵鬧,姑娘也沒法休息。」

      安容眼神冷冷的,哼道,「我都不嫌棄她們煩,你倒是嫌棄起來了,記著藥方的書就一本,擱在內屋的箱子底下,要是秘方洩露了,你負責?」

      秋菊眼神微閃,芍藥就道,「姑娘怎麼說出來了,屋子裡進進出出的,奴婢覺得放在箱子裡不安全,不如還是送去給老太太收著吧?」

      秋菊不贊同道,「老太太既然讓姑娘收著了,怎麼好事事都麻煩老太太?」

      安容低頭繡針線,誰也沒理會。

      秋菊和芍藥兩個卻是大眼瞪小眼。

      樓下鬧騰了好一會兒,沈安玉幾個沒找到書,還上來找安容抱怨了幾句,安容沒理會她們,幾人覺得無趣,這才作罷。

      這一天,安容邁步出玲瓏閣,白狐狸毛滾邊的銀藍色折枝梅大麾,露出一角桃花泥銀散衣裙,上面著白梅朵朵,頭上梳著尋常髮髻,簡簡單單兩支白玉簪,耳畔墜著兩顆瑩白的珍珠,隨著走動,搖曳生輝。

      秋菊穿著青色裙襖跟著後面,頭上戴了珠花和銀簪,圓潤的耳朵上是丁香花耳墜。

      一路走著,在松鶴院門口,竟然見到了沈安溪,許是瞧見了她,停住腳步等她。

      待安容上前,她便福身行禮,安容忙扶著她,摸著她的手,即便套著袖筒,還是很涼,便有些責怪的看著她,「你身子還沒好,怎麼出來了?」

      沈安溪心裡暖暖的,和她一路進院子,笑道,「在屋子裡悶了好幾天,再不出來,這雪都快化完了。」

      「不就是雪嗎,這一次看不到,還有下一次,今年的雪不止這一場。」安容笑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1:31 PM

第三十一章 麥芒

      老太太早聽丫鬟稟告沈安溪來了,跟安容一樣,又是高興又是責怪,摟著沈安溪,像是看寶貝似的打量著,「消瘦了不少,吃藥的時候又不能吃油膩了,回頭身子好了,好好補補。」

      又問道,「夜裡沒有鬧得睡不著了吧?」

      沈安溪連連搖頭,「昨兒夜裡好多了,只是出了些汗,沐浴過後,睡的比以往都熟,咳嗽也比往日少了很多。」

      老太太瞥了綠柳一眼,綠柳忙福身道,「老太太,六姑娘這回可不是故意寬慰你的,是真的咳嗽比以往少了很多,不然奴婢也不會許她出來。」

      「那就好,」老太太這下才真高興,又問起安容來,安容一臉的醋味,「我就知道六妹妹在,我要排後面,你得趕緊好才是。」

      老太太嗔怪了她一眼,吩咐孫媽媽道,「去把新送來的絹花拿來,讓四姑娘先挑,免得又說我把她排後面了。」

      孫媽媽應了一聲,去拿了錦盒來,裡面各色絹花,製作的幾乎以假亂真,安容挑了對茉莉花,老太太幫她插到髮髻上,見她俏麗乖巧,滿意道,「就兩隻簪子,素過頭了,這樣瞧著好多了。」

      安容伸手撫弄著茉莉花,笑的見牙不見眼。

      外面,沈安玉幾個打了簾子進來,見安容也在,詫異了下,「四姐姐你怎麼也在?」

      安容起身回禮道,「先來給祖母請安,一會兒給母親請安後,就直接出府。」

      想到安容可以去瑞親王府,沈安玉就有些妒忌,侯府雖然門第也高,可是離王府還差遠了呢,瑞親王世子才貌雙全,要是能嫁進去……

      忽然,沈安玉又笑了,沈安容配不上瑞親王世子,去再多次也沒有用。

      想著,心裡又有些釋然。

      玩鬧了一會兒,安容便帶著秋菊去給大夫人請安,然後出府。

      這回出門就安容一個,就準備了一輛馬車,秋菊伺候在馬車裡。

      昨兒晴了一天,雪就融化了七七八八,道路上的行人多了,擺攤子的也多了。

      武安侯府離瑞親王府不遠,就隔了兩條街,那一帶住的都不是一般人,要麼是皇親國戚,要麼是天子近臣,皇上跟前的紅人兒。

      冬日上朝,雞鳴第一遍,住得遠的官員就要起了,一路上凍的直哆嗦,住在這裡的,還在被窩裡溫存著。

      好處,不言而喻。

      瑞親王府朱紅的大門飛檐斗拱,兩隻威武的石獅子蹲伏在路邊,金燦燦的鎏金匾額在陽光照射下,反耀出奪目的光華,門口立著的護衛神情嚴肅。

      瑞親王府的尊貴從門上七排九粒的銅扣就能看的出來,僅比皇宮正門九排九粒少。

      瑞親王並非皇上的胞弟,卻與胞弟一般無二,他早年喪母,太后憐惜他,就抱在膝下養大,和皇上更顯親厚。

      安容因為太后的緣故和弋陽郡主走得近,也來過瑞親王府幾回,這些護衛也認得她。

      門裡走出來個微胖的婆子,笑起來兩眼瞇瞇的,很是熱情,「趕巧了,郡主一催奴婢趕來就見到四姑娘了。」

      「讓郡主等急了,」安容歉意的笑道。

      安容才要邁步上台階,便聽見陣陣馬蹄,帶著一陣風似的,三匹駿馬便奔馳而來,安容下意識的回頭。

      只見到陽光下,一少年騎在雪白的駿馬上,身姿挺拔如,如玉般豐神俊朗。

      安容的心微微窒息,又帶了絲苦笑,以前想盡辦法巧遇,不一定碰得到,這回沒想過相遇,竟然見到了。

      他還是那麼耀眼,在人群裡,一眼就能見到他……

      可是一想到那抱著清顏離開的背影,安容的鼻子就泛酸。

      上輩子,他不愛她。

      這輩子,她不愛他。

      安容笑了笑,眼裡不再只有他。

      黑色駿馬上是個衣著淡雅的長袍男子,修眉俊目,氣度清貴,一眼看去,就覺得他天生就應該在竹林梅雪間,煮茶喝酒,獨自對弈的人物。

      棕色駿馬上是個豐神俊朗的少年,比兩人年紀稍小一些,身著翡色蝙蝠紋錦袍,頭上是一支碧玉簪,眉清目秀,輕輕一笑,墨黑的瞳眸像是光華璀璨的夜明珠,閃耀著爍爍光華。

      只是說話略顯輕挑,「這姑娘是誰?長的真不賴。」

      三人翻身下馬,瑞親王世子笑道,「她是武安侯府四姑娘。」

      安容忙給三人行禮,還沒起身,就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冷哼,「就是你嫌棄我大哥毀了容,性子冰冷,殘忍嗜血?我看你長的也不怎麼樣嘛!」

      安容頭有些大,她怎麼這麼倒霉,遇到了毒舌,靖北侯世子連軒。

      他雖然姓連,卻是蕭湛的親弟弟。

      靖北侯夫人在京都大名鼎鼎,因為她身懷六甲,還與夫君和離,生下蕭湛後,嫁給了靖北侯,靖北侯只有她一個夫人,沒有納過妾,連軒是獨子,故而性子驕縱了些。

      安容自知退親有虧,可蕭湛都沒說什麼,關他毒舌什麼事,還大庭廣眾之下奚落她一個姑娘,安容抬眸看著他,笑的淡雅出塵,「不及靖北侯世子一半漂亮,慚愧。」

      一聲悶笑傳來,靖北侯世子的臉黑成了一團,牙齒咯吱響,偏安容還擔驚受怕的四下看,「瑞親王府門前還有老鼠嗎?」

      這下就連蘇君澤也笑了,拍了拍連軒的肩膀,一臉的感慨:你遇到對手了。

      靖北侯世子又羞又怒,冷哼了一句,「好男不跟女鬥。」

      說完,輕蔑的撇了安容一眼,邁步進府。

      蘇君澤朝安容笑了笑,就追著連軒走了,倒是瑞親王世子笑道,「他性子就這樣,刀子嘴豆腐心,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安容眼角注意到連軒回頭看著他,不由的一揚眉,「大人不記小人過。」

      針鋒相對,旗鼓相當,根本就是針尖對麥芒,連軒差點氣爆,誰是小人?誰是小人!

      蘇君澤摁著他,憋著笑,三言兩語就讓靖北侯世子氣成這樣的,她是第一個,一開口就戳中了人家的痛處,連軒最討厭人家說他長得漂亮,「不是說好了好男不跟女鬥嗎?」

      武安侯府四姑娘,他也見過幾次,每次見到他臉都通紅,連話都說不利落,還以為是個溫婉的姑娘,沒想到這般牙尖齒厲。

      瑞親王世子輕搖了搖頭,請安容先行進府,安容也不客氣,盈盈福身就轉了身,路過連軒身邊的時候,脖子昂的高高的。

      「幸好我大哥沒有娶她,不然還有好日子過嗎?」連軒一字一頓,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眸底閃了閃。

      安容背脊一陣發涼。

      安容步子小,路又只有那麼一條,她都恨不得跑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1:36 PM

第三十二章 尷尬

      連軒緊緊的盯著她,據他的經驗,穿著長裙走路飛快,容易跌倒,想到這裡,他眉頭皺緊,他又不是十惡不赦之徒,走那麼快做什麼!

      莫名其妙的心口就堵了一團氣。

      「打聽到那兩首詩是誰寫的了?」

      忽然,耳畔傳來蘇君澤的溫潤如玉的聲音,連軒怔了一下,才發覺不是問他的。

      瑞親王世子莫翌塵搖了搖頭,「那日去大昭寺梅林的人不多,並沒有才情如此卓絕之人。」

      連軒伸手去逗掛在迴廊邊的鳥籠,吹著小口哨,「你還真打算找到她,然後娶她啊?就憑兩首詩就得到堂堂瑞親王世子的青睞,她福氣真不小,你不如張貼個告示,到時候人家主動就送上門來了。」

      蘇君澤看著他,笑道,「說到娶,第一個就該是你大哥,要不是尋著那腳印,我們也不知道你大哥會暈倒在溫泉旁,那姑娘可是你大哥的救命恩人呢。」

      連軒想想也是,隨即又怒道,「本來大哥臉上就有傷了,她倒好,把我大哥當衣服縫起來,還縫的那麼難看。」

      「又有才情,還會醫術的大家閨秀,還真沒聽說過。」

      秋菊見安容走的有些氣喘,回頭看了一眼道,「姑娘,他們走另一條道,你不用這麼急。」

      安容停住腳步,深呼了一口氣,見領路媽媽笑著,安容臉有些紅,岔開話題問,「昨兒還聽柳大夫說起瑞親王妃的病,她身子大好了嗎?」

      領路媽媽神情有些傷懷,「王妃是老毛病了,每回一犯病,就要折騰好些日子才會好,吃藥也沒多大的效果,叫人心疼。」

      瑞親王妃的病,安容知道,現在還好,四年後會癱瘓在床上,口不能言語,半年後吞金自殺了。

      能活四年,還是清顏替她治的,不然連四年都熬不過去,不過清顏替瑞親王妃治病還是半年後的事,不知道若是提前半年的話,她能多活多少時日?

      前世,清顏把各種醫典拿給她看,其中就混夾了瑞親王妃治療的病例,還和她討論過,只是因為要在頭部施針,一個不小心,就會讓瑞親王妃喪命,她那時候膽小,說只要學一般醫術就好了,在人家腦子上動針的事,她不要學,清顏笑笑,也沒有強求,只說到等醫術學到一定境界的時候,她還是會學的。

      針灸入多少,多少時間,她都一清二楚,安容有些猶豫,是等清顏幫瑞親王妃治病,還是她去找清顏幫忙?

      忽然,安容格外的想學醫了,那種明明自己可以,卻偏偏不行的憋屈感,讓她抓狂。

      領路媽媽領著安容去了瑞親王妃的院子,在門外接下大髦,才邁步進去。

      屋子裡,熏香裊裊,饒過折枝梅花的屏,就將屋子裡的情形一覽無餘。

      瑞親王妃坐在首座上,神情慵懶,臉色還有些蒼白,生的極美,一旁坐著另外一個貴夫人,雍容華貴,細細看還與靖北侯世子有三分相似。

      前世,安容曾見過她,靖北侯夫人,她一直知道她美,沒想到年輕幾年的她,美得不似人間絕色。

      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正是柳大夫。

      見安容過來,一個年紀約莫十四歲的姑娘走過來,身著天藍色裙襖,上面著五彩蝴蝶,隨著她的走動,竟似飛起來一般。

      她臉上掛著暖暖的笑,像是一朵盛開的芙蕖,上前親昵的拉著她,「你可算是來了,我沒想到你有了好東西都想著我,虧得我還捨不得把梅花釀給你呢。」

      竟是有些愧疚。

      安容想應該是柳記藥鋪的事,上前給瑞親王妃,靖北侯夫人還有柳大夫都見了禮。

      瑞親王妃看安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溫和,一側的靖北侯夫人就不那麼和藹了,上下打量了安容好幾眼,笑道,「我瞧著也沒那麼膽小,怎麼就怕湛兒呢?」

      弋陽郡主有些擔憂的看著安容,替她打圓場道,「弋陽也有些怕湛哥哥,就連大哥都有些怕。」

      「誰怕了?」屏風處,傳來莫翌塵打趣的聲音。

      弋陽郡主有些臉紅,跺了跺腳道,「難道你不怕嗎?」

      莫翌塵被問的啞然,俊臉微紅,他那不是怕,是打不過他。

      三人先後進來,給瑞親王妃行禮,莫翌軒擔憂的問,「母妃身子好些了沒有?」

      看到兒子這麼俊美,瑞親王妃臉上都是笑,「吃過藥,又有柳大夫幫著施針,好多了。」

      靖北侯夫人見自己的兒子從進門起,幾次瞄安容,還被人家瞪了,臉色微慍,「軒兒,不得無禮。」

      連軒耳根子微微紅,坐在那裡一本正經的喝茶,安容憋笑。

      柳大夫放下茶盞,望著安容道,「昨兒去了顧府,顧大姑娘收了東西,讓我代她向你道謝。」

      安容有心想問幾句清顏有沒有說別的,可是又怕惹人起疑,回頭得尋個機會去見見她才好。

      靖北侯夫人又忍不住多看了安容兩眼,方才柳大夫說藥丸的事時,她就在屋子裡,沈四姑娘竟然為了書上幾句記載的話,就讓出這麼多的利潤,可見是個純善之人,也正因為如此,她才對她臉色沒有那麼差,不然怎麼會說那樣的話?

      莫翌軒見弋陽郡主那麼高興,有些好奇了,「你高興什麼?」

      弋陽郡主樂不可支,「我當然高興了,安容姐姐送了我兩成股呢,那藥丸據說比養榮丸還要好,對母妃的頭痛之症也有好處呢。」

      比養榮丸還要好的藥丸的股給了弋陽兩成,連軒眼睛猛然睜大,那女人腦子壞了嗎?

      安容被他們盯的臉紅,抬眸惡狠狠的剜了連軒一眼,連軒眼神有訕然,她好像也沒那麼難看。

      弋陽郡主則跑安容身邊坐下,眨巴一雙美麗的眼眸,「你和顧家大姑娘是好朋友嗎,她人怎麼樣?」

      安容想起那張絕美的容顏,鄭重的點頭,「你想像不到的好,我見她一面,沒說話就喜歡她了。」

      弋陽郡主一張臉寫滿了驚訝,莫翌軒幾個也都怔住了,連軒呲之以鼻,「怎麼可能會有這樣好的人?」

      安容白了他一眼,「怎麼沒有,靖北侯夫人我第一眼見到也格外的喜歡啊。」

      連軒舌頭打結,這一次他不得不佩服了,這女人的口齒不是他能比的,踩著他,還捧了他娘一把。

      靖北侯夫人面上一樂,對安容那點子不快煙消雲散,從腰間解下塊玉佩給了安容,安容忙推辭,靖北侯夫人笑看著她,「不是愛屋及烏嗎,我這玉佩不好?」

      安容這才紅著臉收下。

      瑞親王妃也忍不住笑起來,可是忽然又捂住了頭,弋陽郡主忙去幫她揉起來,瑞親王妃擺手道,「連笑都頭疼了。」

      安容有些愧疚,靖北侯夫人道,「要不你歇息會兒吧?」

      瑞親王妃艱難的笑著,「難得你來一趟,多陪我說說話,我擔心哪一天我就張不開口了。」

      弋陽郡主眼眶通紅,「母妃,你的病會好的。」

      然後抿著唇瓣看著柳大夫,柳大夫有些尷尬,尤其是在安容面前,他好像醫術確實不怎麼樣,治不好沈六姑娘,也治不好瑞親王妃。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1:41 PM

第三十三章 流行

      安容見瑞親王妃額頭都疼出了汗珠,心也糾了起來,捏緊了緊拳頭,驀然望著柳大夫道,「不知道柳大夫可敢在瑞親王妃的頭上施針?」

      屋子裡的人都望著安容,然後看了看柳大夫,卻見柳大夫激動的有些站不住,「敢,不知道四姑娘手裡有沒有奇方?」

      安容一臉窘紅,「是不是奇方我不知道,但肯定對症,就是分量可能要斟酌一番,要不我先寫下來,你回去研究一下再替瑞親王妃治病?」

      畢竟半年後和現在還隔了半年,要是藥下重了量,那也是要人命的事。

      要是之前,大家可能會呲之以鼻,不過比養榮丸好的秘方都是她的,她要是會開方子,沒人會懷疑,尤其是柳大夫迫不及待的態度。

      連軒詫異,有些對安容刮目相看,「你還會醫術?」

      安容臉紅,這人問題真多,少問兩句不行嗎,「看過兩本醫書。」

      連軒嘴角抽了抽,看過兩本醫書就敢治瑞親王妃的頭痛痼疾了,這女人真不知道何為天高地厚啊?

      弋陽郡主卻拉著安容,對著連軒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安容姐姐,她那兩本醫書可不一般了,她隨便寫個方子就把她六妹妹胎裡帶出來的病症給治好了,要是把母妃的病也治好,我給安容姐姐當牛做馬都行。」

      說完,拉著安容去寫方子了,在一旁像個丫鬟似地伺候筆墨。

      有三張方子,一張是針灸的穴位,一張是治病的方子,一張是調理身子的。

      柳大夫看的眼睛放光,驚嘆道,「這就像是專門替瑞親王妃開的方子似地,要不是你沒有替瑞親王妃把過脈,我都要懷疑你是神醫,拜你為師了。」

      「要不我拜你為師吧?」安容慎重的道。

      等我把腦袋裡的醫書吃透,做你師父也差不多了。

      柳大夫一臉黑線,拿了方子去跟瑞親王妃告辭,說話聲還帶著顫抖,「我先拿了方子去找孫醫正研究一番,明兒再一起上門給您治病,有此良方,王妃的病又不算太嚴重,治癒的可能很大。」

      瑞親王妃很神情從容,但是眸底依然激動,最激動的莫過於莫翌塵了,給安容作揖道,「多謝四姑娘贈藥方。」

      安容連連擺手,有種搶了人家功勞的感覺。

      連軒眼裡帶了抹笑意,「你手裡的醫書專治怪病,我大哥臉上的傷疤你能治好嗎?」

      安容眨著好幾下眼睛,問出了她一直以來好奇的問題,「你大哥臉上真有傷疤?我一直以為他戴面具是裝酷用的。」

      前世,她見過蕭湛臉完美無缺的樣子,不過也正因為太美了,所以戴了面具。

      蘇君澤嘴抽了一下,想笑不敢笑,靖北侯夫人也是揉太陽穴,連軒看安容的眼神就跟你是白痴似的,雖然他也覺得大哥戴面具有裝酷的嫌疑,可是明明就毀容的好嗎!

      本來想鄙視安容一番,結果說出口的話卻是,「你也覺得戴面具很酷?」

      安容點點頭,連軒就笑了,「我也有塊銀色面具。」

      靖北侯夫人眼神閃了閃,這小子今天話真多,不會是?

      柳大夫走後,弋陽郡主找莫翌塵道,「大哥,安容姐姐幫母妃治病,你不會捨不得幾罈子酒吧?」

      莫翌塵啞然失笑,臉有些窘紅,「你們要什麼酒,大哥隨你挑。」

      弋陽郡主要的就是他這句話,拉著安容就出了門,邊走邊道,「要我大哥的酒就跟要他命差不多,難得他今兒這麼大方,咱們多搬幾壇回去慢慢喝。」

      莫翌塵很想把弋陽郡主給逮住,有這麼說你大哥的嗎,你大哥幾時那麼小氣了,也不怕人家誤會你大哥了,莫翌塵忽然一怔,自己竟然有些擔心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了,晃了晃腦袋,把這想法拋開。

      安容和弋陽郡主在前,莫翌塵幾個人在後,朝同一個地方走去。

      進了莫翌塵裝酒的地窖,安容見到各種各樣的藏酒,有些咋舌,「這麼多酒啊?」

      弋陽郡主有些得意,「其實這不算多,父王的藏酒才多呢,有好些這裡都沒有,而且父王的酒窖不許我們進去。」

      安容想起了後世,清顏一杯酒就讓莫翌塵折服的事,他還記得莫翌塵說,「喝顧姑娘一杯酒,才知道以前喝的全是水。」

      她不懂酒,不過清顏釀的酒她都不敢入口,辛辣不失香醇,她是一杯倒。

      安容有種想把這些水全搬回去的衝動。

      弋陽郡主問安容,「你喜歡什麼味道的酒,有梅花的,有桂花的,有菊花的,還有蘭花的……足有十幾種,咱們隨便挑。」

      沾了安容的光,蘇君澤和連軒也下了地窖,見安容手從酒罈上摸過去,連軒心裡有些怪怪的,他竟然羨慕那酒罈子,他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連軒假咳一聲道,「既然挑花了眼,不如都取一小壺,咱們都嘗嘗味道,今兒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

      安容覺得這提議甚好。

      莫翌塵吩咐小廝取酒,小廝很肉疼,一樣一壺,這裡的酒有百種啊!

      弋陽郡主怕地窖掉灰,拉著安容出去了,「大哥,我們在竹林小屋等你們,你們快些。」

      安容有些不想去,畢竟男女七歲不同席,她們怎麼能和莫翌塵他們一起呢,而且是喝酒啊,而且蘇君澤也在,她怕一會兒喝醉了會失態。

      弋陽郡主捂嘴笑道,「沒事啦,那是我大哥,我們又是兩個人,還有一群丫鬟婆子,不會有事的。」

      要真是怕毀了清譽,你就嫁給我大哥好了,我大哥人很好,你也好,很相配啊,弋陽郡主腹誹道。

      隨即又說道,「前些時日飲酒,我們是對詩的,取意境最美的詩,只要蓋過他們,就可以飲一杯酒,咱們今天繼續。」

      頓了頓,又繼續道,「最近京都流行一個分手詩,你聽過沒有?」

      安容還沒有點頭,弋陽郡主便笑道,「就是專門退婚用的,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流行起來的,我還特地為此翻了好多書呢,可惜沒尋到兩個。」

      兩人先到竹林小屋,是個極為僻靜的地方,比安容的竹苑僻靜空曠的多,裡面藏書很多,琴簫棋都有。

      弋陽郡主拉著安容這裡瞧瞧,那裡看看,抱怨道,「我大哥的竹林小屋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許我來的,今兒是沾了你們的光了,上回你送我的詩集,被我大哥搶了去。」

      安容拿了本書,靜靜的翻閱著,神情溫柔而靜謐,纖細的手指宛若一把玉蔥似地,一頁一頁的翻著,看在進門的莫翌塵等眼裡,竟覺得那書很有福氣。

      小廝端了酒水來,還有小几,動靜太大,把安容給吵到了,忙合上書,抬眸見幾人望著她,臉不由的有些紅。

      莫翌塵望著弋陽郡主,用眼神在詢問,你不是說她不愛看書嗎?

      弋陽郡主眨巴眼睛,她是不大愛看書啊,是她自己說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1:47 PM

第三十四章 蕭郎

      安容忙把書還回去,尷尬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好,弋陽郡主拉著她道,「別拘束啊,當他們是哥哥就好了。」

      他們幾乎是從小玩到大,很熟悉,安容做不到她那麼坦然,好在是有兩人,並不是獨處。

      要真是獨處的話,弋陽郡主也不敢來。

      小屋很大,中間有很大一塊空地,鋪了青錦繡毯,跪坐在上面,也不會難受。

      連軒見桌子上擺滿了小酒壺,眉頭挑了挑,問莫翌塵,「是比意境嗎?」

      莫翌塵點點頭,安容問道,「不是自己作詩吧,如果這樣的話,那我不會。」

      「不必。」

      蘇君澤緩緩吐出兩個字,讓安容的心漏掉了幾拍,低斂住神情。

      見安容不樂意跟他說話,蘇君澤心裡也悶悶的,他好像沒有得罪她吧,之前幾次不都好好的?

      莫翌塵的小廝青石做裁判,負責倒酒。

      弋陽郡主看那一壺酒,有些挑眼睛,「可以只飲小口,或是留著以後喝嗎,我們酒量不大,一會兒暈了就不好玩了。」

      莫翌塵點頭同意了,這些酒確實比較多了,弋陽郡主見他同意了,給安容擠擠眼,「你不是說你大哥也愛酒嗎,這可是個絕好的機會。」

      安容想了想,覺得很對,這樣的機會確實不多見,笑道,「只要不是作詩,我還是有三分勝算的。」

      她雖然不愛看書,可是記性卻不錯,雖說不上過目不忘,可看三遍,也能記住了。

      意境很美的詩,她見過很多,前世這樣的遊戲她也玩過很多次。

      青石擲骰子決定先後,安容是五號。

      莫翌塵、蘇君澤、連軒、弋陽郡主、安容。

      青石擲骰子,第一個是連軒。

      只聽他道,「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弋陽郡主接道,「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

      輪到安容了,安容想了想道,「一帆一江一漁舟,一個漁翁一釣鉤。一俯一仰一場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好個一江明月一江秋!」蘇君澤贊道,溫和的雙眼光亮一片,「這一局,我認輸。」

      「我也認輸,」莫翌塵笑道。

      青石拿了一酒壺過來,給安容倒了小半盞,安容嘗了嘗味道,弋陽郡主就忍不住問了,「味道如何?」

      莫翌塵緊盯著安容,好像有些擔心她說不好,就聽安容道,「好香的酒。」

      弋陽郡主厚著臉皮道,「要不你借我點吧,一會兒贏了我還你半盞?」

      還帶借的啊,安容笑著給她倒了半杯,弋陽郡主挑釁的看著對面三個人,像一隻鬥勝的公雞旁邊的小跟班,與有榮焉,「大哥,要是我們兩個贏得酒水比你們三個多,你們三個可要一人許諾我們一件事。」

      連軒大笑,頗有些自大道,「我們三個還會輸給你們兩個,不過才贏了一回而已,只要你們贏了,不就是一件事,我應了!」

      莫翌塵也點點頭,蘇君澤也沒有意見,安容覺得這想法不錯,她還真的有事需要他們幫忙呢,就算現在沒有,將來也會有。

      現在比試變了,一方只要出一首詩就可以了,不過詩詞要寫下來。

      蘇君澤念詩道: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

      捲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弋陽郡主念道:

      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

      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種壓力感撲面而來,連軒掩嘴輕咳了兩聲。

      繼續。

      酒壺一壺接一壺的端到安容和弋陽郡主跟前,莫翌塵那邊也不是沒有,不過只有寥寥幾個。

      豈止是壓力,臉都丟差不多了。

      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思考,她們給出的詩意境太好,品位都來不及呢,他們就不懂了,為何這麼多詩他們都沒有聽過?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桌子上還有二十壺,就算全部給莫翌塵他們,也贏不了她們了,弋陽郡主得瑟的笑著,白皙的脖子昂的高高的,「還不認輸?」

      連軒尷尬的笑著,「真是白讀了那麼多年的詩詞了。」

      弋陽郡主咯咯的笑著,「那我們對分手詩吧,那個比較簡單,說幾個拿幾壺。」

      這個簡單,連軒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從此蕭郎是路人,」安容脫口道。

      「咦,蕭郎?這個合適我大哥,」連軒憋笑道。

      安容滿臉通紅,恨不得把舌頭咬斷才好,恨恨的瞪了連軒一眼。

      連軒一臉無辜。

      其餘幾人低笑,他們都想到了安容退蕭湛的親。

      「從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長和短,」蘇君澤道。

      他的眼神溫潤,可是詩詞卻無情的很,安容的心驀然一疼。

      她想到了他如暖日般和煦的笑容下,一顆她永遠也捂不暖的心。

      「此後錦書休寄,畫樓風雨無憑,」安容苦澀道,眼角有些酸疼。

      蘇君澤背脊一怔,他竟然有種曾經給她寄過錦書的怪異感覺。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郎心似鐵。」

      「此情本是長相守,你若無情我便休。」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安容一口氣把能想到的說了出來,她是看著蘇君澤說的,這是她上輩子死前最渴望的事。

      說完,她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心中苦澀盡去,再抬眸時,燦若朝陽。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青石端著酒壺過來,安容望著弋陽郡主,嫣然一笑,「你說吧,我是想不出來了。」

      弋陽郡主捂臉,把羞愧兩個字遮起來,嘴上卻抱怨,「虧得上回你說你不愛讀詩,你這算是不會讀詩的嗎?」

      安容愕然,尷尬的撓了撓額頭,「這都是聽別人讀的。」

      「誰?」弋陽郡主驀然抬眸,一雙眼睛好似琉璃,異彩流光。

      對面幾人也都望著她,對讀詩給她聽的人很好奇,不知道那會是何種模樣性情的人?

      安容不知道如何回答,弋陽郡主就自己猜了,「你認識的人有才情的我都知道,就除了一個,顧家大姑娘,顧清顏。」

      安容腦海中飄過一張絕美的臉。

      天生麗質難自棄,氣韻天成。

      蛾眉淡掃,臉上淺淺的抹了一層胭脂,便已是美不勝收的驚人絕色。

      好似花園裡盛開的最雍容的花王牡丹,潤光四射,縱使百花盛開,也會在她的璀璨光芒下黯然失色。

      她就是顧清顏。

      艷冠群芳的顧家大姑娘。

      前世她最好的閨中好友。

      蘇君澤放在心底愛了六年的女子。

      安容輕輕一笑,算是默認了。

      三個男子面面相覷,京都竟然還深藏著這樣一位才情非凡的姑娘,真是映照了那一句:養在深閨人未識。

      清顏,清新脫俗的容顏。

      好美的名字。

      這一刻,顧清顏三個字印在了三人心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1:53 PM

第三十五章 驚嚇

      弋陽郡主對顧清顏的興趣要小的多,她想見她還不容易,送張請帖去顧府就成了,顧府門第不高,不敢擺譜。

      「繼續啦,」弋陽郡主催促道。

      安容細緻的品酒,聽到他們你來我往的讀詩,有種醉了的感覺。

      弋陽郡主自是敵不過他們三個,酒壺全部到了他們那一邊,不過贏的還是她們。

      弋陽郡主數著酒壺,心裡想的卻是,若是那顧清顏真如安容姐姐說的那般好,下次比詩的時候把她也叫上,準保他們一壺酒也沒有。

      連軒倒著酒,牛飲問道,「輸了答應你們一個要求,什麼要求?」

      弋陽郡主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到,她只是隨口說的,沒有真想過會贏。

      弋陽郡主白凈如蓮花般的臉龐上蕩漾起一抹笑來,如花般燦爛,「先留著,我以後想到了再說。」

      「我也先留著。」

      安容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裡笑意深深。

      竟叫人對她的要求心生了些許期待。

      贏了酒,贏了許諾,再留下只能喝酒了,弋陽郡主不捨的和安容走了。

      至於安容的酒,則會被裝好,一會兒她帶走。

      窗外,綠意濃濃,風乍起,萬竿搖空,碧色慾滴。

      忽然,一葉飄落。

      她隨手接住,輕撫了撫,置於唇瓣間。

      一首小調緩緩在竹畔流竄。

      似清風,似明月。

      「風過有聲留竹韻,明月無處不花香。」

      有人輕聲呢喃。

      走出竹林時,弋陽郡主也拽了一片竹葉,要安容教她吹曲子。

      一路玩玩鬧鬧去了正院。

      屋內,瑞親王妃見弋陽郡主高興的眉飛色舞的,笑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弋陽郡主規矩的行過禮後,挨著瑞親王妃坐下,親昵的道,「母妃,你不知道,方才我和安容姐姐兩個贏了大哥他們三個呢。」

      瑞親王妃微微詫異,看了眼安容,見她溫婉和順的給她和靖北侯夫人行禮,不卑不亢,氣度嫻雅,不由得心生喜歡,她不是第一次見到安容,總覺得今天的她沉穩了許多,不過兩人贏了世子他們三個,她是怎麼也不信的,她是弋陽郡主的母妃,對自己的女兒了解的很,安容雖說有些才情,可是連連軒都比不上,怎麼比得過翌塵和東欽侯世子?

      瑞親王妃嗔笑了弋陽郡主一眼,「那是他們三個讓著你們,也不知道低調點兒,尾巴都翹天上去了。」

      弋陽郡主嘟著唇瓣,撒嬌道,「誰說是讓著我們的,明明我們就是憑真本事贏的,不信回頭你問大哥他們,連軒哥哥都甘拜下風了呢。」

      靖北侯夫人這回是真詫異了,連軒性子倔,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讓他甘拜下風的,看來是真有本事,靖北侯夫人看安容的眼神愈加不同。

      坐了會兒後,安容見時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辭。

      弋陽郡主送她到二門,還依依不捨的道,「回去之後你可得記得給我下帖子,我也去你的玲瓏苑玩。」

      安容連連點頭,笑道,「記得呢,不會忘了。」

      出了門,馬車已經等候在那兒了,秋菊扶著安容上了馬車後,自己也鑽了上去。

      安容坐在絨毛墊上,閉眼假寐,秋菊則看著她發呆,清秀的臉上寫滿了疑惑,是四姑娘沒錯啊,可是她什麼時候認得的顧大姑娘,還聽她讀過詩?

      還有,她也認得字,四姑娘什麼時候讀過醫書?

      她認得四姑娘的字,幾日時間,忽然就變得溫婉雋秀,頗具大家風範了?

      還有刺繡,明明以前只能勉強齊整,現在卻透著靈巧,像是活了一般。

      太奇怪了。

      四姑娘還是以前的四姑娘,偏偏感覺又不像是她了。

      秋菊想不通,低垂眼睛,卻猛的一怔,「姑娘的荷包去哪兒了?」

      突如其來的一聲,把假寐的安容給驚醒,低頭看,腰間空空如也,不由的也急了。

      荷包可是貼身物件,若是被男子尋了去,她可能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安容迫使自己鎮定,安慰自己道,「荷包是海棠給我的,上面沒有標記說是我的,外人拾了去也沒什麼。」

      秋菊還是有些擔心,可是又不能回去找,只能祈禱了。

      梅林小屋。

      三人在痛飲,青石邁步進來,手裡拿了個荷包,道,「我在來的路上,在草蔓裡撿到一個荷包,不知道是誰的?」

      來過梅林的除了郡主就只有沈四姑娘,這荷包雖然有些濕,不過還算乾淨,應該是才留下的。

      連軒一眼就認出那是安容的荷包,忙起身拿在了手裡,鼻尖是一股幽蘭清香。

      「這會兒她應該還在府裡吧?」連軒問道。

      青石搖搖頭,「我走的時候就見到她帶著丫鬟出府了。」

      出府了?!

      連軒臉色大變,來不及告辭,撒腿就往外跑,像是被火燒了眉毛一般。

      莫翌塵和蘇君澤面面相覷,這又是鬧得哪一齣?

      再說此刻的安容,正在驚慌失措中,手緊緊的抓著馬車,可是馬像是瘋了一般,一個勁的往前跑。

      安容忍著左撞右晃的疼痛,心裡將連軒咒了個半死。

      因為丟了荷包,安容嘴上說不擔心,心卻是提著的,秋菊怕她嚇壞了,就要給她倒杯茶,壓壓驚。

      誰想壓驚變成了受驚。

      馬車小箱內暖的有茶水,秋菊打開一看,當時就嚇白了臉,三隻老鼠在暖茶的匣子裡。

      秋菊一聲驚叫,把手裡的暖壺扔了,三隻老鼠在馬車裡躥來躥去,出去的時候撞到了車夫。

      車夫一驚,沒有拉住馬。

      然後,馬就發了瘋似地狂奔,一路上也不知道撞到了多少小攤子。

      安容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看著就要撞到一個四五歲的孩童,忽然一道黑影把孩童一拐,放到路邊,趕緊追上馬車。

      一輛奔馳的馬車,力道有多大可想而知,可是對方卻拉著韁繩,硬生生的把馬給拽停了。

      待馬車停下之後,安容揉著肩膀,忍著腦袋的撞疼,掀開車簾,見到的卻是……

      一個身材挺拔的男子緩緩倒下。

      臉朝下。

      男子身穿雪青色錦袍,上面著木槿花暗紋,腳上的靴子用金絲銀線了冰紋,絕非等閒之輩。

      細細看,會發現他肩膀處有濕潤,好像是血。

      這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安容忙下了馬車。

      秋菊知道自己闖了禍,再看安容不顧大家閨秀的禮儀,直接就跳下了馬車,就更加的後悔了,她要做什麼倒茶!

      安容蹲下去一看,頓時呆住了。

      是蕭湛。

      難怪肩膀上有血了,傷的那麼重,還不好好在府裡養傷,又因為用力拽馬,讓傷口崩了。

      安容很無語,害她的是弟弟,救她卻是大哥。

      她打定主意要報的仇,還怎麼下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1:58 PM

第三十六章 醫書

      安容四下望了望,也沒人上來幫幫她,上次在大昭寺梅林,無人在,她可以肆無忌憚,可是這麼多人,她怎麼去扶他?

      車夫忙過來,還有秋菊,安容叫兩人扶起蕭湛,「往前面走,柳記藥鋪就在前面不遠。」

      走了約莫百步,連軒幾人就趕到了,三人一路來也知道方才驚了馬。

      連軒很懊悔,之前他不過是想對安容小懲大誡嚇唬她一番,沒想到會落得驚馬的地步。

      擔心安容會出事,一路狂奔而來,可是見到安容完好,自家大哥反倒暈了,連軒有些懵了,一時愣愣的不知道作何反應。

      安容見他那樣子,就一肚子邪火,眼神帶著冰刀,「還傻愣在那裡,再不救你大哥,他就血流而亡了!」

      莫翌塵和蘇君澤趕緊過來扶著蕭湛,將來他扶進了柳記藥鋪。

      小夥計見幾個穿戴不凡的貴少爺登門,其中一個還暈了,有些愣住,再聽安容吩咐趕緊找柳大夫來。

      小夥計經常送藥去武安侯府,認得安容,武安侯府四姑娘!

      柳大夫這兩日的高興,他們能加工錢,都是因為她的秘方!

      能和她一起的,絕非尋常人,她要尋柳大夫,豈敢怠慢,趕緊道,「先進內堂,柳大夫在後院同孫醫正商議事情,我這就喊他來。」

      不到片刻,柳大夫就急急忙趕了來,同行的還有另外一位,年紀比柳大夫稍小幾歲,一身青袍,眼神儒雅,正是孫醫正。

      聽到小夥計說沈四姑娘送了病人來,還有幾位貴公子,柳大夫決計沒有想到,這些貴公子貴到這般地步,親王世子,侯世子,國公府少爺……

      顧不得和安容說話,柳大夫和孫醫正就幫著蕭湛治療了,柳大夫還打趣了一番,「前兒你還跟我說,有了新的止血辦法,把人的傷口縫合,我還忍不住想去蕭國公府看看,沒想到今兒就如願了。」

      這話是對孫醫正說的,兩人經常在一起研究醫術,蕭湛就是孫醫正負責治療的。

      傷口太大,止血就非常的困難,用針把傷口縫合起來,這舉措實在是驚人,要知道,一般情況下受這麼重的傷的人不多,可是戰場之上,藥物匱乏的情況下,不少人就是因為血流不止而死的,若是這辦法可行,那能挽救多少性命?

      這會兒包裹傷口的紗布早被鮮血浸透,取下來一看,傷口觸目驚心,孫醫正當時就怒了,「真是不知所謂,早叮囑他在傷口癒合之前,不能用力,否則這條胳膊就廢了,還這麼莽撞!」

      大夫,對於不聽醫囑的病者總是火氣大些。

      安容低了低頭,眸底有一絲懊悔和內疚,復而又抬頭狠狠的瞪了連軒一眼。

      連軒站在那裡,早就悔恨的肝腸欲裂了,一時胡鬧,害她受驚嚇,還害了大哥。

      莫翌塵站在那裡,瞥了瞥安容幾眼,蕭湛雖是因為她弄崩了傷口,可到底是個男子,衣服脫了,她應該避開吧?

      可是安容沒走,秋菊也緊緊的看著,完全沒想起來這回事,她在擔心,要是蕭國公府表少爺因為救姑娘死了,她們會怎麼樣?

      孫醫正和柳大夫拿這麼重的傷有些無力,他們沒有縫過傷口,安容見他們半天不動手,忍不住催促道,「縫傷口的線已經斷了,先扯下來,再重新縫上吧。」

      醍醐灌頂,孫醫正驀然看著安容,「這線還能取下來?」

      安容滿臉黑線,「等傷口好差不多,不流血了,當然可以取下來了,不過好像很疼的樣子,應該會把他疼醒吧,不是有麻醉藥嗎,先備著吧。」

      蘇君澤幾個怔怔的看著安容,她竟然在教孫醫正怎麼救人?她不是只看過兩本醫書嗎?

      小夥計趕緊去把配好的麻醉藥拿來,柳大夫小心的把線扯下來,蕭湛果然疼的眉頭直蹙,孫醫正用麻醉藥捂著他的鼻子,一會兒後,他就不動了。

      扯掉斷線,又處理了下傷口,再重新縫起來,敷上藥,把傷口包紮好,柳大夫才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

      孫醫正望著安容,眸底帶著質疑和探究,「你知道他的傷口是誰縫的?」

      當然知道了,因為是我縫的,不過安容不想惹事,故作不知道,「孫醫正為什麼這麼問?」

      孫醫正也覺得不大可能,她年紀輕輕,又怎麼會有這般造詣,柳大夫說過她只瞧過兩本醫書,「只是對姑娘也知道縫合傷口有些好奇,在下唐突了。」

      說完,又道,「聽聞姑娘手裡有兩本曠世醫書,我們兩個不求觀望,若是姑娘知道縫合傷口的事,還請告訴我們,戰場之上,真刀真槍,像蕭公子這樣的傷口比比皆是,縫合傷口或許就能救他們一命。」

      這一點,安容當然知道,前世縫合傷口的事清顏並沒有隱瞞過誰,孫醫正、柳大夫上門請教醫術,她也沒有藏著掖著,甚至連醫書都借給他們看。

      清顏說過,醫術是用來救人的,知道的人越多,受益的人也就越多。

      清顏的藥鋪雖然掙錢,可她從不隱瞞,她掙錢的是香方,她和清顏關係那麼好,也只見過兩張香方,還是不小心被夾在了醫書裡。

      不過,她曾求了清顏幫她調製了一種獨屬於她的香。

      既然醫書學了就是救人之用,她就更不會隱瞞了,安容道,「其實傷口縫合方法很多,就跟補衣服一樣,有各種辦法,有單純的縫合法,還有連續縫合法,有些傷口較淺,縫合一次就能很好的止血了,有些卻要縫合兩次,就像衣服,裡面縫一次,在外面再縫一次。」

      孫醫正驚嘆,又有了疑問,「裡面的線怎麼拆?」

      安容有些口乾舌燥,笑回道,「其實有一種線可以用來縫合傷口,卻不用拆下來,它會自己吸收掉。」

      孫醫正激動了,柳大夫忙問,「這樣的線聞所未聞,不知道哪裡有?」

      安容被問的啞然,臉頰微紅,吶吶聲道,「在羊的肚子裡……。」

      孫醫正和柳大夫面面相覷,她不是開玩笑的吧,只聽說過羊毛,可也太短了啊,就聽安容繼續道,「羊腸線其實就是用羊的小腸粘膜下層製成的,別問我具體是怎麼制的,醫書上沒寫。」

      儘管安容不知道,可是孫醫正和柳大夫已經激動莫名了,這已經給了他們莫大的啟發了,總比他們沒頭沒腦的瞎捉摸好,能少走很多的彎路。

      兩人給安容作揖,安容忙避讓,正好見到蘇君澤打量她,安容臉色微微僵硬,側過臉,又見到莫翌塵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安容只好望著柳大夫,眼睛落到受了傷的蕭湛臉上,銀色面具灼灼耀眼,只遮住了小半張臉,另外半張也驚為天人了。

      不知道他毀容時到底是怎麼個模樣?

      安容有些好奇,可是要她伸手去摘人家的面具,她還真做不出來。

      看著蕭湛的傷口,還是有些血跡滲出,安容不擔心他會死,但是會擔心感染,尤其是柳大夫和孫醫正治病的時候,好像比清顏教的簡單太多,忍不住出聲提醒道,「下次縫合傷口的針線最好是消消毒,還有傷口,最好是噴點酒洗洗,能消毒。」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2:03 PM

第三十七章 寵物

      柳大夫和孫醫正互望兩眼,覺得說的很有理,再看安容的時候,安容在假咳,「柳大夫,就算你不收我做徒弟,好歹借我兩本醫書看看吧?」

      柳大夫哭笑不得,只不過看兩本醫書,就能治療六姑娘和瑞親王妃了,她要是學了醫術,還有他們的活路嗎?

      可是安容給了柳記藥鋪那麼大的好處,就連救治瑞親王妃的藥方都給了他,這可是送了他一個天大的恩情啊!

      柳大夫吩咐小夥計去取醫書,笑道,「四姑娘先看著,看完了再叫丫鬟來拿。」

      只是基本入門的藥學常識,安容早背的滾瓜爛熟,可是要醫書只是第一步,回頭再磨著老太太同意她學醫。

      安容朝柳大夫道謝,然後帶著秋菊離開。

      藥鋪門口圍了很多人,手裡拿著扇子,燈籠,畫卷,森…都是破的。

      雖然圍著,但是沒人敢說什麼,他們只是小販,買賣糊口,艱難度日,得罪不起達官顯貴,可是東西被毀了,總要有個賠償吧?

      一般情況下,大家都自認倒霉,忍氣吞聲了,可是今天見是個姑娘,姑娘的心腸總是軟些。

      安容很頭疼,回頭氣呼呼的看著連軒,連軒撓著額頭,理虧道,「我賠。」

      說完,從腰間解下荷包,丟給了其中一個小販,小販見滿滿一包銀子,足夠賠大家的還有餘,連連道謝,「多謝公子。」

      謝什麼謝,那是他應該賠的!

      安容恨鐵不成鋼的在心裡罵了一句。

      車夫牽馬車過來,看了眼連軒,然後道,「四姑娘,馬車裡沒有老鼠了。」

      安容毛骨悚然,汗毛倒豎,連軒尷尬的恨不得扭頭就走,正要道歉,可是安容根本就不給機會,踩著凳子就上了馬車,進車之前,還丟下一個眼神:這筆賬,咱慢慢算!

      看著馬車奔遠了,連軒心裡真不是滋味兒,以前也沒少嚇唬過別人啊,嚇哭過都有,可是他也沒像現在這樣愧疚過,他好像很怕她生氣似地。

      自己怕她做什麼,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能把他砍了還是剁了?

      捏了捏袖子裡的荷包,連軒很苦惱。

      回到侯府,安容的怒氣才消了下去,可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驚馬的事早傳到了侯府,二門處早有丫鬟等候。

      安容隨著丫鬟去了松鶴院,老太太眼眶通紅,不等安容行禮,就把她召到了跟前,心疼的看著她,「方才肯定是嚇壞了,可撞疼了?」

      老太太摸著安容的手,又碰她的胳膊,安容倒抽了一口涼氣,苦著張臉道,「胳膊撞在了馬車上,有些疼,我從柳記藥鋪拿了藥膏,一會兒回了玲瓏閣,抹了藥,兩天就沒事了,祖母別擔心。」

      老太太越發的心疼,臉也沉了下去,聲音沒了以往溫和,「早聽說靖北侯世子為人驕縱,是家中獨子,被慣壞了,沒想到竟然這麼不知道輕重,若不是救安容的是他親大哥,這事絕不會這麼輕易算了的!」

      靖北侯和武安侯府同是侯府,又理虧在前,老太太不會允許別人欺負到武安侯府頭上來的,忍氣吞聲只會讓人小瞧了武安侯府,往後還怎麼在京都立足?

      沈安玉幾個聽到暖壺裡放了老鼠,一個個都起了雞皮疙瘩,直搓胳膊,又吩咐丫鬟道,「回頭把那暖壺扔了,馬車也仔仔細細的清洗一遍!」

      大夫人坐在那裡,關切的看著安容,又看了看老太太,神情頗有些為難,「安容出事的時候,蕭國公府表少爺應該不知道裡面是安容,也不知道是靖北侯世子害的,於情於理都該上門道謝,只是……。」

      老太太的眉頭也攏了起來,只是安容不看好蕭國公府表少爺,硬是求到太后那裡退了親事,傷了蕭國公府的臉面,偏救安容的是她退了親的蕭湛,這麼個以德報怨的少爺,安容竟然嫌棄人家不好,這臉武安侯府有些丟不起,幸好害安容的是靖北侯世子,不然只怕道謝都會被拒之門外。

      安容坐在那裡,滿臉通紅,心裡愈加的惱了靖北侯世子,巴巴的看著老太太道,「祖母,許是那老鼠是靖北侯世子的心愛之物,下人認錯了馬車,現在老鼠丟了,咱們尋幾隻碩大的,賠給他吧?」

      一屋子人都看著她,安容臉不紅氣不喘,「冤家宜解不宜結,蕭國公府表少爺以德報怨,我也不好苛責他弟弟。」

      老太太神情莫名的看著安容,忽而眸底閃過一絲笑意,吩咐孫媽媽道,「就照著四姑娘的吩咐去辦吧,你親自去一趟靖北侯府。」

      孫媽媽哭笑不得,她出門送禮的次數不少,可是送老鼠的,還是頭一次,四姑娘真是古靈精怪。

      孫媽媽親自去集市上買了三隻老鼠,趕到靖北侯府的時候,正好碰到靖北侯夫人的貼身媽媽帶著致歉禮出來,聽見武安侯府來人了,很是詫異了下,夫人一聽說了這事,就趕緊派她去賠禮道謝,明兒再親自去一趟,怎麼武安侯府比她手腳更快?

      忙領著孫媽媽進府,一路上關懷的問四姑娘怎麼了,孫媽媽淡淡的回了幾句。

      正屋內,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正在數落靖北侯世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兩人雖然寵溺兒子,可是兒子玩過了份,再不管教,將來還不知道會闖出多大的禍事來。

      孫媽媽進屋的時候,靖北侯世子正跪在地上,一副知錯了的神情,還對武安侯府來人有些詫異。

      孫媽媽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上前給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請安,靖北侯夫人賠笑道,「逆子被我們慣壞了,做事少分寸,嚇壞了沈四姑娘,正在管教呢,讓府上看笑話了,本來我打算明兒親自帶著逆子去給四姑娘賠不是,倒是麻煩你跑一趟來不知是?」

      孫媽媽代表的是武安侯府,靖北侯府又做錯了事在前,不好擺臉色,不然靖北侯夫人怎麼會對她這般和顏悅色,孫媽媽笑道,「夫人過慮了,四姑娘雖然膽小,卻也不是什麼事都能嚇著她,這不一回去,就說了這事不怪靖北侯世子,在瑞親王府贏了世子一個要求,世子忍痛割愛贈她老鼠,這樣的心胸讓她欽佩,只是四姑娘有養的寵物,無瑕分心照顧世子的寵物,枉費了世子的一番心意,四姑娘怕世子無聊,沒了寵物打發時間,特地命奴婢送了三隻小老鼠來。」

      孫媽媽說完,夏荷就領了個籠子來,上面蓋著紅綢,直接就放到了靖北侯世子的身邊。

      靖北侯世子一臉漲紅,把老鼠當寵物,這麼別具一格的嗜好,是要他名揚京都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2:07 PM

第三十八章 親疏

      靖北侯的臉色鐵青,雖然孫媽媽說的寬厚,安容知書達理,寬宏大量,沒有絲毫責怪他兒子的意思,可越是這樣,越是打他的臉,堂堂世子的心胸竟然這樣狹隘,還不及個姑娘!

      靖北侯夫人也是一臉的尷尬,要是安容哭著鬧著,她還好處理一些,這樣溫和,受了委屈還這般大度,越是叫她不知所措了,看自家兒子的眼神更加的不虞。

      孫媽媽把話送到,便福身告退了,還是之前的媽媽送她們出府。

      孫媽媽轉身走後,連軒就掀開了籠子,裡面是三隻雪白的小老鼠,可愛的緊,只是再可愛,它也是老鼠啊!

      靖北侯看到那老鼠,額頭就青筋暴起,狠狠的拍著桌子,膝下只有這麼一個獨子,平時捨不得打,捨不得罵,以至寵的無法無天了,正要罰他呢,就聽兒子道,「兒子知錯了,下次一定好好用心挑選寵物。」

      說完,又從地上爬起來,湊到靖北侯夫人身邊坐下,道,「娘,你不是嫌棄雪團掉毛嗎,你把她給我吧?」

      靖北侯夫人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那是你姨母給娘的,娘豈能隨隨便便送人?」

      連軒苦著張臉,「娘,你別捨不得啊,姨母都送你了,你就是殺了燉湯喝,她都不會怪你,下次見到姨母,我跟她說一聲就是了。」

      靖北侯夫人拗不過自己的兒子,嗔了他道,「行了,就算要送,也是娘送,還輪不到你,回屋好好反省去。」

      連軒忙站起來行禮,出門的時候又改了主意,「娘,我還是去瞧大哥吧。」

      靖北侯頭疼,「他怎麼就沒有他大哥一半的穩重呢?」

      靖北侯夫人端茶輕啜,聞言,眸底閃過一絲笑意,「湛兒是我大哥養大的,性子最像他,你要是覺得軒兒輕挑了些,交給大哥養上半年……。」

      靖北侯腦子裡閃過一張不會笑的臉,臉皮抽了抽,「還是免了吧,就軒兒那樣,交給你大哥,不用半個月,准得爬回來。」

      靖北侯夫人一瞥眼,「有你這麼說你兒子的嗎,他性子這樣,像誰?」

      靖北侯當即尷尬的咳了一聲。

      玲瓏閣,浴室內。

      熏香裊裊,熱氣騰騰,偌大的花梨木浴桶裡,灑了些花瓣,女子肌膚若冰雪,吹彈可破,三千青絲用紗巾包裹起來。

      她看了看左邊的胳膊,一團淤青很是顯眼,輕輕碰觸,疼的直抽氣,用紗巾擦拭了水跡,挑了些藥膏抹上,又去看右邊。

      芍藥拎了熱水進來,不解道,「靖北侯世子那般紈劣,害的姑娘撞成這樣,怎麼那樣輕易就放過他了?」

      安容看了芍藥一眼,略帶悶氣道,「不然能怎麼樣,他是因為我退了他大哥的親遷怒於我,退親的事我的確有錯,再加上救我又是他大哥,我只能忍了。」

      芍藥望著安容,見水氣氤氳下的她,臉若桃花,有些挪不開眼,嘴快道,「奴婢覺得姑娘是被三姑娘她們給騙了,蕭國公府表少爺多好的人啊,傷成那樣還救姑娘你,聽秋菊姐姐說,他胳膊差點就廢了呢,這樣英勇捨己為人的公子可不多見,比起那些整日只知道吟詩誦雪的少爺好多了。」

      說完,芍藥又湊近一步,小聲的問,「姑娘上回在梅林救的公子是不是就是他?聽秋菊姐姐說的,奴婢覺得就是他。」

      一樣帶著面具,一樣肩膀靠近胳膊的地方受了傷,一樣縫合著傷口,巧合太多了!

      安容望著芍藥,眼神微寒,芍藥忙抿唇道,「奴婢只是好奇,不會到處胡亂說的。」

      雖然她打心眼裡覺得姑娘和蕭公子有緣,可是退了親了,還是太后說的情才退的婚,哪還有什麼機會走到一起啊?

      安容閉上眼睛,她雖然也覺得蕭湛不錯,可蕭湛不會是她的,前世她退了蕭湛的親,讓他的惡名更加廣為流傳,蕭國公府退而求其次,求娶了名聲不怎麼樣的清顏,算算日子,也就這個冬天的事了。

      她只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沒想過改變別人的。

      安容沐浴出來,就見到沈安玉幾個在她屋子裡吃糕點,有說有笑,見到安容便問,「聽說你和弋陽郡主兩個贏了瑞親王世子好多的美酒,怎麼沒帶回來?」

      安容整理雲袖,笑著走過去道,「酒水太多了,一時間找不到大小合適的酒瓶裝,我總不好一直在那裡等著吧,今兒應該會給我送來的,不過你們每人只有一瓶子,餘下的我給爹爹和大哥留著。」

      沈安姒對酒水興趣不大,笑問道,「你贏了三位世子三個請求,你有沒有想好請求什麼?」

      沈安芙掩唇輕笑,「這要求還真不好提,四妹妹不是對東欽侯世子讚不絕口嗎,他還幫你撿過風箏,對了,那風箏之前不小心弄破損了些,拿去找人照著做也有好幾日了,怎麼還不見送回來?」

      秋菊端了茶水過來,笑回道,「做風箏的師父接了一批活,趕著做呢,所以要多等幾日,估摸著這兩日也該做好了,趕明兒奴婢去催催。」

      安容神情懨懨的,沒有接話,她知道沈安芙話裡的意思,要她借著提要求,要東欽侯世子娶她呢,只是這話說出來尷尬,彼此心裡明白就成了,至於風箏,正好是她和東欽侯世子相識之物,正好可以藉此表明心意,安容想起前世種種就覺得渾身冰冷,恨不得親手撕了那風箏才好。

      沈安芙見她提東欽侯世子和風箏,安容都沒什麼表情,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以前不是一提到他就面紅耳赤加跺腳嗎?

      樓下,有腳步聲傳來,冬兒打了簾子進來道,「四姑娘,弋陽郡主派人把酒水給你送來了,是放在樓下,還是搬上來?」

      「搬上來吧。」

      得了安容的吩咐,冬兒下去後,很快六個小丫鬟就上來了,酒水擺的整個桌子都是,安容微微詫異,數了數,竟然有一百種。

      同一色的酒瓶,分量也是之前酒壺的兩倍多,瑞親王世子這麼大方啊?

      酒瓶上還貼了紙條,寫明了什麼酒。

      沈安姒幾個興緻勃勃的挑酒,一定要安容送她們兩瓶,安容捨不得道,「那不行,府裡兄弟姐妹多,我總不能送你們兩瓶,他們就一瓶吧?」

      沈安玉妒忌的看著她,不以為然道,「那有什麼,親疏有別,再說了,有這麼多酒呢,一人送兩瓶,還能剩下一大半呢,你又喝不完,難不成你又要撇下咱們這些手足不送,送什麼顧家姑娘吧?」

      沈安玉說著,沈安姒幾個也想起藥丸秘方的事,用一種責怪安容胳膊肘往外拐的眼神看著她,滿含質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2:11 PM

第三十九章 沈家

      安容心中微慍,她是不怎麼愛喝酒,可是她們又幾時喜歡了,要她送酒不過是習慣罷了,要回去,指不定就放在那裡蒙塵,或者拿來討好爹爹,這輩子,她最厭惡的就是替人做嫁衣裳!

      可是有了好東西,姐妹之間不分享一下著實說不過去,安容咬咬牙,肉疼的答應了,沈安玉幾個又後悔沒要三瓶了,不管喜不喜歡,她沈安容有,她們就該有!

      等她們挑好了酒後,安容就開始轟人了,「知道我好說話,一會兒又哄我送你們酒,趕緊走啦。」

      沈安玉回頭看著她,眼角餘光卻掃到那些酒瓶上,瑞親王世子釀的酒,平常可是極難得到,便道,「你不送十瓶給娘嗎?」

      安容心裡微冷,她還真是不見外,一開口就是十瓶,安容面色不露的笑道,「母親又不愛喝酒,送給她也是留了給爹喝,我給爹留著呢,再不行,我送兩瓶給她嘗嘗味道就是了。」

      好說歹說,才把幾姐妹給哄走了,安容挑了兩瓶子叫秋菊給大夫人送去,六瓶子讓芍藥給老太太送去。

      又派人給沈安溪和沈安淮送了兩瓶子去,至於年紀小的幾位少爺姑娘,平素往來不多,就送了一瓶。

      海棠邁步上樓,安容正在吃蜜餞,這是方才芍藥送酒去,老太太賞給她的,味道很甜,見了海棠,笑問道,「見到五少爺了?」

      海棠笑著點頭,「見到了,奴婢去的時候,五少爺正在學吹簫,許是剛學,五音還不全,聽說姑娘給他送了酒,還是瑞親王世子珍藏的,一定要嘗一口,三姨娘拗不過他呢。」

      安容一聽沈安淮學吹簫,還五音不全,腦子裡想象了一下,就笑了出來,「我是沒有簫,不過大哥好像有好幾支玉簫。」

      忽然,有一陣腳步聲傳來,還有說話聲,「早知道你看中了大哥的玉簫,我就不費心思去挑什麼禮物了。」

      聽著這醇厚熟悉的聲音,安容身子一怔,鼻子當即就酸成了一團,眼淚就出來了。

      海棠站在安容跟前,見她眼淚說來就來,嚇了一跳,好好地姑娘怎麼哭了?

      安容下了小榻,迎上前去,眼淚沒來得及擦乾,把沈安北嚇住了,虎著臉問,「誰欺負你了?」

      安容鼻子更酸,她只是好幾年沒有看到過大哥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大哥的音容笑貌,她感激上蒼的憐惜。

      安容笑著搖搖頭,暗暗握緊拳頭,在心底發誓:這輩子大哥的悲劇絕對不會再上演!

      「沒事呢,就是聽到有禮物高興的,大哥,你給我的禮物呢?」安容迫不及待的問,眸底悲色不再,而是興緻勃勃。

      沈安北眸底帶著疑惑,他一個月會回來兩三次,以前也沒見到安容這樣哭啊,沈安北皺眉道,「是不是靖北侯世子欺負的你,明兒大哥去揍他一頓給你出出氣。」

      安容破涕為笑,拉著他坐下,「你是我大哥,還不了解我嗎,欺負我的,我什麼時候好脾氣過,祖母也會幫我的,不說這事了,我的禮物呢?」

      沈安北這才從袖子裡拿了兩個錦盒出來,一大一小,安容打開一看,眉頭輕挑,眸底露出一絲疑惑。

      前世,大哥該明天回來的啊,送他的禮物是他新得的一隻狼毫玉管筆,不是一對珍珠耳墜和一串糖葫蘆啊!

      安容扭眉看著沈安北,「大哥,你的狼毫玉管筆呢?」

      沈安北猛然一怔,四妹妹是怎麼知道他原是打算送狼毫玉管筆給她的?

      碰觸到大哥質疑的眼神,安容心咯一下跳著,忙補救道,「我聽說瓊山書院舉行比試,彩頭就是狼毫玉管筆,大哥才情非凡,還不是手到擒來?你又素來最疼我,肯定會送我的。」

      沈安北尷尬的臉紅了紅,「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大哥沒能得第一,下次,下次我一定把彩頭贏回來給你。」

      安容眸底微閃,總覺得有什麼不尋常,忽然想到什麼,忙問,「大哥,得第一的是誰啊?」

      「他跟我一樣姓沈,叫沈祖琅,」沈安北笑道,只是笑容裡有些惆悵,「他是齊州解元,俊朗如辰,來瓊山書院求學,明年參加春闈,應該會是一甲之列。」

      聽到沈祖琅三個字,安容的臉色微沉,眼神冰冷一片,沈安北納悶了,嘆息道,「大哥確實不如他有才,大哥可以承襲爵位,不用與他比。」

      安容抿了抿唇,覺得有些事還是要告訴大哥比較好,便看了看秋菊幾個,擺手道,「你們先出去。」

      秋菊幾個以為他們兄妹有悄悄話要說,福身便退出去了。

      沈安北見安容這麼慎重,臉色還冷著,越發不解,就聽安容問道,「大哥還記得祖父為什麼從軍嗎?」

      沈安北點點頭,這事他怎麼可能會忘記,「曾祖父是前朝御史,前朝皇帝昏庸無道,不聽諫言,抄了曾祖父的家,幸好祖父外出遊玩躲過一劫,這事我記得呢。」

      安容捏了捏拳頭,堅定的看著沈安北,「有些事大哥不知道,我卻知道,當年曾祖父風光的時候,齊州沈家處處巴結,後來曾祖父遇難,齊州沈家就急著撇清關係,祖父逃難到齊州求庇佑,結果他們非但不幫祖父,為了表示對朝廷的忠心,把祖父綁了要送官……。」

      安容憤怒的說著,頓了一下,神情緩和了三分,「幸好有人相助,祖父才得以逃脫,後來祖父從軍,打到齊州的時候,手底下的兄弟得知齊州沈家寡情薄義,要替祖父報仇,殺了兩個沈家後輩,還燒了沈家正堂,把齊州沈家的當家族長給活活氣死了,你知道他是沈祖琅的什麼人嗎?」

      沈安北默然一怔,直勾勾的看著安容,安容閉眼道,「沈祖琅是齊州沈家嫡脈,被祖父氣死的是他的太祖父。」

      沈安北如遭雷擊,安容苦笑道,「這些年齊州沈家一直休養生息,沒有什麼人入朝為官,就是忌諱祖父,如今祖父過世了,當年知道這事的人又不多,祖父留下遺訓,要沈家成為世家名門,就是怕齊州沈家的報復,你知道國子監祭酒是沈祖琅的什麼人嗎?」

      沈安北臉色蒼白。

      「是他的表姑夫,」安容擲地有聲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02:17 PM

第四十章 委屈

      沈安北的臉色又蒼白了三分,瓊山書院的院長是國子監祭酒的好友,難怪會對沈祖琅多加照拂,讚不絕口。

      如同沈安北所說的,他是世子,並不一定非要參加科舉,承爵就可以了,只是又是世子又有功名在身,仕途會通暢一些,可是明天春闈之前,大哥被污衊妒忌沈祖琅,給他下藥,連參加科舉的資格都沒有了!

      也是那時候,老太太才告訴他們這些事的,這一世,她一定要大哥長點記性,別被他們害了都不知道。

      安容見沈安北的神情,撅著嘴道,「大哥是不是不信啊,這可是我無意中聽到祖母和孫媽媽談話提起的,這些年,祖母一直關注著齊州沈家呢,是不是與沈祖琅一起進京的還有一個少年,比他小一歲,叫沈寒川?」

      沈安北還懷疑什麼,妹妹連沈寒川都知道,只是那小子性子飛揚跋扈,他不喜歡。

      安容見大哥一提到沈寒川就拉長了臉,也忍不住嘆息了,事情果然還跟前世一模一樣,「大哥,你知道當年救祖父一命的人是沈寒川的什麼人嗎?」

      沈安北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安容點點頭,「是他的祖父。」

      頓了頓,安容又道,「其實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飛揚跋扈未嘗不是一種保護。」

      除了大哥沒能參加考試外,沈寒川同樣沒有,最後父親念著救命之恩,保舉他入了軍營,只是後來戰死沙場。

      沈寒川能進京,入瓊山書院,是齊州沈家怕他們阻攔他們入仕,故意讓沈家念著沈寒川的恩情呢,等到時候利用完了,一腳踹開,真不愧是祖父說的,薄情寡義。

      偏自己大哥什麼都蒙在鼓裡,喜歡沈祖琅,不喜歡沈寒川。

      沈安北一臉的窘紅,覺得自己忘恩負義,給祖父臉上抹黑了,「我今兒回來之前,還跟他吵了幾句……。」

      安容有些話沒敢說,齊州沈家絕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在祖母心裡,壓根就沒想到齊州沈家會揪著幾十年前的恩怨不放,更別提派人盯著了。

      安容笑了笑,「這些事若不是我偷聽到的怎麼會知道啊,大哥可別在祖母跟前說漏嘴了,害我挨罵,至於沈寒川,祖母說那小子人很好,為人直爽,又有才情,和大哥你對著幹,估計是想氣走你,厭屋及烏,離沈祖琅遠點兒吧,這是一番好意,回頭陪個禮道個歉,他也不好意思再和你對著幹。」

      沈安北點點頭,一臉慶幸,「幸好你偷聽到了,不然祖父在九泉之下也該惱我了。」

      「不知者不罪,祖父怪你做什麼?」安容拿起糖葫蘆,咬了一口,換了話題道,「方才說起玉簫,大哥不是有幾支玉簫嗎,正好五弟學吹簫,你就送他一個吧。」

      沈安北訝異的看著安容,什麼時候她對庶弟這麼好了,「也好,一會兒回去我就叫人送給他。」

      說著,眼睛瞄到桌子上的美酒,瑞親王世子的藏酒,名譽京都。

      安容見他渴望的樣子,推了他一把道,「你自己去挑吧,留一半給爹爹就行了。」

      既然安容都說話了,沈安北也不客氣了,挑了三十幾瓶,叫丫鬟送他院子裡,才吩咐完,安容就拿了張紙給他,沈安北疑惑的接過。

      看了看之後道,「方才在祖母屋子裡,祖母說你有驚喜給我,莫非就是這個?」

      安容打開酒瓶嗅了嗅,道,「現在只是一張紙,回頭才是銀子,大哥,你可別有了銀子就去不該去的地方,不然回頭祖母肯定說是我用錢教壞了你。」

      沈安北滿臉通紅,狠狠的瞪了安容一眼,「你大哥是那樣的人嗎?」

      安容咯咯的笑著,「我知道不是啦,不過多說一句又不費什麼口舌,祖母和母親也真是的,別的世子一出手就一袋銀子,就大哥你緊巴巴的,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京都最窮的世子了。」

      沈安北哭笑不得,心裡卻覺得還是自家妹妹最懂自己,沒錢確實施展不開。

      等沈安北走後,安容坐在小榻上,雙手托腮,眉頭扭緊,前世沈祖琅兄弟什麼時候進京的她不知道,可大哥送她的禮物為什麼變了?

      她重生不過幾日,難道做的事就有了這麼大的影響力,連瓊山書院都改變了軌跡?

      安容晃了晃腦袋,不管怎麼改變,她只要大哥,爹爹,祖母,舅舅他們安好,還有那些醜陋的面孔大白於世!

      因安容受了驚嚇,老太太和大夫人免了她的請安,加上得了美酒,安容一時嘴饞,就多飲了兩杯,睡的格外的沉。

      睡得正沉著呢,就感覺的呼吸不暢,鼻子被人捏住了,安容糊弄了兩下,就聽到一陣笑聲傳來,叮鈴悅耳,猶如山泉撞石。

      「四姐姐,太陽都曬到屁股了,還不起來呢。」

      安容睜開眼睛,就見到沈安溪笑容滿面的看著她,再看看外面的陽光,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責怪道,「都這麼晚了,怎麼都不叫我起床。」

      秋菊和冬梅端了銅盆來,笑道,「又不用去請早安,姑娘胳膊還疼著,起來也做不了別的事,不如睡著。」

      安容掀了被子下床,海棠拿了衣服來,芍藥幫她穿鞋子,笑道,「方才五少爺也來了,姑娘沒起,就沒許他上樓,這會兒在院子裡玩呢。」

      安容拍了拍臉頰,還是有些醉酒的酡紅,卻更顯的嬌艷,瞧得沈安溪驚嘆道,「四姐姐真美。」

      安容臉頰微熱,回頭看著沈安溪道,「六妹妹年紀還小,等你再長一歲,身子大好了,比我更美。」

      沈安溪聽了安容的誇讚,臉上飄過一朵霞雲,嬌嗔的看著安容,「我長你也長,最美的還是你。」

      安容低低的笑著,接了沾了竹鹽的柳條刷牙,許是動作大了些,柳條斷了,安容很苦惱,清顏的鋪子什麼時候開啊,前世用慣了她制的東西,都不習慣了。

      梳妝打扮過後,丫鬟端了飯菜上來,安容看著沈安溪,「你早上用了多少飯,要不要再吃點兒?」

      沈安溪搖了搖頭,「我吃的不少,這會兒還不餓。」

      安容也不強求她,吩咐芍藥道,「去把五少爺喊過來,他年紀小,又好動,肯定餓的快。」

      沈安溪坐在那裡,拿起安容的繡活看著,笑道,「四姐姐的針線做的真好,等我身子好了,你也教教我。」

      安容吃著粥,回頭看了她一眼,「你要不嫌棄,我們倒是可以一起,也好說說話。」

      很快,芍藥就把沈安淮給叫了上來,他手裡拿著一支玉簫,玉質碧透,臉色比上一次見到紅潤了不少。

      進來便獻寶似地道,「四姐姐,你瞧這是大哥送我的玉簫呢。」

      安容也不點破,父親就三個兒子,他和大哥走的近些是好事,「那你可得好好學吹簫,回頭大哥過生辰,給他吹一曲。」

      沈安淮點頭如搗蒜,見安容給他夾餃子,他就拿了筷子吃起來。

      安容見他吃的歡,笑道,「別吃太飽,回頭午飯就吃不下了。」

      沈安淮點點頭,沈安溪則坐過來問道,「前些日子還聽大伯母說給他找先生,這都幾個月過去了,先生請了沒有?」

      沈安淮抬頭看著沈安溪,搖搖頭,「本來是要請先生的,只是六弟身子不好,這些日子都在吃藥呢,母親說等六弟身子好了,再一起請。」

      沈安淮口中的六弟,六少爺,是二房嫡子,今年五歲不到。

      安容聽得冷笑,大夫人對二房真好,委屈她爹的兒子去將就二房嫡子,也不看看五弟幾歲了!

      安容對二房實在沒好感,凡是上輩子笑到最後的人,都有可能把他們一家子當成擋路石,她不想冤枉任何一人,但是更不願意信錯一個人!

      用完早飯已經是巳時中了,沈安淮玩了一會兒就走了,沈安溪則在屋子裡看書,和安容聊天。

      芍藥打了簾子進屋,一雙清秀的眼睛帶著笑,「姑娘,靖北侯夫人來了。」

      沈安溪把眼睛從書上挪開,輕輕一笑,「是祖母喊四姐姐去嗎?」

      芍藥連連搖頭,笑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六姑娘猜錯了,老太太派了丫鬟來是叫四姑娘別去松鶴院呢,四姑娘受了驚嚇,得好生養著才是。」

      沈安溪詫異的望著安容,安容輕聳肩膀,笑問道,「靖北侯夫人還說了什麼?」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1:00 PM

第四十一章 雪團

      芍藥兩眼泛光,「聽夏荷姐姐說,靖北侯夫人帶了一隻毛茸茸的狗來,據說是進貢的貢品,整個京都只有兩隻,一隻是皇后的愛物,一隻送來給姑娘玩的,說是給靖北侯世子不會送禮的補償。」

      安容驚了一下,眼底滿是錯愕,靖北侯夫人的狗她當然知道了,名叫雪團,前世不是送給清顏了嗎?怎麼送她這裡來了?

      「還有,老太太問起蕭少爺,靖北侯夫人說他沒有性命之憂,聽說顧家大姑娘很好,今兒早上蕭國公和顧大人已經定了口頭親呢,」芍藥有些惆悵,那麼好的公子怎麼就便宜別人了呢?

      安容笑了笑,這都是注定的事,她一點也不詫異,有了蕭國公府做依靠,清顏不用再裝傻充愣了吧?

      沈安溪秀眉輕隴,不懂靖北侯夫人跟老太太說這些做什麼,退了親,嫁娶再不相干,這是怕四姐姐因為蕭少爺救她一命,又心生傾慕,故意說這些絕了四姐姐的念頭,還是說白了,好讓沈家不必心存愧疚?

      想到靖北侯夫人送那麼名貴的狗給安容,沈安溪願意相信是讓沈家不必介懷。

      安容壓根就沒有多想,繼續繡針線。

      兩刻鐘後,紅袖抱著雪團上樓來,羨慕的笑道,「四姑娘,老太太讓奴婢把雪團給你抱來了。」

      安容扭了扭眉頭,「麻煩紅袖姐姐跑一趟了,祖母怎麼會收了它?」

      紅袖把雪團放地上,雪團脖子上繫著鈴鐺,噹噹直響,紅袖起身回安容道,「靖北侯夫人這般有誠意的賠禮道歉,老太太也不好拒絕,就收下了。」

      沈安溪早放下了書,把雪團從地上抱了起來,摸著她的毛,有些愛不釋手,「好漂亮,好可愛的狗!」

      安容也喜歡雪團,前世就很喜歡,高興的讓秋菊打賞紅袖。

      紅袖高興的拿了賞錢回去覆命,老太太聽說安容喜歡雪團,笑道,「那麼可愛的狗,我老婆子也喜歡,只是這麼貴重的禮物收了總是有些心裡不安。」

      孫媽媽安慰老太太道,「您是多慮了,靖北侯夫人是理虧才送雪團賠禮道歉的,您莫不是擔心她看上了四姑娘吧?」

      老太太瞥了孫媽媽一眼,不愧是跟在她身邊幾十年的,就是了解她,她心裡還真的這麼擔心,本來安容退了蕭湛的親,身為蕭湛的母親,她應該憤怒才對,可是對安容,她卻是讚不絕口,她心裡打鼓呢。

      靖北侯世子的家世容貌都不必說,只是那性子,實在過於頑劣,安容也是個不饒人的倔性子,兩人湊到一處去,那還不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啊!

      「或許真的是我多慮了,」老太太無奈的笑了笑。

      玲瓏閣。

      安容逗著雪團,餵她吃的,摸著她雪白的絨毛,幾個丫鬟圍著,笑鬧著。

      忽然傳來海棠的請安聲,「見過五姑娘,七少爺。」

      圍著的丫鬟忙退後兩步,安容這才看見一身散花如意雲煙裙的沈安玉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進來。

      沈安玉容妝精緻,腰間繫著蝴蝶結,簡單的髮髻沒有太多的頭飾,只有兩支蝴蝶簪子,長長的頭髮有如瀑布一般垂到腰間,正好走到窗戶處,風一吹,三千髮絲飄散開來,美不勝收。

      她牽著的小男孩,小小的臉,上頭嵌著雙黑白分明的鳳眼,眼尾微微上挑帶著幾分張揚,眼仁漆黑如墨,明亮純澈,閃人耀眼的光芒。

      正是大夫人所出的七少爺,沈安孝,今年三歲。

      進來瞧見在安容手底下撒歡的雪團,就錯不開眼睛了,鬆開沈安玉的手,搖搖晃晃的跑了過來,直接把雪團撲倒,抱在懷裡。

      笑的很燦爛,說的話卻很霸道,「我的!」

      安容手裡正打算餵雪團的食物也被他搖晃之中給打的滿地都是,安容眸底一絲厭惡忽閃而逝,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站起身來看著沈安玉。

      沈安玉一臉笑意,裊娜多姿的走過來,瞅了瞅勉強能抱起雪團的沈安孝,雪團在他懷裡掙扎嚎叫,叫的幾個丫鬟心疼,可是從七少爺懷裡搶雪團,還真沒人敢。

      安容眉頭稍蹙,眸底閃過一抹不虞,似笑非笑的看著沈安孝,望著沈安玉道,「孝哥兒也滿三歲了吧,我記得淮哥兒三歲的時候見了我會規規矩矩的叫四姐姐,想不到我這個四姐姐還不如雪團在孝哥兒眼裡來的重要,見了雪團連四姐姐都不會叫了。」

      沈安玉臉色微變,竟然把孝哥兒和個庶子相提並論,四姐姐也太過分了,可是她說的又不錯,孝哥兒確實沒有行禮,再見她說話帶笑,根本不像是貶低孝哥兒,反而是抱怨自己不如雪團受寵?

      沈安玉朝沈安孝招手,「快給四姐姐請安。」

      沈安孝抱著雪團,雪團掙扎,他根本就無暇顧及沈安玉,沈安玉臉色也有些難看了,歉意的笑看著安容,「四姐姐,孝哥兒還小呢。」

      安容走到一旁坐下,笑道,「我知道他小,我還能跟他置氣不成?」

      安容端茶輕啜,眼角餘光掃到雪團,眸底笑意更深,雪團什麼性子,她前世可是領教過的,溫順的時候很溫順,怒起來也怪嚇人的,怕雪團受折磨,安容提醒道,「五妹妹,孝哥兒可是你帶來的,雪團雖然溫順可愛,可她卻是一條貨真價實的狗,你可得仔細照看著點孝哥兒,要是被雪團嚇著了,我可擔待不起。」

      沈安玉不以為然的看了眼雪團,看著她委委屈屈的掙扎著,笑道,「雪團是進貢來的寵物,是給后妃們玩的,怎麼會不溫順,有丫鬟看著呢,不會有事的。」

      冬梅端了茶來,沈安玉接過啜了兩口,又道,「孝哥兒不知道聽誰說了府裡有隻可愛的狗,纏著鬧著娘也要一條,這樣的狗,京都只有皇后有了,母親疼孝哥兒你是知道的,奈何他不得,就讓他來跟四姐姐你要呢。」

      「所以進門便抱著雪團說是他的?」安容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沈安孝是嫡子,是大夫人的眼珠子,有什麼好東西,只要他看中了,無論如何最後都會到他的手裡,小小年紀便養成了囂張跋扈的性子。

      以前父親和大哥送了她什麼好東西,沈安玉很想要,提過兩句被她回絕了之後,就去央求大夫人給她買個一模一樣的,若是沒有的話,就是沈安孝出馬了。

      他年紀小,纏著要的話,大夫人便一臉為難的看著她,「孝哥兒年紀還小,你是做姐姐的,就讓著他一些吧,借他把玩幾天,等玩膩了,就給你送來。」

      安容自詡是好姐姐,即便再捨不得,也會讓出來,只是從來就沒有還回來的時候過。

      安容抬眸看著沈安玉,她一臉得償所願的笑,壓根就沒有覺得不對,反而攬著安容的胳膊道,「四姐姐,孝哥兒還小呢,現在天氣還冷,娘都不許他出門玩,在屋子裡待著無聊呢,難得他這麼喜歡雪團,你就借他玩些日子吧,等玩膩了,就還給你。」

      安容扭頭看著沈安玉,撲的一聲笑了,「五妹妹,你是開玩笑的吧,孝哥兒可是個長情之人。」

      沈安玉茫然的看著安容,秀眉輕隴,不懂她為何這麼說,孝哥兒才三歲,怎麼就看出長情來了?

      安容嘴角閃過一抹冷笑,「兩個月前從我這裡要去的不倒翁,這都兩個月了,也沒見他玩膩啊,反倒是我,要不是聽你說相同的話都想不起來,我看雪團還是等我玩膩了再送給孝哥兒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1:23 PM

第四十二章 假山

      沈安玉臉色微僵,搖著安容的胳膊道,「好四姐姐,你看孝哥兒那麼小,你忍心把雪團搶走,見他哭啊?」

      安容實在不習慣她的親昵,把胳膊抽出來,心底堵的慌,那是靖北侯夫人送給她的狗,怎麼聽在她耳朵裡,倒像是她搶了孝哥兒東西似的。

      正要拒絕呢,忽然一陣騷動傳來,安容瞥頭,就見雪團一陣風似的出了珠簾。

      沈安孝嘴裡喊著雪團,要跑過去追,丫鬟怕他摔著了,趕緊攔下他,「七少爺,你乖乖在這裡等著,雪團有丫鬟去找。」

      「它要是跑了怎麼辦,我還沒玩夠呢,」沈安孝一定要下去。

      丫鬟沒辦法,只好看著沈安玉,沈安玉起身看著安容道,「四姐姐,雪團跑了,我帶孝哥兒下去尋,等找到了,就帶回去玩幾日,再給你送來。」

      不等安容拒絕,沈安玉說完便轉了身,身後是安容的笑聲,「你要帶回去玩也行,可得保證雪團安然無恙,還有雪團會咬人,可得注意了啊!」

      沈安玉見安容同意了,臉上的笑容溫婉如水,回頭笑道,「我知道了。」

      等沈安玉走後,芍藥把狗食端起來,撅著嘴看著安容,「七少爺把雪團帶走,肯定不會很快還回來的。」

      秋菊和冬雪也有些不樂意,雪團在玲瓏閣,她們也能陪著玩,自然不樂意被帶走了。

      安容拿起簍子,看著自己繡的圖案,眼底是一絲笑意,「行了,都別耷拉著臉了,雪團遲早會回來的,給它做個暖窩,就放在鴿子籠下方。」

      海棠則擔心的看著安容,「四姑娘,雪團那麼可愛真的會咬人嗎?」

      安容把針取下來,繡了兩針,笑道,「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雪團是進貢的寵物,受盡寵愛,還沒人像七少爺那樣抱著它,性子還嬌,誰對她好,她就對誰撒歡,孝哥兒怕是很難得它歡心了。」

      前世,雪團玩鬧的時候,不小心滾到她的腳步,她不過是把她呼到一邊去了,就這樣一個小舉動,雪團每次看到她都會吼她兩句,離她遠遠的。

      她好吃好喝的哄了好些天,才把雪團哄高興了,清顏曾笑說,「雪團比她的脾氣大。」

      就這樣的嬌脾氣,雪團會喜歡沈安孝和沈安玉才怪。

      海棠走到窗戶邊,見丫鬟牽著沈安孝追著雪團,幾乎玲瓏苑裡的丫鬟婆子都出動了,為了抓雪團,你撞我腦袋,我撞你肩膀。

      亂成一團。

      海棠瞧了會兒,抿唇看著安容,擔憂道,「姑娘,雪團跑出了玲瓏苑。」

      真會給她找事!

      安容眉頭微蹙,心底閃過煩躁,把簍子放下,邁步出了玲瓏苑。

      足有十幾個丫鬟婆子在抓雪團,雪團一邊嚎叫一邊逃躥。

      沈安玉在叫人趕緊圍過去。

      安容邁步過去。

      忽然,一塊小石頭砸在她的肩膀上。

      安容回頭看了看,空無一人。

      走了兩步後,又有一個石頭砸過來,疼的她呲了一聲。

      再回頭時,院外一株百年老樹有一樹枝搖的格外厲害,樹葉唰唰往下落。

      秋菊、冬梅幫著抓雪團去了,芍藥站在湖畔墊腳觀望。

      安容揉著肩膀走過去,身後芍藥輕喚,「姑娘,你去哪兒?」

      「沒事兒,就在附近走走,你也去幫著抓雪團吧,」安容笑回道。

      芍藥不疑有他,這附近景緻秀美,假山林立,那邊還有個小假山池呢。

      安容走過去時,樹上的人一躍而下,是個男子,面如冠玉,目似點漆,光華璀璨的眸底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

      正是靖北侯世子,連軒。

      安容揉著肩膀,壓低聲音罵道,「你想害死我嗎!」

      不管他因為什麼原因來,私下相見,要是被人知道了,會被冠上私下相會的罵名,會被人唾罵死的!

      連軒拳頭攢緊,牙齒上下撞擊,「害死你,我已經被你給害死了!」

      安容上下掃視他,不懂他怒氣從何而來,難道是昨天那三隻老鼠?

      不至於這麼小的氣量吧?

      安容望了望燦爛的陽光,納悶道,「大白天鬼也能隨意出沒?」

      連軒忽然覺得腦袋漲疼,一手搭在假山上,一手扶著額頭,他真是沒事跑上門來找氣受!

      安容見他那樣,心裡的怒火平息了三分,嘴角一絲笑意忽閃即逝。

      雖然很快,可還是被連軒捕捉到了,漂亮的眼眸怒氣更甚,「你可把我害慘了,你還笑!」

      安容輕咳一聲,用一種三分無辜七分鄙夷的眼神看著他,「靖北侯就你一個獨子,視若掌中寶,根本就不會罰你好不好,不然你能安然無虞的站在這裡?」

      「我說的不是這事!」連軒拳頭嘎吱響,努力抑制住,深呼吸,用一種溫和的語氣問,「我方才去顧府了,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安容一臉茫然,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去顧府看到什麼了?」

      吧嗒,假山石被掰下來了一塊。

      他忽然笑了,笑的極其憤岔,讓安容覺得似乎一個壓制不住,蓬勃的怒意能灼燒死她,只聽他咬牙切齒道,「看到了什麼?你好意思問我,我見到了你說的第一眼見到就很喜歡的顧清顏!本世子這輩子還沒見過那麼窩囊的嫡女,被妹妹扇了巴掌,只知道哭,連還手都不敢!」

      安容嘴巴張大,一臉不敢置信。

      「這不可能!」安容反駁道。

      清顏雖然韜光養晦,可不至於被欺負成這樣吧,她曾親眼見過她輕柔的抓著顧宛顏的胳膊,顧宛顏疼的滿頭大汗,連連求饒!

      連軒磨牙,雙眼噴火,「什麼不可能,本世子親眼所見,還會污衊她不成,難道顧府有兩個大姑娘?!」

      大姑娘當然只有一個了,難道清顏顧忌顧家主母,所以處處讓著顧宛顏,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有這種可能。

      只是她想不明白,清顏醫術那麼高超,為人那麼聰慧,怎麼會被欺負到那樣地步?

      連軒見安容不說話,臉上卻寫滿了不信,胸前的怒氣險些溢出來,「昨天你說她好,我去外祖父家看大哥,正好外祖母幫大哥挑媳婦,我無意中提了顧家大姑娘一句,現在外祖父和顧家定親了!那麼一個女子怎麼配得上我大哥!」

      有種想掐死安容的衝動,就顧清顏那樣的女子,連給他提鞋都不配,怎麼能嫁給他大哥!

      安容抬眸掃了他一眼,她還納悶清顏和蕭湛的定親怎麼提前了,原來是他牽的線。

      「你大哥勉強配的上清顏,」安容風輕雲淡的道。

      吧嗒,又一塊假山石被抓了下來。

      比之前那塊大很多。

      連軒真的想直接撞牆死了算了,他竟然相信她說的話,她本來就不看好大哥,在她眼裡,大哥配那樣一個女子都不夠分量呢!

      連軒不想再看到安容,轉身要走,臨走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你給顧家大姑娘的股,被顧家主母給搶了,因為蕭國公府提親,她庶妹污衊她用美色誘惑我大哥,本世子怎麼看,她都只是空有一副皮囊!而且她說,她根本就不認識你!」

      說完,縱身一躍,消失在侯府。

      安容站在那裡,煙眉輕隴,清顏不認識她對,可是柳記藥鋪的股被人給搶了?

      安容忽然覺得心裡不安。

      芍藥走過來,瞧見安容腳邊兩塊石頭,再看一旁假山石,低叫一聲,「姑娘怎麼把獅子的腳給掰了下來?」

      芍藥心疼的撿起來想要接上,可是放上去,就掉了下來。

      這塊假山石可是花了五十兩銀子啊!

      芍藥肉疼。

      可是安容看都沒看一眼,吩咐芍藥道,「給顧府送帖子去,就說我邀請顧家大姑娘來府裡賞花。」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1:48 PM

第四十三章 燕窩

      安容從假山旁走出去,就見松鶴院的傳話丫鬟上前行禮道,「姑娘,老太太喚你去說話。」

      安容帶著芍藥去了松鶴院,送請帖的事交給了海棠。

      正屋內,老太太正跪在紫檀木的菩薩雕像前念經,孫媽媽端了燕窩走到一旁的桌子旁,放下碗後,朝老太太走去,笑道,「老太太,您先歇會兒,三老爺從任上給您送來的燕窩就是比府裡買的精細,快嘗嘗味道如何。」

      老太太誠心向菩薩乞求,孫媽媽扶她起來,老太太笑道,「他有孝心我知道,只是侯爺如今人不在府裡,他信中所求,怕是難辦。」

      安容邁步進去,正巧聽到這一句,笑著上前問,「祖母,什麼事難辦啊?」

      老太太抬頭就見安容一臉燦爛的笑,福身給她請安,老太太如今見了安容,滿心都是歡喜,笑道,「是你三叔寫了信來,聽說軍器監有了空缺,想調回京都來,只是你爹如今離京辦差,要回來還要些時日,軍器監責任重大,有實權,不知道多少人會擠破頭去搶。」

      說著,老太太嘆息一聲,三老爺離京也有兩年半了,明年開春就要回京述職調任,今年過年不知道回不回來。

      安容輕怔了下,前世她都沒聽說過三叔來信想調任軍器監的事,最後軍器監是誰的她不知道,但絕對不是三叔的。

      而且明年三叔回來述職,也沒能留京,而是被調去了益州,後來益州土匪作亂,他率兵去攻打,被砍了一條胳膊,還是拿刀拿筆的右胳膊……

      三老爺是她爹的親弟弟,與她爹關係很好,對她也是疼愛有加,只是三嬸有些不喜歡她,這一世,她救了六妹妹,三嬸肯定不會再對她有偏見了。

      若是三叔能調任軍器監,那前世的悲劇肯定不會再上演!

      安容望著老太太,吹彈可破的臉上掛著笑,「祖母,三叔離京也有兩年多了,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見到他,六妹妹一個人住琥珀苑,太孤寂了,沒辦法讓三叔回來嗎?」

      老太太吃著兒子千里迢迢送來的燕窩,眼眶微紅,「祖母也想你三叔能回來,只是如今你爹人不在府裡,祖母久居內宅,總不好拋頭露面去應酬,朝廷裡的事打聽可以,可是要插手還得男人去才成。」

      「那二叔呢?」安容抿唇問。

      老太太看了安容一眼,沒有說話。

      安容覺得自己傻了,要是可以,祖母怎麼會不找二老爺,若是她沒有退掉蕭國公府的親事,求求蕭國公,沒準兒這事就成了。

      老太太把一碗燕窩全部吃下,寬慰道,「軍器監好處多,卻也是個是非多的地方,正好有空缺的時候,你爹不在,或許是命裡註定的吧。」

      軍器監,負責製造兵器,有刀劍弓弩,若是打了勝戰,軍器監會跟著受益,若是打了敗戰,負責提供兵器的軍器監也是要跟著受牽連的,而且軍器監歷來貪墨多,粗製濫造,以次充好,這一次軍器監被撤掉,不就是因為貪墨。

      不過三叔為人正直,稟性剛毅,貪墨的事肯定不會做。

      老太太見安容有些走神,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聽說你把雪團給了孝哥兒?」

      安容回過神來,茫然的看著老太太,「誰告訴祖母我把雪團給了孝哥兒的?是五妹妹帶著孝哥兒去我那兒,見了雪團喜歡,驕縱性子犯了,一定要我給他,我被逼無奈才答應借他玩兩天的。」

      老太太眼神擰了擰,安容攬著她的胳膊道,「祖母,你放心,安容做事不會沒分寸的,雪團是靖北侯夫人給我賠罪用的,我要是送了人,回頭傳到她耳朵裡,豈不是說我不滿她送的禮物嗎?」

      說著,安容撅了撅嘴,抱怨道,「祖母,母親真是把孝哥兒慣壞了,哪有見了好東西喜歡的就要佔為已有的,我要是拒絕,又怕他淹了我的玲瓏閣,他年紀小,我這個做姐姐的又不好說他。」

      安容說著,搖晃了下老太太的胳膊,繼續道,「祖母,比起孝哥兒,我喜歡淮哥兒多了,只是他現在也七歲了,母親是打算等六弟身子好了,再一併請了先生教學,六弟的身子時好時壞,跟六妹妹也差不了多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安容想自己掏腰包先給淮哥兒請個先生,束脩也用不了多少,我每月少買一套頭飾就夠了,爹只有三個兒子,我可不想淮哥兒給耽誤了。」

      老太太聽著,越發覺得安容懂事乖巧,只是嫡子五歲讀書識字,庶子要晚一到兩年,也不算有錯。

      只是一想到她跟二老爺提三老爺的事,他想都沒想就推脫說等侯爺回來再想辦法,他官微言輕,他去辦這事,一準是浪費銀子,老太太覺得安容說的對,委屈淮哥兒去將就二房嫡子不應該。

      老太太看了孫媽媽一眼道,「回頭記得提醒大夫人一聲,淮哥兒年紀不小了,不能再耽擱了。」

      孫媽媽點頭應下。

      出了松鶴院,安容就一直想軍器監的事,想來想去,只能找外祖父和舅舅幫忙,只是舅舅自己也才正四品官,和二老爺一樣。

      芍藥見安容走神,連路都走錯了,喊住了她,然後問,「姑娘是為三老爺的事擔心?」

      安容輕點了下頭,芍藥便笑道,「這事有老太太記著呢,侯爺要不了幾日也該回來了。」

      安容瞥了她一眼,無奈輕笑,「要是朝廷大事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就好了,官職可不會留著等爹爹回來再授命,大家在搶好不好。」

      芍藥臉熱,嘟著嘴道,「朝廷大事奴婢一個小丫鬟當然不懂了,不過聽老太太的話,不是只要人舉薦就行了嗎,太后不是寵愛姑娘嗎,還有弋陽郡主,你求求她,讓她去求瑞親王,只要瑞親王舉薦三老爺,還有什麼不成?」

      安容眼前一亮,隨即又有些苦惱,瑞親王為人剛正,不喜內宅插手朝廷的事,她去求弋陽郡主幫忙,肯定不行,不過她好歹也算幫過瑞王妃,這份情怎麼也不小吧,或許能破例?

      安容一路想著回了玲瓏閣,覺得單靠恩情肯定不夠,最後一捏拳,她記得前世清顏和蕭湛曾送過蘇君澤一把精緻的刀和一個九連弩,蘇君澤簡直愛不釋手。

      她因為羨慕妒忌,纏著清顏也要一個,好和蘇君澤湊成對,清顏耐不住她的纏,最後真送了她,還教她怎麼用。

      她記得九連弩的設計,那把刀在她看來很普通,她有一把看起來更精緻的刀,可是兩刀相撞,她的刀直接斷了,她驚嘆之下,找清顏問為什麼,清顏也不隱瞞,告訴她她的刀為何能削鐵如泥。

      安容心裡微動,可是又有些猶豫,畢竟她擅自動用清顏的東西太多了,可是為了救三叔一命,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大不了她死死的拽著圖紙秘方,不讓它洩密就是了。

      安容回了玲瓏閣,直奔書房,依照記憶細緻的把前世的匕首畫出來。

      畫好之後,看天色還早,吩咐芍藥道,「拿六百兩銀子,我們出府一趟。」

      芍藥正在擺飯,聽了安容的話,有些愣住,「姑娘還沒有吃午飯呢。」

      安容摸了摸肚子,還真有些餓了,先吃了飯再出府也來的及。

      半個時辰,安容站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蹙眉,「你要出府?」

      安容點頭如搗蒜,本來出府這事跟大夫人說一聲就成了,不過她不想最後鬧得大家都去,她又不是去買胭脂頭飾,老太太撥弄著佛珠,想到安容昨天才驚了馬,她根本就不想她出去,「有什麼急著要買的,讓丫鬟去買也一樣。」

      安容揪著張臉,挨著老太太坐下,搖晃著她道,「祖母,安容不是去玩的,是有正事要辦呢,祖母,你就許我出去吧,要不我把大哥也叫上好了?」

      老太太戳著安容的腦門,嗔罵道,「你就糊弄祖母吧,你大哥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這會兒還不知道上哪兒玩去了,你上哪兒找他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1:53 PM

第四十四章 鐵鋪

      安容繼續搖老太太,「我知道大哥在哪兒,祖母,你就許我出去吧,要不,你讓夏荷姐姐陪我一起去?」

      老太太看了眼夏荷,夏荷雖是二等丫鬟,可是為性子沉穩,辦事牢靠,有她陪著看著,不會出岔子。

      老太太想了想便同意了。

      高興的安容直接在老太太的臉上親了一口,把老太太給怔的,自安容學了規矩起,可還沒這樣親過她的臉呢,一時高興的心軟成一團,笑罵了安容一句,「沒規矩。」

      安容俏皮的笑了笑,福身行禮,眉開眼笑的帶著芍藥和夏荷出府了。

      還是昨天的馬車,馬車很大,坐三個人根本不是問題。

      上了馬車,芍藥就好奇的問了,「姑娘,咱們去哪兒啊?」

      「去寧平街,李家鐵鋪。」

      芍藥怔怔的看著安容,半晌才吶吶聲道,「奴婢還以為姑娘要去玉錦閣定製匕首呢,原來是去打鐵鋪啊,可是打鐵鋪根本制不了那麼精美的匕首。」

      夏荷也望著安容,想著出門前老太太的叮囑,夏荷道,「匕首乃兇器,姑娘該敬而遠之才是,怎麼?」

      安容笑了笑,道,「大哥生辰在即,我打算送他一把特製的匕首,不是給我自己玩的。」

      夏荷這才放心,只是心裡又有些疑惑,大少爺的生辰還早呢,還要十幾日,不用這樣著急啊,再者定製匕首這樣的小事,丫鬟來足夠了,不必費心自己跑一趟。

      安容也沒有多解釋,只是塞了個荷包過去,「今兒麻煩夏荷姐姐陪我出來一趟,一會兒想吃什麼,儘管買。」

      夏荷接了荷包,手心一沉,眼神都跟著變了,忙推了過去,猛搖頭道,「不成不成,姑娘打賞的太多了,奴婢不敢當。」

      五兩銀子,比她三個月的月錢還要多,安容硬塞了過去,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是去幹什麼壞事,不會讓你跟祖母沒法交代的,只是我在祖母心裡實在不穩重,單獨帶著丫鬟出門她不放心,偏我又不想與府裡的姐妹一道,以後少不得還得夏荷姐姐陪我出來,我哪能讓你白跑啊?」

      夏荷這才稍稍放心,可是五兩銀子也太多些吧?

      可是又忍不住心底高興,能出來玩,還得了賞賜,臉上的笑愈加的燦爛了些。

      半個時辰後,馬車在李家鐵鋪前停下。

      鐵鋪的夥計以為有顧客上門,見是三個姑娘,就站在那裡沒動,繼續擦拭刀。

      安容沒有因為慢待了氣悶,畢竟來買匕首的都是男子,小夥計肯定以為她是去隔壁買東西的。

      見安容邁步進來,小夥計愣了一下,趕緊上前相迎,「不知道姑娘來是?」

      安容掃了鐵鋪一樣,各種兵器都有,很是齊全,「我找你們東家,老李鐵匠。」

      小夥計的眨了下眼睛,有些為難的道,「老東家已經不管事了,現在負責管事的是東家。」

      怎麼會,那匕首明明就是老李鐵匠親手打的啊,安容斂了斂神情道,「我要打幾把削鐵如泥的匕首,還是找你們老李鐵匠穩妥些,麻煩小哥通傳一聲。」

      削鐵如泥四個字讓小夥計的眼前一亮,打造削鐵如泥的寶劍是老東家一輩子的心願啊,撒手不管鋪子的事,也是為了打造寶劍。

      只是東家明明不會啊,不過小夥計不敢耽擱,讓安容在鋪子稍後,他去稟告老東家。

      半盞茶的時間,老李鐵匠一身單衣過來了,年逾五十,龍行虎步,一點頹色也不見。

      見到安容,老李鐵匠蹙了蹙眉頭,說話很直白,「姑娘,老朽慚愧,還沒有學會打造削鐵如泥的匕首,怕是要讓姑娘失望了。」

      安容笑了笑,一臉的胸有成竹,「我既然來了,自然不會空手而歸。」

      老李鐵匠眼神一亮,他都說了不會,她卻這般自信,看來她是知道怎麼打造削鐵如泥的匕首啊,忙請安容進內堂說話。

      老李鐵匠的兒子也在,還是他親自給安容倒的茶,然後坐在下面,不吭一聲,只是一雙眼睛睜的很大,尤其是他的兒子,年僅十六歲的李開。

      老李鐵匠抑制不住激動,問安容,「姑娘有話還請直說,老朽打了一輩子鐵,說話也習慣了直來直往。」

      安容也不扭捏,直接開門見山道,「我手裡有打造削鐵如泥匕首的秘法,我也知道老鐵匠重信守諾,只是我怕匕首之事,給我惹來殺身之禍,所以……。」

      老李鐵匠思岑了兩秒,就懂安容的意思了,當即站了起來,道,「姑娘且放心,要是真有打造削鐵如泥匕首的秘法,我老鐵匠關起門來自己打,若是真洩密了,老朽這條命就賠給姑娘了!」

      他說完,李鐵匠卻站了起來,激動道,「姑娘莫聽我爹胡說,我爹打了一輩子鐵,最愛的就是打造鋒利的兵器,他重信守諾,我卻不忍他關起門來打一輩子兵器,打了毀,毀了打,不如那些兵器售賣出去,利潤給姑娘七成如何?」

      安容多看了李鐵匠兩眼,眸底閃過讚歎之色,隨即輕笑,「李掌櫃就不怕將來李家鐵鋪有七成是我的?」

      李掌櫃的一怔,心底越加的狂熱,因為安容這麼說表示同意了他的提議,忙笑道,「我想即便只有三成收入,也不會比現在的少,而且李家鐵鋪也會揚名。」

      安容淡笑嫣然,「李掌櫃夠爽快。」

      老掌櫃的蹙眉頭,神情凝重的看了眼李掌櫃,「李家鐵鋪做到今天這樣,已經舉步艱難,若是讓外人知道鋪子能打造削鐵如泥的匕首,只怕會給鋪子帶來災禍,姑娘能護住鋪子的周全?」

      京都達觀顯貴多,達觀顯貴的走狗就更多,經常仗勢欺人,強取豪奪,老掌櫃的是擔心到時候被人惦記了,非但不能揚名,還連命都給丟了。

      安容笑了笑道,「老掌櫃的放心,我會給鋪子找幾個可靠的靠山,讓李家鐵鋪做大。」

      只要有利可圖,找靠山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老掌櫃的這才放心,安容從袖子裡拿出來兩張紙,遞給老掌櫃的,上面一張是匕首的圖紙,老掌櫃的嘆了一聲精緻,下面一張看過後不說話了,帶著疑惑看著安容。

      安容笑道,「老掌櫃的不信可以試試,三天之內,我要一套精緻的匕首,就用這張圖紙,還有七把一模一樣的,這些不急,十天之內打造好就可以了。」

      安容留下五百兩銀票,便帶著丫鬟走了,老掌櫃的拿著圖紙不說話,李掌櫃的拿著五百兩銀票不說話。

      芍藥肉疼五百兩銀子,那匕首也太貴了些吧?

      帶著丫鬟在街上閑逛,給芍藥和夏荷一人買了對耳環,然後買了些吃的,就回府了。

      在馬車上,安容看著夏荷道,「夏荷姐姐,李家鐵鋪的事就不要告訴祖母了。」

      夏荷這會兒還在打鼓呢,四姑娘竟然還會打造削鐵如泥的匕首秘法,難道是與藥方子一塊兒的?

      不過想到藥方子最後鬧得把舅老爺都請了來,沒辦法,好東西大家都會搶著要,四姑娘藏著點也無可厚非,今兒能把她帶出來,是信任她,夏荷心中感動。

      「四姑娘給世子爺打造匕首做禮物,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夏荷笑道。

      安容笑了笑,心裡在琢磨能不能打造成功,若是成功了,她該找誰做鐵鋪的靠山?

      以前清顏有蕭湛保護,蕭湛身後有蕭國公,有靖北侯,有定親王妃,還他自己的親爹永寧侯,敢惹他的人不多,除了那些不怕死和找死的。

      難道她要去找蕭湛?

      安容猛搖頭,把這想法打消,開玩笑,她臉皮還沒有厚到這地步,還是找弋陽郡主吧……

      回到侯府,還未進門,就聽到一件大事,一件意料之中的大事:沈安孝被雪團咬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6 11:59 PM

第四十五章 壓驚

      下人說的嚇人,其實也沒咬到,畢竟冬日裡穿著厚厚的棉襖,想咬到還真不容易,就是雪團怒急之下,朝沈安孝撲了過去,把沈安孝嚇的夠嗆,據說差點嚇暈。

      大夫人疼沈安孝,成心的要把事情鬧大,才說咬到了孝哥兒,這不還要活活打死雪團,好平復孝哥兒受了驚嚇的心肝。

      老太太沒允許,這要是尋常的狗,別說咬了,就是朝孝哥兒吼幾嗓子,她都早叫人把它打死了,問題是這狗是安容的,還是靖北侯夫人特地送來的賠罪禮,不能等閒視之。

      安容進屋的時候,沈安玉就抱怨道,「四姐姐,你跑哪兒玩去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安容看了眼在大夫人懷裡哭的很傷心的沈安孝,滿臉的同情,扭頭看著沈安玉,責怪道,「五妹妹,我一而再叮囑你雪團再可愛也是一條狗,逼急了它會咬人,你怎麼就是不聽呢,看把孝哥兒給嚇的,要不是雪團是靖北侯夫人送的,我都想把它燉了給孝哥兒壓驚。」

      沈安玉哏著臉色,一口氣上不上下不下,她還沒發難呢,就被她給數落了,到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只在心裡罵:那條死狗!

      安容說完,就上前給老太太請安,然後又給大夫人見了禮,才坐到老太太身邊道,「祖母,雪團呢?」

      孫媽媽忙道,「用籠子關著呢,老太太怕它咬人,想送回靖北侯府去。」

      安容不捨的道,「今兒才送來的,就在府裡咬了人,送回去靖北侯夫人還不知道怎麼想呢,而且雪團很乖,也不知道孝哥兒怎麼著雪團了,它要咬人?」

      安容回頭看著沈安孝,「孝哥兒是不是打雪團了?」

      孝哥兒現在討厭極了那條狗,雙眼通紅道,「誰叫它吼我,我就拿鞭子打了它一下!」

      老太太冷著臉,不好數落年紀小的孝哥兒,只好罵大夫人了,「你是怎麼管教他的,三歲也不小了,從他四姐姐那裡要了雪團去,也不好好的養著,用鞭子打,他哪來的鞭子?!」

      大夫人心疼兒子呢,見老太太非但不關心,還罵孝哥兒,臉色也差了,「一條狗打了也就打了,難不成還要大魚大肉的供起來?」

      她本來就不喜歡靖北侯送雪團給安容,同皇后有一樣的寵物,說出去,安容的身份都要高貴三分,偏安玉沒有,這不是說明了安玉比不上安容嗎?現在倒好,這條狗真是向天借膽敢咬安孝!

      安容聽了便道,「我聽說皇后養雪柔就是用的大魚大肉,有時候雪柔還嫌棄不吃呢,還好靖北侯夫人沒有那麼嬌慣雪團,不然我可養不起它。」

      言外之意,你還真猜對的,雪團和雪柔都是進貢的寵物,一樣嬌貴,雪柔是皇后的,要是被沈安孝這樣對待,別說打死雪團了,誰挨板子還不一定呢。

      大夫人臉色青紅紫輪換了變,看安容的眼神凝了起來,帶了絲寒意,卻不敢再說不應該,難道她要指責皇后奢靡嗎?

      安容朝老太太撒嬌,「祖母,我喜歡雪團,你讓我帶回去養著吧。」

      老太太拍著安容的手,「祖母是怕雪團咬人,也罷,可得照顧仔細了,要是再發怒咬人,就送走。」

      安容連連點頭。

      芍藥拎著籠子跟在安容身後出了松鶴院,走了幾步,沈安姒就跟了上來,笑問道,「方才四妹妹還沒說,你出府做什麼去了呢。」

      安容回頭看著她,笑道,「保密。」

      沈安姒愣了一下,作勢要打安容,「我還以為你要說呢,最後竟然只有保密兩個字,咱們姐妹之間還藏著掖著?」

      安容呲笑一聲,「我也沒見三姐姐你對我掏心掏肺啊,好了好了,你想知道,我告訴你就是了,我是出府給大哥準備禮物去了,我可不想跟去年似地,大哥還沒過生辰,就知道我送他的禮物是什麼了,一群嘴上沒把門的,我可不信你們。」

      沈安姒臉色一紅,「我們又不是故意的,不是給你賠過不是了嗎,我也沒給大哥準備禮物呢,你給大哥準備的什麼?」

      安容翻白眼,「別想從我這裡套話,我才不告訴你呢,我先回玲瓏苑了。」

      沈安姒倒也沒有懷疑安容是騙她的,夏荷也跟去了,她說的也是準備禮物。

      在玲瓏苑門口,遇到送帖子回來的海棠,海棠福身道,「四姑娘,顧大姑娘不小心摔了一跤,身子不適,明兒沒法來府裡,她要先赴弋陽郡主的約,才能來見你,哪一天不確定。」

      海棠想到顧家主母,臉上都帶著鄙夷之色,一個小妾扶了正,就是上不了檯面,姑娘邀請的是大姑娘,她卻說要讓二姑娘來赴約,她當時就給回絕了,大姑娘和二姑娘一起來。

      大姑娘不來,她二姑娘還來做什麼?

      安容很無語,清顏的日子過的是不是也太凄慘了些,竟然摔跤了?

      邁步進屋,就見到白芷抱著一堆賬冊出來,安容問道,「阮媽媽賬冊對完了?」

      白芷連連點頭,「剛剛對完,這不怕老太太等著急了,讓奴婢給送去呢。」

      安容拿了本賬冊,翻了幾頁,就見到阮媽媽統計的數字,不由的冷笑一聲。

      欠她一千二百兩銀子,用二百兩就想打發了她,真當她是傻子糊弄呢,「給老太太送去吧。」

      上了二樓,安容就把雪團放了出來,受了委屈的雪團圍著安容撒歡,逗得安容直笑,吩咐秋菊給它準備好吃的。

      秋菊和冬梅有些不大高興,今天已經是第二次姑娘出府沒帶著她們帶著芍藥了,再這樣下去,她們的位置遲早要被芍藥給代替了!

      安容知道她們不高興,除了冷笑根本沒別的表情,心不向著她,還想著從她這裡得好處,天下有這麼好的事嗎?

      安容很想把她們兩個給貶了,可是她知道沒有過錯,大夫人不會同意的,只能由著她們。

      接下來兩天,安容每日請安之後,就是繡針線,看看書,每日玲瓏閣都有人來玩,不過玲瓏苑好玩的地方很多,有時候她們並不來玲瓏閣。

      這一天,安容正在二樓迴廊上餵小九,小七自昨天飛走後,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正餵著呢,芍藥上來湊到安容耳邊嘀咕了兩句,安容挑了挑眉頭,把吃食給了秋菊,「你來餵。」

      說完,便轉了身,留下秋菊站在那裡扭眉,有什麼好隱瞞她的,不就是二老爺要幫三老爺謀官的事嗎,她站的那麼近,聽的很清楚好嗎!

      安容帶著芍藥去了松鶴院,安容提醒過夏荷,要是說到三老爺謀軍器監的事,讓她留心點,及時告訴她。

      她還以為老太太放棄了呢,沒想到二老爺竟然答應幫忙。

      安容邁步進屋的時候,正好聽到二老爺說話,二老爺的長的白凈儒雅,比他爹更多了三分儒雅之氣,是個不折不扣的文臣。

      等她近前的時候,是大夫人的反駁聲,「有五六位大臣在保舉各自的門生出任軍器監,侯爺又不在,想要成功難度很大,而且一下子從公中拿三千兩銀子去疏通上下,是不是太多了些,三老爺三年的俸祿勉強夠一半,若是開了這麼個頭,往後四老爺五老爺都這樣要求,可就沒理由不應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2:04 AM

第四十六章 送禮

      大夫人不贊同,二老爺也不強求,平靜的望著老太太道,「三千兩銀子不能再少了,三弟現在只是從四品官,而且任期未滿,官升一級的難度很大,若不給足了好處,人家未必肯幫忙。」

      兩句話,安容就聽明白了,二老爺不是很願意幫忙,拿不到銀子他是無能為力。

      而大夫人的意思是,若是幫了三老爺,回頭四老爺五老爺就不好不幫了,她知道老太太是極想三老爺回來,那就只能自己掏私房錢了。

      老太太還在猶豫,這錢不是送了出去就一定能辦的成事的,到時候人家肯定會把錢退回來,可是這錢能收嗎?

      到手的銀子,也使了力,誰樂意還回去,到時候心裡記恨,那可是得不償失,一般情況都不會收,最後結交了情分,可這情分是送禮之人的,也就是二老爺的。

      前世,安容想估計老太太是掏了三千兩,最後依然是沒有成事。

      不過,三千兩銀子不算多,老太太拿的出來,便是有一半的希望,她也要試一試啊!

      老太太撥弄著佛珠道,「這先例公中不好開,我也不為難你了,就拿一千兩,另外兩千兩我自己……。」

      「祖母!」就在這時,安容一聲輕喚打斷了她。

      老太太看著安容,「這時候快吃午飯了,你怎麼來了?」

      安容挨個的請過安後,道,「今兒我來陪祖母用飯,正好有話跟祖母說呢,我昨兒給外祖父送了信去,求他幫三叔呢。」

      三老爺一聽,眼前一亮,「如此一來,又多了三分把握。」

      老太太聽了也高興,想著回頭不管事成與不成,都該給親家公送份禮去,可是安容卻在撫額,攬著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外祖父還沒有給我回信呢,萬一不幫忙怎麼辦,要不等明兒給了回信再說?畢竟三千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萬一沒成功,往後三叔再想拿銀子,四叔五叔我不知道,但是四嬸五嬸肯定會有意見。」

      二老爺坐在那裡喝茶,聽著安容的話,抬眸看了她兩眼,正色道,「要是平常送禮晚上三五天也沒事,只是現在想要那位置的人多,要是答應幫了別人,就不好幫你三叔了。」

      老太太又有了些猶豫,她倒不懷疑建安伯會不幫忙,只是這回的希望確實小太多了,要是任期到的話,花三千兩打點一下,肯定能留在京都,只是不一定有實權。

      三老爺的性子做不了閒官,他寧可去任上做個能拿主意的官。

      這也是為什麼老太太明知道希望渺茫,還寧願試試的原因,她捨不得兒子離家太遠啊。

      老太太瞥頭看著安容,眸底有了三分猶豫,想了想道,「先把錢預備下,也不差這半天時間。」

      二老爺面上帶笑,笑意黯冷,喝了兩口茶,見沒什麼事了,便起身跟老太太告退。

      安容則笑看著他,前世二老爺步步高升,明年升到從三品,還是個實職,估計就和這三千兩有關係,先拿三千兩做了人情,回頭再送三千兩,謀個從三品不是難事。

      不管前世他是不是壞人,但是該三叔的那份就該是他的!

      等大夫人走後,午飯就端了上來,老太太屏退了屋子裡的丫鬟,只留下孫媽媽和夏荷伺候。

      老太太看了看夏荷,又看了看安容,眉頭一挑,「這麼急忙趕來,是夏荷給你送的信?」

      夏荷頓時有些慌了,安容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否認,而是笑道,「祖母,你別怪夏荷姐姐,是我吩咐她的,若是您要給三叔求軍器監的官,讓她告訴我一聲,安容想求弋陽郡主幫忙,你也知道弋陽郡主的性子,我若是求了她,再轉過頭去求別人,她肯定會惱我不信任她的本事了。」

      老太太沒有責怪安容,怎麼說安容也是好心,給她夾菜道,「你和弋陽郡主玩的好,祖母知道,只是這麼大的事,你跟弋陽郡主說了也沒什麼用。」

      安容也給老太太夾菜,笑道,「祖母,弋陽郡主和我是好朋友呢,好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再說了,試試又不傷情分,大不了我再送她一套頭飾就是了。」

      老太太嗔了安容一眼,「所以你就往你外祖父的臉上抹黑了,虧得祖母還算了解你外祖父,不然都讓你給騙了。」

      建安伯很疼安容的,安容求什麼,他要是能辦到都會應,怎麼會送了信去到現在都不回,就算辦不成,舉薦一下又不是什麼難事。

      安容臉紅,眼神不敢看老太太,老太太沒有責怪安容,她確實也在猶豫,多一天的考慮也好。

      吃過午飯後,又陪著老太太說了會兒話,安容就回了玲瓏苑。

      這個時辰距離她去李家鐵鋪正好三天。

      安容擬了份合同,又寫了封信,小心的夾好,還特地寫了張請帖,放在一起交個芍藥,低聲吩咐道,「一會兒你去李家鐵鋪,看看匕首可打好了,若是匕首不錯,就叫老李掌櫃的在這張紙上簽字蓋章,一併送去給弋陽郡主,若是匕首沒有打好,你就回來。」

      芍藥拿著信和請帖,跟安容保證道,「奴婢辦事,姑娘放心。」

      半個時辰後,芍藥到了李家鐵鋪,老李掌櫃的見到芍藥,激動的都在打靶子,說話都在興奮的顫抖,「秘法真的能成!」

      芍藥根本聽不懂他說的什麼,不過她很得意,「那是當然的,我家姑娘的秘法從來都是挺好的。」

      老李掌櫃的親自用刀去劈木頭,從上到下,直接破開,又用線掉下,直接一分為二。

      用老李掌櫃的話說就是:他這輩子打造的兵器無數,這般鋒利的還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匕首,吹毛斷髮,削金斷玉!

      芍藥在李家鐵鋪待了一刻鐘,就坐上馬車直奔瑞親王府。

      本來送請帖,只要送到門口就行了,但是這一回,芍藥沒給守衛,而是道,「我奉我家姑娘之命給弋陽郡主送東西來了,還請通傳一聲。」

      守衛知道安容和弋陽郡主關係好,不敢耽擱,正要走呢,正好莫翌塵騎馬過來,溫潤如玉的聲音帶著好奇問道,「沈四姑娘給弋陽送了什麼好東西來?」

      芍藥聽莫翌塵說話,臉紅了紅,把手裡的東西送上,「見到世子爺正好,姑娘說這禮物給世子爺也行。」

      莫翌塵愣了下,哭笑不得,還有這樣送禮的?

      「莫不是想借著送禮挑撥的我和弋陽內鬥吧?」莫翌塵打趣道,給青石使了個眼神,青石便接了請帖和禮物。

      芍藥不敢抬頭,臉通紅的,替安容羞愧,福了福身子,趕緊跑了。

      莫翌塵笑著邁步進了府,青石則對裝飾的很好的錦盒興趣盎然,「世子爺,你說四姑娘給郡主送了什麼好東西呢,能給郡主也能給您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2:10 AM

第四十七章 賣乖

      老實說,莫翌塵也很好奇,可是他了解自己的妹妹啊,東西必須得當著她的面拆才成,不然回頭不管東西少沒少,他都會被剝削。

      莫翌塵去了正屋,瑞親王妃和弋陽郡主正在吃糕點,見他進來,忙把沒吃完的糕點放下,笑的見牙不見眼,「大哥,你送我什麼禮物啊?」

      莫翌塵輕咳一聲,給王妃請了安,才道,「這可不是大哥給你買的禮物,是沈四姑娘派丫鬟給你送來的,這不見了我,又分了我一半,你快打開看看是什麼好東西。」

      弋陽郡主扭眉看著莫翌塵,「你是糊弄我的吧,哪有這樣送禮的,見者有份?」

      青石跟著一旁,替莫翌塵辯白道,「郡主,是真的,門口的護衛都可以作證,要不下次你問沈四姑娘也行啊。」

      弋陽郡主更納悶了,安容姐姐好好的怎麼想起來送她東西了,還連大哥都有份,接了錦盒,就在小几上打開,入目的竟然是一張寫了四個字的紙條:毛遂自薦。

      把紙條一打開,弋陽郡主的眼睛就亮了起來,「好漂亮的匕首啊!」

      瑞親王妃眉頭挑了挑,怎麼會送匕首給弋陽,大家閨秀怎麼能玩匕首呢?

      莫翌塵看了看鑲嵌著寶石的匕首,有三把,大小不等,小的只有大半個手掌大,大的跟腳差不多大。

      「原來是匕首,難怪也可以送我,」莫翌塵興緻不高,這樣的匕首他有很多。

      弋陽郡主興趣也不大,「可是毛遂自薦是什麼意思?」

      莫翌塵也想不通,倒是瑞親王妃笑了,「不是還有信嗎,看看再說。」

      弋陽郡主這才打開信封,看了兩眼,又看了看匕首,眸底帶著不信,「是不是開玩笑啊,這匕首削鐵如泥?」

      莫翌塵端茶的手差點沒摔了,趕緊放下,拿了中等的匕首,朝著桌子就砍了下去。

      四個角的桌子變成了五個角。

      弋陽郡主有些驚訝,可女孩子對刀劍天生興趣不大,而是幸災樂禍的看著莫翌塵,「大哥,你慘了,這可是父王最喜歡的紫檀木桌子。」

      莫翌塵俊臉微紅,看著損壞的桌子,心底有了三分悔意,可是抑制不住的激動,「這匕首絕對能削鐵如泥!」

      弋陽郡主繼續看信,又笑了,「大哥,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了,這匕首不是給我的,也不是給你的,是給父王的。」

      莫翌塵在想,反正這張桌子也壞了,不如再砍一下試試,好選一把最好的,聽了弋陽郡主的話,嘴角抽了一抽,「給父王的?」

      瑞親王妃也好奇了,弋陽郡主拿了信去給瑞親王妃看,笑道,「安容姐姐用這三把匕首做敲門磚呢,告訴父王,她三叔能勝任軍器監的職位。」

      莫翌塵有些失望,這樣的匕首京都根本找不到兩把,父王一愛酒,第二愛的就是刀劍啊,若是相同大小的,他還能求一把,偏大小不一,父王肯定捨不得。

      莫翌塵果斷的把手裡的匕首握緊了,叮囑弋陽郡主道,「一會兒父王問起來,就說只有兩把,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

      屏風外,傳來一到醇厚的說話聲,莫翌塵嚇的趕緊站了起來,一臉的尷尬。

      弋陽郡主差點笑瘋了,下去攬著瑞親王的胳膊道,「父王,我可是心向著你的,才不會跟大哥一起糊弄你呢。」

      莫翌塵用眼神戳弋陽郡主,瑞親王也沒生氣,坐下問道,「在說什麼呢,都要糊弄我了?」

      弋陽郡主獻寶似地把另外兩把匕首拿了過來,挨著瑞親王坐下道,「父王,這是兩把削鐵如泥的匕首,你看,大哥不信的試了試,把你最愛的桌子給弄壞了。」

      瑞親王看了看桌子,眸光閃了閃,拿了一把大的,拔起來,就感覺的一股凌厲的氣息撲面而來,一砍下去,桌子就兩分了。

      身後莫翌塵再給弋陽郡主使眼色,弋陽郡主比了個二字,莫翌塵連連點頭,弋陽郡主又比了個三,結果惹回來一個大瞪眼。

      弋陽郡主朝自己大哥皺了皺鼻子,然後對瑞親王撒嬌道,「父王,這是安容姐姐送我們的匕首呢,我和你還有大哥,一人一把。」

      瑞親王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坐了回去,眼睛一直在匕首上打轉,「既然是一人一把,怎麼你大哥會說那話?」

      弋陽郡主回頭看著莫翌塵:大哥,誰叫你嘴快被父王逮了個正著。

      瑞親王妃拿他們幾個沒轍,把信紙遞給瑞親王,笑道,「你看看吧。」

      瑞親王看信,越看眉頭越皺,弋陽郡主在一旁問瑞親王妃,「母妃,你頭還疼不疼?」

      瑞親王妃笑道,「多虧了沈四姑娘給柳大夫的方子,每日施針過後,頭一日輕過一日。」

      瑞親王瞥頭掃了兩人一眼,失笑道,「行了,我又不是那麼不知恩圖報的人,在一旁敲什麼邊鼓,就是看在這個匕首的份上,這忙我也幫了,不過,這匕首可得……。」

      「父王真小氣,」弋陽郡主咕嚕道。

      還有一人裝耳聾,坐在那裡把玩信封,忽然信封裡掉下來兩張紙,打開一看,忽然笑了。

      莫翌塵咳了兩聲,才對著瑞親王道,「父王,沈四姑娘送的禮物,可是明說了是給兒子和弋陽的,你要了匕首,別的東西可就沒你的份了。」

      瑞親王不以為意,他有匕首就足夠了,還有比匕首更好的東西?

      可是見自己兒子雙手把匕首送上,瑞親王眉頭一挑,「還有什麼東西?」

      莫翌塵揚了揚手裡的紙,笑的很歡暢,「當然是好多這樣的匕首了,不過都沒父王你的份了。」

      弋陽郡主瞪圓了眼珠子,「大哥,這樣的匕首一把少說也要幾百兩銀子,好多把,安容姐姐哪來的?」

      莫翌塵把信紙給了弋陽郡主,弋陽郡主看完,見瑞親王伸了手,又給他了。

      瑞親王看過後,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兒子手裡的紙,假咳一聲,很是後悔,「行了,你要了就要了吧,至於弋陽……。」

      瑞親王頓了頓,看著瑞親王妃道,「一成半的股不好分,就給弋陽準備的陪嫁裡,再多加一間鋪子一個四進的莊子。」

      瑞親王妃愣了一下,也就是說兒子手裡的東西至少是這個的兩倍,「沈四姑娘這份禮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瑞親王端著茶,笑道,「確實不輕,都夠我給她幫三四回忙了。」

      能製造削鐵如泥的匕首,這樣的鋪子生意想不好都不行,武安侯府四姑娘的出手還真不能小瞧了,這樣的鋪子竟然給了他一成半的股,便是半成也足夠了。

      莫翌塵看著匕首的眼神還是帶著不捨,瑞親王沒好氣的看著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要喜歡,我跟你換。」

      莫翌塵沒說話,但俊雅的臉上堅定的寫著否決。

      把紙疊好,看著弋陽郡主道,「你不寫封信告訴沈四姑娘一聲?」

      弋陽郡主看了看天色,扭了扭帕子道,「大哥,這會兒天色晚了,明兒再送不行嗎,父王要進宮也得明天啊!」

      弋陽郡主嘴上說著,心裡卻腹誹道,有安容姐姐這樣送禮的嗎,見面分一半,她就晾她一晚上,讓她乾著急,回頭惱她了,她就說以為大哥會寫,她辦事可比大哥牢靠的多!

      芍藥回府時,安容已經在吃晚飯了,見了她迫不及待的問,「弋陽郡主怎麼說?」

      芍藥低著頭站在那裡,「奴婢在瑞親王府門口見到了瑞親王世子,就把請帖給了他。」

      安容聽得一笑,瑞親王世子輸給她一個要求,以他的為人,肯定會幫忙的,便安心的吃飯,想著明天弋陽郡主就會給她口信了。

      第二天,安容因熬夜繡針線,比往常晚起了小半個時辰,吃過早飯後,去給大夫人請安,結果人不在,安容只好去給老太太請安。

      正屋內,老太太臉色有些難看,大夫人安慰她道,「左右不過半年時間,三老爺一家就回來了。」

      安容邁步進去,茫然的看著老太太,不解的問,「祖母這是怎麼了?」

      大夫人看著安容,嘆息道,「下回可不要胡亂說話干擾老太太做決定,今兒早上軍器監皇上有了認命,不是你三叔。」

      安容一臉驚嘆,不可置信的脫口問道,「怎麼可能會不是三叔?」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2:14 AM

第四十八章 任命

      安容反應太過激烈,大夫人看了她一眼,眉頭蹙了蹙,道,「你二叔早朝回來稟告你祖母的,還能騙她不成,就憑你二叔一人之力,怎麼可能說服皇上認命你三叔?」

      安容還是不信,怎麼可能呢,難道昨兒瑞親王沒有回府,不然弋陽郡主不會不幫忙的啊!

      正猜想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外面就有小丫鬟打了簾子進來福身稟告,「四姑娘,弋陽郡主給你送了信來。」

      安容忙接了信,打開一看,眉頭更扭,回頭看著老太太,把信紙往她跟前遞,「祖母,弋陽郡主說瑞親王答應幫三叔的啊,你看。」

      老太太接了信紙一看,心頭也疑惑了,「瑞親王說話一言九鼎,既是答應了,就不會食言而肥,他說一句比旁人十句也管用,難道他今天沒有上朝?」

      老太太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麼,忙吩咐紅袖道,「你去問下二老爺,瑞親王是不是沒有去早朝。」

      紅袖去了沒一刻鐘就回來了,跑著回來的,氣喘吁吁道,「瑞,瑞親王確實沒有去上朝。」

      安容很頭疼,苦著張臉看著老太太,姣好的面容上滿是自責。

      老太太眸光落到信紙上,嘆息道,「是你三叔自己沒那個福氣,祖母不怪你。」

      安容很無奈,怎麼就那麼巧了呢?

      怕老太太傷心,安容就陪著她說話,後來沈安溪也來了,老太太又是一番感慨。

      雖然事情沒有辦成,不過安容能說服瑞親王幫忙,這已經是太大的臉面了,沈安溪朝安容道謝,安容一臉羞愧,「我實在沒料到瑞親王會沒去上朝,偏就今兒軍器監有了任命。」

      沈安溪搖頭笑道,「沒事,爹爹半年後也就回京了,到時候留在京都應該不是難事。」

      正說著,忽然門外傳來一聲高呼,「老太太,大喜啊!」

      是福總管的聲音,他一路跑過來,滿頭是汗,老太太疑惑的看著他,「哪來的大喜?」

      福總管連連點頭,「老太太,是大喜,宮裡派了人傳話來,皇上認命三老爺為蘄州都指揮僉事,從三品的官呢。」

      老太太聽得一怔,還沒來得及高興,福總管喘息了一口氣道,「還有侯爺,皇上任命他為兵部侍郎!」

      孫媽媽聽得一樂,長滿褶子的臉上綻出花來,「老太太,您可得好好打賞我們,三老爺官升兩級,侯爺升了一級,這可是雙喜臨門啊!蘄州離京都不遠,坐馬車五六天也就到京都了,騎馬更快,都指揮僉事手裡有實權,也能讓三老爺一展抱負,可是比軍器監還要好呢。」

      老太太已經高興的合不攏嘴了,沒有什麼比失望之後得到更好的更讓人欣喜了,「賞,全府上下賞三個月的月錢!」

      屋子裡的丫鬟趕緊上來道賀,謝賞。

      福總管歇了好一會兒,才笑道,「這會兒侯爺和三老爺都不在京都,任命狀侯爺的等侯爺回來再領,三老爺的宮裡已經派人快馬加鞭送去了,得了委任,三老爺交接完手裡的事,肯定即刻啟程,要不了一個月就回京了。」

      老太太笑著點頭,緊緊的握著安容的手,能讓朝廷一次升了侯爺和三老爺的官,除了是瑞親王幫忙還能有誰?

      沈安溪高興的眼淚都流了出來,蘄州不遠,娘住在京都也行,或者陪著爹爹住著,偶爾回來住上十幾天也行,她也可以去蘄州陪他們。

      這麼大的消息,大夫人和二老爺二太太都聽說了,第一時間來了松鶴院,看著安容的眼神很不對勁,「瑞親王為人正直,很少舉薦人,今天幫侯爺和三老爺這麼大的忙,可不是小小的情面,安容,你送瑞親王什麼了?」

      老太太是被高興沖昏了頭腦了,這麼大的恩情可不是弋陽郡主能說服的了瑞親王的,不由得也看了安容,「如實告訴祖母。」

      安容一臉糾結,她做的是好事,怎麼像是審問犯人似地看著她,就算不相信她,也該相信瑞親王吧?

      安容一臉不以為然,你們太小題大做了的表情,雲清風淡的道,「就三把匕首,那天給大哥準備禮物的時候,順帶給弋陽郡主也打了一套,不信你問夏荷。」

      老太太看著夏荷,夏荷點點頭,「是三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四姑娘付了五百兩的定錢。」

      老太太倒抽了一口氣,一般定錢最多只付兩成,「你哪來那麼多錢?」

      「不是很多,」安容攬著老太太的胳膊道,「我不是看祖母心急,六妹妹一人待著悶嗎,我能幫的上忙就幫,大不了等三叔回來,讓他送我一千兩銀子買頭飾好了。」

      那樣,我還掙了五百兩。

      大夫人根本就不信,刨根問底道,「區區三把匕首就讓瑞親王這麼幫你了?」

      「當然不是了,」安容看了她一眼,低頭道,「跟救治六妹妹一樣,我還告訴了柳大夫怎麼救治瑞親王妃,瑞親王妃幫忙說服瑞親王,三叔回京肯定有希望,只是我才幫了瑞親王妃,就求她幫忙,好像我是有目的的救她似地,所以我就打了三把匕首送給弋陽郡主,只是沒想到端親王連爹爹都幫了。」

      老太太聽得眼底有淚,摸著安容的腦袋誇她做得對,「原本就打算花三千兩給你三叔疏通用,那錢就給你留著將來壓箱底。」

      安容臉紅道,「沒用到三千兩。」

      老太太愈加覺得安容可人疼,「真是個傻孩子,你對端王妃的恩情,用了這一回,下回再有困難,可就張不了口了,你三叔和你爹加起來官升三級,豈是三千兩銀子能辦的到的?」

      三千兩就這樣落到了安容的口袋裡。

      除了這些之外,老太太還賞賜了安容兩套頭飾,八匹綾羅綢緞。

      羨慕妒忌的大家眼睛都紅了,一個勁的纏著老太太也要賞賜,老太太今兒高興,吩咐繡衣房給她們一人做兩套衣裳。

      沈安芙拉著安容道,「四姐姐,你也幫我爹官升一級吧?」

      安容正在把玩頭飾呢,聽了她的話,頭也不抬道,「求瑞親王幫忙肯定不行了,別人我又不認識,回頭我看看能不能再救個王妃,到時候再幫二叔陞官了,你別著急,我要是能幫,我肯定幫啊。」

      老太太聽得直笑,戳著安容的腦袋,笑道,「連祖母都好奇你那醫書上都寫了些什麼了,誰都能幫。」

      安容抬眸看了老太太一眼,咧嘴笑道,「給祖母看了也沒用,人家病了,你還出府去給人看病嗎?祖母成神醫了,回頭柳大夫不是餓死就是要來拜你為師。」

      這回連孫媽媽和紅綢她們都捂嘴笑了。

      大夫人坐在那裡,眸光輕閃,不知所思。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2:18 AM

第四十九章 此題

      安容滿載而歸,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好似初升的太陽一樣明媚璀璨,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看著安容帶著兩個丫鬟捧著一堆賞賜離開,沈安玉扭緊了手帕,眸底微寒。

      沈安姒看了她一眼,眸底勾起一抹笑意,嘆息道,「這些日子四妹妹的變化太大了,把祖母哄的高高興興的,以前好東西怎麼也有我們一份,如今全搬進了玲瓏閣,四妹妹也不像以前那樣大方了,八匹綢緞,足夠做幾十套衣裳了,都不願意送我們一套了。」

      沈安玉瞥了沈安姒一眼,冷笑道,「不就幾套衣裳,她不送,你就沒衣裳穿了不成,娘短你份例了?」

      沈安姒面帶羞赫,急急忙的解釋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覺得四妹妹待我們沒有以前那麼親厚了,以前得了好東西,她最喜歡的就是與我們一起分享,可你看那醫書,她就藏的死死的,我們求了她多少次,想看一眼都不行。」

      沈安玉臉色冷沉,重重一哼,邁著步子就走了。

      身後,沈安姒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來,轉瞬即逝。

      沈安芙側過臉,嘴角也有了笑意,她這三妹妹性子活乏,不失沉穩,為人心計又深,就像是蟄伏在暗處的蠍子,危險、狠毒。

      有她時不時的在四妹妹和五妹妹之間挑撥兩句,五妹妹的嫉妒心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遲早會有失控的一天。

      安容走在前面,心情很好的她,走路好似扶風弱柳。

      芍藥見了,滿是羨慕道,「姑娘的腰肢最美了,穿什麼衣服都好看,老太太賞了這麼多綢緞,一會兒奴婢叫繡衣房來給姑娘量身。」

      安容摘下一片樹葉,頭也不回道,「衣裳就先不做了,新作的冬衣還有六套是新的,穿不完,來年身量長了,擱在那裡浪費。」

      說完,感慨了一番,「還有七日大哥就過生辰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難道我要去瓊山書院尋他嗎?」

      秋菊聽了便道,「過生辰這麼大的事,世子爺肯定會告假回來的。」

      芍藥卻搖頭,「奴婢覺得不會,世子爺求學都兩年了,每回都是放假了才回來,無一例外,去年不是提前給世子爺過生辰的嗎?」

      秋菊想想還真是,笑道,「估計世子爺也不樂意在府裡過生辰,書院里那麼多的同窗好友,在一起吃吃喝喝多自在啊,左右府裡的姑娘們也不會少了給世子爺的賀禮。」

      有說有笑的進了玲瓏苑。

      冬梅正在給大家發賞錢,冬兒小心的把銀子裝荷包裡,笑的如花燦爛。

      夏兒過來推了她一下,笑道,「今兒你過生辰,又得了老太太的賞賜,一會兒咱們去後門買朵珠花吧?」

      春兒也過來道,「我也要買一朵珠花,我的珠花都破了。」

      秋兒有些膽小道,「可是沒有主子的允許,擅自出府,被逮到是要挨板子的,沒準兒還會被賣了呢。」

      冬梅笑看著幾個小丫鬟,樂的賣她們個人情道,「今兒侯爺和三老爺都加官進爵了,老太太高興,你們就在後門買珠花,不會被罵的。」

      安容見丫鬟們這麼高興,心情更是好,看著冬兒,「你今天過生辰?」

      冬兒連連點頭,笑起來還有顆小虎牙,煞是可愛,「今兒奴婢滿十三歲了。」

      安容從荷包裡拿了二兩銀子,丟給了她,笑道,「給自己挑對耳墜,剩下的銀子給院子裡的丫鬟婆子一人買朵珠花,放你們半天假,出去玩吧。」

      冬兒高興的合不攏嘴,連連道謝。

      其他丫鬟羨慕的看著冬兒,珠花最貴的也才五十文錢,她至少能給自己買一兩銀子的耳墜,她這生辰過的也太幸福了吧?

      這些丫鬟一個月也就兩天假,今兒不但得了賞錢,還有四姑娘賞的珠花,還額外放了半天的假,一群丫鬟嘰嘰喳喳的議論著要去哪兒玩。

      安容放了玲瓏苑上下的假,身邊就沒人伺候了,誰留下來伺候她是個大問題,沒人願意單獨一個人出去逛街。

      海棠性子最沉穩,笑道,「我就不出去了,留下來伺候姑娘,不過珠花可得給我留一朵最美的。」

      芍藥一臉你最好的表情,「放心放心,我幫你挑,回頭兩朵,誰便你拿。」

      秋菊和冬梅則道,「等我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海棠笑著點頭,一群丫鬟你擁著我,我擁著你出去了,恨不得府裡天天有喜事。

      玲瓏苑一下子走了那麼多丫鬟婆子,這事難免驚動老太太。

      孫媽媽笑著端茶上前道,「玲瓏苑的丫鬟恨不得府裡天天有這樣的好事呢。」

      老太太接了茶,臉上的笑就沒淡過,「這樣的好事,一兩年能碰上一次,我就能含笑九泉了,哪敢奢望天天,既然玲瓏苑都放了半天假,告訴大夫人一聲,明兒府裡上下都放一天假,讓大家好好高興高興。」

      孫媽媽不贊同道,「侯爺和三老爺陞官這麼大的事,知道的人肯定會上門道賀,這時候讓丫鬟出去,到時候怕招呼不過來。」

      老太太溫和的用茶盞蓋撥弄茶水,「我知道明兒道賀的人多,只是侯爺和三老爺都不在,那些道賀的人還是先不見的好,倒是瑞親王府,送了咱們這麼大一好處,這謝禮該送些什麼好?」

      孫媽媽思岑了一下,就笑了,「奴婢可想不出來送什麼,四姑娘送給瑞親王的是削鐵如泥的匕首,那是送到瑞親王心坎裡去了,咱們要送,只能投其所好送酒了,可是瑞親王有什麼酒沒喝過?」

      老太太也是為這事犯愁呢,「只能先給弋陽郡主送份禮物了,至於瑞親王那兒,等侯爺回來了,讓他拿主意。」

      海棠把綢緞放箱子擱好,出來時,安容正一邊吃糕點,一邊翻書。

      翻書的速度極快,她才走了幾步路,就見她翻了四五頁了。

      海棠有一絲猶豫,最後還是從腰間拿了個小竹筒,趁著安容翻書的空檔,放了上去。

      安容看了看小竹筒,瞥頭看著海棠,「這是什麼?」

      「小七飛回來了,腳上綁著小竹筒,奴婢就給取了下來,」海棠回道。

      她之所以沒有出去玩,就是因為這小竹筒,感覺放在身上不安全,萬一丟了怎麼辦,可是當著那麼多的丫鬟,她又不敢拿出來。

      與人書信來往,往嚴重了說可是私相授受的事,與四姑娘清譽有礙,可她又怕耽誤了什麼事。

      現在四下無人,她膽子也大了不少。

      安容把小竹筒裡的信拿出來,看了兩眼,眉頭隴緊。

      只見信上寫著:

      今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二,五五數之三,七七數之四,問物幾何?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解出此題,《秋窗易讀圖》就是你的。

      安容先是一愣,又瞬間驚喜,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樂的她差點沒跳起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2:28 AM

第五十章 珠花

      《秋窗易讀圖》乃是前朝名師柳山居士所畫,相傳他流傳於世的名畫只有三幅!

      她記得前世這幅圖在周太傅的手中,他視若珍寶,最後被他的孫子周少易偷偷拿出去送了人,據說差點把老太傅氣的中風。

      周太傅何許人啊,瓊山學院上上任院長,國子監祭酒是他門生的門生!

      周太傅三年前就致仕歸隱田園了,據說就住在瓊山書院後面的竹林中,每日撫琴弄曲,品茶作詩。

      竟然只要她解出來一道題,這幅畫就送給她了?

      安容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她不是在做夢!

      海棠睜大雙眼看著安容,「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安容趕緊下了小榻,穿著鞋子去了書房。

      這麼大的餡餅從天上掉下來,她不接著她傻啊,只是沒想到她救的鴿子竟然是周太傅的。

      安容提筆在紙條背面寫道:

      三人同行七十稀,

      五樹梅花甘一枝,

      七子團圓正月半,

      除百零五便得知。

      寫完後,小心翼翼的疊好,然後綁在小七的腿上,放飛了它。

      放飛完了,安容又後悔了,忘記問是不是去瓊山書院取畫了。

      一刻鐘后,小七腳腕上的信筒被取下,有古泉聲傳來,「這周太傅真是個妙人,一邊寫了問題,一邊又把解題法子寫上,這是耍我們玩呢?直接把畫給我們不就好了?」

      另一隻伸過來,看了看紙條後,眼神微凝,隨即嘴角劃過一抹淡笑,「把紙條再送出去。」

      一個時辰後,海棠又拿了張紙條過來。

      安容還以為是同意了,誰想紙條上寫著:

      小子才思敏捷,堪當大才,老朽還有一疑。

      歸龍山高幾許?如何丈量?

      安容看著信紙很無語,老太傅是不是閒的發慌了,竟然對山高有興趣,山多高跟他有關係嗎?吃飽了閒的慌,沒事可以爬爬山,別出怪題為難人啊!

      可剛剛好,她的確知道怎麼丈量。

      提筆寫道:

      正午時分,人影同長。

      然後綁在竹筒裡,放飛了出去。

      一刻鐘後,有驚呼聲道,「大哥,你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個軍師,太厲害了吧?」

      「小七認識的,」男子盯著樹蔭緩緩低笑。

      安容站在閣樓上,望眼欲穿,可惜直到夕陽西下,小七都沒有回來。

      悵然若失啊!

      她可不可以不要畫,只求大哥能拜他為師?

      傍晚的時候,出去玩耍的丫鬟婆子都回來了,頭上都帶著珠花,笑容滿面。

      秋菊手裡還拿著風箏,進來時,安容有一陣的神情恍惚。

      心,疼痛瀰漫。

      秋菊沒有發覺,徑直把風箏遞了上去,「姑娘看是不是與之前的一般無二?」

      安容搭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攢緊,眼睛閉上,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撕毀了它,若不是這隻風箏,她不會認識蘇君澤,她想毀了它,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這麼反常,它只是一隻風箏而已,沒有多餘的意義,「放箱子裡收好,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許拿出來!」

      秋菊笑著應了,她以為安容是喜歡風箏,好東西當然要放在箱子底下收著了。

      只有海棠眸光輕閃,姑娘似乎厭惡了風箏?

      正想著呢,忽然眼前多了兩朵珠花。

      海棠臉一熱,回頭就要打芍藥,「叫你讓我挑,一模一樣的珠花,我還挑什麼啊?」

      兩朵珠花都是藍色的。

      芍藥左躲右閃,求饒道,「我知道錯了,明兒府裡放假,到時候咱們再出去買就是了。」

      海棠還不知道明天還有假,高興的合不攏嘴,「明天誰留下照顧姑娘?」

      「你們兩個都留下,」安容一錘定音。

      秋菊、冬梅默然,姑娘怎麼不留下她們,忙道,「今兒海棠就沒有出去了,要不我們兩個留下吧?」

      安容笑了笑,道,「也行,回頭我再給你們放一天補上。」

      第二天侯府的丫鬟一波一波的出去玩,每個院子只留下幾個丫鬟伺候,安容則拿著簍子去了松鶴院,陪老太太說了會兒話,就在暖和裡繡針線,就連午飯都在那裡用的。

      吃過午飯,老太太休息會兒,幾個姐妹就在暖閣裡玩。

      夏荷打了簾子進來,笑道,「四姑娘,弋陽郡主給你送了信來。」

      安容伸手去接,結果沈安玉快她一步,把信搶了過去,轉過身子就把信拆開了。

      安容的臉沉了下去。

      忍著沒有發作。

      沈安玉念道,「安容姐姐,你送的東西被大哥和父王刮分了,下次有好東西,務必偷偷的送我,父王辦事不利,我幫你瞪了他好幾眼,父王答應有機會就幫你三叔回京,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昨天我宴請了顧家大姑娘,她確實和傳聞的很不一樣,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是不是認錯了人,那些詩她看過後,驚嘆不已,還說要我謄抄一遍送給她,你老實交代,那些詩從何而來?速回。」

      沈安芙聽完,看著安容,問道,「什麼詩?」

      沈安玉一臉失望的看著安容,「我還以為寫了什麼呢。」

      安容一把將信從她手裡搶了回去,冷看著她,「五妹妹,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連最起碼的規矩都不懂?」

      沈安玉臉一陣紅一陣白,沈安姒過來勸安容道,「不就看了一封信嗎,姐妹之間玩鬧,你怎麼生氣了?」

      安容把信捏緊,幸好沒有寫李家鐵鋪的事,不然還有的鬧,「我生錯氣了嗎?這是弋陽郡主寫給我的信,我還沒看,你們倒先看上了,這是哪門子的規矩,回頭你們再說漏了嘴,叫弋陽郡主知道她跟我分享的秘密,從我這裡鬧的人盡皆知了,你們一句姐妹間玩鬧就過去了,我怎麼對弋陽郡主解釋?要是你們會大方的把別人寫給你們的信給我看,我給五妹妹道歉!」

      沈安姒臉也難看了,沈安玉咬著唇瓣,狠狠的剜了安容一眼,跺著腳走了。

      沈安姒忙追了出去,勸道,「五妹妹,你彆氣壞了身子,四妹妹幫了六妹妹,又幫了爹爹和三叔,在祖母心裡的地位豈是我們可以比的,她也不擔心做不了詩詞惹祖母生氣了……。」

      沈安玉氣的眼睛都紅了,整個侯府還沒人敢那麼數落她,她沈安容算個什麼東西,要不是娘捧著她,她算哪門子蔥,現在得了祖母的寵愛,就敢蹬鼻子上臉了,祖母年紀大了,就不信能護著她一輩子!

      沈安玉眸底閃過陰狠之色。

      沈安溪擔憂的看著安容,她也知道五姐姐做的不對,甚至有些過分了,可是內院還是把持在大伯母的手裡,四姐姐激怒五姐姐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沈安溪有些愧疚,若不是為了幫她爹,四姐姐五姐姐也不會鬧成這樣。

      安容罵完,根本沒事人一樣,個個當她脾氣好,想怎麼玩怎麼玩,今日敢搶她信看,明日就敢把信劫下來了,她受夠了那些虛情假意的姐妹情,早點撕破臉皮更好,省的還要虛以委蛇。

      給弋陽郡主寫了回信,叫夏荷送到外院去,一般信上寫了速回,都是由送信人一併帶回去的。

      吵了幾句後,大家都沒心情玩了,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老太太醒來時,孫媽媽便把暖閣裡的事告訴了老太太,老太太聽得眸底微沉,「安玉確實沒了分寸,弋陽郡主寫給安容的信她怎麼能先看,也難怪安容生氣了。」

      孫媽媽知道老太太疼安容,笑道,「那信上寫的,奴婢也聽了兩句,弋陽郡主和四姑娘的關係真好,都幫著四姑娘瞪瑞親王了,還說瑞親王辦事不利,回頭還會幫著三老爺回京呢。」

      老太太聽得高興,扶著孫媽媽的手起來道,「得瑞親王的許諾,回頭三老爺要想在京都謀個職位,升正三品估計難,要還是從三品,不是什麼難事,蘄州離京都不遠,他得了空也能回來看我,不像現在,一去就是一年,我只要隔兩三個月看到他一次,他就是去天邊,我也隨他。」

      孫媽媽連連稱是,笑道,「三品到二品可是個坎,本以為侯爺最起碼也還要熬上五六年,沒想到就這樣邁了過去,京都還有誰家姑娘有四姑娘厲害旺家,老太太可得給她挑門好親事才是。」

      老太太又是高興又是苦惱,這麼好的孫女兒,都不想把她嫁出去了,「安容聽話的時候乖巧順和,拗起來是幾頭牛也拉不回來,索幸她還小,慢慢挑也來的急。」

      安容回到玲瓏閣,走在樓梯上,忽然見到樓梯上有朵珠花,秋菊撿起來看了看,道,「好像是阮媽媽的,之前我們出去的時候還沒有呢,她不是出去玩了嗎,什麼時候回來了?」

      安容看著珠花笑了笑,邁步上樓,先是去了內室一趟,看著早上放的簍子挪了位置,安容眸底的笑意更深了。

      端了簍子去小榻,喝了杯茶,就開始針線。

      等阮媽媽回來後,秋菊把珠花給她時,她的臉色變了一變,見安容繡針線沒說話,心平復了下,笑道,「我年紀大了,戴珠花徒惹笑話,就送你了。」

      秋菊很高興,這珠花可不便宜呢,是在街上挑的,要一百文呢。

      冬梅吃醋道,「阮媽媽偏疼秋菊,我也瞧見了珠花,怎麼沒我的份啊?」

      阮媽媽笑道,「我那還有一朵新的,一會兒拿給你。」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2:36 AM

第五十一章 詩會

      這一天,安容和往常一樣,吃過早飯,帶著丫鬟去給大夫人請安。

      沈安玉也在大夫人的屋子裡,正纏著她道,「娘,你就讓我下帖子請幾個好玩伴來府裡玩吧?」

      「不行,」大夫人很堅定的回絕沈安玉,「要想娘同意,就給你四姐姐道歉,往後再也不許搶她信看了。」

      今天已經是安容和沈安玉吵架過後的第四天,兩人你不和我說話,我也不和你說話,幾乎就沒碰上面。

      沈安玉是在等安容給她賠禮道歉。

      安容則是懶得搭理她。

      沈安玉撅著嘴,很委屈的看著大夫人,都帶了絲哭腔,「娘,我不過就是和她鬧著玩的,誰叫她那麼小氣了,這麼小氣的人,不和我說話就不和我說話,我還不樂意聽呢。」

      大夫人嗔著沈安玉道,「玩鬧也該有點分寸,怎麼能失了規矩呢,你四姐姐數落你,也是為了你好,再這樣耍性子,娘要生氣了。」

      安容神態從容的邁步進去給大夫人請安。

      沈安玉在欣賞青花瓷茶盞。

      好像沒聽見安容請安一般。

      大夫人臉色微僵,輕呵了一聲,「安玉,聽話!」                    

      沈安玉這才乖乖的站起身來,給安容福身行禮,眼睛都沒看安容一眼,「四姐姐,那日是我不對,不應該搶你的信,我給你賠不是,還請四姐姐你原諒我的莽撞。」

      安容看著沈安玉,眼角餘光看的卻是大夫人,只見她笑著,不過笑意很淺,像是蒙了一層冰。

      安容嘴角的笑更燦爛,像是開在雪山之巔的蓮花,美麗中透著寒冷,讓人望而生畏。

      方才她進來,大夫人說那番話,她要是乖順聽話,就該先說不責怪沈安玉了。

      偏偏她沒有。

      讓她們母女失了臉面。

      安容扶起沈安玉,一點不見外的笑道,「我那日也是氣極了,我知道五妹妹沒有壞心,只是我和弋陽郡主無話不談,有些話她連她大哥和母妃都沒告訴,我要是鬧得人盡皆知了,只怕弋陽郡主要跟我絕交了。」

      大夫人見兩人有說有笑了,臉色恢復了以往的溫和,「往後安容你去瑞親王府玩,把安玉也帶上,她也是羨慕你和弋陽郡主關係好,等玩到一起了,就無話不談了。」

      安容笑著應下,心底卻在冷笑,說到底還是要她給沈安玉鋪路,得瑞親王妃誇讚,將來沈安玉的親事也會水漲船高吧?

      沈安玉又回頭看著大夫人,撒嬌道,「娘,你看四姐姐也原諒我了,我可以下帖子請她們來玩了吧?」

      大夫人點點頭,沈安玉欣喜若狂。

      兩人出了沉香院,沈安玉就道,「四姐姐要不要把弋陽郡主也請來玩?」

      安容搖搖頭,「這幾日不行,弋陽郡主說她身子不適,不便出門。」

      「身子不適?」沈安玉微微眨眼,「那你怎麼不去看她?」

      安容笑了笑,一臉你怎麼不懂呢的表情,沈安玉臉頰緋紅,轉了話題聊別的。

      松鶴院裡,沈安芙幾個都在了,聽到沈安玉說邀請姑娘們來玩,都積極的下帖子,只有安容興緻缺缺。

      沈安溪以前身子不適,甚少出門,是以朋友很少,便和安容坐在那裡陪老太太說話。

      老太太笑道,「安溪沒什麼朋友,往後身子好了,也該出去玩玩,安容怎麼不去?」

      安容扭了扭手裡的帕子,湊到老太太身側坐下,憋屈道,「我和四妹妹她們的朋友差不多,她們約了,我就不用約了。」

      經常在一起玩的後果就是朋友一樣,她沒心沒肺,說話也不會拐彎抹角,經常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人給得罪了,那些人和沈安玉是真心朋友,和她不過是玩的還算可以罷了。

      帖子很快就寫好了,也讓丫鬟送了出去。

      沈安姒興緻勃勃道,「四妹妹,你之前送我們的酒,我們都留著,回頭等她們來了,咱們一起喝,你可得多拿出來幾瓶。」

      「最多兩瓶,」安容想了想道,「我給了大哥一半,回頭給爹爹的比給大哥的少,爹爹該怪我了,還有,你們宴請她們是哪一天啊?」

      沈安芙笑道,「是三天後。」

      安容揪著張臉,一臉的不湊巧,「怎麼是那一天啊,那一天正好是大哥的生辰,我給大哥定了禮物,要是大哥回來正好,不回來的話,我打算送瓊山書院去呢。」

      沈安玉呲笑一聲,「瓊山書院都是書生學子,你根本進不去,怎麼把東西送給大哥?」

      安容把玩著帕子,一臉的你太小瞧我了,「我就在附近玩,花兩個銀子,不就把大哥叫出來了嗎?大哥一年就一個生辰,我過生辰的時候,大哥送了我玉的九連環,我給摔了,我說了一定給大哥送一個最好的生辰禮物,我可不能食言。」

      沈安溪也來了興緻了,「聽說歸龍山風景如畫,景色宜人,要是四姐姐你去的話,把我也帶上吧,我也想去看看,我還可以陪你在外面等大哥。」

      沈安玉有些暗氣,「那詩會怎麼辦?」

      安容攬著老太太的胳膊道,「不是有你們嗎,再說了,我也不太會作詩,那一天我不在玲瓏閣,你們帶人去玩可以,可千萬別隨便把我的書送人。」

      拿她的書做人情,想想安容就肉疼。

      沈安玉氣的胸口起伏,忍著怒意去看沈安溪,「六妹妹,你真要陪四姐姐去歸龍山?」

      沈安溪點點頭,「我已經許久沒有出過門了,想去歸龍山玩,你們給大哥的禮物,我們可以幫你們代送。」

      安容就磨著老太太同意,老太太念他們兄妹情深,也就同意了,不過有個條件,把夏荷帶上。

      安容也提了個條件,「祖母,可不可以穿男裝去?要是碰到有瓊山書院的學生,我和六妹妹多不好意思啊?」

      沈安玉哼笑道,「我看不如讓大哥告假回來,六妹妹身子骨還沒好全呢,哪容得了這麼折騰啊?」

      沈安溪臉紅了紅,安容則笑道,「叫大哥把歸龍山一起帶回來,咱們就在屋子裡欣賞。」

      沈安玉氣的直扭帕子。

      老太太拿安容沒轍,「行了,就准許穿這麼一次,除了你大哥,不許和外人說話,我會讓福總管的孫兒七福也跟去,另外再帶兩個小廝,說一句,回來罰抄一篇女誡。」

      安容苦著張臉,「一句抄一篇,祖母,要是碰到路上有人問路,我要不要回答啊,不回答太失禮,回答了我還不得抄的手抽筋啊?」

      夏荷笑道,「四姑娘放心,有奴婢在呢。」

      老太太則戳著安容的腦門,「歸龍山你什麼時候去過,還給人指路,你要把人指到哪裡去?」

      安容滿臉窘紅,一臉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哪有人那麼不長眼覺得我對九龍山熟的表情。

      沈安姒有些心動,想去歸龍山玩,可是一想到穿男裝,不能跟外人說一句話,她的想法就打消了。

      沈安溪則看著安容道,「我沒有男裝。」

      安容挺了挺背脊,笑的燦爛,「我記得大哥以前做了不少衣裳,有些都沒穿過,一會兒你跟我去拿兩套就是了。」

      安容去瓊山書院是要拿畫的,不進書院怎麼行呢,她又不會翻牆,要進書院必須是男的,她只能冒險了。

      可是府裡大夫人的眼線眾多,要想瞞過去很難。

      安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求老太太最好,雖然女扮男裝有違禮教,可是說白了,就沒什麼大礙,畢竟是去給大哥送生辰禮物。

      安容知道會被派了丫鬟跟著,紅綢是大丫鬟,老太太離不了她們,夏荷是二等丫鬟,跟她也熟,說的上話,另外會派個小廝,肯定是老太太信的過的人。

      安容有絕對的把握能說服他們兩個,再加上沈安溪,跟她更是一條心。

      至於沈安玉幾個,一邊是詩會,一邊是穿了男裝,這也束縛那也束縛,肯定不會跟去的。

      看著安容拉著沈安溪興緻勃勃的去挑男裝,沈安玉舉辦詩會的心情都淡了不少,恨不得把帖子追回來才好!

      沈安姒幾個也出來了,猶豫道,「不如我們把詩會延遲兩天吧?」

      沈安芙看著她,勾唇笑道,「你也想穿男裝去歸龍山玩?要是祖母沒派那麼多人跟著我就去。」

      沈安玉也抱怨道,「就沒見過她那樣傻的,偷偷的穿了男裝去不就行了,還告訴祖母,要祖母同意,結果帶了丫鬟又帶小廝,還把六妹妹也帶著,她是去遊玩,不是去打劫!」

      帶這麼多人,誰會懷疑安容此行真正的目的不是送禮,是去要東西?

      沈安玉辦詩會就是要安容在場,現在安容走了,她辦這場詩會的意義也不大了,不過她沒打算改主意,原本只打算讓她在府裡丟丟面子,好叫她知道沒了她們幫助她寸步難行。

      現在沈安玉有了猶豫,安容和沈安溪關係好,沈安溪肯定會幫她的,等出了府,可就沒人幫她了!

      沈安溪喜歡詩詞,自然知道每人的詞風不同,抓了安容的手笑問,「四姐姐是忽然決定去歸龍山的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2:43 AM

第五十二章 膳堂

      安容訕笑一聲,「還是你最懂我,我上回罵了五妹妹一句,她心底有氣呢,你也看見二姐姐,三姐姐都圍著她,肯定不會幫我,我只好躲一躲了。」

      沈安溪笑了笑,「可惜大姐姐心情不好,這都好些天了,還悶在屋子裡,不然可以叫大姐姐幫你,其實我也可以的……。」

      安容擺手輕笑,「我性子活乏,你的詩詞多憂愁,我都讀不慣,要從我嘴裡蹦出這樣的詩句來,一眼就被她們認出來了。」

      安容哪會怕她們,前世她們做的詩,她都記得,算計她,還不知道誰算計誰呢。

      去東梨苑挑了衣裳,就各自回去了。

      安容抱著雪團玩,又去看小七和小九,眸底寫滿了猶豫,她是不是應該催催周太傅?

      他一個當世大儒,總不好說話不算吧?

      猶豫了半天,安容還是抱著雪團走了,萬一激怒了周太傅,他真不給了怎麼辦。

      才轉身,樓道就有聲傳來,芍藥上來道,「姑娘,打聽清楚了,顧家大姑娘之所以不來赴約是因為被罰了禁足,要半個月才能出來,顧府好沒禮貌,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也不差人告訴姑娘一聲。」

      安容扭眉,眸底不解,「她為什麼被罰禁足?」

      芍藥左右瞄瞄,低聲道,「聽顧府下人說,顧家大姑娘好像有些瘋怔,她居然要誅人家九族。」

      說完,頓了頓道,「而且蕭國公府和顧府的婚約好像解除了。」

      安容聽的愣在那裡,「好好的為什麼要解除婚約?」

      芍藥眨了眨眼睛,姑娘這話說的好奇怪,都瘋怔了不解除婚約還娶回家養著嗎,「之前也是口頭婚約,沒有正式定下,解除了也沒什麼。」

      安容越來越不懂了,清顏怎麼會說誅人家九族的話呢,她那麼溫和的性子,曾說一人做事一人當,禍不及親族,怎麼會張口誅九族呢?

      肯定是她繼母和庶妹污衊的。

      只是清顏被禁足了,要想見到她,只能半個月之後了。

      兩日時間一晃而過。

      這一天,安容起的很早,換了男裝後,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覺得自己風流倜儻。

      她身側還站著個小廝,正是芍藥裝扮的。

      秋菊和冬梅看芍藥笑的模樣,笑道,「一會兒跟在四姑娘身後,可千萬別傻笑,一眼就認出來是丫鬟了。」

      芍藥聳了聳鼻子,不笑道,「我就跟在夏荷姐姐身邊,又不跟旁人說話,誰會發現我是丫鬟啊,我覺得姑娘你還是穿裙子帶著面紗比較好,好歹還能說兩句話。」

      安容回頭看著她,「你要是說一句話,回頭就掃一天的落葉。」

      秋菊和冬梅兩個捂嘴笑,這會兒她們不羨慕芍藥能跟出去玩了,她們還能出去逛街呢。

      安容帶著芍藥兩個去了松鶴院,老太太見安容進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她孫女兒,忍不住笑道,「都認不出來了。」

      孫媽媽也笑道,「瞧著跟世子爺還真的有三分相似呢。」

      安容乖乖行禮,見沈安溪沒來,努嘴道,「六妹妹可真磨蹭,還沒來呢?」

      「誰說我沒來,我早到了,」一道聲音從暖閣傳來,如空谷鶯啼。

      安容瞥頭望去,就見沈安溪邁步出來,一身天藍色直輟,上面著祥雲,真真是顏如宋玉,貌勝潘安。

      「真俊朗!」安容誇讚道,「你什麼時候到的?」

      沈安溪臉紅紅的,輕瞪了安容一眼,「我剛知道大哥為什麼不穿這身衣裳,原來是袖子處壞了一點,剛剛叫紅袖姐姐幫我繡了朵梅花,你看。」

      袖子上果然有一朵白梅。

      安容趕緊賠禮,又檢查了下自己的衣裳,沒發現有破的,才拉著沈安溪給老太太行禮道,「祖母,我和六妹妹還要去拿禮物,就先走了。」

      老太太點點頭,叮囑夏荷照看好她,不許被安容收買。

      一路上,安容和沈安溪有說有笑,不少丫鬟婆子都知道老太太准許四姑娘和六姑娘穿著男裝去歸龍山找世子爺,給他送生辰禮物的事。

      上了馬車,就直奔李家鐵鋪。

      本來安容沒打算下車的,可是鋪子夥計認得她的馬車,恭謹的迎了上來,甚至把客人都丟在了一旁。

      這個客人還不是別人,是靖北侯世子。

      說的好好地,忽然小夥計就讓他稍等了,說東家到了,他倒要看看東家是誰!

      邁步走過去,正好見到安容掀開車簾,靖北侯世子愣了好幾秒,才想起來這眼熟的人是誰,眸底大笑。

      不怪他笑,任是誰見到一個女扮男裝的貴家公子手裡拿著香蘭帕都會笑的。

      笑的放肆了些,驚動了安容,安容一看是他,當即就沒了好臉色,「有什麼好笑的,也不怕笑岔氣了。」

      說著,把手裡的帕子一丟。

      連軒的嘴角笑意戛然而止,臉黑的彷彿被人潑了墨水一般。

      小夥計有些驚嘆,新東家姑娘是武安侯府姑娘他知道,這位少爺剛剛自報家門說是靖北侯世子,東家竟然這樣跟他說話,太厲害了!

      安容下了馬車,沒理會連軒,問小夥計,「我定製的匕首做好了沒有?」

      小夥計很為難,瞥了連軒一眼,眼睛落到他手上。

      連軒手上握著一把匕首,很眼熟。

      正是她定製的七把之中的一把。

      連軒的態度很堅硬,這把匕首他要定了,安容不想跟他爭執,「這是我給大哥的禮物,你就不能等新做的嗎?」

      連軒很羨慕沈安北,這妹妹對他也太好了吧,竟然送七把削鐵如泥還貴氣十足的匕首,一把就夠了好嗎!

      「送六把不行嗎?」連軒問道。

      他覺得六把和七把差別不大。

      安容堅決的搖頭,「不行,你要想要,回頭去找我大哥要。」

      連軒假咳了一聲,去搶人家禮物的事他還真做不出來,只好給了小夥計,叮囑他道,「一定要給我做個差不多的,上面刻字。」

      小夥計拿了匕首,回去安放好,然後打包好,交給了芍藥。

      連軒的眼睛一直盯著包袱沒挪過,安容瞧了好笑,低聲吩咐了小夥計兩句話。

      小夥計點點頭。

      等安容走後,連軒也要走,卻被小夥計叫住道,「四姑娘有東西給你。」

      連軒一頭霧水,隨即又大喜過望,屁顛屁顛的跟著小夥計去了後院,結果人家交給他一張紙。

      一腔熱血冷了半邊。

      再一看是半成股,連軒的眼珠子沒瞪出來,「給我的?」

      老掌櫃的連連點頭,連軒有些猶豫,難道武安侯府還有人要陞官?

      一成半的股升了三極,半成股剛剛好一級。

      結果就聽老掌櫃道,「有世子爺做李家鐵鋪的靠山,老朽就安心了。」

      連軒失笑,原來是做靠山啊,有了瑞親王府做靠山,要不要他無所謂,「以後有人找茬,就報我的名號。」

      安容上了馬車,錦盒就放在小几上,沈安溪打開看了一眼,頓時驚嘆道,「好精緻的匕首!」

      之前送給瑞親王的三把匕首是五百兩銀子,這七把是一千兩,樣式和送給瑞親王的有些差別。

      安容知道他哥有幾個好兄弟,家世背景都不俗,這些人將來都是大哥仕途上的助手,送一模一樣的匕首,也好讓他們感情更加深厚一些。

      歸龍山離的比較遠,在馬車上顛簸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到。

      馬車在百米開外就停下了,站在車轅上,看著鼎立的門牌,瓊山書院四個龍飛鳳舞,蒼勁有力。

      這是太祖皇帝親題的字,還有對聯:

      文運天開,奎壁聯輝昭盛世

      昌明聖教,璣衡重煥壯雲衢

      這只是瓊山書院的第一道門。

      安容和沈安溪下了馬車,邁步上前。

      身後跟著五個小廝,架勢有些嚇人,不過嚇不住瓊山書院守門的書童,恭謹有禮道,「不知兩個少爺來是?」

      安容笑的如沐春風,「今兒是家兄生辰,我是來給他送禮物的,小哥可否通傳一聲?」

      書童一笑,「這個可以,不知道找誰?」

      「沈安北,」安容回道。

      書童讓安容稍等,結果身後傳來說話聲,帶著輕笑,「特地給安北送生辰禮物的,應該是他弟弟,我帶他們進去吧。」

      安容回頭,就見到兩個穿著一樣的少年,年紀約莫十七,模樣俊朗,神態溫和,有股儒雅之氣。

      兩人請安容進去,沈安溪拽著安容的衣袖,朝她搖頭。

      安容求之不得呢,帶她們進去正好,免得一會兒還得說服大哥,「進去吧,別浪費了兩位大哥的一番美意。」

      說完,給兩人作揖道謝。

      兩人笑了笑,很客氣的跟安容交談,請安容和沈安溪先行。

      至於小廝麼,就只許進去兩個,當然是芍藥和夏荷了。

      書院裡有專門會客的地方,其實書院有很多地方是可以去的,不過有些地方是絕對不許人去的,比如授課的地方,要保持絕對的安靜。

      瓊山書院很嚴格,嚴格到即便你父親只剩下最後一口氣要見你一面,遇到先生授課,也得聽他講完才許告假回去。

      安容對書院很好奇,問了很多,兩位少年都高興的回答。

      一人叫劉白,一人叫趙升。

      與沈安北是同窗,而且就住在他隔壁,經常在一起討論文章,今天他過生辰的事,大家都知道。

      因為沈安北在食堂包了一大桌請同窗的二十位學子吃飯。

      這是書院不成文的規矩,誰過生辰誰請客。

      來瓊山書院求學的無非兩種人,一種家境一般,才高八斗,一種家境殷實,才情不凡。

      家境差的幾乎沒有,書院的伙食可是很好的,一般情況是大家吃的都一樣,但是,如果你想吃好的,可以定製,就是提前打招呼,定下菜名,到時候來吃飯就可以了。

      今天,沈安北定了三十四個菜,宴請同窗和好友。

      安容聽那些菜名,眸光閃了閃,「你說一頓飯花了三百兩銀子?」

      劉白點點頭,「是三百兩,怎麼了?」

      沈安溪不解道,「大哥哪來那麼多銀子啊?」

      「沒有嗎?」趙升扭眉,有些不信,「可是你大哥和人比試輸了,願賭服輸了啊!」

      安容眉頭斂住,「不會是個沈祖琅比的吧?」

      劉白一笑,「不算是他,是他的跟班。」

      安容撫額,大哥怎麼性子比她還急,一點都沉不住氣,被人耍了吧,她倒不擔心大哥沒錢,大哥雖然沒錢,可身上的玉佩都是價值不菲的,當掉就能抵賬了,可問題是面子啊!

      趙升帶著安容和沈安溪去了膳堂,裡面氣氛很活躍。

      足有五六十人圍在裡面,安容進去的時候,正好有人在說話。

      「沈安北,虧得你還是堂堂武安侯世子,題目解不出來,三百兩銀子也拿不出來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2:43 PM

第五十三章 送禮

      趙升側目看著安容,果然是沈安北的弟弟,對自家大哥沒錢的困境都了如指掌。

      只聽那人繼續道,「只要你認輸,這錢沈大哥就付了!」

      沈安北站在那裡,怒氣沖沖,身側兩人拉住他,「別急,時間還沒到呢。」

      安容邁步走過去,站在沈安北跟前,白皙的俊顏上寫滿了怒氣,「大哥!我回去一定告訴祖母,你是來求學不是來和人比試的!」

      沈安北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想到自己被人逼迫,還被自家妹妹逮了個正著,臉一紅,「你怎麼來了?」

      再一看,沈安溪也在,沈安北有些急了,這臉丟大了,「你偷偷跑出來的?」

      沈安溪搖頭,有些緊張道,「不是,是祖母讓我們來的,今天大哥過生辰,特地來給你送禮物來了。」

      一群人看人家兄弟敘舊,很不耐煩,「喂喂喂,敘舊一會兒再行不行?時間快到了。」

      安容回頭冷冷的看著他,「真囉嗦,你和我大哥比的就是這個?」

      安容指著他身邊的木板,上面是好多的方塊,不多不少,正好八十一個。

      那男子模樣還真不賴,只是看著很欠揍,「對,就是這個!本少爺跟你大哥同一天過生日!」

      這男子的身份家世比不上沈安北,但是點了三十四個菜,三百兩,宴請大家,一起過生辰就有了對比,這不正好也有共同朋友,就故意搶人,說他小氣。

      兩人昨天就開始爭執,他用九宮格為難沈安北,沈安北解不出來,只好也定三百兩的宴席。

      但是今天,他聽說沈安北昨天晚上研究了一宿,又重提九宮格,若是他贏了,這兩桌他請了,若是輸了,他那一桌沈安北付。

      兩人爭執不下時,沈祖琅站了出來,說這頓飯他付,那人就要沈安北認輸,沈安北怎麼會認輸呢?

      最後大家都知道,沈安北既解不出九宮格,也拿不出來銀子。

      安容回頭看了滿臉漲紅的沈安北一眼,輕搖了搖頭,邁步朝木板走了過去,拿起筆沾了沾墨汁。

      唰唰唰。

      幾乎不帶思考的,就把九宮格填滿了,然後很瀟灑的把筆一扔,拍了拍手,吩咐芍藥道,「小勺,把六百兩的帳付了,今兒我大哥過生辰,宴請大家。」

      隨即又笑道,「各位我大哥的朋友,我大哥並非沒有銀子,只是我大哥身為武安侯爵位的繼承人,身負家族大任,祖母怕他被錢教壞了,就緊著他的用度,想著瓊山書院不缺吃喝,實在沒想到我大哥在書院竟然成了個窮人,連區區六百兩都拿不出來,慚愧。」

      芍藥愣了好半天,還是夏荷推了她一把才反應過來小勺喊的是她,麻溜的從懷裡掏出一沓銀票,數了六張擱桌子上。

      沈安北傻眼了,看著九宮格在心裡默數。

      膳堂其他人,也都被安容這兩下給震住了,做弟弟的這麼豪爽,就因為他不用繼承爵位,不怕被錢慣壞了,所以慣著他,大哥就窮養?

      這武安侯府老太太還真是好奇怪。

      大家很快就看完了九宮格,對安容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上來作揖。

      上前來的,還有一人看著安容滿面怔訝,安容清脆脆的喊了一聲,「大表哥。」

      江沐風一臉慚愧,他沒能幫上表哥的忙,還要表妹從府裡趕來助陣,實在慚愧,「上回你送我的股,我還沒有道謝呢。」

      「一家人,見外了不是!」安容輕笑道。

      付了錢,膳堂的夥計就趕緊上菜,兩桌六十八個菜,霎時間滿堂飄香。

      趙升拍著沈安北的肩膀,打趣道,「你這個世子爺做的還不如你弟弟來的瀟灑呢,一擲千金,連眉頭都不眨一下。」

      安容也順勢坐了下去,沈安溪就坐在她身邊,安容笑道,「我是弟弟,偶爾敗家無所謂,若是大哥敗家,侯府可就毀了。」

      劉白則好奇,「那九宮格你是怎麼解出來的?」

      安容朝沈安北翻了個白眼,「九宮格的解法唯一,你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第二種。」

      這話什麼意思?

      安容笑道,「這九宮格我們兄弟以前常玩,也是大哥解出來的,他怕用以前的解法勝了,勝之不武,所以才到現在都沒解出來吧,當然了,也有可能是時間太久忘記了。」

      沈安北臉色漲紅,他什麼時候玩過九宮格了?

      大家看沈安北的眼神愈加不同了,不少人都起來作揖,「佩服之至。」

      沈安北盯著安容,用眼神叫她不許胡說。

      安容把他拽下來,「作揖來作揖去不嫌煩啊,再不吃飯菜都涼了。」

      「對對,吃飯!」大家欣喜道,對沈安北有這麼個豪邁的弟弟真是艷羨不已。

      趙升則看著夏荷拎著的錦盒,笑道,「這麼遠送賀禮來,總不能偷偷拿回房間看吧,也叫我們開開眼界?」

      沈安北回頭看著夏荷,他認得老太太身邊的丫鬟,知道今兒的事會傳到老太太耳朵裡,耳根子都紅了。

      夏荷跟在老太太身邊,對老太太極為忠心,覺得安容今兒處事很好,沒有辱沒了武安侯府的名聲,既然禮物拿來了,自然是要讓大家看看,世子爺不是沒錢,只是奢侈的並非在銀錢上!

      不等安容吩咐,夏荷就領著錦盒上前,放到沈安北身邊。

      沈安北解了花帶,掀開錦盒,四下全是倒抽氣聲,「哇,好精美的匕首!」

      沈安北喜歡極了,拿起一把,打開就感覺到一股鋒利的氣息,夏荷提醒道,「世子爺小心,這些都是削鐵如泥的匕首,一不小心就容易傷著自己。」

      「是不是吹牛啊?」

      夏荷話音才落,就有一道質疑聲傳來。

      安容回頭,就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帶著挑釁的看著她,安容嘴角微微一笑。

      伸手拿了一把,朝他走了過去,拔起刀來,直接放到他跟前,然後輕輕一吹,散在他肩上的頭髮落下去一縷。

      足有二三十根,就那麼斷了。

      沈寒川面色一怒,安容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牲畜無害的笑,「大哥上次回家說起過你,聽說你夠囂張夠跋扈還很有才,叫人心裡佩服卻很想踩你兩腳,這麼有性格的人,我喜歡,這把匕首送你了,我大哥這人有些笨嘴拙舌,沒事多陪他練練口才。」

      四下是倒抽氣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就這樣斷了人家髮鬚?好吧,幾根頭髮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你大哥不對頭啊,沒事就互掐,你不幫著自己的大哥,反倒送這麼珍貴的匕首於他,還沒事陪著練練口才,這不是成心的讓他和你大哥抬杠麼?是親弟弟嗎?

      沈寒川一臉不敢置信,這樣的匕首就這樣送他了?

      可是匕首就在他跟前擺著,他回去了,不是耍他玩的!

      沈安北有些肉疼,那是削鐵如泥的匕首啊!

      安容好笑的看著他,「大哥,匕首有一把就足夠了,再多的也是擺設,你不是說你有一群好兄弟嗎,明年開春就要離開學院了,這是最後一個在書院過的生辰了,祖母說要留點紀念,將來也好緬懷,我忘了你有幾位好兄弟了,就準備了這麼多,回頭不夠,你再告訴我,保證一模一樣,卻又獨一無二。」

      沈安北有些頭疼,安容是要他在瓊山書院一舉成名嗎,誰送這麼奢侈的禮物啊?

      不過他還真有幾位好兄弟,沈安北拿了四把,丟了出去。

      之前攔著沈安北,勸他別衝動的兩人就在。

      一個是董峰,一個是趙堯。

      前者是安平侯府嫡次子,後者是定南伯嫡子。

      前世安容玉他們有過幾面之緣,她還記得兩人在大哥靈堂前,眼眶通紅的模樣。

      與此刻的喜上眉梢,樂不可支截然相反。

      拿到匕首的都欣喜若狂,沒拿到的都羨慕,可是他們有自知之明,他們跟沈安北的關係沒那麼好。

      書院裡也是成群結隊的。

      安容見他不知道最後一把給誰,直接拿了起來,丟給了對面的一個男子,那男子微微一怔,伸手接了。

      「為什麼給我?」那男子好奇的問。

      安容輕輕一笑,「剛剛夾菜,你讓了我。」

      那男子嘴角一斜,很多人無言以對,就因為讓了他一下,就得了把匕首?

      安容當然不會說,狀元郎,你騎馬遊街時很英俊很瀟灑。

      江沐風站起來看著安容,提醒安容道,「我怎麼沒有?」

      安容無辜的看著他,「大表哥,你就別湊熱鬧了,這會兒送你了,回頭你過生辰,我還得廢腦筋。」

      江沐風很傷心,虧得他白疼表妹了,就不知道他會羨慕嗎?他過生辰還要一個月多呢……

      夏荷把空盒子拿下去,大家繼續吃喝,有不少人敬安容的酒,安容以不勝酒力為由推了,也沒人為難她。

      不過吃飯的時候,總覺得有股難以忽視的視線看著她,安容回頭正好和一張似笑非笑的俊臉撞上。

      是沈祖琅。

      安容嘴角一勾。

      飯吃到一半,就有小廝過來了,「聽說九宮格解了,不知道是哪位解的?」

      安容和沈安北轉身看過去,就聽到四周有人道,「我見過他,他是周太傅身邊的小廝。」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01:10 PM

第五十四章 雕刻

      安容嘴角一咧,忙拉著大哥站了起來,走過去道,「正好,我找周太傅有事。」

      沈安北一頭霧水的看著安容,「你找周太傅有什麼事?」

      大家見安容拽著沈安北走了,把沈安溪落下了,沈安溪要走,結果被人摁住了,「你快說,你二哥是不是想拜周太傅為師?」

      有書生道,「我也這麼覺得,你這二哥神仙一般的人物,是個性情中人,出手又豪爽,周太傅肯定會收他為徒。」

      沈安溪坐在那裡,滿臉窘紅,四姐姐怎麼能扮男子扮的那麼像呢,她出手闊綽她知道,可是膽子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知道,不過有一點她更知道,「她不會拜周太傅為師的,她想學醫。」

      一群人都怔怔的望著沈安溪,「學醫?」

      沈安溪點點頭,那些人納悶了,「那他找周太傅什麼事?」

      沈安溪很委屈,「我也不知道。」

      回頭看著夏荷,夏荷更搖頭,六姑娘都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呢?

      沒辦法,沈安溪只好代沈安北招呼大家,「大家先吃吧,不用等我大哥二哥了。」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安容和沈安北跟著小廝七拐八拐的,總算是到了後山竹林。

      環境清幽,雅緻。

      清風徐徐,竹葉颯颯作響,空氣中有股竹葉清香。

      安容都想在這裡隱居了。

      周太傅一身青衣,正在喝茶,見小廝領著兩個人進來,眉頭挑了下,「你們都解開了九宮格?」

      安容搖頭,「不是,九宮格是我大哥解開的,我是來找太傅你拿東西的。」

      周太傅一臉霧水,「什麼東西?」

      「《秋窗易讀圖》啊!」安容很氣悶。這老太傅記性不大好。   

      小廝一愣,不悅道。「那幅圖幾日前太傅就送人了,也沒說給你啊!」     

      安容鼓著腮幫子,愣愣的看著老太傅,「怎麼會呢,那日太傅不是還飛鴿傳書問了我兩個問題,我回答了啊!」

      周太傅上下掃視安容,捋著鬍鬚大笑,「老夫還納悶那字清秀有加,原來是小兄弟寫的,不過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信並非是老夫寫給小兄弟的。」

      安容一張臉漲的發紫,略微思岑了下就明白了,不由得氣的胸口起伏,牙齒磨的吱嘎響,「那隻破鴿子,肯定是許久沒見到小九,辦差途中帶著信去看小九,被丫鬟誤以為信寫給我的,我還以為天上掉餡餅了呢!」

      周太傅失笑,「小兄弟可是連累老夫沒了《秋窗易讀圖》。」

      好了,現在不僅畫沒了,聽周太傅話裡的意思還得她賠一幅了,安容抬眸看著他,委屈道,「我只能把鴿子拿來給太傅燉湯報仇了。」

      沈安北壓根就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只見老太傅看安容的眼神帶著欣賞,「小子才思敏捷,給老夫做關門弟子怎麼樣?」

      宛容怔住!

      沈安北滿臉黑線。

      他這妹妹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她平常應付爹爹都靠騙的,竟然入了周太傅的眼?

      安容怎麼能答應呢,要她真是個小子,這會兒早跪下了,可是她是大家閨秀啊!

      小廝很生氣,尤其是見安容眉間的猶豫,「多少人求著我家太傅收徒弟,太傅都不願意呢,你竟然不願意!」

      周太傅也有些不快,好不容易看中兩個徒弟,一個比一個傲,竟然只要畫不要人!

      他還比不上那幅畫了?

      安容撓著額頭,「我不是不想拜太傅為師,只是我不能拜,太傅要想收徒弟,我大哥可以啊!」

      周太傅看了看沈安北,神態從容,舉止也坦然,是個不錯的苗子,可是不是很合他的心意,可是他解除了九宮格,周太傅又有些猶豫。

      不如再試上一題。

      周太傅笑看著沈安北,「遠看巍巍塔七層,紅光點點倍加倍,共燈三百八十一,請問尖頭幾盞燈?」

      沈安北蹙眉沉思,見老太傅端茶喝,再一斜,安容悄悄給他比了個三字。

      「三?」安容速度太快,沈安北壓根沒看清楚,脫口問道。

      安容則反問,「是三嗎?」

      老太傅一口茶差點沒嗆死過去,這徒弟什麼腦袋瓜啊,這麼靈活,「拜師吧。」

      沈安北還沒回過神來,安容一腳踹了過去,他撲通一聲跪下,懵懵懂懂的認了師父。

      等扶起沈安北後,安容大鬆了一口氣,只要行了拜師禮,師徒關係就算確定了,沒法後悔的,大哥的算術得惡補才行。

      安容很慶幸,她是重活了一世,後世這些問題很流行,不過那時候答案早被人算出來了,整理成書,她買了一本。

      回頭默寫出來給大哥。

      沈安北早被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砸暈乎了,他沒想過拜周太傅為師啊,高攀不起。

      可是現在,周太傅是他師父了?

      他有一個問題,「孫院長現在是我師兄了?」

      周太傅輕點了下頭,還在震撼徒弟的腦袋瓜子,「從明日起,每天下午來竹林跟我學習一個時辰。」

      然後,就把安容和沈安北轟了出來。

      等出了小院子,沈安北就望著安容了,「你怎麼知道問題的答案的?」

      安容把沈安北拉近一些,踮起腳尖道,「娘的陪嫁裡有一本書,裡面全是這些問題,不知道還找不找的到,我憑著記憶默寫出來,過兩日給你送來。」

      沈安北一張嘴張大的都能塞進去一個鴨蛋了,半晌合上道,「要是讓太傅知道了,會氣暈的。」

      「是你師父,太傅太傅的叫,不生分啊?」安容不以為然的笑道。

      芍藥有些暈乎乎的跟在後面,忽然一道身影閃過來,她哆嗦了一下,只見那人擋住了安容和沈安北的去路。

      俊朗如辰,耀眼燦爛。

      只是說話很欠抽,「敢在小爺眼皮子底下騙我祖父,膽子實在不小,封口費,一把匕首,不二價。」

      安容看著周少易,這人前世就很欠抽,打劫都這麼囂張,可偏偏還就拿他沒辦法,安容把沈安北腰間的匕首取了下來,丟給他道,「給你。」

      周少易把玩著匕首,轉身便走,身後是安容的叮囑聲,「大哥,做了人家的師叔,可要好好幫著師父管教徒孫。」

      周少易險些沒摔趴下,心底閃過一抹慶幸,幸好這人不是祖父的關門弟子……

      周少易回頭看著安容,陽光下的她,恣意的笑容,宛若繁花綻放,美的讓人驚心動魄。

      一個男人,長的這麼美,笑起來叫人心肝亂顫。

      周少易打了兩個哆嗦。

      周太傅收了沈安北做關門弟子的事,在安容離開時,已經傳遍整個瓊山書院了。

      沈安北榮升成最幸福的大哥,有二弟挽救他於尷尬之中,還帶來衝天的福運,助他拜了周太傅為師,他們怎麼沒有這樣的好弟弟?

      尤其是這個弟弟臨走前,還留下五百兩銀子,千叮鈴萬囑咐,缺錢就直接說,只是他窮而已,又不是侯府窮,自己丟面子是小,萬不可丟了侯府的臉面,小心爹爹回來抽你,還有好好順著太傅,別把他氣著了,有什麼事自己解決不了,就告訴他……

      到底誰是大哥,誰是弟弟?

      不是,是妹妹。

      沈安北摸了摸腰間,頓時苦惱,他的生辰的禮物,一件不留。

      看著人家用匕首削木頭跟切菜一樣,兩眼泛光。

      可是漸漸的眼睛瞇了起來,「你雕刻我弟弟做什麼?」

      那人抬眸,「這麼好的弟弟,不該刻畫出來供大家回去教育弟弟嗎,對了,你弟叫什麼?」

      「沈安…安……。」

      沈安北舌頭打結。

      「沈安安,有點像個女孩的名字,」那人麻溜的把名字刻上,吹了吹,然後站起身來,「你們快來看,我刻的怎麼樣?」

      馬車上,沈安溪靠著車身,鼓著腮幫子,用一種責怪的眼神看著安容,竟然拽著大哥就跑了,把她落在了膳堂,那些書生把她當作男子,一會兒來敬酒,一會兒問問題,要不是江沐風幫著擋著,她肯定要露陷了,越想越委屈。

      安容自知理虧,小意的挨過來,拽著她的袖子,真誠的認錯道,「我這不是一時激動嗎,你也知道周太傅在朝廷上的地位,若是大哥能拜他為師,對咱們武安侯府來說可比爹爹和三叔官陞官還有重要,我知道把你落下了不應該,可是你怎麼會沒有追上來,還好有大表哥在沒出什麼岔子,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就別怪我了好不好?」

      沈安溪被搖的頭暈,隨即撲哧一聲笑了,「我沒有真怪你啦,今天你填九宮格的樣子,要不是我知道你是我四姐姐,我肯定一顆芳心就丟你身上了。」

      安容臉大紅,彷彿蜿蜒的雪山被晚霞映照,美不勝收,吶吶聲道,「我不是見不得大哥被人欺負麼?」

      沈安溪捂嘴輕笑,「以前也沒少見四姐姐你掏錢,但是今天,絕對是最豪爽的一次,不但贏了對手,還大度的不跟他爭執,直接掏了六百兩宴請大家,這可不是一比小數目,便是大伯父估計也會猶豫一下吧?」

      安容臉揪了起來,捂著心肝道,「六妹妹,你知道我現在身上還有多少銀子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01:23 PM

第五十五章 福分

      沈安溪帶著狐疑看著安容,「多少?」

      安容低下眼瞼,「不到五十兩了。」

      沈安溪先是一怔,隨即撲笑出聲,「竟然還沒我的銀子多了?那你還拿那麼多給大哥?」

      安容撓額頭,臉色訕然中帶著些惆悵,「裝大方習慣了,大哥沒錢才被人算計,我要是走了,他繼續沒錢,還不知道被人怎麼笑話呢,還有他才拜了周太傅為師,這見面禮總要買吧,差了怎麼拿的出手?」

      沈安溪點點頭,感慨道,「幸好咱們今兒穿的是男裝,不然進不去書院,怎麼幫大哥解困,大哥沒錢請客的事要是傳到祖母耳朵裡,祖母肯定大怒,要是大伯父在家,他估計還要挨罰呢,我現在也羨慕大哥有個這麼好的妹妹了。」

      安容臉紅的嗔她,「你才是我的好妹妹呢。」

      一路上說說笑笑,馬車就到了侯府門前。

      福總管親自迎上前來,滿臉的笑意,笑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讓安容有些受寵若驚,福總管可是老太爺的貼身小廝,就是她爹見了也得賣三分情面,竟然對她這麼恭敬?

      安容有些飄飄然了。

      邁步進府,安容竟然生了一股擔心,苦著張臉瞅著沈安溪,「我今兒說了不少的話。」

      沈安溪笑瞪了安容道,「你跟大哥走了,夏荷姐姐都沒有跟去,誰知道你說了多少話啊,倒是我,肯定說的比你多。」

      夏荷在後面咳嗽道,「今兒奴婢大開眼界了,驚呆在那裡,哪記得姑娘說了幾句話啊?」

      笑著進了松鶴院,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停下手裡的活看著安容和沈安溪。

      安容覺得手裡少了些什麼,應該有把扇子的,臉有些熱。

      屋內,濟濟一堂。

      大夫人,二老爺,二太太,府裡的姑娘少爺們都在,齊刷刷的看著兩人。

      有點像在審犯人。

      老太太坐在首座上,眼睛一直在兩人面上掃來掃去,手裡的佛珠撥弄的飛快。

      安容知道,老太太心情很激動。

      又好像在生氣。

      最後老太太眼睛一抬,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嚇的沈安溪和安容心一抖,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兩人跪下後,才發現兩人前面還跪著個人。

      沈安玉。

      老太太看著沈安溪和安容,「你們兩個先起來。」

      安容一臉茫然,自己起來後,把沈安溪也扶了起來,然後瞅著一旁的沈安淮,小聲的問,「出什麼事了?」

      沈安淮湊過來道,「今兒五姐姐她們請了好多人來府裡玩,不小心把你的竹屋給燒了。」

      安容驚訝的看著沈安玉,一旁的大夫人忙道,「老太太息怒,安玉也不是故意燒了竹苑,只是不小心把炭爐踢翻了而已,媳婦已經找人去修了,今兒四姑娘和六姑娘去了瓊山書院,世子還拜了周太傅為師,給他做關門弟子,這對咱們侯府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咱們該高興才是,別為了點小事氣壞了身子。」

      大夫人嘴上陪著笑,心裡卻越發的冷,安玉在府裡闖禍,安容卻去書院做了好事,老太太只怕會更加的喜歡安容了。

      要換成以往,不過是不小心燒了竹苑而已,既非故意,也沒燒壞什麼東西,老太太最多敲打幾句也就沒事了,今兒卻這樣大張旗鼓的要罰安玉,大夫人的臉色也難看。

      老太太看著沈安玉,有些失望道,「那是你四姐姐的院子,她人不在,你宴請時在自己院子裡轉轉也就行了,怎麼還帶人進去玩,先是打碎了花瓶,又把她的竹屋給燒了,這是一個懂規矩的大家閨秀做的出來的嗎?!」

      沈安玉跪在地上委屈的說知道錯了,安容聽得眸底微寒,當她的玲瓏閣是客棧呢,想進去便進去。

      安容忍著生氣,笑著上前挨著老太太坐下,道,「祖母,您別生氣了,我相信安玉不是故意的,東西打碎了照著賠一個就是了,竹苑燒了給我修好如初也就行了。」

      老太太拍著安容的手,這孩子實在厚道,就聽安容望著大夫人道,「不過祖母生氣的也對,畢竟是我屋子裡的東西,沒有經過我的允許怎麼能隨便翻呢,下次再碰壞了,可不是賠了就行了,要十倍的賠償!」

      安容笑面如花,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擲地有聲,大夫人聽得眸底寒芒點點,臉上卻是笑。

      老太太看在安容求情的份上,饒了沈安玉這一回,沈安玉氣的嬌容有些扭曲,唇瓣抿的緊緊的。

      二太太坐在那裡,一直端茶喝水看熱鬧,這會兒見老太太氣消了,便笑道,「四姑娘和六姑娘這身打扮還真像個小子,難怪把書院那些人唬的一愣一愣的,今兒可是立了大功了,周太傅這輩子也只收了九個弟子,個個都是朝廷肱骨之臣,皇上跟前的紅人,世子爺是關門弟子,前面有九個師兄開路,將來想不青雲直上都難,連咱們侯府都要跟著沾光。」

      老太太連眼睛裡都是笑意,「給周太傅做關門弟子,這其中的好處我自然知道,以前都沒敢奢望,世子在瓊山書院也求學幾年了,怎麼今兒就被收了徒弟?」

      安容在膳堂的事,小廝早回來稟告了,但是見周太傅發生的事,還真沒人知道。

      老太太望著安容,眸底帶著詢問之色。

      安容也不隱瞞,笑道,「那是大哥的福分到了,大哥不知道,九宮格是周太傅的試煉,誰要解出來,他就收誰做弟子,我一時衝動就幫大哥把九宮格給填了,就被周太傅找去了,周太傅再出了一題,大哥脫口就答了出來,然後就拜師了。」

      老太太沒有懷疑,安容連賬冊都不愛看,九宮格又怎麼會喜歡,只是世子怎麼這麼迂腐,解出來就解出來了,要不是安容今兒去了,估計這機會肯定就錯過了。

      老太太想著安容這些天花的銀子,眉頭就皺了起來,「身子的銀子用差不多了吧?」

      安容臉微微紅,撓著額頭,文縐縐道,「囊中羞澀了。」

      老太太無奈的笑著,戳安容的腦門,「武安侯府的面子和你大哥的面子都有了,自己的荷包卻空了。」

      說完,吩咐孫媽媽道,「去拿三千兩來。」

      安容咧嘴一笑,老太太嗔了她一眼,二老爺便道,「侯爺如今還沒回來,世子拜了周太傅為師,見面禮該怎麼送,還有他那幾位師兄,也該去拜訪一下才對。」

      大夫人思岑了下,道,「侯爺估計還要些時日才回來,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好拋頭露面,送禮的事就麻煩二老爺了。」

      然後又說起幾位大臣的愛好來,算算下來,九位師兄的禮物,差不多要花掉三四千兩。

      但是,這錢老太太捨得拿。

      不過安容卻不贊同,「祖母,這禮爹去送都不合適,你讓二叔去送不好吧,那些大臣比爹的年紀都大,卻跟大哥輩分相同,爹爹平白高了他們一輩,這不亂套了嗎?」

      說著,偷偷的笑了起來。

      老太太想了想,覺得安容說的有理,「那該怎麼送?」

      安容一聳肩,「那些是大哥的師父和師兄,當然大哥去拜訪了,把禮物預備上就成了,過不了幾天大哥也該放假了,晚幾天不算什麼。」

      二老爺臉色微微沉,他還想趁機和那些大臣套套交情,沒想到就這樣被阻攔了。

      看安容的眼神帶著探究,還有了些寒意,今天這是第二次打亂他的計劃了。

      等大夫人和二房的人走後,沈安姒就問安容在瓊山書院的事,夏荷的口才好,說的可比小廝有趣的多,簡直把安容刻畫成了一個英勇就兄的好弟弟形象。

      安容臉火辣辣的,「哪有那麼誇張。」

      沈安姒惋惜道,「早知道我就和你們一起去歸龍山了。」

      進了書院,不知道和多少人說了話,老太太也沒罰她們,還得了誇讚。

      而她們在府裡,想著,沈安姒好奇的看著安容,「四妹妹,你書房桌子上的那首詩是誰寫的?」

      安容茫然的看著她,「哪首詩?」

      沈安姒把詩讀出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

      讀到這裡,沈安姒抬眸看著安容,「這首詩沒有寫完,我們在書房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五妹妹還把花瓶給打碎了,會須一飲後面是什麼?」

      「我一時想不起來了,」安容聳肩。

      沈安芙一臉嚮往,「不知道這首詩是誰寫的,僅僅幾句就感覺到他是個豪邁磅礡之人,你不知道我們幾個在書房裡,就跟被貓撓了似地,不讀不快,你倒是說這詩是誰作的啊!」

      安容想了想,「好像叫李白。」

      沈安姒輕隴煙眉,一臉的懷疑,「你是不是記錯了,我從沒有聽過這麼個人,這般才情洋溢之人,不可能是個碌碌無為之輩。」

      孫媽媽想了想道,「朝廷倒是有個武將叫李黑,不知道他有沒有兄弟?」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01:33 PM

第五十六章 藥方

      安容捂嘴笑,前世她也以為李白是李黑的兄弟,可惜李黑只有個妹妹叫李柏,此柏非彼白。

      至於問安容詩詞是怎麼來的,她還真回答不出來,現在已經有好幾個人因為清顏誤會她了,反正玲瓏閣詩詞的書多,要想知道,自己找吧。

      玲瓏苑在修葺,人來人往,安容就沒有回去了,就在老太太這裡玩。

      外面,七福邁步進來,行禮道,「老太太,柳大夫求見。」

      老太太眉頭微挑,不知道這時辰柳大夫來做什麼,擺手道,「請他進來。」

      一刻鐘後,柳大夫來了,神情焦急,好像出了什麼大事一般。

      老太太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擔憂的問,「柳大夫這是怎麼了?」

      柳大夫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給老太太行禮后,望著安容道,「四姑娘是不是把雪榮丸的秘方賣給了濟民堂?」

      老太太臉一沉,不悅道,「柳大夫何出此言,安容既然把方子給你了,也拿了你的股,就是一條船上的人,怎麼還會把秘方賣給濟民堂?」

      柳大夫自知失言,可是他也是急的,忙賠禮道,「老太太息怒,我也是一時著急才說錯了話,四姑娘的為人我信的過,可濟民堂今兒也推出了雪榮丸,而且價格比咱們鋪子的便宜兩成,本來好好的生意,今兒一落千丈了,我也買了兩粒試了試,確實與雪榮丸一般無二。」

      老太太臉又沉了三分,手裡的佛珠撥弄著,柳大夫繼續道,「除了雪榮丸,其他幾種藥丸也都賣了,甚至還有幾種是鋪子裡沒有的,這些日子,柳記藥鋪生意蒸蒸日上,今兒就像是被打進了深淵,我實在是想不通,難道除了四姑娘外,京都還有別人有雪榮丸的秘方?」

      這一點,柳大夫是不信的,怎麼就那麼巧了,偏偏在柳記藥鋪生意紅火,壓過濟民堂時,濟民堂也開始賣雪榮丸了?

      老太太也覺得可能是府裡出了事,捏了捏安容的手,吩咐道,「你把記載秘方的書拿來給柳大夫看看。」

      安容瞅了瞅芍藥一眼,芍藥忙回了玲瓏苑。

      兩刻鐘後,芍藥氣喘吁吁的跑了來,臉色刷白,「四姑娘,箱子裡沒有書!」

      柳大夫驚坐了起來,臉色更差,老太太的臉色也不對勁了,倒是安容氣定神閒的挨著老太太坐下,「祖母,你讓屋子裡的小丫鬟都退出去,我有話要說。」

      孫媽媽不等老太太吩咐,把屋子裡的丫鬟婆子都叫了出去,紅綢紅袖親自去門口守著。

      屋子裡只有安容幾個,信不過的只有沈安芙和沈安姒,安容望著兩人道,「二姐姐,三姐姐,這麼大的事,你們聽過後,可不要亂說。」

      老太太看了兩人一眼,「你們也出去玩會兒。」

      兩人臉色微變,怎麼不叫六妹妹也出去,可是沈安溪比她們更急的站了起來,顯然沒打算聽。

      屋子裡走了個乾淨,柳大夫一頭霧水的看著安容,心卻忽然安定了。

      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安容笑道,「柳記藥鋪和濟民堂是競爭對手,他們用那麼下作的手段,就不能怪我們心狠手辣了。」

      柳大夫不解,「四姑娘有證據證明那秘方是濟民堂使了手段?」

      安容點點頭,「我早知道記載秘方的書籍丟了,算算日子也有幾天了,足夠濟民堂研製一批藥丸,一舉打敗柳記藥鋪。」

      說著,頓了頓道,「不過,我放在箱子裡的秘方並不是真的,裡面缺少了一味藥材,還有四種藥材的分量不對,藥效有,但是絕對沒有雪榮丸效果的一半,外形和味道沒有差別,但是服用過後,要不了三天就有了對比,我想柳大夫有這耐性看一場好戲吧?」

      柳大夫眼睛迸出光來,捋著鬍鬚大笑,「四姑娘好手段,秘方這樣的東西,確實記在腦中最穩妥,這三日,我就不賣藥丸了。」

      安容不贊同道,「柳記藥鋪該怎麼樣怎麼樣,只是我屋子裡有了賊,這事該好好查查了,也不知道濟民堂出了多少錢,買了我一本藥書?」

      老太太臉色陰沉,府裡竟然有賊,要不是安容機警,侯府如何跟柳記藥鋪交代,望著安容,「你知道內賊是誰?」

      安容搖了搖頭,「我知道時藥書已經丟失了,我沒有說,就是怕打草驚蛇,錯過了好戲,我想濟民堂丟了臉面,不可能會忍氣吞聲,到時候肯定會找上門來的,咱們就坐等狗咬狗吧。」

      老太太連連點頭,看向柳大夫的眼神帶著笑,「柳大夫的夙願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實現,老婆子提前恭賀柳大夫了。」

      柳大夫有些坐不住,臉色尷尬,「慚愧,方才我還質疑四姑娘,柳記藥鋪能打敗濟民堂全仰仗四姑娘的妙計。」

      說著,竟給安容作了一揖。

      安容沒有避開,一來是受了委屈,二來她確實幫了柳記藥鋪一個大忙,她受的起。

      想到濟民堂和侯府的暗賊,安容嘴角劃過一抹冷笑,看的柳大夫背脊都發涼,沈四姑娘絕非面上看的那般溫婉!

      秘方的事又豈是個閨閣女子想的出來的?

      「聽說濟民堂假一賠三,柳大夫,咱們要不要趁機賺上一筆?」安容笑的宛如盛開的牡丹。

      柳大夫眼前雪亮。

      老太太臉上帶笑,她一直以為安容是個純善的姑娘,如今看來,也是頗有手段的,連她都不得不折服,原還擔心她會被人欺騙,是她多慮了。

      對於欺上門來的人,老太太也不會心軟,不過她行事很慎重,「濟民堂真的說他們賣的雪榮丸與柳記藥鋪一般無二?」

      柳大夫重點頭,「老太太放心,這話濟民堂掌櫃的是當著一群人的面說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會上門質問。」

      安容笑看著孫媽媽道,「既然這樣,那孫媽媽就把那三千兩給柳大夫吧,讓他代我掙上一筆,將來拿來做好事也成啊!」

      柳大夫有些抹汗,嘴角的笑都很吃力,他打算買上一千兩就差不多了,四姑娘的手筆未免也太嚇人了吧,「買這麼多,只怕濟民堂到時候會翻臉,他身後的勢力不小!」

      老太太也不贊同,萬一銀子打了水漂可就不划算了,可是安容不贊同,「祖母,濟民堂若是言而有信,咱們就掙一把,若是他們翻臉,那就是砸自己的招牌,三千兩就讓他們毀了百年的招牌,還不划算嗎?至於濟民堂身後的勢力,沒錯,是不小,可是咱們的也不弱,咱們可沒有說他是偷竊,是小人行徑,不過是作為一個顧客買東西而已,沒誰規定柳記藥鋪就不能買濟民堂的東西了,不但要買雪榮丸,還要買別的藥材。」

      柳大夫聽到安容說毀了百年的招牌,心動了,起身道,「四姑娘放心,三千兩換一萬兩的好事,柳記藥鋪不會錯過。」

      孫媽媽把三千兩遞了過去,柳大夫拿了銀票後,給老太太作揖,然後就退了出去。

      等他走到屏風處的時候,安容追了上去,柳大夫回頭看著她,「四姑娘還有事?」

      安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告訴柳大夫,這可是柳記藥鋪揚名的好機會,她也沒法坐視那些無辜的人凍死,安容從荷包裡掏出來一張紙,遞給了柳大夫。

      柳大夫激動的接過,可是一看是普通的藥方和一些金瘡葯,柳大夫不解的看著安容,就聽安容道,「二十天之內,柳大夫把這些藥材多囤積些,最少要三五千份。」

      柳大夫心一怔,「這麼多?京都會發生雪災?」

      安容搖了搖頭,「不是雪災,是場冰雹災害,我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但是大昭寺的瞎眼神算說會死傷無數,他要我多積德行善,他是方外之人,心存善念,沒必要欺騙我。」

      說完,在心裡默念了聲對不起,這世上只有你知道我是重生而來,這樣的神算,算出冰雹災害應該是情理之中的事。

      柳大夫神情凝重,大昭寺的瞎眼神算他自然知道,說他命裡有貴人相助,柳記藥鋪前途無量,他就真的遇到了四姑娘,他的話不得不信。

      這個冬天原本就有些不尋常,才入冬就下了場大雪,極有可能會有大災害。

      只是發生冰雹災害的話,三五千份藥根本就不夠,到時候路途受阻,藥物根本運不進來,沒有藥物相助,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捱不過去。

      到時候不但是藥,還有糧食,糧價也會飛漲,無疑是雪上加霜。

      看著柳大夫臉色難看的離開,安容輕嘆一口氣,那場冰雹來的太突然,還是大白天,街上人來人往……

      若是在家裡待著,好歹能躲過一劫。

      安容轉身的時候,沈安姒湊了上來,低聲問,「柳大夫臉色那麼難看,你的秘方真的丟了?」

      安容輕點了下頭,沈安芙不解道,「秘方你不是鎖在櫃子裡嗎,怎麼會丟失,誰偷的?」

      安容望著兩人,神情沉重,「現在不是追究誰偷了秘方的時候,現在柳記藥鋪賣的藥丸,濟民堂都有,而且價格更便宜,柳記藥鋪快要維持不下去了。」

      沈安姒想起柳大夫手裡拿的,好像是銀票。

      方子另賣,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歸是她沒有保管好,這責任可不小。

      想起老太太不許她們過問這事,進屋之後,誰都沒提。

      沉香院。

      大夫人正餵沈安孝吃燕窩粥,王媽媽打了簾子進來,見沈安孝吃的歡,站在一旁沒敢說話。

      大夫人做什麼事,她都敢回話,唯獨餵七少爺吃東西的時候,天大的事也得擱在一旁,不然要是讓七少爺嗆了喉嚨,大夫人發起怒來,連五姑娘都會挨罵,遑論是她。

      沈安孝一邊吃粥,手裡把玩著金魚,那是一條黃玉雕刻的金魚,栩栩如生。

      許是吃飽了,大夫人遞勺子過去的時候,他抗拒的把頭一扭,嘴角挨到勺子,沾染了些粥,大夫人嗔怪的看著他,小心的用帕子幫他擦拭,溫和的問,「再吃兩口?」

      「吃不下了,」沈安孝揉著肚子道。

      大夫人伸手摸了摸,果然圓鼓鼓的,便把粥碗遞給了碧玉,又接過碧春遞上來的茶水,啜了一口才問王媽媽,「柳大夫走了?」

      王媽媽上前一步,笑道,「走了,走的時候一臉的凝重,心事重重,連丫鬟都沒瞧見,直接撞了上去,手上的銀票都撒了一地。」

      「銀票?」大夫人微微挑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01:40 PM

第五十七章 銀票

      王媽媽點頭,「瞧樣子怕是有幾千兩,濟民堂今兒推出那些藥丸,效果和柳記藥鋪一樣,價格卻便宜好多,讓柳記藥鋪損失不小,估計明兒柳記藥鋪就要降價了。」

      「柳記藥鋪不論是聲望還是靠山都不及濟民堂,即便降價也贏不了人心,這其中的損失可全是因為四姑娘沒收好秘方的緣故,於情於理,她都該承擔部分損失。」

      王媽媽一臉笑意,可是大夫人卻聽得眉頭蹙緊,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秘方丟失,第一件事就該把偷藥方的人查出來才是,而且秘方自交給柳大夫起,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分紅,就算要賠償,也該從盈利裡扣除才是,怎麼會拿了銀票走,老太太手裡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拿的,不過四姑娘手裡的……

      大夫人嘴角輕笑,柳大夫手裡的銀票十有八九是四姑娘的。

      王媽媽看著大夫人,有些擔憂,「四姑娘的秘方鎖在箱子裡,現在知道秘方丟了,老太太不會放過那些伺候的丫鬟的。」

      大夫人根本就不擔心,秘方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丟的,怎麼知道是誰偷的,總不能沒有證據就把丫鬟婆子都打發了吧?

      那樣非但給不了柳記藥鋪交待,還會讓侯府沒了名聲,老太太何等聰明,不會置侯府名聲不顧的。

      晚飯,安容是在松鶴院用的,用到一半的時候,丫鬟就來稟告竹屋修好了。

      吃過晚飯後,老太太沒有留安容,叮囑她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就讓她回了玲瓏苑。

      才上二樓,阮媽媽就迎了上來,眉間滿是擔憂之色,「那些秘方丟了可怎麼辦啊?」

      安容看著她的擔憂,心裡冷笑,再讓你蹦躂幾天,回頭就算我幫著求情,也沒你的好日子過了。

      安容咬牙切齒的道,「濟民堂都拿到秘方賣藥丸了,我還能怎麼辦,只能兩家藥鋪競爭了,不過那偷秘方的賊,最好把尾巴夾緊了,老太太的手段,不用我說,心裡也有數。」

      輕飄飄的眼神從阮媽媽身上掃過,她背脊一陣發涼,腿有些站不祝

      秋菊、冬梅幾個則上前表忠心,安容冷笑一聲,「個個都忠心,那藥方誰偷的?」

      幾個丫鬟臉色蒼白,安容誰都沒理會,直接走到迴廊上,拎著小七的胳膊走了進來,一手拍打它的腦門,「忘恩負義!好歹我也救過你的命,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你倒好,合起伙來欺騙我一個,你給我老老實實的送封信給你那黑心肝的主子,把畫還給我,不然我就扒光你的毛,燉湯喝!」

      安容拎著小七去了書房,拿了張小紙條,唰唰唰的寫起來,然後綁小七腳上。

      一刻鐘後,紙條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取下來,看著紙條上的字。

      小人!騙取畫作,害我誤會周太傅,必須賠償我!

      看著小人二字,男子的雙眸微寒,竟比臉龐上那半面銀色面具還要冷。

      只是又心有疑惑,那幅畫若非祖父告訴他在周太傅手中,他都不知道,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本想直接放了鴿子,最後卻轉身朝書桌走去。

      一刻鐘後,安容收到回信。

      騙取畫作一事,始於誤會,兄台高才,欽佩之至,畫作已送人,兄台若有他求,盡可託付。

      託付?

      安容有些後悔,沒問問周太傅畫給誰了,對方品性好像不怎麼樣,我敢託付你嗎!

      可是就算不信他,也該相信周太傅的眼光啊,一眼就看出來她有才,眼光毒辣。

      不過她現在好像沒有什麼要求他的,尋常的事她自己就能解決,最好想個特別難的問題,好叫他知道,欺騙她的下場是凄涼的。

      安容坐在那裡,絞盡腦汁的思考,忽然眼前一亮,提筆唰唰唰的寫起來。

      等信被收到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男子看著信上所寫,眉頭皺緊,站在窗前,看著天上的弦月。

      不知所思。

      夜深人靜,燭火通明,將黑夜照的如同白晝。

      書桌前,安容正專注的書寫著,偶爾沾墨,偶爾手托腮思考,有時候會把寫好的紙張揉成團,直接丟地上。

      不遠處,海棠就著燈火針線,見安容又丟了張紙,把簍子放下,走過去撿起來,丟炭盆裡,燃燒成灰。

      再幫安容把冷的茶水換成熱的。

      冬梅披著衣服上來,輕聲的問海棠,「姑娘還不睏?」

      海棠搖了搖頭,打著哈欠道,「姑娘方才還叫奴婢泡了盞濃茶,全喝完了,瞧樣子是要通宵。」

      冬梅要走過去,海棠拉住了她,朝她搖頭。

      冬梅見安容對著寫滿字的紙輕輕的吹著,然後放到一旁,用鎮紙壓著,又繼續。

      冬梅輕抿唇瓣,今天本是她值夜,姑娘卻點名了讓海棠伺候她,這是防備著她呢,心裡有些不快,臉上卻不露聲色的問,「姑娘在寫什麼?」

      海棠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幾個字,不知道姑娘在寫什麼。」

      但她卻知道,姑娘要她伺候就是因為她不識字,姑娘不想別人知道她在做什麼,就連寫廢的紙張也要及時燒掉,不留痕跡。

      這時,安容丟掉一張紙,冬梅趕緊上前撿起來。

      轉身時,已經打開了,只見上面寫著:

      九百九十九文錢,及時梨果買一千,一十一文梨九個,七枚果子四文錢。梨價幾何?

      下面還有一堆字,塗了又改,根本看不清。

      冬梅眉頭微蹙,姑娘寫的這是什麼東西,又不是賬冊,也不是秘方,亂七八糟的。

      正揣測著,海棠一把抓了過去,直接丟炭盆裡了,冬梅瞪了她一眼。

      海棠也知道方才的舉措惹到了冬梅,忙陪笑道,「冬梅姐姐下去歇息吧,這裡有我伺候姑娘呢。」

      冬梅見自己根本看不懂紙上寫的,便叮囑了海棠幾句,邁步下樓了。

      半個時辰後,安容伸了個懶腰,揉著肩膀,然後把一堆紙整理好,抬眸吩咐海棠道,「去樓下把封皮拿來,還有針線。」

      海棠轉身離去。

      安容在數自己寫了多少張,足有九十多張,她能記得的問題和答案都在這裡了,也不知道遺漏了沒有。

      等海棠拿了針線和封皮來了後,安容整理好,打算裝訂起來,可是一想又覺得少了些什麼,好像沒有序。

      安容忙坐下寫了篇序,又擱了張白紙,然後才裝訂好。

      看著自己製作的書,還帶著濃郁的墨香味,讓人心情舒暢,拿了方紗巾包裹好,安容把書擱到枕頭底下。

      輿洗了一番,上了床就睡了,臨睡前叮囑海棠早上叫醒她。

      一夜安眠。

      第二天,安容被叫醒時,眼睛還是合著的,還有了些黑眼圈。

      撲了些粉才勉強遮住。

      吃過早飯後,安容抱著書,帶著芍藥出了門。

      沒有去給大夫人請安,直接去了松鶴院。

      松鶴院門口,沈安玉幾個有說有笑的從另一條路走過來,笑聲悅耳,猶如鶯啼。

      「通州盛產摺扇,爹爹去通州辦差,肯定會給我們帶摺扇回來,」沈安姒柔軟的聲音笑著,「你們還記得清和郡主的摺扇嗎?」

      沈安玉眼前一亮,「怎麼會不記得,雙面繡的扇面,上面著美人拜月圖,扇柄是鏤空的檀香木,裡面鑲嵌著米珠,據說就是通州進貢的扇子,只有四把呢,在通州也能買到,好像要百兩銀子。」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沈安玉的眼睛暗了下去,「爹爹才不會買那麼奢侈的摺扇給我們。」

      沈安姒正要說話,卻瞧見安容過來,瞄她懷裡抱著東西,笑道,「四妹妹又送什麼好東西給祖母,還包的那麼嚴實?」

      沈安玉抬頭看去,手攢緊了下,冷笑道,「包裹的那麼嚴實,不就是怕被我們看見,妨礙她向祖母獻殷勤賣乖,你要不怕被她罵,就去搶過來,也好讓我們大家長長見識。」

      沈安姒尷尬的笑了笑,「四妹妹可沒以前那麼好說話了,連你都敢罵,我可沒膽量去搶。」

      沈安芙但笑不語。

      等安容走近,互相見過禮後,大家的眼神就若有似無的從她懷裡的書掃過去,沈安玉實在忍不住好奇,瞥了沈安姒一眼。

      沈安姒心底叫苦,卻笑攬著安容的胳膊,指著她懷裡的書道,「四妹妹懷裡是什麼東西,藏的這麼嚴實?」

      安容嫣然一笑,好似春風拂過牡丹,「一本書而已。」

      不欲多談,邁步就進了院子。

      越是這樣,越是叫人好奇了,什麼時候她這麼寶貝書了?

      玲瓏閣裡的書,她們都能借了看的,有時候丟了,損壞了點,她都不會心疼啊!

      幾人好奇的心裡癢癢,像是被毛撓了似地,可是一想到上次的事,不敢上前搶了,不過是什麼書,等她獻過殷勤後,她們就知道了,便忍著。

      安容進屋,老太太正吩咐孫媽媽事,安容聽了兩句,就快步上前,好奇的問,「祖母,你給大哥挑了什麼東西給周太傅做見面禮?」

      老太太慈藹的看著安容,笑道,「周太傅喜歡書法字畫,你祖父雖是武將,卻也喜歡舞文弄墨,生前留下不少,祖母挑了幾幅,一會兒讓人給你大哥送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01:46 PM

第五十八章 撕書

      安容當然知道老太爺的愛好,若非家道突變,他應該是個文官,安容把懷裡的書拿出來,遞給孫媽媽道,「孫媽媽,你把這書連同字畫一併交到大哥手中,這書比字畫更重要。」

      孫媽媽詫異的看了安容一眼,小心的接過書,望著老太太道,「本打算讓七福送去的,這麼重要,還是讓福總管親自跑一趟吧?」

      老太太也正有此意,不過什麼書竟然比老太爺留下的字畫還珍貴,「我看看是什麼書?」

      孫媽媽要給老太太看,安容忙攔下道,「祖母,現在時辰不早了,等書畫送到大哥手裡都快午時了,吃過午飯後,大哥就要去正式授課,總不好讓他空著手去吧?」

      老太太拿安容沒輒,看一眼能費多長時間,竟不給她看,她老婆子又不會搶,不看便不看吧,她也許久沒看過書了,書好不好,世子還能失了判斷不成,便擺擺手,笑道,「那就趕緊送去吧。」

      沈安玉見書被紅袖送走了,有些暗跺腳,昨天和柳大夫說話瞞著她們,今兒一本書還藏著掖著不告訴她們,連老太太都不告訴了,她在搞什麼妖蛾子?

      那種不在掌控中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便拉著老太太撒嬌,「祖母,四姐姐越來越小氣了,一本書還藏著掖著不給我們看,我就想知道,讓我們看幾眼能看壞了還是看著火了?」

      安容一挑眉,雲淡風輕的笑著,「一本價值千金的書,讓你們看幾眼,就不值幾個銅板了,我當然藏著不給看了。」

      「什麼意思?」沈安玉不解的看著安容。安容只笑不語,沈安姒就拽著秋菊問,「秋菊姐姐。你是好人,你就告訴我們是什麼書吧 !」            

      秋菊被搖的頭暈腦脹。一時兩難道,「三姑娘別為難奴婢了,奴婢也不知道,昨兒姑娘熬到半夜才寫好的書,奴婢連書名叫什麼都不知道呢。」

      沈安玉聽的一愣,隨即撲哧笑出了聲,「故弄玄虛,我還以為是哪個大師留下的孤本善本呢。原來是你寫的,難怪你怕價值千金被我們看幾眼就變成幾個銅板了。」

      她要是會寫書,太陽估計也就從南邊升起來了。

      安容臉頰緋紅,故作生氣的瞪著秋菊,「誰叫你告訴她們的,我的字可是一字一金!」

      秋菊忙認錯,可是安容的話卻叫老太太笑出了眼淚,其餘人臉上是笑,心裡卻鄙夷萬分,臉皮真夠厚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光是臉皮就有千金重了吧?

      安容被她們笑的惱羞成怒,白皙的臉龐上儘是艷霞。嘟嚷道,「人家一字千金,我一字一金已經很謙虛了好不好,還笑話我!」

      老太太笑著戳安容的腦門,嗔笑道,「祖母怎麼沒聽出謙虛的味道來?不過要真是一字千金,你謄抄一下,一字一金倒也說的過去。」

      沈安芙則笑道,「既然書那麼珍貴。四妹妹怎麼不把孤本善本送去,那樣才更顯誠意。」

      安容嘆息一聲。惆悵道,「你以為我不想啊。只是書損壞了兩頁,不全了,偏我又記得後面兩頁寫了什麼,與其送本殘破的書,還不如送本新的,好歹齊全。」

      安容說著,眉頭一挑,眼睛從她們臉上掃過來盪過去,「書是不是你們弄壞的?我以前看的時候還好好的。」

      沈安芙幾個心一驚,從玲瓏苑借回去的書,她們可沒自己的那麼愛惜,有時候懶的抄了,就撕了下來都有,這會兒一聽安容的話,有些心慌道,「四妹妹,可不許這麼誣賴我們,是你自己經常看書睡著,書從臉上掉下來,指不定就是那時候摔壞的。」

      「摔壞是摔壞,好歹還能將就的看,撕毀可就沒了,」安容的聲音如金玉相撞,裡面夾了三分凌厲,「我發現有好幾本書都有被人撕毀的痕,有些書我都沒看過!」

      前世,出嫁的時候,有些書籍是她娘留下的陪嫁,大嫂不讓她帶走,派了丫鬟來整理,才發現足有二三十本珍貴的書缺頁少張,一本書缺了幾頁,價值就大打折扣,沈安芙幾個就說與其丟在箱子底下被蟲蛀,不如就送給她們了吧。

      她還真的傻乎乎的給了,拿回去之後,把缺失的書頁補上,又是完整的孤本善本,回頭拿去送人都是情面。

      安容現在想想,肚子裡都憋著火氣,「娘最是愛惜書本,絕對不會把書弄壞的,以前也沒聽你們說書是壞的,為什麼借你們之後書就被撕了,不給我把丟掉的書頁找到,往後別想再從玲瓏閣借一本書!」

      沈安玉幾個心虛,可是大家都一樣,反倒鎮定了,所謂輸人不輸陣,當即反駁道,「要是你弄壞的,也要我們找,我們上哪兒找去?」

      安容點點頭,深以為然道,「你說的也對,不過我好像借五妹妹你兩本書,其中一本是古琴譜,不如讓丫鬟去取了來,要是沒壞,我給你賠罪,要是壞了……。」

      沈安玉臉色頓時僵硬,老太太瞧來眼神凝了起來,吩咐沈安玉的丫鬟桃香道,「去取來。」

      說完,又加了一句,「還有幾位姑娘的,都取來。」

      沈安芙幾個臉色倒沒變,隱約還有些笑意,這回她們可沒有損毀書,不怕被查。

      桃香出了正屋,感覺到額頭一陣冰涼,忙擦去額頭上的冷汗,還打了個哆嗦,她對幾位姑娘撕書的事一清二楚,五姑娘少說也撕了五六本了,古琴譜是前天撕的!

      老太太愛惜書,每年還會把屋子裡的書拿出來曬曬太陽,瞧見有破損的地方,會心疼半天。

      老太太說過,書是有神明的,尤其是那些孤本善本,是先輩們嘔心瀝血之作,該倍加珍惜,可是五姑娘專揀孤本善本撕,一會兒可怎麼交代?

      桃香定了定心神,去了沉香院。

      幾個丫鬟奉命去取書,屋子裡氛圍有些安靜,不過一會兒後,沈安姒幾個照樣有說有笑,唯獨沈安玉心不在焉。

      安容聽她們說話,眼睛猛然睜大,「爹爹今兒回來?」

      沈安姒恍然笑道,「你沒去給母親請安,所以不知道,爹爹來信了,說今兒回來。」

      安容訕笑一聲,撓了撓額頭,前世隔的太久了,根本就不記得父親是哪一天回來的了,不過她卻清晰的記得,那一天晚上,大家等著父親回來吃團圓飯,一直等一直等,父親就是沒有回來,她們比往常整整晚了一個時辰用晚飯,那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那麼晚吃飯,印象很深刻。

      老太太擔心了一宿,生怕路上出了什麼事。

      父親是第二天中午回來的,老太太抱怨他怎麼回來晚了一日,父親說回來途中遇到了昔日好友,被拉著喝酒去了,多飲了幾杯,沒法騎馬。

      那好友的兄長是個從六品官,因為父親過世,在家丁憂三年,兩個月前出了孝期,一直在京中走動,想謀個富庶之地外放,只是沒什麼門路。

      她記得父親好像收了他一方端硯,父親幫著舉薦了,只是一年後,那兄長在任上貪墨,壓榨百姓,遭人彈劾,父親作為舉薦之人,也遭到彈劾,那會兒父親還是正三品,想升一級,本來大有勝算的,結果出了這事,父親非但沒有陞官,還以不查之罪,罰俸半年。

      這一世,父親現在就已經是從二品的官了,要是真的要舉薦誰,勝算比前世更大。

      正想著呢,桃香幾個丫鬟就捧著書進來了。

      老太太正呷茶,孫媽媽便走過去細細的查看起來,再回頭時,老太太已經把茶盞擱下,用帕子擦拭嘴角的茶汁,問道,「可是有損毀?」

      孫媽媽隨手拿了一本,正是沈安姒的丫鬟翠雲捧著的,沈安姒眉頭微皺,心底閃過不好的預感。

      孫媽媽把書翻開給老太太看,那一頁書被撕下來了一大半,還有一半夾在上面,只餘下一角,幾乎吹一口氣就能掉了。

      沈安姒眸底閃過一抹不可置信,「不可能,書怎麼會壞呢?」

      這本書就前面兩頁寫的有趣,後面越來越枯燥無味,她就翻過一次就沒看了,怎麼會撕掉它?!

      沈安姒抬頭看了眼翠雲,翠雲忙把頭低了下去。

      老太太的臉卻冷沉了下去,看沈安姒的眼神帶了指責,卻沒有發落,繼續看孫媽媽遞過來的其他書,有些已經缺頁了,有些少了一半,老太太看的心直疼,這些可都是難得一求的孤本善本,她還記得老太爺在世時,想看又不好找媳婦開口,還是她找了侯爺,侯爺才在書房找了個書架,專門擺放這些書,讓老太爺可以翻閱。

      後來江氏死後,侯爺怕睹物思人,才叫人裝在箱子裡給安容送了去,這些書老太爺經常熬夜點燈苦讀,她室裡還擺著老太爺的手抄本,如今這些書卻被人這樣糟踐……

      老太太重重的一拍桌子,嚇的沈安姒幾個忙跪下來,臉色微白,背脊卻挺直。

      「祖母,我沒有撕書!」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01:53 PM

第五十九章 孤本

      「沒有撕書,那這些書是怎麼壞的!」老太太氣的直喘氣,「若只是一本也就罷了,一共借出去八本,就有四本被撕了,這些書會自己壞嗎?」

      安容站在一旁,紅著眼眶看著她們,「你們借什麼書,我都不過問,只讓丫鬟登記一下,還的時候跟我說一句就成了,沒想到你們卻這麼不愛惜我娘留給我的書!要不是我昨晚翻了幾本,都不會發現,往後我再也不借你們書了!」

      安容捧著書本,正是沈安玉借走的古琴譜,裡面有兩張沒了,心下不由的更氣,恨不得過去朝她臉撓兩下才好,「五妹妹,這本琴譜借你之前我還看過,是完好無缺的,缺失的兩頁,你給我還回來。」

      沈安玉一臉茫然的看著安容,忽然起身拿了書本,訝然道,「怎麼會,我昨兒晚上還翻過琴譜,沒有損壞,今兒怎麼缺了兩張?」

      沈安玉回頭看著桃香,桃香跪下道,「方才奴婢去拿的時候,書已經壞了,問了丫鬟才知道,是七少爺去找姑娘玩,沒見到姑娘,就在屋子裡玩耍,不小心把水沾在了書上,怕被責罰,就把那兩張紙給撕了下來……。」

      沈安玉臉色舒緩了好多,輕咬了下唇瓣,一臉無辜的看著安容,「四姐姐,孝哥兒年紀小,不懂事,你別生氣了。」

      安容心底冷笑,真是生了個好弟弟,幫她搶東西不算,還幫她背黑鍋,既然他那麼能幹,那這黑鍋她就讓他背穩了便是。

      安容臉上帶笑,語氣溫婉,「是孝哥兒撕的啊,他年紀小,我自然不會生他的氣,不過俗話說得好,三歲看到老,孝哥兒做錯了事,不知道賠禮道歉,還變本加厲,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撕書,將來還怎麼讀書識字?」

      「五妹妹和母親慣著寵著孝哥兒,以為他年紀小,就處處縱容著他,還有那些丫鬟,明知道孝哥兒做的不對,也不知道阻攔,祖母,這樣的丫鬟未免也太不稱職了,沒準兒孝哥兒撕書的主意就是她們拾掇的!」

      老太太對孝哥兒也失望至極,做錯了事賠禮道歉就成了,竟然撕書欲蓋彌彰,真是被慣的沒邊了,大夫人是當家主母,回頭敲打兩句就行了,但是對於那些丫鬟,老太太不會心慈手軟。

      「來人,去把七少爺撕書時,屋子裡伺候的丫鬟給我杖責二十!」

      安容笑面如花,沈安玉拳頭握緊。

      老太太沒有懷疑丫鬟說假話,因為沒人敢往孝哥兒身上潑髒水,安容卻惋惜道,「那兩張曲譜肯定沒了。」

      老太太心疼的看著安容,想著孝哥兒前些日子才搶安容的狗,又撕她的書,實在不管教不行了,便吩咐紅袖道,「去把七少爺接來。」

      沈安玉面如死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一會兒孝哥兒來了,肯定會露陷的。

      安容則看著另外幾本書,望著沈安姒道,「那些書也是孝哥兒撕的嗎?」

      沈安姒和沈安芙兩個跪在地上,氣的牙根癢癢,她們根本就沒有撕書,天知道書是怎麼壞的,沈安玉好命有弟弟幫著背黑鍋,她們可沒有!

      就算有,她們也不敢用,老太太對撕書反感至極,她們不是把自己的弟弟推到火坑裡去嗎?

      想到老太太找孝哥兒來,兩人又有些幸災樂禍,看五妹妹一會兒怎麼收場!

      沈安芙看著安容,眼神帶著無辜道,「四妹妹,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敢對天發誓,這書真不是我撕的,若有一句虛言,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安姒也舉起三根手指發誓,「四妹妹,我也發誓,這書若是我撕的,我這輩子都嫁不出去!」

      誓言狠毒至極。

      老太太不由得蹙眉。

      安容嘴角輕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桃香,她有些明白了。

      桃香很鎮定。

      她根本沒有時間和沈安玉合謀欺騙老太太,她也沒膽子擅自做主往沈安孝身上潑髒水。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去找了大夫人,把髒水潑到沈安孝身上是大夫人出的主意,所以老太太找沈安孝來,她才不害怕。

      安容也不信,就那麼巧了,前世她們不知道從她那裡借走了多少書,損壞的也不過二三十本,都是孤本善本,沈安芙借的不過是她從大街上買來的書籍,再貴也不過幾兩銀子,她不會做那麼蠢的事的。

      她們之前氣定神閒,根本就不擔憂,對於書本損壞的事,她們也很吃驚,很驚訝。

      反常即為妖。

      安容想應該是大夫人在幫著沈安玉的時候,不忘記踩她們一腳,有罪大家一起受。

      安容嘴角一笑,比陽光還要燦爛,「二姐姐,三姐姐,你們發這麼重的誓,我肯定是信你們的,可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書既然好好的,為什麼偏偏壞了?」

      沈安姒和沈安芙又不是蠢笨之人,安容一點撥,她們就明白了,回頭看著丫鬟,冷聲問道,「書為什麼會壞?!」

      翠雲撲通一聲跪下,臉色蒼白道,「奴,奴婢不知道。」

      不論怎麼問,就是不知道。

      老太太眼神凝了起來,她也信了書不是沈安姒和沈安芙撕的,難道是屋子裡的丫鬟撕的?

      沒有證據,根本抓不到罪魁禍首。

      安容也沒想抓住,挨著老太太坐下道,「祖母,二姐姐、三姐姐都發誓了,我相信她們,您就讓她們起來吧。」

      老太太點點頭,沈安姒和沈安芙才敢起身。

      很快,奶娘就領著沈安孝進來,沈安孝進門規矩的請安,然後撲倒老太太懷裡撒嬌,「祖母,你是不是想我了?」

      看著孫兒這麼可人疼,老太太的心軟了三分,可是再可愛,做的那些事也不可愛了,慈母多敗兒,她可不希望這樣可人疼的孫兒被養歪了,將來是個鬥雞遛狗,欺男霸女的紈褲子弟,便狠下心沉了臉道,「不小心把水灑書上了,怎麼不知道認錯,卻把書給撕毀了?」

      沈安孝一臉茫然的看著老太太,有種被冤枉的委屈,「祖母,我沒有撕過書。」

      安容拿了古琴譜,走過去,親昵的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祖母疼你呢,只要你認錯了,祖母不會責罰你的。」

      沈安孝因為雪團遷怒安容,不喜歡她的碰觸,扭頭怒道,「沒有撕就是沒有撕,我認什麼錯!」

      安容挑了挑眉,「真沒有在你五姐姐的屋子裡撕書?那桃香怎麼說是你撕的?」

      「沒有!沒有!」沈安孝像一頭被惹怒的小獅子,彷彿安容再污衊他一句,他要咬人了。

      忽然,眼睛朝桃香望去,「我什麼時候撕毀書了?」

      桃香滿頭大汗,正要跪下呢,外面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大夫人來了。

      進門一臉的笑,走路都帶風,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屋子裡不對勁似地,「老太太這裡好熱鬧啊,侯爺今兒回來,兒媳打算給侯爺辦個洗塵宴,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說到侯爺回來,老太太的臉色很好,「你看著辦吧。」

      沈安孝撲倒大夫人懷裡,撅著嘴,指著桃香道,「娘,她污衊我撕毀五姐姐的書!」

      大夫人凌厲的眼神望過去,桃香撲通一聲跪下,「奴婢沒有,就是借奴婢三五個膽子也不敢污衊七少爺,奴婢也是聽屋子裡的丫鬟說的。」

      大夫人冷笑了一聲,「真是一群無法無天的丫鬟,自己撕毀了書,還把髒水潑到孝哥兒頭上,就該拔了舌頭!」

      說著,又對著老太太道,「是媳婦管教不嚴,一會兒會徹查此事,今兒侯爺回來,又是陞官之喜,切莫為此氣壞了身子,不然侯爺該怪我沒管好內院了。」

      安容站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祖母,母親說的對,那些人是無法無天了,連祖母和我都敢騙,還敢往孝哥兒身上潑髒水,肯定是黑了心肝的,遲早沒有什麼好下場!」

      大夫人眼神倏然冷了下來,眸底寒芒一閃而逝。

      沈安玉氣的咬牙。

      安容像是不知道似地,給沈安孝賠不是道,「四姐姐沒查清楚就誤會了孝哥兒,給孝哥兒賠不是,孝哥兒原諒四姐姐好不好?」

      孝哥兒很大度的笑道,「我不怪四姐姐。」

      安容笑了笑,然後望著沈安玉幾個,「我不管書是怎麼被毀的,總歸是借給你們,沒有被保管好,你們該賠償我吧?」

      沈安姒氣的要吐血,卻忽然笑了,她的可不是孤本,「我的書好賠,買一本一模一樣的就成了,五妹妹撕毀的可是孤本啊,拿出去賣,少說也值百兩銀子呢。」

      安容把玩帕,笑道,「咱們姐妹間,不必計較太多,但一碼歸一碼,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我不管是重新尋一本還是賠我銀子,只要賠了就行。」

      沈安玉雲袖下的手攢的緊緊的,臉上笑容依舊,「一會兒我就把銀子給四姐姐你送去。」

      大夫人把孝哥兒放下,讓奶娘帶他回去,然後望著老太太道,「老太太,九姑娘也去慈雲庵住了快一個月了,今兒是不是派人去接她回來?」

      九姑娘,沈安姝,同樣乃大夫人所出,今年九歲。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02:00 PM

第六十章 蠻橫

      去年開春,有道士上門說,府裡烏雲籠罩,福總管把道士轟走時,二太太認出他是當年給沈安芙算命的道士,說她八歲那一年剋老太太,被送到莊子上住了一年,老太太安然無恙後,過了九歲生辰才進的府。

      二太太就把道士請了進來,結果道士算出九姑娘剋母,每年春末入夏,和秋末入冬要去庵堂吃齋念佛一個月。

      這一次是第四回了。

      沈安芙嘴角一抹冷笑一閃而逝,幸虧娘眼尖,認出了道士,逼的她說出當年被大夫人收買的事,娘本打算揭發大伯母的,四嬸覺得娘傻,恨鐵不成鋼的道,「你現在去揭發她有什麼用,時隔好幾年了,指不定還會被她反咬一口。」

      娘當時氣極了,根本不管不顧,「那芙姐兒在莊子上待了一年,苦都白吃了嗎?」

      四嬸笑道,「你要是想芙姐兒不白吃苦頭,就該當做不知道,既然她那麼通道士的話,若是道士說九姑娘剋她,她能反口說不信嗎?」

      娘當時醍醐灌頂,直道四嬸的計策妙,就偷偷的派了人去找道士,逼他演了這齣戲,道士沒敢往死裡說,這才有了一年兩月吃齋念佛之說,卻也讓大夫人氣的咬牙。

      而且吃齋念佛的時候,不許外人去探望。

      沈安芙一直覺得府裡心計手段最狠的不是大夫人,而是四太太,只可惜四老爺是庶出,不然府裡哪還有大夫人的位置?

      「算算日子,九妹妹也在慈雲庵住了二十八天了,再有兩天就滿月了,也不知道提前兩日回來對大伯母有沒有影響?」沈安芙一臉純真的問,又抱怨道,「那臭道士真討厭,沒本事破我的命,也沒本事破九妹妹的命,就連九妹妹在慈雲庵住,都不許親人探視。」

      大夫人眼神冰冷。

      老太太想了想道,「既然都住了二十八天了,就再多住兩日吧,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安容站在一旁,心底頗感慨,以前她是不信的,可是瞎眼神算的話,她信,至於那些江湖術士的話,信才是傻子呢。

      當年,娘親生她就過世了,她也被傳命格太硬,剋母。

      一旦傳出剋母,回頭父親出了事,也是往她腦門上扣,外祖父當年就被傳了剋父,他不信邪,讓舅母帶了大師來親自給她算命,大師說她命裡旺父旺夫旺子,請的是大昭寺的大師,沒人敢說不信。

      旺父旺夫旺子,安容想起前世,就忍不住呲之以鼻,卻不否認,大師幫她免了流言蜚語之苦。

      老太太發話了,大夫人明知道沈安姝不剋她,卻也沒辦法,這就叫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府裡積極籌備接塵宴,安容明知道父親不會回來,卻不能說。

      從松鶴院出來,看著溫暖的冬日,安容臉上泛起淡淡笑意,明兒就能見到父親了。

      沈安姒邁步走過來,把秋菊和翠雲支開。

      安容看著她,又看了眼翠雲,笑的頗有些深意,「三姐姐有什麼話要避開丫鬟說?」

      沈安姒苦笑一聲,覺得有些冷,「我以為翠雲忠心待我,今天才知道她忠心的是大夫人。」

      安容眉頭輕挑,方才在屋子裡,她可不是這樣的,完全沒有懷疑過是大夫人動的手腳。

      安容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翠雲怎麼不忠心三姐姐了?」

      沈安姒微微一滯,盯了安容好半天,才冷笑道,「五妹妹撕了你的書,老太太不會輕易饒過她的,大夫人為了幫她逃過責罰,不惜將我們都拖下水。」

      安容一臉恍然大悟,又有些不解的看著她,「那你怎麼不告訴祖母?」

      沈安姒沒有說話。

      她在擔心,因為安容說話沒有遮攔。

      安容沒有催她,她知道沈安姒是不敢告訴老太太。

      翠雲是家生子,父母兄弟的賣身契都捏在大夫人的手裡,大夫人既然敢撕她手裡的書,肯定警告過她,她不敢指出大夫人。

      沈安姒也不敢逼問翠雲,那表示她在懷疑大夫人,她的親事還捏在大夫人的手裡,這些年,她處處巴結討好沈安玉,哄的大夫人高高興興,數年心血不能毀於一旦。

      有些委屈心裡明白就成了,就算挨罰,也不過禁足幾日,罰抄幾篇女誡,忍忍就過去了。

      連二房的沈安芙都忍了,她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只是在老太太和大夫人面前忍了,不代表在安容面前也忍,她還指望借安容的書看呢,就憑她的月錢,要買頭飾,打賞下人,根本勻不出來買書。

      撕書的事,她發了重誓,安容信她。

      但是信是不夠的。

      大夫人欺負她,視她如草芥,這口氣她忍不了,就算報不了仇,也能給她們添點堵。

      說白了,她就是要挑撥安容和沈安玉鬥。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兩人鬧彆扭,她兩邊哄,能得兩邊的好處。

      前世安容不懂她的算計,今生還能不懂?

      大夫人的為人,她比誰都清楚,不需要沈安姒的挑撥。

      這些天,她沒有和大夫人鬧翻,要麼裝傻充愣,要麼含糊過去,是因為玲瓏苑大部分人都是她的,內宅中,想要害死一個人說難很難,說簡單也簡單。

      另外就是她不想打草驚蛇。

      敵明我暗總是多三分勝算,而且當年父親留下遺書,說讓二老爺繼承爵位時,大夫人並沒有反對。

      二老爺膝下有嫡子,有庶子,他繼承了爵位後,會那麼輕易還回來嗎?

      才出生的孩子都能繼承皇位,何況孝哥兒當時都五歲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了,昨天大夫人說送禮的事,明顯是向著二老爺的,父親歸程在即,就不能提議多等幾日?

      還有幫三叔陞官時,大夫人雖然拒絕,可是態度並不強硬,她記得四老爺要謀京官時,四太太想從公中拿兩千兩,她都嚴厲拒絕。

      前世笑到最後的只有大夫人和二老爺。

      二太太在二老爺繼承爵位後第二年,就病逝了。

      一想到前世大哥和父親被她們害死,安容的眼神就冰冷如霜,恨不得買包砒霜把這些禍害全毒死了以絕後患。

      可是她不能,這會兒大哥在瓊山書院讀書求學,父親仕途順暢。

      一家和睦,沒必要為了幾個蛇蠍搭上侯府的名聲,搭上自己一輩子。

      前世,她們那麼狠毒,讓大哥和父親受盡折磨,又豈能那麼就便宜了她們!

      「……四妹妹,我說了一堆,你聽見了沒有?」沈安姒說的口乾舌燥,卻見安容拽著花葉走神,不由得氣的咬牙。

      安容瞥頭看著她,「你說什麼了?」

      沈安姒氣結。

      卻不得不忍著。

      「四妹妹,你也知道書不是我撕毀的,我想再借兩本書看看,」她笑道。

      安容把手裡的花丟地上,拍了拍手道,「我是知道書不是你撕的,可是書的的確確壞了,能壞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可不想娘留給我的遺物最後都被撕的支離破碎。」

      沈安姒捏緊拳頭,「書是大夫人派丫鬟撕的!」

      安容冷笑一聲,「你說是就是?沒有證據,你說再多也沒用,等什麼時候撕書的人抓到了,三姐姐什麼時候再來找我借書吧。」

      說完,安容扭頭就走。

      沈安姒氣的一抬手,抓了一朵開的正艷的花丟地上,狠狠的踩了上去。

      剛要邁步進院子,就聽到身後有丫鬟喚她。

      安容回頭。

      一個身著青碧色棉襖,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奔過來,臉頰通紅,有些喘氣道,「四姑娘,弋陽郡主來了。」

      安容微微一怔。

      弋陽郡主怎麼來了?

      瞧樣子,該是到門口了,不然丫鬟不會這樣急的。

      不會是出了什麼大事吧?

      安容忙去迎接她,見到弋陽郡主時,她都進了二門了。

      一張臉燦若春花,姣如秋月。

      安容輕提的心放下,笑道,「郡主來尋我玩,怎麼都沒提前打聲招呼?」

      弋陽郡主臉微微紅,不打招呼就貿貿然登門,是件很失禮的事,可是她知道安容不是怪她,便拉著安容的胳膊道,「我是去玉錦閣挑頭飾,無意中聽到柳大夫去濟民堂買了萬兩銀子的藥丸,覺得不尋常,就找柳大夫問了兩句,柳大夫避口不答,讓我來問你。」

      柳記藥鋪和濟民堂的事,弋陽郡主昨天就聽說了,怎麼說她手裡也拿了兩成股,豈能坐視柳記藥鋪被欺負不理?

      安容聽到柳大夫買了萬兩的藥丸,微微愣了下,「買了那麼多?」

      弋陽郡主點頭如搗蒜,「不知道柳大夫想做什麼,外面都在傳柳大夫黑心,一舉買光了濟民堂的藥丸,逼的大家不得不去柳記藥鋪買,不過濟民堂說了,他們已經在全力調製藥丸,即便柳記藥鋪買三五萬,他們也有的賣。」

      看來柳大夫是想玩筆大的,讓濟民堂元氣大傷呢。

      弋陽郡主問安容柳大夫問什麼這麼做,安心打馬虎眼道,「郡主別問,等過幾日,有場好戲看,提前知道就無趣了。」

      弋陽郡主一雙眼睛閃著光亮,「那我可就等著了。」

      安容領著弋陽郡主去玲瓏閣,一路上有說有笑。

      漸漸的,弋陽郡主就說起顧清顏,「上次在信裡也沒說清楚,顧家大姑娘哪有那麼好,除了長得漂亮之外,哪裡好了,丫鬟不過不小心碰到她一下,她一抬手就打了過去,蠻橫至極!要不是人是我下帖子請來的,我都恨不得叫人把她丟出去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09:49 PM

第六十一章 嚇唬

      安容目瞪口呆。

      前世六年都沒見清顏打過丫鬟啊!

      安容不信的看著弋陽郡主,弋陽郡主氣的腮幫子圓鼓鼓的,「可能我們見到的顧家大姑娘都不同吧,軒哥哥見到的是她懦弱無能,我見到的是她囂張傲慢,你見到的卻是她才情卓絕,溫婉如水的一面,一個人有三種性情,聽柳大夫說,這是一種病,就跟好好的人忽然癲狂一樣,很可怕,往後你還是離她遠一點吧。」

      清顏醫術卓絕,怎麼會有病呢?

      難道那也是她偽裝的一種?

      安容越發糊塗了。

      「所以蕭國公府就退了與清顏的親事?」安容問道。

      弋陽郡主撅嘴,吃味道,「清顏,叫的真親昵,你都沒叫過我弋陽。」

      安容哭笑不得,前世,你一口一個清顏姐姐才叫人吃味呢,這會兒倒吃起清顏的醋來了。

      「好了好了,往後我也叫你弋陽,」安容投降道。

      弋陽郡主咧嘴笑,高興像是得了什麼寶貝似的,隨即又嘆道,「湛哥哥都定過三門親了,明明是湛哥哥要退親,結果外面傳湛哥哥剋妻,才定親就把顧大姑娘給剋了,湛哥哥現在說親都困難了。」

      說著,眼睛瞥了安容一眼,眸底還帶了絲指責。

      之前,安容退蕭湛的親,弋陽郡主可是整整兩個月沒有理她,她花了好大勁才把她哄好。

      要不是芍藥嘴快,說她是聽沈安玉她們說蕭湛不好,弋陽郡主知道她是被人給誤導了,估計都做不了朋友了。

      因為此事,弋陽郡主愈發不喜歡沈安玉幾個,每回對著她們都不冷不熱。

      這不,得知道弋陽郡主來了,沈安玉幾個趕來了,殷勤備至,要請弋陽郡主去她們院子裡玩。

      弋陽郡主淡淡的回道,「我還是喜歡玲瓏閣。」

      沈安玉臉色頓時僵硬,努力維持笑臉。

      看著弋陽郡主和安容有說有笑的走遠,沈安玉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沈安芙安慰她道,「弋陽郡主也是看在太后的面子才和四妹妹走的近的,再者,府裡別的院子也的確比不上玲瓏閣的一半。」

      沈安姒連連點頭,又有些惋惜,「當初要是五妹妹沒有搬進蒹葭苑,沒準兒今日的玲瓏苑就是五妹妹建的了,玲瓏苑雖然偏遠了些,可是清幽雅緻,一看就是嫡女的住處,誰來都寧願走遠一些,去欣賞一番。」

      沈安玉扭緊帕。

      她們說的沒錯,她也是嫡女,府裡只有蒹葭閣有樓,當初她要是沒有搬進去的話,肯定會重建一個的!

      玲瓏苑本該就是她的!

      看著沈安玉眼底流露出勢在必得的神情,沈安姒嘴角閃過一抹笑意。

      走到玲瓏苑門口,大夫人就派了大丫鬟碧玉給她送來百兩銀票。

      安容收了銀票,不冷不熱道,「昨兒五姑娘打碎的花瓶原是一對,給我送來的那隻不搭,重新換一隻來,若是沒有,給我換一對。」

      碧玉怔怔的看著安容。

      又看了看臉色鐵青的沈安玉。

      半晌才點頭應下。

      弋陽郡主不是第一次來玲瓏閣,每回來總覺得景緻不同,這兒玩玩那裡逛逛,一時手癢,還在竹屋彈奏了一曲。

      竹屋修葺如新,撲了紅毯,安容都不知道哪裡被燒了。

      玩鬧了近大半個時辰,弋陽郡主才起身告辭,不舍道,「不能再玩了,我答應母妃會回去陪她用午飯。」

      安容送她到大門口。

      弋陽郡主走後,安容就見到福總管騎馬過來。

      「大哥在書院還好吧?」不等福總管行禮,安容便問道。

      福總管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忙道,「世子爺在書院很好,只是……。」

      福總管猶豫了下,把今兒去書院的事跟安容稟告了一番。

      他奉命送畫卷和書本去書院,也不知道怎麼了,書院那群學子瘋了似地,問他是不是二少爺送的。

      他弄了半天才想明白二少爺是四姑娘。

      一點頭,那些學子們就擁著他去了沈安北跟前,要看禮物。

      那些畫還好,看到四姑娘送的書後,那些學子們眼珠子沒差點瞪出來,「這第一頁的題目不是今天先生出了給咱們算的嗎,算了一個時辰都沒解出來,這上面竟然寫滿了答案!」

      沈安北被拽著問,這書是誰寫的,從哪裡來的,能不能買到。

      想到世子爺那哀怨的眼神,福總管就苦惱,經算大師要破例招四姑娘入學。

      瓊山書院可不是誰都能進去的,便是武安侯府,也只有一個名額。

      他和世子爺拒絕,經算大師很不高興的走了,臨走前還順走了世子爺的書。

      所以,福總管抬頭看著安容,「世子爺說,讓你再送他一本。」

      安容攏眉,那書是她特地給大哥準備的,怎麼就到了經算大師的手裡?

      想到自己昨天熬夜寫了幾個時辰,安容的手腕就泛酸。

      可是大哥難得有求於她,她還真不好拒絕。

      回到玲瓏苑,安容吃了午飯後,就開始寫。

      有了昨晚的記憶,這一次寫的很快,兩個多時辰就寫完了。

      讓芍藥交給福總管,儘快給沈安北送去。

      安容梳洗打扮了一番,換了身新衣裳,帶著秋菊去松鶴院參加晚宴。

      正屋內,有些愁雲慘淡。

      奉旨離京辦差,回來的時辰是約定俗成的,若是趕不及回來,會在驛站逗留一天。

      等第二天跟皇上復命了才能回家團圓。

      若是傍晚回來,沒有先把手裡的差事辦好,就先接風洗塵了,那是對皇上的大不敬,弄不好還會遭到彈劾。

      「按理這個時辰,侯爺早該回來了,小廝去城門迎接,根本就沒見到他的人影,侯爺一向準時守信,不會是路上出什麼事了吧?」大夫人擔憂道。

      她神情焦灼,有些坐立不安。

      兒行千里母擔憂。

      老太太原本就有些擔心,聽她一說,就越發的擔心了。

      安容邁步進去,請安後,挨著老太太坐下,笑道,「祖母,爹爹又不是一個人去辦差,能出什麼事,十有八九是回來途中遇到了好友,被拖著吃酒去了。」

      聽了安容的話,老太太心微微安。

      「可我眼皮子一直跳,」大夫人碰著眼皮道。

      是右眼皮。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老太太手裡的佛珠握緊了。

      安容臉色冷冷的,上了年紀的人切忌傷心動怒,焦慮不安,對身子不好,就算她眼皮跳,也該忍著不告訴老太太才是。

      安容眸光閃了閃,抿唇道,「我從書上看到,說右眼跳災,並非不能解,只要用針紮下眼皮,受了疼見了血,親人就不會有事了,母親你……。」

      大夫人碰眼皮的手頓住!

      眼神陰沉。

      老太太沒看見,吩咐孫媽媽道,「去拿根繡花針來。」

      媳婦比起兒子來,那可是什麼都不算的,不過就是被針扎一下,老太太連問大夫人的意思都沒有。

      她必須得照著做。

      沈安玉捏緊粉拳,「你從什麼書上看到的,我怎麼沒見過?」

      安容一臉無辜的看著她,「醫書上寫的啊,我覺得很有道理,不管有沒有用,試試總不會錯,萬一靈驗呢,要是我眼皮跳,我肯定扎了,十指連心,都不知道扎過多少呢,何況是眼皮了。」

      大夫人笑著,笑意很冷,就想染了層霜似地,「說的對,這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幫侯爺擋災是應當應分的。」

      孫媽媽把繡花針送上,大夫人咬牙戳了眼皮子一下。

      第一下沒見血。

      不得不戳第二下。

      安容睜著一雙眼睛看,手攢的緊緊的,一臉的心疼,可是心底卻笑開了花,看你還敢不敢一驚一乍的嚇唬人了。

      「果然有效,扎了就不跳了,」大夫人努力擠出一絲笑臉道。

      不是不跳了,是不敢跳了吧!

      安容腹誹的想,又攬著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母親犧牲那麼大,神明也會庇佑爹爹的,這會兒城門都關了,咱們吃飯吧?」

      老太太對安容的醫書深信不疑,寬慰的笑道,「那就不等了,吃飯吧。」

      丫鬟去請二老爺來。

      屋子裡擺了四桌。

      二老爺二太太大夫人陪著老太太一桌。

      府裡的姑娘們一桌,少爺一桌,再有就是姨娘一桌。

      要是過年的時候,屋子裡要擺上七八桌,不過那時候並不在松鶴院用飯,而是在怡安堂,邊吃飯邊欣賞歌舞表演。

      安容吃飯的時候,不時的抬頭看一眼大夫人,見她連眨眼睛,都疼的面容扭曲,頓時食慾大開。

      沈安溪看著安容,關懷道,「吃那麼快,小心傷胃。」

      安容嚼著青菜,咽下去後才道,「中午急著給大哥抄書,根本沒吃多少,這會兒實在餓了。」

      嘴裡有東西,說話是件極其不雅的事。

      一般說話,都要歇下筷子。

      安容說起抄書,大家就有話說了,福總管將經算大師要破例收安容做徒弟的事告訴了老太太。

      老太太擔心安容女扮男裝的事鬧得人盡皆知,有損閨譽,下令府裡上下不許透露一句,否則家規伺候。

      老太太這麼圍護安容,大家心裡都妒忌呢。

      尤其是沈安芸,她幾天沒來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看她的神情很冷淡,全然不似見到四妹妹時的和藹,同樣是孫女兒,憑什麼就那麼不待見她!

      沈安芸咬牙切齒的盯著盤子裡的菜。

      半晌後,才神情輕鬆。

      是她蠢笨了,不應該和老太太對著幹,應該順著她,才有機會退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09:59 PM

第六十二章 花箋

      半個時辰,老太太歇了筷子後,大家就都不吃了。

      一群人閒聊了會兒,就都各自散了。

      等安容回到玲瓏苑時,天已經很黑了。

      正要邁步上台階,忽然一隻貓沖了出來,朝安容啊的一聲叫了。

      嚇的她驚魂未定。

      漆黑的夜裡,一隻眼睛透著幽光的黑貓顯得整個院子都格外的陰森。

      秋菊嚇的身子哆嗦,用手裡提著的燈去趕那隻貓。

      那隻貓望了安容兩眼,邁步走了。

      秋菊拍著胸脯道,小臉蒼白,「太嚇人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屋吧。」

      不用她說,安容也不想多停留一步。

      趕緊進了院子,等見到屋內丫鬟忙活的樣子,安容的心才安定。

      進了二樓,芍藥見安容臉色蒼白,嚇了一跳,忙問,「姑娘這是怎麼了?」

      秋菊哆嗦著身子,道,「我跟姑娘一路走來都好好的,忽然從暗處衝出來一隻黑貓,沖著姑娘就亂叫,你們聽見了沒有?」

      芍藥搖頭。

      海棠給安容倒杯熱茶,不解道,「沒聽說府裡養了黑貓啊,哪來的黑貓?」

      安容碰著茶水,努力平復驚嚇的心,正好這時候,雪團在她腳邊亂轉,嚇的安容把手裡的茶盞丟了,砸在桌子上,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滴。

      芍藥趕緊把雪團抱起來,海棠則問安容燙傷了沒有。

      安容狠狠的剜了雪團一眼,恨不得丟了她才好。

      安容抖著裙擺上的水,幸好是大冬天,不然肯定會燙傷。

      海棠蹲下來幫她擦拭裙擺,安容瞧著,忽然眼睛凝了起來。

      一大塊濕跡中,有銅錢大小的地方顏色深一些。

      安容轉身去了浴室,把裙裳換下,輕嗅了嗅,倏然眼神冰冷,嘴角一抹譏笑劃過。

      一樣的伎倆用兩次,這一次還想她將玲瓏苑讓出來?

      把手裡的裙裳往地上一丟。

      由著冬梅伺候穿上乾淨裙裳,若無其事的邁步出了屋。

      昨晚熬夜,下午又用心寫書,安容早就乏了,輿洗了一番,就睡下了。

      一夜沉眠。

      第二天,秋菊把天藍織金紗帳掛到折枝蓮花銅鉤上,又掀開薄紗內帳,見安容睡的沉,許是光線照射的緣故,眼睛動了動。

      秋菊俯身,打算喚醒安容,卻見到她耳朵裡堵著一團棉花,不由得怔了怔。

      芍藥湊過來,打著哈欠道,「昨夜那隻死貓叫了一夜,擾的人都睡不著,姑娘肯定也沒睡好,別叫醒姑娘,讓她多睡會兒。」

      「小點聲兒,就屬你說話聲最大了,」海棠壓低聲音道。

      芍藥嘴一撅,恨恨的看了海棠一眼。

      海棠朝她一笑。

      這空檔,安容已經醒了。

      見三個丫鬟圍在床邊,安容把塞著耳朵的棉花取下來,丟在了床邊的小几上,問道,「昨夜那隻貓叫了沒有?」

      三個丫鬟連連點頭。

      「那貓叫聲好凄慘,就跟孩子哭似的,叫的人發慌,偏沒人敢起床去轟它走。」

      安容伸著懶腰下床,眯眼笑道,「往後睡覺前,把耳朵堵起來便聽不著了。」

      芍藥哆嗦了下,「那貓還叫啊?」

      不但會叫,只怕還會飄呢。

      安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吹彈可破的皮膚,粉嫩如三月桃花,只是眸底有絲寒意,漸漸寒意化開,變成一股柔軟的春風。

      笑意盎然的眼眸裡,分明寫著四個字:禮尚往來。

      吃過早飯後,安容帶著冬梅去給大夫人和老太太請安。

      走到半路,就瞧見夏荷帶著四五個婆子過來,見了安容,忙福身行。

      安容微微詫異,「夏荷姐姐這是要去哪兒?」

      夏荷恭謹的福身,抬眸看著安容道,「老太太聽說玲瓏苑昨夜有貓叫,還是黑貓,說不吉利,讓奴婢領著婆子把貓攆出去。」

      安容眼瞼輕動,「老太太怎麼知道有貓叫?」

      「是大姑娘去給大夫人請安時,聽到丫鬟稟告的,」夏荷回道。

      先是大夫人莫名的眼皮跳,又是黑貓沖大姑娘亂叫,說好的歸期,侯爺沒有歸來,老太太的臉色很難看。

      安容往旁邊讓了讓,溫和的笑著,「那你們先去吧,仔細瞧瞧玲瓏苑外有沒有什麼狗洞,估計是從哪裡鑽進來的野貓。」

      進了松鶴院,就見到好些丫鬟婆子往她臉上瞧,等安容走後,還隱約聽到談話。

      「莫不是又跟前些年似地,四姑娘又被髒東西纏上了吧?」

      「噓,你想死啊,四姑娘是你能編排的嗎?!」

      安容眼角輕輕一斜,一抹璀璨流光飛過。

      饒過屏風,安容就碰觸到老太太關切的眼神,溫和而慈藹,像一縷暖陽溫暖著她的心。

      安容鼻尖泛酸。

      老太太瞧了更加的心疼,摸著安容的手道,「嚇壞了吧?」

      安容搖頭。

      老太太嚴厲的罵道,「那些不長眼的東西,一而再嚇你,玲瓏閣不住了,搬來跟祖母住!」

      安容狠狠的搖頭,「祖母,安容沒有被嚇到,昨兒安容睡前用棉花堵著耳朵,沒聽到有貓叫。」

      二太太坐在一旁,同情的看著安容,「兩年前,四姑娘被嚇的夜不能寐,從蒹葭苑搬了出來,這好不容易安生了兩年,那髒東西莫不是追到了玲瓏苑吧,不是說五姑娘能震的住嗎?」

      沈安玉臉頰微紅,扭著帕子道,「四姐姐,是我沒本事震住那些髒東西,讓你受了驚嚇。」

      沈安芸嘴角輕弧,笑道,「祖母的松鶴院是咱們侯府最有福氣的地方,四妹妹你不如搬來跟祖母住吧?」

      安容輕咬唇瓣,猶豫不決了好一會兒,最後搖頭道,「還是不搬了,一而再再而三搬院子,傳揚出去,肯定沒人跟我玩了,玲瓏苑我花了那麼多銀子才建好的,若是被兩個小鬼佔了,我肯定會氣的夜不能寐,再說了,今兒叫的不過只是一隻小夜貓,我都沒聽到它的叫聲。」

      安容一臉的故作輕鬆。

      老太太想了想,安容說的確實有理,被髒東西纏上,可不是好事,要是傳揚出去,那些有意求親的人肯定有所顧忌。

      老太太決定多派兩個婆子去玲瓏苑。

      沈安玉輕笑道,「祖母,玲瓏苑的丫鬟婆子只比您院子裡少兩個呢。」

      安容把頭靠著老太太道,「祖母,不用給我派婆子了,我想請幅畫回來,可不可以?」

      「什麼畫?」老太太問道。

      「鍾馗捉鬼。」

      老太太連連點頭,「祖母怎麼沒想到,是該掛幅鍾馗捉鬼圖放屋子裡震著,一會兒讓丫鬟去買。」

      安容嘟嚷道,「安容想自己去,那樣更有誠意一些。」

      沈安玉眼前一亮,問道,「四姐姐是要去青玉軒嗎?」

      「那我們都陪四妹妹買畫去吧,」沈安芙笑道。

      安容眼神輕動,沒有拒絕。

      老太太拿了二百兩銀子給安容,就讓她們出去了。

      一行六個人。

      浩浩蕩蕩的出了門,上了馬車。

      青玉軒在東平街,是京都最大的字畫鋪子。

      兩層樓,第一層賣的是筆墨紙硯,第二層才是賣的字畫和書籍。

      安容是青玉軒的常客。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安容沒有來,著實讓青玉軒的小夥子兩眼望穿。

      這不,見到武安侯府的馬車停下,小夥子忙放下手裡的活,迎了上來,一臉燦爛笑容。

      「鋪子裡新進了一批花箋,特地給沈四姑娘留著呢,您要再不來,小的實在幫不了您留著了。」

      安容喜歡收集各色花箋。

      聽了小夥計的話,臉上綻放一抹笑意。

      小夥計連忙轉身,去拿了一沓花箋過來,剛要遞到安容的手裡。

      那邊一聲怒聲傳來,「好個青玉軒,做買賣還挑起了客人!」

      說話的是個青色裙裳的丫鬟,梳著雙丫髻,杏眼圓瞪。

      她身後還站著個姑娘,一身金絲海棠花湖綢襖,鵝黃百褶裙,瓜子臉,雙眉修長,膚色白皙,吹彈可破。

      安容暗叫一聲晦氣。

      竟然遇到了蘇映雪,忠勇侯府大姑娘,以前和她在青玉軒搶過花箋。

      兩人上輩子做了好幾年的對頭。

      後來因為她遭遇可嘆,安容才沒有對她冷眼相待。

      想到上一世蘇映雪滿身是血的跪在地上,哭暈差點喪命的情形,即便這會兒蘇映雪冷視她,安容對她也提不起怒氣來。

      為了幾張花箋,就結仇,實在沒必要。

      安容笑看著小廝道,「給我留兩張,其餘的都給蘇姑娘,賬算我的。」

      蘇映雪眉頭幾不可擦的皺了皺。

      沈安玉幾個也都望著安容。像是不認識安容了一般。

      上回鬧的不可開交,連掌櫃的都出了門,她也沒讓兩張給蘇映雪啊,今天怎麼?

      她沒吃錯藥吧?

      安容朝蘇映雪輕輕一笑,邁步就上了台階。

      蘇映雪回頭看著安容的背影,這還是那個劍拔弩張的沈四姑娘嗎?

      安容邁步上台階,姿態優雅,笑容純美。

      邁上最後一台階,安容眼睛忽然被光亮給慌了下,腦袋一空。

      忙轉身要下樓,卻因為急切了些,腳踏空了。

      「啊!」

      安容三魂沒了兩魂,以為自己會摔的很慘,可是好半天也沒感覺到預料中疼痛傳來。

      這才睜開眼。

      忽然身子一動,自己被拉了回去。

      安容攤開的胳膊,不小心打到了樓梯,疼的她呲牙。

      男子鬆了手,渾身冒著一股寒氣。

      安容抬頭看了他一眼,觸及到那雙如寒潭的黑眸,下意識的把揉胳膊的手放了下來,滿臉通紅,恨不得鑽了地洞才好。

      「大哥!」

      正好這時,一聲熟悉的輕喚傳來。

      安容這才敢順暢的呼吸,再不呼吸,她都能把自己憋死了,可是一抬頭,就見到蕭湛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安容的臉立馬火燒火燎起來,這人懂不懂禮貌,人家喊你,你都不回頭!

      蕭湛眉頭皺了皺,他有那麼嚇人嗎?嚇的她都不敢呼吸了。

      連軒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走過來,瞧見安容滿臉通紅,呼吸不暢,擔憂道,「你生病了?」

      「你才生病了!」安容沒好氣道。

      說完,趕緊邁步走,活像有惡狗攆她似地。

      蕭湛臉色沉冷。

      沈安溪紅著臉給蕭湛行禮,「四姐姐受了些驚嚇,這才失禮,還請……。」

      「她至於那麼膽小嗎,我大哥有那麼嚇人嗎?」連軒斜視蕭湛的眼神帶著揶揄,讓你整天冷著個臉。

      沈安溪恨不得把舌頭咬斷,滿臉窘紅,慌亂的解釋道,「不,不是,不是蕭少爺嚇唬的,是被貓嚇的。」

      可是方才明明是見了他,四姐姐才忽然轉身的……

      她這麼說肯定被誤會她在說蕭少爺是貓。

      沈安溪也解釋不清了,忙福了福身,追著安容跑了。

      沈安玉幾個都抿唇笑,笑容怎麼看怎麼譏諷,這蕭國公府表少爺是傻子吧,被退婚了,還一而再救她?

      在靖北侯世子跟前,沈安玉表現的格外懂禮,落落大方的幫安容道謝。

      連軒總算是相信安容是真的怕他大哥了,漂亮的雙眸一閃,一抹算計一閃而逝。

      連軒轉身回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0:05 PM

第六十三章 草包

      把小夥計招呼過來,低聲吩咐了他兩句,小夥計連連點頭。

      安容欣賞了會兒畫作,等小夥計過來伺候,「沈四姑娘要買什麼畫?」

      「拿一幅《鍾馗捉鬼圖》給我。」

      小夥計為難道,「鋪子裡是有一幅《鍾馗捉鬼圖》,只是姑娘來之前,被蕭少爺定了,四姑娘要是急著需要,不如和他商議……。」

      安容的臉頓時漲成了茄子。

      連軒就在一旁看畫,聽了小夥計的話,過來問安容,「你真那麼急著要那幅畫,我可以幫你。」

      安容抬眸看著他,眉頭扭了扭,警惕的看著他,「你會那麼好心?」

      連軒臉一沉,這女人天生就來氣他的,他滿滿的都是好心,怎麼她就看出了是壞心,連軒假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那是自然,你幫我提幅字畫。」

      果然。

      安容正要冷哼,卻忽然眉頭一挑,「你好像還欠我一個條件?」

      連軒怔了一怔,耳根忽然一紅,撞人家槍口上了,他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我去幫你要畫。」

      轉身便要走。

      安容忙道,「題字的畫呢?」

      她不保證能題字,但是看看又不少什麼,好不容易贏來的許諾,怎麼能這樣輕易就用了?

      安容乞求畫作別太難了,結果連軒伸手一指。

      所指之處,是青玉軒最熱鬧的地方,千金閣。

      和二樓用月形拱門隔開,那一邊掛的都是未完成的畫作。

      「就是那幅圖了,只要你的題字能讓畫主滿意了,我拿到謝儀,你的畫立馬給你送上,」連軒笑的恍若春風。

      青玉軒畫作出名,經常會賣歷代先賢的遺作,也有人畫了畫,一時沒有匹配的詩詞,就掛在這裡,讓有才之士題詞。

      這會兒那幅畫下面圍著好幾個人。

      被人擋著,看不清畫的是什麼,沈安溪拉著安容過去。

      看了一眼,沈安溪的黛眉就蹙了起來,竟然是《博弈圖》。

      她上個月來買書,就見到這幅畫掛在這裡,如今一個月過去了,還沒有人題字成功,可見畫主要求之苛刻,靖北侯世子不是成心的為難四姐姐嗎?

      沈安溪替安容憂愁。

      沈安玉幾個則等著瞧好戲,生怕不熱鬧,還澆起了油來,上前轟人道,「麻煩幾位讓讓,我四姐姐要題詩。」

      正在思岑的幾個人忽然被打擾,不悅的皺隴了眉頭。

      首先回頭的是個年約十四的姑娘,膚色潤白,大眼睛,瓜子臉,精緻的妝容顯的她越加的美麗脫俗,動人心扉。

      只是眼神冷淡,還帶著薄怒,破壞了三分美感。

      她是國子監祭酒孫府嫡女,孫心素。

      國子監祭酒,雖然官爵不高,只是從四品,可是地位特殊,有一群官員弟子做他門生,不比三品官差什麼。

      孫心素出身書香門第,在京都大家閨秀的圈子裡,頗具才名,為人又很有傲氣。

      武安侯府在京都立足不過三十年,又是武將出生,那些清流貴族壓根就沒把侯府放在眼裡,何況孫府與齊州沈氏還沾親帶故,對武安侯府更是不待見。

      孫心素目光清淡的掃過沈安玉,落到安容身上時,成了赤裸裸的蔑視,「早就聽說武安侯府幾位姑娘才情卓絕,今兒倒是要大開眼界了。」

      她身側還站在另外一個姑娘,穿著一身碧色裙裳,輕盈淡雅,嘴角微微勾起,一派瞧熱鬧的神情。

      「不敢奢望眼界大開,只盼著能牙口完好的回家,說話不漏風才好!」女子掩唇輕笑。

      說話柔軟如綢緞,卻傷人如刀。

      沈安玉氣的跺腳,她推安容下水是一回事,被人譏笑才情低劣,賣弄文采,笑掉人大牙又是另一回事,她怎麼能忍的了!

      這口氣要是不出,回頭傳到京都貴女圈子裡,她還不得被笑話死!

      沈安玉冷笑一聲,譏諷回去,「有些人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啊,自己沒本事,就來打擊別人的自信心。」

      這姑娘是禮部侍郎府嫡女,周文婷。

      聽到沈安玉譏諷她,臉色紅白輪換了變,「我是寫不出來,總比某些人逞能強!」

      「是膽小的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吧,」沈安芙忽然接了一句,語氣溫和似水,卻是針尖對麥芒。

      本來沈安玉只是想踹安容入水,結果孫心素一張口把整個武安侯府的姑娘都貶低了,就別怪她們口舌相譏了。

      一旁還有兩個穿戴一般的姑娘,見兩邊劍拔弩張,拽了拽一旁角落裡捧著書本看的入神的男子道,「哥,我們別在這裡礙事了,快些走吧。」

      男子頭也不抬道,「等我把這一頁看完就走。」

      那兩個姑娘滿臉窘紅,尤其是聽到丫鬟呲牙冷笑聲,覺得身子都冰涼的,過去拽著男子走。

      男子走時,嘴裡還念叨著,幾次要回頭。

      那是一種渾然忘我,一心只有書的境界。

      男子模樣俊朗,性情溫和,帶著絲憨傻,安容越看越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

      待男子回去把書拿起來翻了一頁後,安容眼前一亮,她想起來了!

      三年後的探花郎啊!

      她記得三年後科舉,新進士張榜公布後,舉辦杏園探花宴,探花郎要騎馬游遍京都大街名園,採摘各種早春鮮花。

      當時狀元和榜眼都有人了,另有兩張試卷不分伯仲,皇上以誰摘取的花多,誰就是探花郎。

      探花郎要拜訪各大府邸,進內院採花,結果採花時見到主人放在園子裡的書,就坐下來看。

      等另外一名探花使都回宮赴宴了,他還在看書,還是皇上下令去叫他回宮的。

      如此愛書成狂的人,大周朝還是頭一個,皇上有意編修《周典》,就授命他做主修,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機會啊,應該是那些資歷深厚的大臣去編才對,皇上偏偏認命他,花了三年才編了一小半,就這一小半,皇上就破例封他從三品大員了。

      從不參與朝廷爭鬥,卻深得皇上的信任,有時候說一句比旁人說十句都管用。

      他叫李訓。

      安容沒想到能提前見到探花郎,只是怎麼明年進士榜上沒他?

      瞧樣子也有十八了,難道落榜了?

      小夥計見安容望著李訓眉頭輕扭,解釋道,「這是前街頭李家少爺,家道中落,李夫人一心盼著他能高中,他時常替鋪子抄書,貼補家用。」

      因為他抄書快,書法好,而且不出錯,掌櫃的很中意他,破例讓他每天在這裡看一個時辰的書。

      安容若有所思。

      「這兒可真熱鬧,在玩什麼呢?」忽然,身後傳來如空谷啼鶯的說話聲。

      孫心素面上一喜,給周文婷使了個眼色,周文婷忙迎了上去,「明芷姐姐,你來的正好,幫我們做個裁判,看是我們做的詩好,還是沈家六位姑娘做的詩好。」

      蘇明芷秀眉一挑,看周文婷一眼,「你們兩個對沈家六位姑娘?」

      蘇明芷,護國公府嫡女,模樣嬌柔不失嫵媚,一身柳綠色裙裳,鵝黃束腰,將她弱如柳姿的纖腰顯得更加盈盈一握,舉手投足間盡顯風流。

      沈安玉幾個面色一燥,以六對二,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

      「我和六妹妹對你們兩人!」沈安玉昂著脖子道。

      沈家六位姑娘,沈安溪的詩詞造詣最高,其次是沈安姒,可是沈安玉是嫡出,既然是比試,自然要最好的來了,她要讓沈安姒上場了,那不是承認自己不如她了?

      孫心素譏笑道,「我看你們還是六個一起上吧。」

      其實只要贏了她們兩個,就算是贏了六個,只不過她不滿足,她要讓人知道武安侯府一群姑娘全是草包!

      蘇明芷笑道,「還是二對二吧。」

      既然是裁判,保持公平公正很重要。

      小夥計趕緊準備筆墨紙硯,四人同時寫詩詞。

      安容站在一旁很無語,沈安玉本意推她入水,最後怎麼成她自己下水撲騰了,這算怎麼回事?

      鬥詩的動靜鬧得很大,不少人都過來看熱鬧。

      只有書架旁,李訓還在忘我的看書,還有一個奇葩站在一旁看著他看書。

      這個奇葩不是別人,正是靖北侯世子。

      他倒想看看,幾米外站在十幾位如花美貌的姑娘還有容貌清秀的丫鬟,又是說笑,又是打趣,他還能讀的進去。

      連軒彎著腰,臉都快沾到書了,李訓一目十行,顯得有些緊張道,「再給我一刻鐘,我就能看完給你了,你別急。」

      連軒差點摔地上。

      沈安玉自信滿滿的拿起筆,可是寫了兩句之後,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尤其見到對面的兩人一臉輕鬆的寫著,越加的心慌。

      半盞茶的時間後,孫心素就擱了筆,丫鬟把紙張拿起來吹乾,交給蘇明芷。

      這麼多人看熱鬧,蘇明芷看過之後,詩詞就傳開了。

      沈安溪也寫完了。

      再就是周文婷,最後才是沈安玉。

      孫心素的才情卓絕,公認第一。

      周文婷和沈安溪不相上下。

      沈安玉最後。

      孫心素越發的趾高氣揚,「看來傳言才情不凡的沈家姑娘也不過如此。」

      周文婷更是捂著嘴笑,「往後要低調些,沒那本事就不要張牙舞爪,地兒那麼大,哪裡不能寫詩了,偏讓我們讓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0:12 PM

第六十四章 規諫

      周圍看熱鬧的早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了,事情是沈家挑起來的,也難怪人家周姑娘和孫姑娘惱了,這不是自己找打嗎?

      沈安玉氣的跺腳,又想到這一切都是安容引起的,越發的惱羞成怒,想著她闖出來的禍,憑什麼她去做那出頭鳥,祖母偏疼她,回頭肯定罵她們讀書不認真了。

      沈安玉眼珠子一轉,冷笑道,「你們少得意,原本要題詩的是我四姐姐,是靖北侯世子要她題的,以你們兩個的才情,還不能讓靖北侯世子開口吧?」

      孫心素和周文婷兩個暗暗吃驚。

      一群看熱鬧的人更好奇了,靖北侯世子出了名的挑剔,沈四姑娘不是才情不凡,就是與靖北侯世子有仇,故意給她難堪。

      前段時間,不是還有傳言靖北侯世子用老鼠嚇壞了沈四姑娘嗎?

      沈安姒推著安容上前道,「四妹妹,你就隨便寫一首。」

      安容心裡直罵蠢笨如豬,臉色卻不得不溫和,沈家的臉面被丟差不多了,她要不起來把臉面撿回來,今兒爹爹回來,肯定高興不起來。

      京都裡比孫心素才情高的不知道多少,六個人,沒有一個比得上她,往後哪還有臉出門會客?

      便是連父親、大哥、祖母都抬不起頭來。

      安容不想爭,可是她必須維護至親的臉面。

      拿起狼毫筆,安容唰唰唰的寫起來。

      雪白的宣旨,寫在上面有種行雲流水之感。

      沈安芙輕聲念道:

      木野狐登玉楸枰,烏鷺黑白競輸贏。

      爛柯歲日刀兵見,方圓世界淚皆凝。

      河洛千條待整治,吳圖萬里須修容。

      何必手談國家事,忘憂坐隱到天明。

      沈安芸越念臉色越加的驚恐,最後竟然無聲了,等安容寫完,沈安芸一把將詩稿拿了起來,撕了兩半。

      詩是絕無僅有的好詩,一首詩里鑲嵌了十一個圍棋的別名,渾名精妙,天衣無縫。

      可是誰都知道當今天子愛下棋。

      她卻在詩裡說河流常年水患不斷,亟需整治。

      國家社稷,天下民生的疾苦是她一個閨閣女兒該關心的嗎?!

      這首詩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裡,肯定會以為是父親在她面前抱怨了什麼,要是遷怒侯府,整個侯府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詩稿被毀,安容的臉冷沉沉的。

      可是沈安芸早把詩詞讀了出來,大家聽得一清二楚。

      連軒踱步過來,伸手對沈安芸道,「把詩稿給我。」

      連軒嬉皮笑臉的時候是無害的小白兔,臉沉時有五分像蕭湛,沈安芸不敢不給。

      連軒拿了詩稿,把畫卷取了下來,邊捲起來邊對小夥計道,「把《鍾馗捉鬼圖》拿給她。」

      說完,急急忙離去。

      到這時大家才知道原來是靖北侯世子把畫掛在這裡的。

      有人搖頭道,「這畫不論是筆鋒還是佈局都像蕭老國公的手筆,這些日子,蕭老國公勸誡皇上,要不是皇上顧念他勞苦功高,才忍著沒發怒,這一首詩要是送上去……。」

      這不明擺著是在勸誡皇上少下棋,多用些心處理國家大事嗎?

      這是一首極好的勸誡詩,一個閨閣女子竟有這等心胸,莫非是武安侯寫的?

      孫心素根本不信是安容寫的,壓抑著心裡的鬱悶問,「這首詩確實是你所作?」

      「這不是笑話嗎,不是我四姐姐寫的,難道是你寫的?」沈安玉鄙夷道。

      孫心素冷笑,「我自然是沒那個膽量譏諷皇上,武安侯離京辦差,卻被升了侍郎,如今還沒上任,就教女兒譏諷皇上了,我看他仕途也差不多走到盡頭了。」

      沈安玉幾個面如死灰。

      唯有安容笑的自然從容,「孫姑娘這番話才是對皇上的大不敬,皇上是聖明君主,怎麼在孫姑娘眼裡是個聽不進忠臣諫言的昏君?」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雖是閨閣女子,卻也讀過四書五經,皇上閒暇之餘下下棋,排解煩擾並不算什麼,可是廢寢忘食,一則傷神傷身,二則奏摺堆積如山,百姓疾苦總要皇上去幫著解決,蕭老國公一心為公,皇上又怎麼會生他的氣,更不會遷怒於我一個弱女子,又遑論我父親了。」

      孫心素攢緊雙手,有些不知所措,想反駁皇上本來就聽不進勸誡,但這話說了無疑是給自己找了把刀。

      周文婷笑著打圓場道,「無論是論膽識還是寫規諫詩,我們都比不得沈四姑娘,甘拜下風。」

      小夥計取了畫捲來,安容一肚子火氣,咬牙問,「這畫果真是蕭國公府表少爺定的?」

      小夥計苦著張臉。

      連軒拿了畫,直奔下樓,翻身上馬,直奔蕭國公府。

      一路行走帶風,邁步進了外院書房,獻寶似地道,「外祖父,這回《秋窗易讀圖》該給我了吧?」

      蕭老國公正在臨摹呢,聞言抬眸掃了連軒一眼,乾脆利索的回了幾個字,「看看再說。」

      連軒狗腿的過去幫他收拾桌子,把畫鋪上,然後把撕毀的詩稿湊好給蕭老國公看,「外祖父,這首詩絕對符合你的要求。」

      蕭老國公看了兩眼,眼睛就凝了起來。

      「好詩!」蕭老國公雖年邁,可面容紅潤,說話聲中氣十足。

      也不問是誰寫的,提筆就寫在了畫上,然後把自己的印章給蓋上。

      連軒很無語,「外祖父,你可是說過,只要所作的詩讓你滿意了,許我們提一個要求,隨便要什麼都行的,我要《秋窗易讀圖》。」

      蕭老國公欣賞著畫作,越看越滿意,最後道,「寫這首詩的人對棋藝有很深的造詣,哪天把他找來,陪外祖父下一局,他要是贏了外祖父,那幅畫就給你了。」

      把沈四姑娘找來陪外祖父下棋?

      連軒差點奔潰。

      就憑她退了大哥的親事,她這輩子都不會邁進國公府大門的好嗎!

      白歡喜一場了,想到外祖父對皇上沉溺棋藝一事頗有怨言,連軒又有些後悔了,「外祖父,你不會真打算把這幅畫送給皇上吧?」

      「先送畫,皇上要還不聽勸,外祖父就撞柱子,」蕭老國公說的風輕雲淡,就跟他要去撞豆腐似地,卻嚇的連軒目瞪口呆,外祖父是那種說得出便做得到的人!

      不過轉瞬,連軒又笑了,到底是外祖父,老謀深算,想藉他的口告訴娘,娘會告訴瑞親王妃,再傳到瑞親王耳朵裡,最後皇上就心裡有底了……

      皇上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外祖父撞死在他面前。

      門吱嘎一聲打開,蕭湛邁步進來。

      「外祖父,你找我有什麼事?」蕭湛問道。

      眼睛望著書桌上的畫,再看那些碎紙片,覺得有些眼熟,蕭湛眸光一凝。

      「有沒有把握和皇上對弈十次,贏九次?」蕭老國公捋著鬍鬚問。

      連軒站在一旁,瞪直了雙眼,開什麼玩笑,那是皇上好嗎,十局九輸,回頭皇上見了大哥該吹鬍子瞪眼了,這不是毀大哥仕途嗎?

      蕭湛搖頭。

      蕭老國公嘆息,皇上屢勸不聽,他只能用打擊的辦法讓皇上厭倦了下棋,可是十局九輸只能是初出茅廬的小子啊,蕭老國公目光落到畫軸上。

      從書房出來,連軒就苦惱了,外祖父應該會聽說這首詩是沈四姑娘寫的吧,會不會惱他沒直說?

      猶豫著要不要找大哥幫幫忙,出個哪怕餿一點的主意,總比外祖父惱他強啊!

      遠處,有青衣小廝就捧著畫卷過來,一臉窘紅的看著連軒。

      「表少爺,青玉軒小夥計送了幅畫來,說沈四姑娘不滿意這幅畫,說畫上的鐘馗長的和藹和親,連她都不怕,更何況是鬼了,讓你給她尋一幅大的,兇殘的,讓人見了就退避三舍的鐘馗捉鬼圖賠給她,」小廝一口氣說話。

      鍾馗和藹可親?她那是什麼眼神啊?

      連軒眼角在跳不停,扭頭默默的看了蕭湛一眼,難道要把大哥畫上去?

      蕭湛版鍾馗形象在腦海中呈現,連軒一陣惡寒,把大哥掛牆上,她能睡得著嗎?

      蕭湛不知連軒所想,盯著眼前的畫,腦中想的卻是那撕碎的詩稿,深邃的眼眸變得晦暗莫名。

      「大哥,《秋窗易讀圖》怕是要不回來了,」連軒惆悵道。

      「不用了。」

      安容一首規諫詩,沈安玉幾個都受了些驚嚇,出了青玉軒,沈安姒提議玉錦閣逛逛,大家心情才好了不少。

      出門前,老太太給了安容二百兩,買畫能花多少,這錢不能白便宜了安容,所以一人挑了一根玉簪,然後才打道回府。

      安容提了首規諫詩的事,早有隨行的小廝趕回來稟告老太太。

      老太太的臉色有些難看。

      「當年太老爺就是因為規諫前朝皇帝,才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老太爺顛沛流離,好不容易才有了沈家今日,如今倒好,一個大家閨秀不在閨閣裡繡花,卻跑去做諫臣的事,這是要把咱們沈家往刀尖上推啊!」二太太言辭犀利,眉宇間儘是擔憂之色,還責怪大夫人沒把安容教好。

      大夫人沉著張臉,冷笑道,「我怎麼沒把她教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都會,懂禮乖巧,我也只能做到這份上了,姐姐生前給她留下那麼多書,她看的多懂的自然就多,我總不能把那些書全沒收了不給看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0:20 PM

第六十五章 欺騙

      大夫人委屈的抹眼淚,望著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不該縱容四姑娘什麼書都看,玲瓏閣裡留下的書,我看是不是找人收拾一下,不該她看的,就都沒收了?」

      老太太也有此意了,那些書老太爺看了都說好,安容一個閨閣女兒,看些無傷大雅的詩詞就成了,沒必要插手朝堂大事。

      「等世子回來,讓他去玲瓏閣把書收拾一番,不該留的都帶回他的書房,」老太太一錘定音道。

      大夫人眸光閃了閃,有些暗氣,卻忍著道,「現在規諫詩已經傳開了,萬一聖上遷怒該怎麼辦?」

      老太太撥弄著佛珠道,「安容只是看懂了蕭老國公畫中的深意,配合著提了首詩,不算是譏諷皇上,太后對皇上沉溺下棋一事也頗有怨言,她疼愛安容,會護著她的。」

      話雖這麼說,老太太的雙眼還是滿含擔憂,她擔憂的不是侯府會被滿門抄斬,只要蕭老國公沒事,侯府就不會有事,她擔心的是皇上心裡膈應,覺得侯爺教女無方,從而影響仕途。

      安容幾個回來後,乖乖的給老太太請安,沈安芸抿著唇瓣道歉,「祖母,我沒有及時阻止四妹妹,更不該把撕碎的詩稿給了靖北侯世子,還請祖母責罰。」

      安容站在下面冷笑,真會賣乖奪巧,一對比,她成了那隻知道闖禍,不及她沈安芸半點懂事!

      老太太看沈安芸的臉色溫和了很多,關了那麼多天,總算又變回了那個懂事的大姑娘了。

      老太太望著安容。

      安容什麼話都沒說。

      眉間也沒有一絲懊悔的神情。

      老太太反倒猶豫了,之前安容做的事,都循規蹈矩,無論是幫沈安溪還是求瑞親王幫忙時送禮。還是柳記藥鋪的事,甚至沈安北拜師的事,都做得很好。處處為侯府著想,怎麼今兒卻?

      「告訴祖母。為什麼要寫那首詩?」老太太神情恢復了以往的溫和之色。

      安容這才乖順的挨著老太太坐下,輕聲道,「五妹妹和六妹妹兩個都沒能贏孫心素和周文婷,我若是再不贏她,往後我們出去參加詩會,肯定被人笑話,安容是求勝心切。」

      「二則是當今皇上並非是個昏君,我只是個閨閣女兒。都知道河流常年水患不斷,亟需整治,肯定是父親說了我才知道的,父親一心關心朝廷,關心百姓疾苦,關心皇上,卻顧忌皇上的顏面什麼都沒說,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今升了兵部侍郎,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由我這個女兒的幫爹爹表示對朝廷的忠心不更好嗎?」

      沈安玉扭眉,「父親什麼時候在你跟前說過河流常年水患不斷,極需整治了?」

      安容撲哧一聲輕笑。「五妹妹,你還真信那首詩是我作的啊,父親是不曾與我說過,可是卻時常與大哥說啊!」

      沈安芸心稍稍安,她還真怕那首詩是她作的呢,不由得笑道,「那你豈不是欺騙孫姑娘她們了?」

      「這怎麼能叫欺騙呢,我壓根就沒想過和她們比,不過是和靖北侯世子做個交換而已。也沒人規定題詞就一定題自己做的詩,靖北侯世子沒意見就行了。再說了,大哥的不就是我的嗎?」安容不以為然道。

      幾人心底不屑。她還真是投機取巧習慣了,沒她們幫忙,她就找大哥,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臉皮都比城牆還厚了,虧得她們還嚇了一跳。

      此時,有小丫鬟饒過屏風進來道,「老太太,侯爺回來了。」

      說完,就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安容幾個忙起身相迎。

      屏風處走進來一個男子,約莫三十五歲的模樣,身材高挑,偉岸不凡,雙目炯炯有神,唇邊蓄著短髯,儒雅中帶著威嚴,嘴角掛著笑意,叫人心生親近。

      安容鼻子一酸,差點掉眼淚。

      父親還好好的活著,還如前世那般英偉,那樣親切。

      這一世,她不會讓父親重蹈覆轍!

      福身請安後,安容就親昵的拉著武安侯的衣袖道,「爹爹,有沒有給我帶禮物回來?」

      武安侯出門辦差,有一個多月沒見到女兒了,乍一看,覺得長高了不少。

      「禮物帶了,不過先跟爹爹說說,那首詩是怎麼回事?」武安侯肅著臉色問。

      老太太心提了起來,侯爺回來就先進了宮,再就是趕回府,怎麼這麼快就知道這事了,「是府裡小廝告訴侯爺的?」

      武安侯給老太太請了安,然後坐下來,搖頭道,「我在御書房稟告皇上時,右相進來就問我『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出自何處,安容,這句話出自何處?」

      武安侯雖然肅著臉,但是安容並不怕,一臉懵懂的看著武安侯,「不是爹爹說的嗎?」

      武安侯臉皮抽了抽,「到底是誰說的?」

      「……不是爹爹說的,那應該是大哥說的,」安容臉不紅氣不喘道。

      老太太見侯爺這麼追問,不解道,「這話不是什麼歹話,有什麼問題?」

      武安侯想從安容臉上看出些端倪,可是安容神色從容,還在絞盡腦汁想是誰說的。

      武安侯擔憂道,「皇上誤以為這話是我說的,給了我一堆賞賜。」

      老太太也擔憂了,這要弄不好,會落個欺君的下場,望著安容,老太太問,「你爹記性不差,他說沒說過,自己清楚,到底是誰說的?」

      「大哥說的!」安容很鎮定道,「大哥說『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我沒記全,就成『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了。」

      老太太揉太陽穴,背書添字漏字記岔是安容的惡習,幸好意思沒錯,不由得笑道,「能把十二個字記成八個字,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一屋子人偷偷捂嘴笑。

      安容滿臉窘紅。

      「還有那首詩,又是誰寫的?」武安侯繼續問道。

      「也是大哥寫的,」沈安玉搶著回答道,「幸好皇上聖明,沒有怪罪,爹爹要好好管管四姐姐了,沒事偷看大哥寫的詩詞,還胡亂拿去題詩,一個弄不好就容易把大哥推到火坑裡去。」

      武安侯端著茶盞,笑容儒雅,自己的女兒,有多少才識,他可是一清二楚,這首詩是決計寫不出來的,這樣的詩也沒幾人敢寫。

      江氏留下的書,這麼多年,他也翻了個遍,沒有看過,能讓安容知道的,也就只能是沈安北寫的了,只是沒想到,一個月多沒見,兒子長進這麼大,還拜了周太傅為師。

      武安侯想到另外一件事,蹙了蹙眉頭,「沈家並非杏林世家,既然閔哥兒能進瓊山書院求學,怎麼拒絕了要去學醫,三弟也由著他胡鬧?」

      沈安閔,武安侯府二少爺,三老爺的嫡長子,沈安溪嫡親的哥哥。

      安容坐在下面,低著個頭,感覺到好幾道視線從腦門上掃過去,有些涼颼颼的。

      老太太笑道,「你可就誤會閔哥兒了,瓊山書院要招的沈家二少爺不是閔哥兒。」

      要真的收閔哥兒,她早就派人去把閔哥兒接回來了。

      武安侯一頭霧水,侯府還有兩個二少爺?

      沈安姒捂嘴笑道,「那天大哥過生辰,四妹妹和六妹妹跑瓊山書院給大哥送生辰禮物,還是女扮男裝打著二少爺三少爺的幌子去的呢。」

      武安侯劍眉緊鎖。

      「安容女扮男裝的事是我同意的,就不要怪她了,」老太太護短道,「你如今回來了,瑞親王幫了侯府那麼大一個忙,都還沒有道謝,明兒你尋個機會去拜訪一下。」

      武安侯應下。

      小廝把禮物放下,安容幾個圍了上去。

      十幾個錦盒,大小差不多,不過每份都寫了名字。

      安容拿起自己那份,裡面有一把團扇,上面繪著美人倚榻,還有一把檀香摺扇,精緻小巧,還能聞到一股檀香味兒。

      這是府裡姐妹都有的,差別不大。

      另外還有一個香囊。

      裡面裝的東西就不一樣了。

      沈安芸、沈安姒、沈安芙的都是銀質鏤空球,可以掛在香帳裡靜氣凝神用。

      沈安玉和沈安溪的是金質鏤空球。

      而安容的是羊脂玉的。

      嫡庶有別,每回收到禮物,大家就羨慕妒忌安容,還不能表現出來。

      幾人去道謝。

      武安侯點點頭,對安容道,「皇上賞賜了你大哥一套筆墨紙硯還有一塊玉佩,玉佩就你拿著吧。」

      安容也不推辭,接了玉佩。

      蘭花玉佩,上面雕了蝙蝠,玉質瑩潤,雕工細緻,皇上拿來賞賜人的,不會有差。

      看著手裡觸手生溫的玉佩,安容想的卻是梳妝盒底下那塊墨玉麒麟,得找個機會還回去才好,放在手裡總覺得不放心。

      正想著呢,就聽大夫人問道,「侯爺怎麼晚回來一日,可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安容忙扭頭望去。

      武安侯整理了下袍子,道,「路上遇到了昔年好友,被拖著去喝了兩杯酒,這才晚了一天回來。」

      解釋了這一句之後,就沒人再問了,只要沒出事大家就放心了。

      只有安容心裡跟貓撓了似地,舉薦之人品德敗壞,舉薦不查之罪也不好受啊,往後再想舉薦什麼人,要想皇上任命可就難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0:31 PM

第六十六章 嚎叫

      安容沒有問,父親辦差回來,有三天假期,這三天不上朝,任命一事就不會有結果,等明兒大哥回來了,讓大哥問父親好了。

      沒一會兒,丫鬟就端了飯菜來。

      大夫人道,「今兒本該給侯爺接風洗塵的,只是匆忙間就準備了這麼多,等明兒世子和安姝都回來了,咱們再好好吃頓團圓飯?」

      「也好,」老太太笑道。

      吃過午飯後,就各自散了。

      出了松鶴院,幾人朝前走,忽然想到什麼,沈安姒看著安容,「爹爹的畫不錯,怎麼沒叫爹爹給你畫幅畫震著?」

      安容抬眸望天,笑道,「爹爹辦差回來,疲乏的緊,我怎麼能讓爹爹幫我畫畫,再說了,我還想藉機為難下靖北侯世子呢。」

      沈安溪連連點頭。

      「是該好好為難他一番,竟然讓小夥計騙你說畫讓蕭少爺預定了,要不是他騙人,也不會鬧出這麼多事來,」沈安玉想起自己丟了面子,就怒氣沖沖。

      而此刻在書房作畫的靖北侯世子一個哈欠打著,手一抖,又毀了一幅畫。

      小廝站在一旁研磨,「世子爺,府裡庫房裡就有鍾馗捉鬼圖,不如就送那個吧?」

      「不行,那幅畫裡的鐘馗更溫和可親,」連軒嘆息道,看了這麼多鍾馗,他也覺得鍾馗敦眉善目了。

      小廝抖了抖眉頭,憋笑不語,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能讓世子爺這樣苦大仇深還硬撐著的,也就只有沈四姑娘一個了。

      「四姐姐,要不我今晚陪你睡吧?」沈安溪怕安容嚇著,提議道。

      沈安姒幾個呲笑,「你膽子比四妹妹還小,陪著還不知道誰安慰誰呢,再說了,屋子裡還能少了丫鬟伺候?」

      沈安溪紅著張臉。

      「我應該不會那麼倒霉,昨天的黑貓應該只是湊巧,」安容堅定的道,只是雙手有些發抖洩露了她的擔憂。

      沈安玉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笑來。

      回到玲瓏閣,雪團就迎了上來,安容抱起她,摸著她的柔軟滑膩的絨毛,有些愛不釋手。

      逗著雪團玩了一會兒,安容喝了杯茶後,就繼續繡針線。

      兩個時辰後,小丫鬟捧著錦盒上樓來。

      「四姑娘,靖北侯世子把鍾馗捉鬼圖給你送來了。」丫鬟笑的眉眼彎彎道。

      安容眉頭皺了皺。

      秋菊接了錦盒,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打開。

      安容興緻不高,真鬼鍾馗也許能捉,可是假鬼他能捉才怪了!

      「姑娘你看,這鐘馗畫的真威武,」海棠笑道。

      安容抬眸掃了一眼,眼臉低下。

      咦?

      好像有些眼熟?

      安容再看了一眼,沒差點沒被口水給咽死。

      這不是蕭湛嗎?!

      這是嚇鬼呢還是嚇唬她呢?

      安容哭笑不得。

      幸好蕭湛帶著面具,大家都不認得他,不然傳揚出去,他還不得被笑話死啊?

      這畫靖北侯世子敢送,她還真不敢收。

      把畫捲了捲,安容放回錦盒裡,拿了筆墨來,在錦盒內側寫了幾個字。

      秋菊看的眉頭直扭,想說話,最後還是三緘其口。

      安容闔上錦盒時,一張小紙球從袖子裡滾落進去,誰也沒看見。

      畫卷讓人原樣送回靖北侯府,安容怡然自得的繼續繡針線。

      秋菊和冬梅在屋子裡忙活,芍藥在翻箱倒櫃,鬧出不小的動靜,嘴裡還嘟嚷著,「怎麼不在這裡?」

      搗鼓了半天,才撓著額頭問冬梅,「冬梅姐姐,我記得兩年前蒹葭閣鬧鬼的時候,老太太不是特地從大昭寺請了尊菩薩回來嗎,放哪裡去了?」

      冬梅搖頭。

      芍藥又去看秋菊。

      秋菊也搖頭,倒是海棠道,「我記得姑娘說過那尊菩薩不靈驗,又討厭屋子裡熏著香,就收了起來,好像並沒有帶來,估計還在蒹葭閣裡。」

      安容眉頭挑了一挑。

      「不說我還差點忘了,海棠,你去蒹葭閣找五姑娘把菩薩像請回來,」安容抬眸笑道。

      蒹葭閣內。

      沈安姒正和沈安玉鬧著玩,她手裡拿著張紙,左躲右閃,嘴裡還念著,「玉錦堂前一樹梅,今朝忽見數花開,深院重重深不見,春色如何入的來?」

      「好詩!好詩!」沈安芙拍手稱絕。

      沈安玉站在那裡,扭著帕子,滿臉羞紅,嗔怒道,「你們就知道笑話我,不與你們玩了。」

      說著,坐在那裡生悶氣。

      沈安姒和沈安芙互望一眼,聳肩無奈,誇她還耍小性子,不過是等她們繼續誇她罷了。

      沈安姒輕聲軟語的哄著,沈安玉還撓了她兩下才作罷。

      外面,小丫鬟進來稟告,「五姑娘,海棠來了。」

      「她來做什麼?」沈安玉扭眉問道。

      沈安姒也納悶呢,「讓她進來吧。」

      海棠進去的時候,三人端莊優雅的品茶,挨個的見了禮,才道明來意,「四姑娘讓奴婢來取早前落在蒹葭閣沒帶走的菩薩像,就是之前老太太替四姑娘求回來的那尊。」

      還以為是什麼事呢,就為了一尊菩薩像。

      沈安玉神情懨懨,看著梅香,「那菩薩像放哪裡的?」

      梅香想了想道,「好像不在蒹葭閣了,一個月前曬霉的時候,嫌棄礙事,就送府裡庫房去了。」

      海棠聽了便福身道,「那奴婢去庫房拿。」

      等海棠走後,沈安芙就不解了,「四妹妹不是說過菩薩不靈驗嗎,怎麼又要了?」

      「估計是死馬當活馬醫,聊勝於無吧,」沈安姒笑道,隨即又八卦道,「你們說四妹妹是不是真的被什麼髒東西給纏上了,怎麼淨找她呢?」

      沈安芙在心底冷笑兩聲,面上卻不動聲色道,「誰知道呢,不過莫名其妙被黑貓衝撞了,委實不吉利,我瞧四妹妹都是強顏歡笑,成驚弓之鳥了,說實話,我都有些怕去玲瓏苑了,你們說今晚四妹妹會不會像以前住蒹葭閣一樣嚇的大半夜的又哭又鬧……。」

      沈安芙打了個哆嗦,沒敢繼續說下去。

      沈安玉嘴角一抹笑意忽閃而逝。

      海棠把菩薩像請回來之後,安容先拜了拜,然後幾個丫鬟都拜了,態度很虔誠。

      用了晚飯後,安容看了幾頁書,又了會兒針線,哈欠連天,就是不敢上床睡覺。

      海棠把被子鋪好,回頭望著安容道,「姑娘睡覺吧,今晚奴婢值夜,奴婢不睡。」

      安容點點頭。

      屋子裡留下了兩盞燈,海棠就在燈下繡針線。

      見丫鬟都下去了,安容打著哈欠道,「夜深了,你也睡吧,一會兒不論聽到什麼聲音,別出聲。」

      海棠茫然的看著安容,沒敢多問,放下簍子,躺床上睡下了。

      海棠剛躺下,忽然一陣風吹來,將屋子裡的蠟燭吹熄了一盞,嚇的她汗毛倒豎,死死的捂住想要尖叫的喉嚨。

      安容卻饒有興緻的看著。

      漸漸的,有股寒意躥進屋來,伴隨而來的是那種凄厲的慘叫聲,聽的人背脊都發涼。

      還有影子在窗戶處飄來飄去,在燭火的映照下,格外的陰森恐怖。

      海棠披著衣服坐在床邊,陪伴安容,見安容好整以暇的瞧著那影子,一臉懼意都沒有,不由得怔住了。

      那影子飄了半盞茶的功夫,也沒有離開。

      安容邁步下床,拿了百兩銀票,走到窗戶旁,故作驚嚇道,「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給你錢,你去別的地方玩吧?」

      那飄的鬼影不動了。

      雙眼盯著銀票直泛光,猶豫著要不要拿錢。

      正要飄過來,忽然一聲輕笑傳來,還帶著淡淡的鄙夷,「咱們鬼用的不是這樣的錢,用的是紙錢,有點常識好不好?」

      安容差點崩潰。

      只見一個身著漆黑,帶著銀色面具的身影飄過來,一把抓過她的銀票,丟過來一個懂禮的神情。

      「雖然這錢地底下不能用,不過好歹是我生前最喜歡的東西,留作紀念也好。」

      把銀票揣懷裡,男子往前飄,飄到那嚇的哆嗦的鬼身邊,聲音冰冷如雪道,「我記得這一帶就我一個鬼,你什麼時候來的,交過保護費了沒有?」

      那鬼嚇的驚叫。

      「鬼礙…!」

      凄慘的吼叫聲在漆黑的深夜傳的很遠。

      男鬼皺了皺眉頭,「這哪裡來的鬼,膽子這麼小,還出來嚇人,你是從第幾層跑出來的,來多久了?」

      女鬼嚇的哆嗦,唰的一下從半空中摔了下去。

      聽到她的叫疼聲,海棠蒼白的臉色帶了疑惑,捂著嘴的手也挪開了,「鬼也感覺到疼嗎?」

      男鬼飄飄落下,直接站到女鬼的跟前,抖了抖她身上的繩子,「原來是假鬼啊,我說我怎麼沒感覺出來呢,敢冒充我行惡,壞我名聲,擾我清淨,誰指使你的?」

      「是,是五姑娘。」

      女鬼嚇的臉色蒼白,還真有三分像鬼了。

      「五姑娘,沈安玉?我認得她,我以前住蒹葭苑,她住進去之後,我就搬到玲瓏苑來了,剛拿了四姑娘好處,我搬回蒹葭苑住吧,」男鬼有些懷念的看了玲瓏苑一眼。

      說完,在女鬼驚恐的眼神下,飄著走了。

      一路還鬼哭狼嚎似的叫。

      安容站在窗戶邊,石化了。

      尤其是那兩個女鬼嚇的更是一路嚎叫,跌跌撞撞的出了玲瓏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0:43 PM

第六十七章 打劫

      動靜鬧的這麼大,屋子裡那些丫鬟婆子竟然都睡的熟,也沒人出來看兩眼。

      安容冷笑一聲,還真是做戲做得好,真的只有她看到鬼了。

      「世上有好人,也有好鬼,」海棠感慨道。

      安容聽得腿軟,沒差點摔地上,瞥頭掃向海棠的眼神帶著無語之色,一直以為海棠沉穩持重,沒想到……這麼天真。

      才穩住身子,就聽到啊的驚叫聲,在寂靜深夜裡格外的響亮。

      聲音很耳熟,是沈安玉的。

      安容心情大好,她倒要看看,膽子大的連鬼都不怕的她,還怎麼在蒹葭苑待的下去!

      安容打著哈欠上床歇息,海棠也不害怕了,那鬼看著很好,給他錢,他就走了,真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安容躺床上,想到方才的事,就忍不住想笑,她請他來做鍾馗,他乾脆做鬼了,還裝的挺像那麼回事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飄著走的?

      耳畔依稀還能聽到哭嚎聲,似乎動靜越鬧越大了?

      窗戶吱嘎一聲傳來,一道黑影躥進來,把熟睡的海棠一點,然後解下面具,露出一張豐神俊朗的臉。

      不過臉色有些難看,質問安容,「我像鍾馗?」

      「我錯了,你更像鬼,」安容乖乖認錯,可是卻能氣的死人。

      「你說什麼?!」連軒氣的咬牙。

      安容忙搖頭,好歹人家也幫了她,忙道,「不是,我是說你剛才裝鬼裝的很像。」

      連軒臉色微緩,有些好奇的問,「你五妹妹為什麼要派人嚇唬你?」

      安容被問的啞然,都說家醜不可外揚,要她怎麼說的出口。

      「鬧了些小矛盾,」安容含糊其詞。

      連軒見她不說,也就不問了,從寬大的黑袍下拿了一個小木匣子出來,遞給她道,「這是我從你四妹妹那裡打劫來的。」

      安容眼睛睜圓,那木匣子可是沈安玉的最愛啊,平時連碰都不許她們碰,安容接過一看,裡面有八百兩銀票,還有一些精美的頭飾。

      安容拿了銀票,其餘的東西都塞給了連軒,連軒正要拒絕,他以為安容是給他的,他堂堂七尺男兒,怎麼用得到這些東西,剛想開口,就聽安容道,「麻煩你幫我賣掉。」

      連軒嘴角輕抽,他果然自作多情了,這女人還真是非同一般,深更半夜的,孤男孤女共處一室,她竟然一點都不害怕,他看著就那麼值得信任嗎?

      連軒嘴角微微上揚,心情愉悅,想邀安容一起賞月,話都到嘴邊了,才發覺今晚烏雲籠罩,沒有月亮,適合裝鬼,真是辜負良辰啊!

      安容見他傻站在那裡,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得用眼神轟他,你該回家洗洗睡了。

      這時候,院子裡有動靜傳來,連軒苦惱的皺了下眉頭,「我該走了,有事就找我。」

      說是走,其實是飄著走的,安容見著有些頭疼,這人是裝鬼裝上癮了嗎?

      關好窗戶,安容握著一沓銀票,心底樂開了花,讓你偷雞不成蝕把米。

      剛躺進被窩裡,就聽到上樓聲傳來,進來的是紅袖和夏荷。

      「四姑娘睡了嗎?」夏荷輕聲問道。

      安容掀開紗帳,茫然的看著她們,「怎麼了?」

      紅袖見安容醒著,海棠卻睡的沉,要過去喊她起來,安容忙道,「讓她睡吧,守我到現在她也累了。」

      安容有些擔心,海棠不會一睡幾天吧?

      夏荷上前幫安容蓋好被子,又把炭爐挪近一些,才道,「方才五姑娘受了驚嚇,這會兒搬去和三姑娘一起睡了,老太太怕姑娘嚇著了,讓奴婢和紅袖姐姐來接你去松鶴院。」

      安容搖了搖頭。

      「我沒事,麻煩兩位姐姐跑一趟了,」安容笑道。

      安容沒事,夏荷和紅袖自然看得出來,哪個受了驚嚇的人會面色紅潤,眉梢帶笑?

      也難怪四姑娘高興了,那纏著她的野鬼主動跑去蒹葭閣,飄來飄去的,還要五姑娘孝敬他,往後四姑娘能安生了,老太太也能放寬心。

      怕擾了安容歇息,紅袖和夏荷幫安容蓋好被子,就回去了。

      一宿安眠。

      第二天早上,安容是被吵醒的,醒來時,芍藥正拽著海棠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昨晚我們喝了碗壓驚湯,什麼都沒聽到,這世上真的有鬼嗎?他們長什麼模樣?醜不醜?是不是像戲台上演的那樣面無血色,還吐長舌頭?」

      芍藥問題一個接一個往外蹦,那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像很惋惜沒有撞見鬼。

      海棠想著昨晚的經歷,就感覺的背脊發涼,毛骨悚然,瞪了芍藥道,「昨晚屋子裡就點了一盞燈,我沒瞧見鬼長什麼模樣,只見到女鬼一身白衣服在空中飄來飄去,嘴裡的叫聲就跟哭似的,看一眼,就覺得身子涼了半截。」

      海棠說著,幾個丫鬟腦中想象那場景,忍不住也打起了哆嗦,好奇是一回事,親身經歷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嚇唬五姑娘的是男鬼啊!」半夏抿唇道。

      白芷湊過來,小聲道,「聽說那男鬼很愛錢呢,四姑娘拿錢讓他換地方住,他才換到蒹葭苑,五姑娘也給了她錢,他才離開的,不知道這會兒他在哪裡?」

      安容眉頭微冷,這話怎麼聽著像她故意拾掇那鬼去蒹葭閣嚇唬沈安玉似地?

      海棠則瞪著白芷道,「胡說八道,姑娘的錢是給那女鬼的,那男鬼忽然飄出來,還嫌棄姑娘給的不是冥紙呢,他為什麼去蒹葭苑,只有那女鬼知道,我們在窗戶旁,都聽不見他們說話。」

      噔噔噔,又是一陣急切的上樓聲。

      安容打著哈欠從被子里鑽出來,正見阮媽媽打了珠簾進來,臉色微白。

      阮媽媽快步上前,見安容起了,幾個丫鬟卻在閒聊,便呵斥秋菊幾個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姑娘都醒了,怎麼還不伺候姑娘起來?」

      秋菊幾個委屈,本來姑娘睡的沉,是你的腳步聲才把姑娘吵醒的,怎麼怪起她們來了。

      海棠輕聲道,「姑娘昨兒睡的晚,多睡一會兒精神頭足些。」

      阮媽媽看了海棠一眼,秋菊幾個已經各司其事了,幫安容準備洗漱水,又伺候安容穿鞋,拿衣裳。

      阮媽媽是不做這些事的,站在那裡看著安容道,「方才奴婢派人去打聽了一番,五姑娘受了驚嚇,夜裡發起了高燒,已經派人去請柳大夫來了,府裡都在傳五姑娘被嚇,都是姑娘拿錢收買的孤魂野鬼鬧的,對嫡妹不仁,而且玲瓏苑裡常年盤踞著個男鬼,有損姑娘清譽。」

      真是會倒打一耙,安容冷笑一聲,由著丫鬟伺候穿戴。

      洗漱完,安容從容不迫的吃完了早飯,食慾不錯的她,吃了四個玲瓏蝦餃,一個小籠包,外加一碗薏仁粥。

      一路閒情逸緻的賞著冬景,安容邁步進了松鶴院。

      院子裡清掃落葉的婆子們見了安容都退後了兩步,神情帶了幾分懼怕和膽怯,連說話聲都打顫。

      安容斜了她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來,絲毫不介意。

      她知道她們怕什麼,她能拿錢收買鬼,誰知道什麼時候看她們不順眼,給兩個錢給那鬼,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滅了她們。

      對她,她們現在是敬而遠之。

      安容邁步進正屋,才到屏風處,就聽到大夫人的說話聲。

      「老太太,府裡出了這樣晦氣的事,媳婦打算請道士來驅鬼辟邪,順道給安玉壓壓驚,」大夫人站在那裡道,聲音冷硬。

      二太太坐在那裡好整以暇的喝著茶,同情道,「兩年前被嚇的是四姑娘,倒不曾想她膽子變大了許多,竟不怕鬼了,還知道拿錢賄賂鬼,錢還真是個好東西,不過請道士來,遲早會鬧的人盡皆知,往後誰還敢來咱們府裡做客?」

      二太太不贊同請道士進府,她最討厭的就是道士了,半點真本事沒有,就知道拿錢陷害人,誰知道昨晚那鬼是真是假,指不定就是小江氏鬧出來陷害人的,這回又不知道要把誰弄去莊子上住!

      老太太聽後有些猶豫,鬧鬼之事太邪乎了,有損侯府清譽,尤其是安容,只怕會說親困難。

      大夫人眸底陰冷,冷笑一聲,「二弟妹以為我不在乎侯府名聲,安玉是被嚇了,可是那鬼也拿了錢從蒹葭苑離開了,要是不長眼去了西苑,吃苦受罪的還是二弟妹你。」

      二太太臉色一變,牙關緊咬,雲袖下的手攢緊。

      「我只是為了侯府名聲著想,大嫂嚇唬我也沒用,這輩子我還沒做過什麼虧心事,那鬼就算到了西苑我也不怕,」二太太面色恢復笑意。

      兩年前蒹葭苑鬧鬼,最後四姑娘搬出蒹葭苑,她明知道鬧鬼,卻還讓五姑娘住了進去,還病了三天,死活都不搬出來,這裡面要是沒點貓膩誰信?

      如今倒是想起找道士了,兩年前怎麼沒見她找,要她說,那鬼就是她鬧出來的!

      要是那鬼真敢在西苑作祟,她絕對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安容邁步進去,眸底帶笑的看著二太太,老實說,她並不大喜歡二太太,二太太有張薄薄的嘴唇,抿緊時讓人感覺她為人刻薄!

      但是前世她也算是苦命,安容對她總懷著一絲的憐憫之心,更何況,二太太與大夫人並不對盤,只是面子上過得去罷了。

      這時候,她才體會到清顏說的,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這句話的含義,她決定支持二太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1:23 P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2-7 11:23 P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端硯

      「祖母,二嬸說的不錯,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安容沒有福身請安,直接挨著老太太坐下,感受老太太手撫臉頰的溫和。

      「兩年前鬧鬼後,安容去大昭寺拜訪過瞎眼神算,他說過,這世上,人比鬼可怕,世上大多數鬼都是人杜撰出來的!」安容笑的憤怒。

      「安容昨晚就懷疑那些鬼是人裝了故意嚇唬我的,所以才拿了銀票試探她們,不曾想,那兩個假鬼真的心動了……。」

      老太太眼神凝了起來。

      二太太撲笑出聲,「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爛心肝的叫人扮鬼嚇唬你,也不知道找兩個忠心的,一點錢就洩了底,那兩個鬼有沒有說誰指使她們的?」

      安容點了點頭,挨著老太太道,「祖母,那蒙面嚇唬五妹妹的也不是真鬼,是半夜閒的無聊飛檐走壁的飛賊,原是想進咱們府偷點東西。」

      「誰想瞧見兩個婆子裝鬼嚇唬我,我又剛好拿了錢出來求個平靜,他就拿了我的錢幫我審問了兩個女鬼,那兩個婆子招認說是五妹妹指使她們嚇唬我的,為的是讓我膽怯,不敢住玲瓏苑,好把玲瓏苑讓出來給她住!」

      「那賊也算有兩分豪情,聽後大怒,就禮尚往來,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去了蒹葭閣,打劫了五妹妹一番,並非是什麼鬼。」

      大夫人冷著張臉,修長的指甲嵌入手心,努力保持冷靜道,「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是飛賊的?」

      安容輕聳肩膀,一臉沒心沒肺傻乎乎的道,「是那賊自己說的啊,他還抱怨咱們府邸太大,容易迷路呢,他說他是來偷端硯的,問我見過沒有。」

      說著,又東張西望道,「爹爹呢,他在不在府裡,那賊說那方端硯是爹爹才帶回府裡的,是不是真的問問爹爹就知道了。」

      正好這時,武安侯邁步進來,聽了安容的話,眉頭蹙緊,「他還說什麼了?」

      安容忙起身行禮,一雙水眸睜的很大,還帶了絲詫異,「爹爹,你真的帶了端硯回來?」

      端硯,以石質堅實、潤滑、細膩、嬌嫩聞名於世,研磨出來的墨汁書寫流暢不損毫,字跡顏色經久不變。

      極品端硯,無論是酷暑,或是嚴冬,用手按其硯心,硯心湛藍墨綠,水氣久久不乾,有「呵氣研墨」之說。

      端硯是文人墨客的最愛,極品端硯更是少之又少,極少有人能抗拒的了端硯的誘惑。

      武安侯點了點頭,「你大哥拜了周太傅為師,那方端硯原打算等你大哥回來,給他用的。」

      安容心中感動,前世大哥沒讓父親滿意,那方端硯父親是自己留著的,這一世,父親打算給大哥,可是那方端硯是燙手山芋,能丟就不要留著,往後她給大哥尋更好的端硯便是。

      「端硯雖珍貴,卻也不是買不到,怎麼會招了賊來?」老太太攏起眉頭,看安容的眼神帶著些異樣。

      她這孫女兒不是那麼蠢笨之人,說話做事極有分寸,怎麼今兒這麼傻乎乎的,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全說了,好歹也顧忌著點自己的清白閨譽吧,若不是知道她沒有受驚嚇,她都要懷疑是不是嚇傻了。

      老太太一臉的無可奈何。

      可是安容並不怕,她知道這事大夫人會極力遮掩的,賊可不止進了玲瓏苑,還進了蒹葭閣呢,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她不會做。

      武安侯對府裡進了賊一事頗為不滿,可以說是勃然大怒,內院住都是姑娘丫鬟,深更半夜進了賊,這事要傳揚了出去,誰還敢上門求親?

      大夫人趁著侯爺生氣,添油加醋道,「府裡是該加強戒備了,闖了賊不說,還和四姑娘相談甚歡,知道的是他有正義心,可一個賊哪來的正義可言,指不定還會被人誤會說那賊是四姑娘請來的,是她的同謀,沒準兒更難聽的話都有……。」

      對,那就是我的同謀,可惜你沒有證據抓我,安容腹誹道,隨即挑眉笑道,「母親也別把人都往壞處想,並非所有梁上君子都是壞的,不是還有盜亦有道之說,甚至是劫富濟貧,那飛賊說那方端硯是不義之財,他取走是幫爹爹擋災。」

      武安侯眉頭皺緊。

      沒等他開口,安容繼續道,「他說那是別人給爹爹受賄用的,爹爹答應幫人舉薦官職,他還說舉薦之人性惡貪財,是個貪官,爹爹若是舉薦他,就是助紂為虐,他甚至誤會那首規諫詩是爹爹寫的,不忍爹爹被人哄騙,才打算偷了那端硯還回去,算是替爹爹回絕了推舉官職之事。」

      老太太撥弄手裡的佛珠,神情莫名。

      她是侯爺的親娘,從侯爺那神情,她就知道安容說的都是真的,那端硯真的是別人送給他,求他幫忙的。

      武安侯臉色很差。

      舉薦官職一事,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安容不會知道,那賊竟然知道,專程跑一趟就為了偷那端硯,莫非他說的都是真的?

      「偌大個侯府,比端硯好的東西不知道多少,他卻只要端硯,沒找到還特地跟安容說,我看那飛賊應該不是什麼壞人,那舉薦官職一事,不管是好官還是貪官,都回絕了吧,」老太太沉了臉道。

      舉薦官職一事,可不是遞個摺子那麼簡單,而是擔保,為他人的人品清廉做保。

      朝堂之上,因為保舉受到牽連的官不知道多少,朝臣根本不願意做這事,除非是利益牽扯,是親信之人。

      武安侯有些為難,畢竟已經收了人家的東西,也答應了人家,回絕總要有個滿意的理由,不然他豈不是言而無信了。

      武安侯打算派人去查查友兄是不是真的如飛賊所說的那般,再做打算。

      老太太沒再多言,但是臉色卻越來越差。

      若是飛賊是好人,那府裡婆子裝鬼嚇唬主子,還是府裡姑娘指使的,豈不是姐妹不合,要是傳揚出去,五姑娘的閨譽豈不是毀於一旦了?

      安容坐在那裡,一臉牲畜無害的笑,「昨晚夜深人靜,又沒有月色,我也只是在窗戶旁見過那飛賊,他說五妹妹為了蒹葭苑指使婆子裝鬼嚇唬我,甚至兩年前我搬出蒹葭苑也是五妹妹算計的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二太太坐在下面,聽得直搖頭,就沒見過四姑娘這樣傻的,你這樣問,人家肯定會否認啊!

      大夫人對那飛賊一頓臭罵,又罵那兩個婆子栽贓嫁禍。

      安容聽得神情淡淡,她沒有去抓那兩個婆子,是因為她知道今兒這一齣戲後,她們遲早沒命,忠心的奴婢,是臨死也不會吐露主子半分的,她們的命填補不了大夫人和沈安玉的損失。

      至於沈安玉,安容拿了錢,又把飛賊的話說了一遍。

      兩年前她受驚嚇,沈安玉佔了她的院子,這一回幾乎是故技重施,不管大夫人怎麼狡辯,可事情太巧了,巧合的不得不讓人懷疑,她不信父親和祖母會想不明白始末。

      這不,老太太看大夫人的眼神變冷了不少,不過卻沒有當著一眾的丫鬟婆子面數落她什麼。

      但是安容知道,一會兒大夫人肯定會單獨受教。

      大夫人的臉色很難看,牙關咬緊,無論她怎麼反駁,在安容那裡就跟對木頭樁子說似地。

      安容只淡淡的笑著,話是飛賊說的,他只是隨口一說,她也就是隨耳一聽,她又不會去找沈安玉質問,你那麼激動做什麼?

      大夫人覺得她是在不打自招,心底更惱那兩個婆子。

      沈安姒在一旁聽著,心裡覺得好笑,不等她挑撥,沈安玉就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見大夫人有些坐立不安,便拉著安容道,「四妹妹,九妹妹今兒回來,五妹妹病了沒法去接她,咱們去吧?」

      安容掩嘴打了個哈欠,搖頭道,「昨夜等著抓鬼,晚睡了許久,一會兒我要回去補個覺,你和大姐姐去吧,我就不去了。」

      沈安姒便不再說什麼了,她表示了忠心就行了,至於安容不去,她總不好拉著她去吧,那樣老太太該惱她了。

      沈安姒走後,柳大夫進來了。

      「五姑娘情況如何?」不等柳大夫開口,大夫人便擔憂的問道。

      柳大夫捋了捋鬍鬚,笑道,「五姑娘只是受了些驚嚇,夜裡服藥後,燒也已經退了,多寬慰她幾句,再吃兩劑藥就不礙事了。」

      武安侯回來一天了,福總管把府裡的事都稟告他知道,自然包括安容和柳記藥鋪合作的事。

      這會兒見了柳大夫,忍不住問道,「我聽說濟民堂賣的藥丸和柳記藥鋪一樣,這是怎麼回事?」

      柳大夫心情很好的捋著鬍鬚,眉眼含笑,有種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氣風發,說話聲更是中氣十足。

      「我原也以為濟民堂賣的藥丸與柳記藥鋪一樣,可是吃了幾粒後,發現濟民堂的藥丸藥效不及柳記藥鋪的一半,柳記藥鋪的生意又開始慢慢好轉了。」

      大夫人眸光微閃,雙手攢緊,臉上卻不露聲色,「我怎麼聽說濟民堂說藥丸和柳記藥鋪如出一轍?」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1:40 PM

第六十九章 污衊

      「濟民堂確實這麼說過,可惜藥效不是他說說就一樣的,」柳大夫點頭大笑,起身告辭,「濟民堂重名譽,說假一賠三,我來之前就聽說濟民堂前很熱鬧,我這心就跟貓撓似地,就不多留了,趕明兒再來給老太太您請平安脈。」

      老太太也跟著笑了,難得沉穩如斯的柳大夫也有耐不住性子的時候,她要是再多留他一會兒,估計要急的跳腳了,便讓丫鬟送柳大夫出門。

      安容坐在下面,直撓額頭,一臉同情道,「我聽說濟民堂炫耀說賣出去幾萬粒藥丸呢,要是假一賠三的話,那得損失多少啊,也不知道誰這麼狠心,害濟民堂損失如此慘重,回頭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什麼,安容朝夏荷招手道,「你去告訴柳大夫一聲,讓他多準備些藥丸,要是假一賠三的話,濟民堂根本就沒有真藥丸可賠,還得從柳記藥鋪買,咱們送濟民堂一個大人情。」

      老太太嗔笑了安容一眼,這哪是賣人家人情,根本是趁火打劫,假一賠三,就算按錢賠,也只要二兩四錢,可是賠藥丸的話,那可是三兩銀子啊!

      只要柳記藥鋪把話放出來,肯定是一呼百應,左右有便宜不佔白不佔。

      大夫人如坐針氈。

      二太太用眼角餘光瞄了大夫人一眼,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四姑娘的秘方無故消失,柳大夫說起濟民堂,她就臉色差,秘方一事肯定跟她脫不了干係。

      要知道濟民堂身後權貴交錯。這幾日柳記藥鋪損失多少。濟民堂又賺了多少。多少人為柳記藥鋪惋惜,沒想到最後竟是這樣,敢賣假藥方給濟民堂,這回可真是有熱鬧可瞧了。

      她倒是想瞧瞧做事滴水不漏的武安侯府大夫人怎麼欲蓋彌彰去,那秘方可都藏在安容的腦子裡呢,如今的安容可不是以前那傻乎乎的四姑娘了,就算她還是,不還有老太太?

      此時。有青衣丫鬟饒過屏風進來道,「大夫人,二舅老爺找您有事。」

      大夫人臉色蒼白,像是寒秋的晨霜。

      努力維持笑臉,大夫人鎮定的站起來,要同老太太告辭。

      二太太坐在那裡,優雅的欣賞著塗滿鳳仙花汁的指甲,火紅如塗,斜視了一眼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大夫人,笑道。「怎麼二舅老爺來了,也不先給老太太問個安。莫不是出了什麼天大的事吧?」

      大夫人心情很差,要不是顧及是老太太的屋子,她早摔東西洩憤了,這會兒二太太是撞她槍口上了。

      大夫人冷笑一聲,「前兩日弟妹的兄嫂來,似乎也沒見她給老太太問個安,莫不是弟妹娘家也出了十萬火急的事吧?」

      二太太臉色一僵,隨即笑道,「大嫂說對了,我兄嫂來確實是有急事,她滿臉淚痕怎麼好打擾老太太,二舅老爺總不會滿臉淚痕吧?」

      二太太娘家那點破事,府裡上下都知道,她也破罐子破摔,不怕丟臉了,大哥喜歡去青樓招妓,更喜歡玩府裡的小丫鬟,娘管不住他,大嫂就更不行了,唯獨她這個做妹妹的,說幾句話還管用,所以經常來找她,她嫌煩,可是卻沒有辦法,以前為了這事,沒少被人笑話,她都習以為常了,如今說起來,更是臉不紅氣不喘。

      可是卻噎的大夫人險些闖不過氣來,看二太太的眼神像是夾了冰霜。

      二太太好整以暇的喝著茶,笑的溫和婉約,這事巧合的過分了,一連幾個月都不上門的二舅老爺,濟民堂一出事,他就火急火燎的趕來,不愧是大夫人,做事留一手。

      「大嫂快去吧,可別讓二舅老爺等著急了,」二太太笑的頗有深意。

      老太太坐在首座上,撥弄著佛珠,一句話也沒說。

      大夫人福了福身子便疾步離開。

      安容精神奕奕,哪有半點睏頓疲乏,不過還是故意裝著打了哈欠,同老太太告辭回了玲瓏苑。

      半道上,沈安玉怒氣沖沖的上前,杏眼圓瞪,怒不可抑的看著安容,咬牙切齒道,「昨天那飛賊是聽了你的指使來裝鬼嚇唬我的!」

      安容上下打量沈安玉,臉上不見半分驚嚇,只有怒氣,顯然方才在屋子裡的事,她都知道了,驚嚇變成了震怒,從嚇的腿軟下不了床,一下子就活蹦亂跳了,這是不是就是清顏說的滿血復活?

      「五妹妹是在質問我嗎,我還沒問你昨天晚上那兩個女鬼是怎麼回事呢,她們可是口口聲聲說是你指使她們嚇唬我的!」安容反問回去。

      沈安玉氣結。

      「那是她們污衊我!」沈安玉恨不得把那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婆子剁碎了餵狗了。

      安容懶的和她多說,「是不是污衊我不知道,但是她們怎麼不污衊別人,獨獨污衊你,你是那麼好欺負的嗎?還有,要是飛賊是聽了我的指使去嚇唬你,我為何要說出來,讓你誤以為是真鬼嚇的渾身哆嗦,夜不能寐不更好,我當你是親姐妹,你還這樣質問我,要不要我把那兩個婆子找出來,一問究竟?」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安容怒意叢生,倒讓沈安玉心裡打鼓了,她自己做的事當然清楚了,昨天受了驚嚇,連她都招架不住,更何況是兩個本來就心裡有鬼的婆子,還不知道她們招了多少,萬一鬧的人盡皆知,她哪裡還有臉啊?

      沈安玉心裡百轉千回,親昵的拉著安容的手,滿臉羞愧道,「我知道你當我是親姐妹,我又何嘗不是,只是一想到昨兒那飛賊,我就心裡膽怯,失了鎮定,他心懷叵測,故意挑撥我們姐妹不合。」

      「我怎麼會肖想玲瓏苑呢,你知道我這人懶,不愛走路,偶爾去玲瓏苑還成,要是日日走,我肯定不行,你要是覺得蒹葭苑也是我算計來的,我搬回玉蘭苑住就是了。」

      昨晚被鬼嚇,她就想搬回玉蘭苑住了,儘管現在知道昨晚嚇唬她的不是鬼,是飛賊,她也對蒹葭閣厭惡至極,何況她還要藉此表示清白呢。

      安容壓根就不在乎她搬不搬離蒹葭苑,她一個人也占不了兩個院子,沈安玉要真搬了,沒準兒她還落得個忘恩負義的名聲,畢竟當初是她鬧著要搬走的,想藉此表明清白,安容冷笑不止。

      「五妹妹說的對,玲瓏苑是偏遠了些,每日請安要走不少時間,我打算把綠柳苑打通,再建個小橋,過來就方便了,不比蒹葭苑多一會兒!」安容笑道。

      沈安玉臉色微變,隨即笑道,「要修橋拆院子啊,這樣一算,確實能少走不少路,可是四姐姐你忘了,當初玉蘭苑不能拆,別的地方想來也不能碰,會壞了風水的。」

      安容根本不介意她這麼說,臉色溫和笑道,「這樣啊,趕明兒問問祖母能不能,要是不行的話那算了,左右我在玲瓏苑也住不了一兩年了,原還打算等我出嫁了,就把玲瓏苑讓與九妹妹住呢,不建橋也沒事,多走走路,對身子有好處。」

      沈安玉捏緊拳頭,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心中彆氣,臉上卻羞安容道,「沒羞沒躁,就想著嫁人了!」

      沈安玉說的大聲,不少丫鬟婆子都望過來。

      安容一臉窘紅,心底更怒,大家閨秀思嫁是件難以啟齒的事,她卻故意讓她丟臉。

      「一兩年後嫁人還沒羞沒躁,五妹妹不是打算這輩子吃齋念佛吧?」安容同樣說的大聲。

      針鋒相對,顯然勝利的是安容。

      沈安玉氣的直咬唇瓣,用指責的眼神看著安容,「一個大家閨秀怎麼能想著嫁人的事,那是娘親和祖母該想的事。」

      安容怔了一下,隨即又撲哧一笑,「我當然想了,我要是不想,也就不會要死要活的退了蕭國公府表少爺的親事了,五妹妹你比我懂事,乖乖的聽從祖母和娘親的安排,不過我剛才無意中聽祖母說,明國公府老夫人想和咱們侯府結親,四少爺年紀只比我大半歲,祖母說和我不合適,打算說與你呢。」

      沈安玉臉色蒼白。

      安容繼續火上澆油,「五妹妹是大家閨秀,嚴以律己,不能思嫁,要換做是我,我肯定衝到祖母那裡說不同意了,祖母拿定了主意,母親可改不了。」

      這句話是當初她求大夫人幫忙勸老太太退了蕭湛親事時,大夫人自己說的,當時沈安玉也在場,如今用大夫人的話來唬弄沈安玉,安容覺得心情暴爽,高興的想哼兩句了。

      不能做的太得瑟了,安容聳肩,望著藍天輕嘆,「同樣是侯府女兒,一般教養,我卻不如你懂事,回頭祖母又該說教我了。」

      沈安玉恨不得咬了舌頭,她為什麼要嘴硬說那一句,被她逮住了不放,事關她終身大事,豈能馬虎!

      再顧不得其他,沈安玉轉身便去找了松鶴院。

      秋菊眸光輕閃,輕咬唇瓣,方才想說話,可是安容一扭頭盯著她,她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這會兒見沈安玉走了,再忍不住了,「老太太沒有說過明國公府提親的事,五姑娘這樣莽撞的去找老太太,回頭知道是姑娘成心騙她玩的怎麼辦?」

      安容呲笑一聲,雙眼清澈如水,隱隱有光芒閃動。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1:47 PM

第七十章 麻煩

      在秋菊看來,她是信口拈來,可是她又怎麼知道,明國公夫人早就跟祖母透了口信,是祖母顧忌沈安玉,怕她同她一樣,為了退親一事,要死要活,要真是如此,豈不是又得罪了明國公?

      若是她記的不錯,過幾日明國公府老夫人就會登門,重提這事,前世大夫人在場,以沈安玉年紀小為由回絕了,祖母很不高興,可是大夫人拿她做擋箭牌,說沈安玉會跟她學,與其到時候同意了再毀親,不如乾脆不應,好歹臉面上也好看一些。

      她是固持己見退過親,可這能成為她們有樣學樣的理由嗎?

      前世祖母沒有責怪大夫人,反倒惱了她,這輩子,也該讓她沈安玉嘗嘗被祖母訓斥的滋味兒!

      安容心情愉悅的回了玲瓏苑。

      半個時辰後,就有機靈的小丫鬟上來稟告道,「也不知道五姑娘犯了什麼錯,惹怒了老太太,被罰抄女誡百篇呢。」

      安容嘴角微微上揚。

      安容覺得自己很善良,要是夠心狠的話,就該在明國公府老夫人來時,想個輒把大夫人支開,讓祖母同意了這門親事,再沒事磕著瓜子坐看她們母女上躥下跳的退親,沒事添點油加點醋,可是她不能置父親和祖母與不顧,那樣傷了敵人,也傷了親人。

      吃過午飯後,安容小憩了會兒,醒來時已經是申時初了。

      梳洗打扮了一番後,安容去了松鶴院。

      屋內,笑鬧成一團。

      繞過花鳥山水屏風,安容見到九歲的沈安姝。

      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湖碧色裙襖,鵝黃束腰,身量嬌小,模樣俏麗,一雙明媚的杏眼,水靈靈清潤潤,猶如一潭湖水,而她那微微張開的小嘴更是紅嘟嘟的如雨後海棠,帶著哀怨和可憐,叫人憐惜。

      雖然年紀尚小,可是已經可以預見將來的傾城殊色。

      等沈安玉成了三皇子妃後,她這個三皇子妃唯一的嫡親妹妹更是身份顯赫,而她那絕美的姿容更是響徹京都,多少權貴子弟趨之若鶩,甚至大打出手。

      可惜,年紀小,容貌美,心腸卻不怎麼樣。

      安容還記得祖母過世後,她回府祭拜,無意中聽到她跟丫鬟抱怨,不能去參加宴會了,說祖母死的不是時候。

      祖母那麼疼她,最後竟然說那話,這會兒見她拉著祖母的袖子撒嬌抱怨,安容恨不得去扇她兩巴掌。

      「祖母,我在慈雲庵待了一個月,白天誦經念佛,晚上還得敲木魚,好枯燥無趣!」沈安姝撅著嬌唇抱怨,水靈清潤的雙眼含著淚珠,欲落不落。

      老太太憐惜的摸著她消瘦的小臉,心疼道,「祖母也知道你在慈雲庵吃了不少苦頭,已經吩咐廚房給你準備好吃的了,一會兒多吃些。」

      沈安姝點頭如搗蒜,連連抱怨慈雲庵的清湯寡水,惹的老太太險些落淚。

      安容邁步進去,沈安姝站起身來,先是恭謹行禮,便拉著安容的手抱怨,「五姐姐,你都不去接我回來。」

      安容不喜她的碰觸,不著痕跡的抽回手,給老太太請安,然後才道,「有三姐姐她們去接你不行嗎?」

      「可我還是想你去接我,」沈安姝委屈道。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接你,」安容笑道。

      沈安姝差點哭出來,沈安姒幫她擦掉眼淚,嗔瞪了安容道,「四妹妹,九妹妹厭惡慈雲庵,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怎麼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九妹妹要我去接她,如今她都站在這兒了,可不得下次了,總不能讓九妹妹現在回去,我再接她回來吧!」安容說完,挨著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則打量安容,眉頭微蹙,帶著探究,她這幾日並沒有說過明國公府和安玉的親事,她是怎麼知道的?

      沈安姝也挨著老太太坐著,又是賣乖,又是討巧,一定要把她不在的這一個月,府裡姐妹得的賞賜,她也要一份。

      老太太憐惜她,給了她一套頭飾,一隻暖玉鐲,還有一塊玉佩,樂的沈安姝笑的見牙不見眼,一個勁的喚祖母。

      安容覺得嘔心。

      屋子裡笑鬧成一團,外面小丫鬟進來稟告,「老太太,世子爺回來了,原是打算先來給您請安的,被侯爺叫去了書房,方才蕭國公府給世子爺下了帖子。」

      沈安北被叫去書房不算什麼,倒是蕭國公府給沈安北下帖子的事讓老太太摸不著頭腦了,自打退親之後,兩府幾乎沒有往來,怎麼會送帖子來呢?

      不過上回,蕭國公府表少爺救了安容一回,又在青玉軒拉了安容一把,都是恩情,沈安北代安容去蕭國公府道聲謝也應當。

      小半個時辰後,沈安北進來了,一身天藍色錦袍,襯的他玉樹臨風,眉間洋溢著喜色,比以往見到的都有神采的多。

      沈安北恭謹的請安,老太太高興的合不攏嘴,孫兒爭氣,侯府將來肯定比現在更好。

      「你爹找你去說什麼了?」老太太笑著問道。

      提起這事,沈安北就暗瞪安容了,父親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他壓根就插不上嘴,父親也沒有考察他的功課,只叮囑他好好跟周太傅學習,再就是不許做什麼規諫詩,更不能隨便亂放,讓安容看,尤其是書房重地,哪怕是自己的親妹妹,也該約束些。

      他一頭霧水。

      然後便是父親誇他,「詩做的不錯,比以往大有長進。」

      他雖然有些飄飄然,可是他做的詩還得不到父親這樣的誇讚,好麼,一問之下,差點露餡,幸好不是第一次背白鍋了,只能推脫說不記得了,惹來一頓臭罵。

      沈安北說了說規諫詩的事,然後道,「原打算明日去拜訪幾位師兄的,可是蕭國公府大少爺給我下了請帖,父親說四妹妹退親一事,和蕭國公府關係有些僵硬,讓我極力緩和些,拜訪幾位師兄的事只能先緩緩了。」

      老太太眉頭皺了皺。

      安容也覺得這請帖下的真是太不湊巧了,拜訪師兄當然是一有時間就得去的,這是禮貌。

      可是九位師兄,拜訪也只能坐一會兒,勉強能在一天之內拜訪完,要是去蕭國公府的話,那就不能去了。

      父親做了決定,只能先去蕭國公府了。

      沈安北請了安後,就先回自己院子裡,臨走之前,意味深長的看了安容一眼。

      安容心咯一下跳著,大哥這眼神明顯是:你有麻煩了!

      她能有什麼麻煩?

      安容想追上去問問,可是被沈安姝拽著說話,只能壓下心中疑惑了。

      等到家宴的時候,安容越加的忐忑了,因為父親時不時的就扭頭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亂跳。

      有話直說行嗎!

      一頓飯吃的是食不知味,唯有沈安姝胃口好,魚肉不忌。

      安容看她吃的歡,把最愛的雞腿夾給了她,笑著讓她多吃點兒,儘早補回來。

      安容則吃青菜,冬天蔬菜難得,種類還少的可憐,現在不多吃些,回頭下大雪時,想吃都沒有。

      忽然,安容眸光動了動。

      嘴角劃過一抹笑意。

      正好叫沈安姒捕捉到了,笑問道,「四妹妹想什麼呢,這麼高興?」

      安容也不隱瞞,「我在想豆芽呢,好久沒吃了。」

      沈安姒撲笑出聲,「別人想的是鮑魚翅肚,怎麼到你這兒就是豆芽了,要想吃豆芽,還得到明年夏天呢。」

      沈安芸卻道,「別說,我還真有些想吃豆芽了,冬日裡的蔬菜除了青菜就是蘿蔔,早膩味了。」

      安容深以為然。

      一桌子人就談論想吃什麼什麼,都是這會兒吃不到的,讓人垂涎三尺。

      安容覺得自己的想法能實現。

      正要笑呢,忽然覺察到對面有一股視線傳來,安容皺了皺眉頭,「五妹妹,我得罪你了?」

      「沒有,」沈安玉咬牙切齒道。

      「那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安容用帕子擦了擦臉頰。

      沈安玉險些氣爆,要不是她說明國公府的事,她怎麼會被罰,娘還責怪她莽撞,不該頂撞老太太。

      「四姐姐好看,我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沈安玉壓抑怒氣笑道。

      沈安姝挑了眉頭看安容,不解道,「四姐姐不還是跟以前一樣嗎,似乎還沒以前好看了,頭上怎麼只戴了兩根簪子?」

      提到簪子,沈安玉就面容扭曲,她最愛的髮簪和存了許久的銀票,全被那飛賊給坑走了!

      看安容的眼神就跟甩飛刀似地,一個接一個的往安容身上砸。

      安容心情很好的吃著晚飯,氣的沈安玉渾身打抖。

      半個時辰後,晚飯用完,一群人在屋子裡閒聊著。

      老太太乏了後,大家各自回院子,安容讓沈安北送她回玲瓏苑。

      等到玲瓏苑門口,安容讓秋菊先回去,然後才望著沈安北。

      「大哥,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別騙我,我知道有!」安容緊緊的盯著沈安北道。

      沈安北假咳兩聲,尷尬道,「的確有,還是兩件,第一件事是你在瓊山書院名聲太大,不少人覺得你有趣,決定明天來拜訪你,第二件事,還不確定,父親說考慮一晚上再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7 11:54 PM

第七十一章 品茶

      月色迷濛,院外像是籠罩了一層輕紗,月華照耀在安容清秀的面龐上,將那一抹凌亂表露無遺。

      「你都不幫我推掉嗎?」安容扯著嘴角,分外無力道。

      沈安北瞪了安容一眼,「怎麼沒推,也得推的掉吧,我要再推辭,就得跟他們翻臉了。」

      他都差點說漏她是女兒身的事了,可是那樣剽悍豪爽不拘一格的大家閨秀,說出去誰信啊?與她閨譽也妨礙啊!

      安容欲哭無淚,沒推掉也就是他們明天會登門,到時候不還是瞞不過去嗎?

      安容一臉愁苦的進了院子,身後是自家大哥低低的笑聲,笑的安容牙根癢癢,恨不得撲過去咬兩口才好,沒良心的大哥!

      還有讓父親猶豫不決的事是什麼啊?安容糾結了。

      一宿翻來覆去。

      第二天醒來時,安容哈欠連天,一臉的慵懶神情,連穿衣服時都軟綿綿的,她決定出去躲一躲。

      吃過早飯後,安容去了松鶴院。

      去的時候,老太太正一臉陰沉的數落下人,「怎麼會受涼上吐下瀉,那些丫鬟婆子是怎麼伺候的?!」

      安容嘴角微微弧起,沈安姝真的受涼了。

      沈安姝在慈雲庵吃了一個月的素齋,加上她身子骨也不是特別的好,一下子吃那麼多油膩的食物,又是寒冬,夜裡極容易受涼。

      她記得前世沈安姝就是吃多了油膩,受了涼,上吐下瀉,最後把柳大夫請了來。

      昨天她見沈安姝吃的歡暢,實在不忍打擾她的食慾,把最愛的雞腿都讓給了她,目的就是想看看,這一世因為她,府裡人事都不再與以前相同了,她若是什麼都不說不做的話,沈安姝還會不會如前世那樣,沒想到真的跟前世相同。

      「怕是因為九姑娘離府一個月,丫鬟們憊懶慣了,才疏於照顧!」孫媽媽端茶給老太太道,「老太太放心,九姑娘有大夫人照顧呢,不會有事的。」

      老太太接了茶,嘆息道,「我也知道不會有事,只是她才從慈雲庵回來,又受了涼,小小年紀受這麼多苦,也是難為她了。」

      孫媽媽但笑不語,誰敢怠慢九姑娘,大夫人那兒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安容邁步上前請安,老太太瞧了瞧安容的臉色,關切的問道,「夜裡沒有睡好?」

      安容搖了搖頭。

      「安容想把綠柳苑打通,再建個小橋,五妹妹說怕壞了府裡的風水,我在想風水到底是怎麼看的,一時想入了神,忘了睡覺!」安容臉紅道。

      老太太啞然失笑。

      風水之事,玄之又玄,怎麼能是想想就想的通的。

      不過綠柳苑打通,建個小橋的話,玲瓏苑過來就方便很多。

      老太太憐惜安容寒冬臘月還走那麼多路,笑道,「讓福總管請個風水先生回來瞧瞧,不礙事就建個小橋。」

      外面,沈安姒幾個邁步進來,娉娉裊裊,環佩叮噹。

      安容後悔沒早說出府的事。

      沈安姒幾個恭謹的請過安後,便同老太太說笑,安容興緻缺缺的坐在一旁。

      沈安芙輕拽了下她的雲袖,低聲道,「按照慣例,今兒是大伯父考校你們才學的時候,你準備好了沒有?」

      安容怔了怔。

      前世隔的太久了,倒把這事給忘記了。

      「你要是沒有合適的詩詞,我昨夜倒是做了一首,」沈安芙笑道。

      她會這麼好心?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安容挑了挑眉頭。

      「二姐姐不是看中了我什麼吧?」安容警惕的看著她道。

      沈安芙臉色一紅,啐了安容一口道,「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只是想過幾日長公主府上要舉辦梅花宴,到時候肯定會給你下帖子,你帶我一塊兒去吧?」

      安容恍然,確實,長公主府的梅花宴快開了,一帖難求,難怪沈安芙會求她了,今年沈安姒定親了,梅花宴她是去不了了,她比沈安玉好說話,求她最便宜。

      「可是我答應帶六妹妹去了啊,」安容惋惜的看著她。

      沈安芙臉色一僵,怎麼把六妹妹給忘記了,她和六妹妹關係好,肯定會帶她去的。

      沈安芙豁出臉去,央求安容道,「四妹妹,你就帶我去吧,六妹妹年紀小,明年再去也不遲啊!」

      安容皺著個包子臉,「我不能言而無信啊,你去求五妹妹啊,她能帶人去。」

      沈安芙臉色越僵,沈安玉肯定帶沈安姒去啊,這幾天她忙前忙後的獻殷勤,不就是為了能去長公主府玩嗎!

      沈安芙咬了咬牙,沒有繼續求,一會兒做不出來詩,有她求的時候。

      沈安芙自信滿滿,可是架不住意外橫生。

      這不,小丫鬟進來道,「四姑娘,侯爺讓你去外書房一趟。」

      一屋子人都皺了眉頭,沈安玉更是站了起來,吃味道,「爹爹找四姐姐去做什麼?」

      小丫鬟搖頭,她只是負責傳話,侯爺找四姑娘做什麼,她怎麼知道呢?

      「既然你爹找你,就趕緊過去吧,」老太太笑道。

      安容福了福身子,就跟著丫鬟離開了。

      沈安玉幾個帕子直扭,心底妒忌的直冒泡,父親很少單獨召見安容,只有好東西只有一份不好分的時候,偷偷給她才會把她找去!

      安容知道不是給她東西,應該是昨兒大哥說的考慮一晚上的事,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怎麼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呢?

      推開書房的門,安容就見到了沈安北,正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著,就跟昨晚的笑一樣,見了就牙癢。

      沈安北掃了桌子上的男裝一眼,安容心咯一下跳著。

      「爹,你找我有什麼事?」安容故作鎮定,目不斜視道。

      武安侯手裡拿著請帖,眉頭隴緊,肅然道,「蕭國公府特地下了帖子,請你和你大哥一起去品茶。」

      「請我去?」安容蒙了,「為什麼要請我去?」

      沈安北假咳一聲,「不是請你,是請才華洋溢,風趣幽默的沈二少爺去品茶。」

      沈安北想到帖子上寫的,就有些鬱悶,對他一個形容詞沒有,反倒對安容,又是才華洋溢,又是風趣幽默,甚至仰慕他的才華,不用說,肯定是因為那首規諫詩和瓊山書院的事,蕭老國公不信是他寫的,要把安容也帶去呢,偏不能告訴爹,沈安北頭疼。

      「因為退親的事,蕭老國公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難得國公府下了帖子,遞了台階過來,這臉面不能不給,」武安侯沉聲道,「你就再穿一次男裝,好好做客,不可莽撞行事。」

      說完,又對沈安北道,「你要是沒看好她,讓她闖了禍,我連你一起罰。」

      安容目瞪口呆。

      沈安北哭笑不得。

      爹,你別看四妹妹點頭比什麼都利索,其實我兩一起走,跟屁蟲是我啊!

      只要出了這個門,兒子就沒說話的份了,這樣艱巨的任務,你交給別人行嗎?

      武安侯是千叮萬囑,安容和沈安北頭都快點麻木了,這才許安容去偏屋換衣服,大搖大擺的和沈安北出了府。

      一路上丫鬟婆子小廝都傻眼了,四姑娘怎麼會一身男裝從外書房出來?

      福總管扶著額頭,挨個的叮囑,「四姑娘女扮男裝的事,雖然是老太太和侯爺允許的,但也不許往外洩露一句,要讓我查出來誰碎嘴,三十板子絕對跑不了!」

      下人紛紛低頭,保證不胡言亂語。

      站在侯府門前,兩匹油光順滑的馬悠閒的甩著尾巴,安容就額頭直跳。

      「沒有馬車嗎?」安容深呼吸,笑問道。

      自從前世騎馬小產後,她就恐懼騎馬了,有時候連上馬車都有些怕。

      沈安北翻身上馬,扭頭奇怪的看著安容,「你不是會騎馬嗎,哪有世家少爺出門坐馬車的,尤其咱們侯府是武將出生,你上回做馬車去,還被人笑話了。」

      安容臉色微青,她抑制不住想起前世在馬背上奔馳,忽然小腹墜疼,有鮮血留下來,自己驚嚇之餘,連韁繩都握不住,差點墜馬身亡。

      現在想起來,依然渾身冰涼。

      她知道這一世,她不會重蹈覆轍,可是發生過的事,又豈是說遺忘就遺忘的?

      「沒有馬車,那我不去了,」安容蠻橫道。

      福總管一臉不解,前不久四姑娘還鬧著要買小馬駒,酷愛騎馬,怎麼不騎馬了,是怕女扮男裝招搖過市嗎?

      福總管想不騎馬也好,那樣見過四姑娘女扮男裝的就少了,便吩咐人準備馬車。

      好一會兒後,安容才被扶上馬車,沒有帶丫鬟,就沈安北帶了個小廝。

      沈安北不解的望著馬車,腦中想著在瓊山書院豪邁爽直的安容,跟今日硬是不坐馬車的安容對不上號了,安容越來越叫人琢磨不透了。

      大半個時辰後,馬車在蕭國公府門前停下。

      蕭國公府門前,兩隻威武石獅子立在兩旁,鎏金的匾額在陽光照耀下泛著光澤。

      沈安北望著蕭國公府,心中惋惜,他是見過蕭湛的,雖然人是冷了點,沉默寡言,瞧著讓人覺得他是個冷峻也霸道的男子,可是為人正直,安容怎麼就不同意嫁給他呢?

      這個門,不好進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2:01 AM

第七十二章 認輸

      可是既然來了,總不能掉頭離開,沈安北翻身下馬。

      蕭府總管迎上來,一臉笑意,「兩位少爺可算是來了,快請進。」

      沈安北笑了笑,回頭等安容一起,然後由總管領著進國公府。

      安容臉火辣辣的燒著,前世她退親後,很久都沒有來過蕭國公府,後來是清顏過生辰,她不得不來,那回還受了蕭錦兒一通夾槍帶棍,恨不得叫她鑽地洞的話。

      這一世,她依然退親,卻害的蕭湛和清顏也退親了,安容心中有愧,前世害他沒了媳婦,這一世媳婦又沒了嗎?

      不過現在,她更怕被人識破身份,她知道蕭老國公和老夫人都疼愛蕭湛,她敢看不上他,這不是打蕭湛的臉嗎?

      一路忐忑前行,沈安北覺得能用四個字形容現在的安容:縮頭烏龜。

      安容以為會去內院給老夫人請安,沒想到不用,估計老夫人也不樂意見他們。

      去的是外書房。

      外書房外,風景秀美,便是寒風冷冽,也是綠意盎然。

      站外書房外,總管叩門道,「沈府少爺到了。」

      門吱嘎一聲打開,露出一張豐神俊朗的臉,笑的如花燦爛。

      是靖北侯世子。

      安容沒差點被口水咽死,滿臉窘紅,一臉尷尬。

      靖北侯世子方才從窗外見到安容時,也微微一滯,他隱約猜到周少易口中笑的跟個大姑娘似地沈二少爺就是安容,沒想到還真的是她。

      他也知道安容的尷尬,上回在青玉軒,怕大哥怕的要死,差點摔下樓,今兒能來,實屬不易。

      便裝傻充愣道,「這就是沈二少爺?果然俊才飛揚,見之忘俗。」

      安容翻了個白眼。

      蕭遷拉開連軒,對安容笑道,「表弟魯莽,沈二少爺莫怪。」

      今日下帖子請他們來的就是他,蕭國公府大少爺蕭遷,比蕭湛小上半歲。

      安容訕笑兩聲,她敢怪靖北侯世子嗎,且不說上次辛苦他裝鬼幫她打劫,還捏著是女兒身的事呢。

      連軒看安容威脅的看著他,眼睛笑的跟星辰一樣閃耀,他最喜歡把柄這東西了。

      蕭遷要拉安容進去,結果被連軒搶了先,一把抓了手,拉了進來。

      沈安北在後頭,看著連軒那隻手,臉色陰鬱的恨不得剁了它。

      安容想掙扎,可是連軒拽的更緊了,那次賞月沒成功,握著手總行吧,手好軟綿。

      蕭湛坐在那裡,手裡拿著棋子,見到連軒拽著安容,眉頭皺了皺,眼神晦暗不明。

      安容尷尬的想死。

      好在作揖見禮時,連軒鬆了手。

      沈安北很惱連軒,上次用老鼠嚇唬安容的賬還沒算呢,又來占安容的便宜,男女授受不親好不好!

      蕭遷見氣氛有些詭異,有些不明所以,也知道兩府因為退親的事,有些尷尬,便笑道,「表哥與府上四姑娘無緣,退親一事已了,就拋開不說了,今兒請兩位來,是因為祖父很喜歡那首詩,多方打聽,才知道是北兄所作,料想你也是下棋高手,不妨切磋一下?」

      「不是品茶嗎?」安容呲牙問道。

      蕭遷輕笑,「一邊下棋,一邊喝茶,不妨礙。」

      沈安北被摁著坐了下來。

      安容站在一旁,連軒就站在蕭湛身邊。

      沈安北很無語,下棋他是會,可是高手可談不上,一般般而已,怎麼是蕭湛的對手呢?

      蕭遷很直接道,「北兄關心江山社稷,胸懷天下的壯志,那首詩就能體現了,皇上沉溺下棋,祖父勸誡多次都不聽,打算讓大哥贏皇上,只是大哥取勝把握不大,所以才找北兄指教一二。」

      蕭湛話很少,所以蕭遷代勞了。

      沈安北滿臉黑線,要他指教,他們是想輸的更多嗎?

      當即要回絕,結果被蕭遷誤以為謙虛。

      連軒則一臉陰測測的笑著,看了看安容,又瞄了瞄蕭湛。

      笑的愈加的燦爛,「不如二少爺試試,我一見你就是個高手。」

      沈安北眼角再跳,那還不如他下呢,安容下棋離他都有十萬八千里遠了。

      靖北侯世子眼神……有問題?

      安容不想答應,要知道蕭湛的弈棋,連蘇君澤都不是對手,她勉強能和蘇君澤打個平手,大哥絕對贏不了他。

      「只要贏了就行?」安容問道。

      連軒笑著點頭,「正大光明的贏,不能耍賴,不能毀棋。」

      那個棋,聽起來跟親字似地,安容頭皮發麻。

      蕭湛望著安容,眉宇緊鎖,眸底一抹笑意閃過,「你先請。」

      安容也不推脫,拿起一粒黑棋,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下在了天元的位置上。

      一群人驚呆了。

      下棋有個說法叫金角銀邊草肚皮。

      天元的位置是最差的啊!

      她怎麼下在了那裡,她會不會下棋啊?

      沈安北覺得自己有些醉了,恨不得拖安容起來,讓他繼續下。

      蕭湛眉頭輕挑,骨節分明的手放下一粒白棋。

      安容一絲猶豫沒有,在棋盤對稱的地方,放下一粒黑棋。

      一群人再次驚呆,沒見過這樣下棋的啊,菜鳥還是高手?

      此後,不論蕭湛下哪兒,安容就跟著下哪兒。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兩邊一直旗鼓相當。

      好吧,不旗鼓相當也不行,安容這下棋辦法很無賴,甚至有些無恥了,別人贏多少,她就贏多少,就算贏不了,也絕對不會輸。

      連軒已經無話可說了。

      向她請教怎麼贏皇上,好吧,他承認,這的確是個穩贏不輸的好辦法,可就不怕把皇上氣出毛病來,把大哥一刀砍了?

      她跟大哥是不是有仇,想借刀殺人?

      又一盞茶後,連軒已經昏昏欲睡了。

      蕭遷啃著水果,用眼神詢問沈安北,你二弟平常下棋也這樣無恥的,一點不動腦子嗎?

      沈安北滿臉通紅的回視回去,護妹心切的他更無恥:這就叫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動的戰略!

      棋盤上,黑白相對,涇渭分明。

      忽然,安容放下一枚黑棋,笑道,「僥倖贏了一子,承讓。」

      連軒一哆嗦,對著棋盤掃過來望過去,不可置信道,「大哥真的輸了。」

      蕭湛眉頭輕動,「我輸了。」

      安容眉眼含笑,贏他一回,可比贏蘇君澤有成就的多,有些飄飄然了。

      可是一抬頭,觸及到蕭湛那雙深如寒潭,似笑非笑的雙眸,安容就笑不出來了,臉皮僵硬的扯都扯不動,忙站起身來。

      因為急切了些,有些頭暈,更聽到窗外傳來啊的一聲驚叫。

      安容扭頭望去,就見到一張嬌柔秀眉的臉。

      柳眉若黛,冰肌玉膚,滑膩似酥,因為安容忽然起身,她以為自己偷聽被抓,有些驚慌失措,白皙如玉精緻的臉上飄過朵朵紅暈,美不勝收。

      安容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蕭錦兒。

      蕭遷的嫡妹,蕭國公府大姑娘。

      蕭錦兒滿臉飛霞,恨不得鑽了地洞,想逃走,可偏偏腳像是被釘子定住了一般挪不動,再見安容無所顧忌的盯著她看,更覺得臉火辣辣的燒著。

      蕭遷有些惱了蕭錦兒的莽撞,可是對安容這樣無理的望著自家嫡妹,更是惱了,也太無狀了些,他還偷笑!

      蕭遷重重的咳嗽了兩聲。

      安容回過神來,也跟著假咳了一聲,笑道,「令妹很可愛。」

      蕭遷詫異的看著安容,一般情況下都會尷尬的顧左右而言他的,他怎麼反倒誇起錦兒來了?莫非……?

      沈安北拽了安容一下,打圓場道,「我二弟心口爽直,並非有意衝撞,只是令妹與我四妹妹很相似,故而二弟覺得她可愛。」

      這回偷笑的是連軒了。

      蕭錦兒火燒眉毛的逃走了。

      安容暗瞪了沈安北一眼,誰跟蕭錦兒似地,她很沉穩好不好,安容朝蕭遷作揖笑道,「品過茶,也下過棋了,我們該告辭了。」

      連軒無語,方才那叫下過棋了嗎,根本就沒見過她動腦子,全是大哥在想,最後竟然讓她鑽了空子,一子取勝,真是一招定勝負。

      撇開方才蕭錦兒的事,蕭遷覺得安容還是很不錯的,原因無他,連軒表弟頑劣成性,唯獨對他,耐性十足。

      連軒連咳了好幾嗓子,才道,「其實今兒請你們來是外祖父的意思,外祖父覺得提詩的人棋藝高超,心懷天下,想同他下一局,談談國事,那首詩是誰寫的?」

      安容凌亂了。

      沈安北沒想到請他們來玩是蕭老國公的意思,也對,因為退親的事,蕭老國公對父親的態度都一落千丈,若是沒有他的准許,他們怎麼敢請他們來,只是他們怎麼能和蕭老國公談論國事呢?

      詩是誰寫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安容絕對寫不出來。

      沈安北望著安容,安容扯嘴角,她哪裡知道是誰寫的,她就知道這首詩而已。

      一開口,一口大鍋朝沈安北背上飛去,壓的他喘不過氣來,「詩是我大哥寫的,寫了一半丟地上了,我覺得不錯,棄之可惜,就補充了兩句。」

      言外之意,就是那首詩會那麼好,是他們兩人的功勞,兄弟之間,切磋詩詞很平常。

      沒有人懷疑安容在說謊,畢竟是規諫詩,一時心血來潮寫了,事後覺得不妥,丟掉很正常,這樣看來她的膽量倒是比她大哥大。

      「我前幾日得到半首詩,雖然只有這半首也足矣稱之為大家了,奈何翻遍古籍都沒有找到全詩,多方打聽才知道是從武安侯府流傳出來的,不知道餘下半首是什麼?」蕭遷笑問道。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2:08 AM

第七十三章 僥倖

      說著,去書桌旁拿了張紙過來,正是那首《將敬酒》。

      沈安北瞧了兩眼後,雙眼冒光。

      顯然這首詩,跟他沒什麼關係,大家眼睛都望著安容。

      這首詩可是從沈四姑娘桌子上傳出來的,只是惋惜不全,不然足矣震驚京都。

      安容很想說這些詩,過幾年大家都耳熟能祥,有成套的詩集可以買。

      而且,因為詩中體現了詩人的豪邁,喜歡飲酒,不少人爭相效仿,嘗試飲酒三百杯是種什麼樣的豪情,一時間酗酒者眾多。

      甚至有貴家少爺錦衣華服的出門,最後拿華服換酒,醉死在酒桌上,朝廷更因此下了一段時間的禁酒令。

      她也是想到禁酒令,才寫了一半就停了,沒想到被人給看了去。

      安容極想說不記得了,可是耐不住連軒那審度帶點威脅的小眼神,只能道,「這首詩是我從古籍看到的,詩人灑脫不羈,我甚是喜歡,你們要想看,我可以默寫出來。」

      蕭遷忙請安容執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大河之來,勢不可擋,大河之去,勢不可回,絕非『黃河落天走東海』可比,」蕭遷贊道,又嘆息,「如此才情卓絕的詩詞,可惜詩人懷才不遇,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代昏君誤人?」

      連軒連連點頭,復而望著安容道,「他的詩詞應該不止這一首吧?」

      安容狠狠的瞪著他,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不由得磨牙道,「確實不止這一首。」

      他們都是愛詩之人,既然有,還說什麼呢,筆送上。

      安容慶幸自己還算記性好,不然還真的招架不住!

      挑了首《行路難》和《把酒問月》。

      裡面有兩句她最喜歡。

      一句是: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一句是: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好一個『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門外,傳來鐘鼓相撞之聲,中氣十足。

      安容瞥頭望去,就見一位頭髮花白,但氣色紅潤的老人,真是蕭老國公。

      安容忙要福身行禮,沈安北忙推了她一下,你現在是男兒裝呢,哪個男兒福身行禮的!

      安容低著頭,耳根子險些紅透,差一點點就露陷了!

      幸好大家都顧著請安,沒人注意到她,安容恢復鎮定。

      蕭遷把詩詞拿給蕭老國公看,蕭老國公連連誇讚,也在惋惜作詩之人的懷才不遇,要是生在此時,他一定保舉他做官!

      蕭老國公問起下棋的事,連軒笑道,「外祖父,大哥輸給她了。」

      蕭老國公微微挑眉,對安容更是喜歡,二話不說,要同安容來一局,安容差點奔潰。

      不是請教嗎?請教完了就沒事了啊,怎麼還輪番上陣了,早知道就輸了。

      她算是被趕鴨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

      既然安容贏了蕭湛,蕭老國公不敢輕視安容,兩人猜枚決定先後。

      最後蕭老國公先下。

      要是安容贏的了話,她或許會猶豫一下要不要故技重施,可是蕭老國公先走,她肯定沒法用了。

      連軒好整以暇的在一旁啃著果子看著,一臉的笑意:大哥的棋藝是外祖父教的,雖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是外祖父的棋藝也不容小覷,先機被占,你那點旁門左道沒法用了。

      安容朝他呲牙。

      才剛開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蕭湛雙手環胸站在一旁,神情內斂,讓安容總覺得有股壓迫感,您老能站的離我遠點兒嗎?

      這一局棋下的明顯久了些。

      蕭老國公看安容的眼神越來越讚賞,倒讓沈安北捉摸不透了,什麼時候四妹妹的棋藝這麼高了?

      半年前,她還是個半桶水啊,還經常耍賴要悔棋,還習慣要他讓她四棋子,而且耐性很差,他多想一會兒,她就催不停。

      今兒可是耐性十足,這半年,四妹妹進展這麼大,誰教她的?難道府裡幾位妹妹都這樣棋藝高超嗎?

      沈安北忽然覺得亞歷山大,回頭得多鑽研下棋藝才行了,輸給周太傅不丟臉,輸給周少易也不丟臉,要是輸給府裡姐妹,那臉可就丟大了。

      蕭老國公棋藝高超,安容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來想了,真真是廝殺慘烈。

      半個時辰後,蕭老國公大笑,笑聲酣暢淋漓,「僥倖贏了半子,承讓了。」

      連軒早驚呆了,原以為她是投機取巧,沒想到她是真有本事,外祖父經常殺的他片甲不留,今日竟然只贏了半子,而且是贏的艱難。

      若不是大哥一直在旁邊看著,讓她心慌不定,或許她真能贏了外祖父,想到安容的棋藝,再想到自己,連軒有些愧疚尷尬。

      安容忙起身作揖,「國公爺棋藝高超,小子欽佩至極。」

      蕭老國公豪邁大笑,「前些時候我還見過周太傅,他想收你為徒,你怎麼拒絕了,你真想學醫?」

      安容訕笑不語。

      「糊塗!」蕭老國公斥責一聲,說教道,「身為男兒,就該立志報效朝廷,建功立業,光耀門楣,怎麼想起學醫,太醫院有那麼多太醫,等你大權在握時,想救誰不是一句話的事?」

      安容明白了,蕭老國公是惜才,不忍她就此埋沒呢,可是,她是女兒身啊,她也沒那麼大的志向報效朝廷,她只想安穩過一輩子。

      連軒欲言又止,想叫外祖父省點力氣,可是見安容憋屈的模樣,他又忍住了,難得有好戲看啊!

      以安容的伶牙俐齒,他說一句,她能頂回來十句,唯獨外祖父數落她時,不敢吭一句,看她以後還不乖乖的做她的大家閨秀,裝作男兒身四處招搖騙人了。

      安容乖乖受教,她敢不乖乖受教嗎,蕭老國公數落皇上時,皇上再不高興,也得乖乖聽著啊,遑論是她了。

      蕭老國公對安容越加滿意,是個聽得進去話的,便問道,「你對當今朝廷有何看法?」

      安容有一瞬間的恍惚,這話怎麼聽著那麼的耳熟?

      她想起來了,明年科舉,在原有的考試之上,加了一道題目,正是這一題:你對當今朝廷有何看法。

      當時有褒有貶,大街小巷見面都在問,「你對當今朝廷有何看法?」

      當時動靜鬧的很大,據說有膽大包天的學子在試卷上把皇上罵的一文不值,狗血臨頭,幾乎每個閱卷考官都義憤填膺,因為一句話不僅把皇上罵了,把他們都罵了。

      上行下效。

      這個上,第一個指的便是皇上,接下來便是百官之首的右相,層層而下,從貪墨開始,賑災的銀兩被層層剝削。

      再說稅收,從朝廷的標準,傳到到地方時,不知道經過多少州郡,被人這裡加點,那裡添點,百姓苦不堪言。

      後來參加宴會時,清和郡主笑問她,她當時是這樣回答的,「這學子敢說真話,不畏權臣,有賢臣遺風。」

      清和郡主聽後,又問清顏,清顏笑道,「安容說的不錯,卻有賢臣遺風,看的通透,也懂官場險惡,只可惜腐敗是歷朝歷代的劣政,他還未入官場,就先得罪了君臣,保命尚且困難,何談仕途,其實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可以不必那麼直白,點到即止……。」

      安容覺得清顏說的不錯,後來她還見過幾句詩,真的是點到即止,卻發人深省,她印象極其深刻。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想著,安容竟呢喃出聲來。

      安容想的入神,屋內其餘人都沉思起來。

      楚王是誰他們不知道,可是這句詩的意思他們都明白,皇上喜歡什麼,宮裡宮外無不爭相效仿,諂媚邀寵。

      就像現在,皇上愛下棋,好多大臣都學棋了,京都講解棋藝的書,尤其是古書被炒成了天價。

      安容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是蕭老國公明白她的意思,又問,「依你所見,皇上該如何治理國家?」

      安容扯嘴角,今兒不會沒完沒了吧,朝廷大事,與她沒什麼關係啊!

      她只是喜歡讀幾句詩而已,沒那麼大的雄心抱負,要說朝廷大事,上輩子為了能和蘇君澤交談,她不但學會了紅袖添香,更學會了如何幫他分憂解難。

      是以朝堂上的事亂七八糟的她也聽了一堆,糊弄起人來,倒也是小菜一碟,可就怕說過了火,要舉薦她去做官,她該怎麼辦,真是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安容糾結不語,耐不住有人催啊,安容恨恨的撇了連軒一眼,他肯定是那種吃不了熱豆腐的人!

      「其實,我對朝廷大事知之甚少,不過是多讀了幾本詩詞,我記得有首《憫農》和《蠶婦》是這樣寫的,」安容頓了頓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蕭老國公眼睛落到小几上的糕點盤子上,那裡有連軒啃了一半不要的糕點。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2:22 PM

第七十四章 吹牛

      連軒嚇的背脊一涼,二話不說,拿起來就丟嘴裡了。

      然後一心憋悶的看著安容,她哪裡讀來這麼多的詩詞,他怎麼就沒聽過呢?

      只聽安容繼續念道:

      「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滿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蕭老國公滿眼赤紅,怒不可抑。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安容嘆息道,「……嚴苛厲稅,貪墨橫行,無論他們怎麼辛苦耕作,到頭來餓死的還是他們……。」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蕭老國公呢喃重複,面色凝重,看安容的眼神越發不同,眸底帶著審度和打量,還有一絲迷茫之色,似乎在回想什麼,不過他小小年紀,出身世族,竟然心懷百姓疾苦,是個可造之才!

      蕭遷面帶羞愧。

      連軒上下掃視安容,精緻的鳳眸滿是詫異,她真的是個膽小的女人嗎?

      蕭湛一如既往的斂住神情,眼神晦暗難猜。

      沈安北站在一旁,雙目瞪直,這還是她那大手大腳花錢如流水的四妹妹嗎?

      不怪沈安北懷疑,安容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世家大族奢靡浪費,要節儉的意思啊!

      「那朝廷該如何做?」蕭老國公繼續發問。

      安容想了想道,「輕搖賦稅、勸課農桑、休養生息、藏富於民。」

      「藏富於民?」蕭老國公微微側目,朝廷一直主張藏富於國。

      安容點點頭,「民富則國富,民強則國強,國家昌盛則民族亦昌盛。強國則安民,富民則富國。強國富民真安民。」

      這一段富民論,誰提出來的安容不知道,不過她卻知道這一段理論在朝廷掀起大波瀾。最後富民論獲勝,為此。她還和蘇君澤打過賭,贏了玉錦閣一套頭飾。

      說完,安容又道,「若是朝廷太富,為上者易生掠奪之心,致使民不聊生,到時候窮苦百姓就會奮起反抗,若是百姓富足。安於樂業,朝廷也會振興。」

      蕭老國公肅然沉思,糾結於應該富國還是應該富民。

      似乎富民更為有理一些?

      百姓吃飽穿暖,手有餘錢,那才是盛世景象,總比百姓貧苦,一有天災人禍,就空國庫好。

      安容口乾舌燥,見他想的入神,偷偷喝口茶。結果蕭老國公一聲『說得好』,安容差點沒嗆死,臉都嗆紫了。

      眼神哀怨。安容還不敢指責,她想回家了,因為蕭老國公一隻大手搭在她肩膀上,嫌惡道,「身子太單薄了些,不及你大哥一半。」

      沈安北盯著那手,恨不得幫安容抬起來好,可是他不敢,只有看重親昵。蕭老國公才會拍安容的肩膀,可安容一個女兒家。苗條纖弱才是美啊。

      安容臉都憋紫了,最後還是連軒看不過眼。幫著抬了起來道,「外祖父,你力道多大,別壓壞人家了。」

      「外祖父想讓舅舅教她武功,」冷不丁,蕭湛開口說了一句。

      安容差點嚇的魂飛魄喪,別啊,別讓蕭大老爺教她武功,會死人的!

      「別,我可不想被煮,」安容猛搖頭,一臉驚嚇。

      安容反應太大,一屋子人都望著她。

      「你怎麼知道舅舅教人武功會煮他?」連軒不解,這事連府裡的丫鬟都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

      安容恨不得咬了舌頭,她能說她曾經在國公府迷路,親眼見到過嗎?那一回差點沒把她活活嚇死。

      「我是聞出來的,我聞到他身上有被煮過的味道,」安容指著蕭遷道。

      蕭遷滿臉黑線,連軒湊過去使勁的聞,「哪有煮熟的味道,只有藥味。」

      蕭遷一抬手把連軒推遠,煮過和煮熟是兩碼事,聽著好滲人。

      蕭老國公大笑,「那是我蕭家傳統,淬鍊筋骨所用。」

      可也太狠了吧,安容頭都快搖暈了,蕭老國公也就沒強求了,這不是他孫子,強求不來,不過這麼好的小子,他是打心眼裡喜歡,尤其是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聽過。

      蕭老國公把安容當忘年交看待了,問他平時都看什麼書,愛好什麼,安容頭皮蹦的緊緊的,只能胡編亂造,說的基本都是大哥喜歡的,她總不能說喜歡養花弄草,放放風箏,逛逛街吧?

      她想她要是說喜歡繡花,蕭老國公絕對能氣暈過去。

      好在蕭老國公沒有懷疑她在騙人,還順帶教育了幾個孫子外孫,看看人家,年紀比你們小,可比你們懂事多了。

      連軒差點吐血,用眼神斜視安容:吹牛差不多就行了,別太過分,讓他們這些孫子外孫難做,本來有個大哥,他們就很辛苦了,這要再來一個別人家的孩子,他們還活不活了?

      你要是真的,也就算了,可問題你是吹牛的,他們挨罵的冤不冤啊?

      安容適可而止,她也覺得自己吹過了火,上到天文,下到地理,皆有涉獵。

      蕭老國公讚賞的點頭,安容在他眼裡已經是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了,要和安容談談天文地理,安容差點淚奔。

      吹牛碰到釘子了。

      連軒憋笑憋的腮幫子疼,讓你吹牛,外祖父可不傻。

      只見安容坐在那裡冥想,對,她在絞盡腦汁的回憶,前世這幾天天氣是怎麼樣的。

      想的腦袋都疼了,沒辦法,好好地沒人會記得天氣如何。

      她記得前世父親回來的第二天,府裡送了株茶花,是極有名的牡丹點雪,是老太太花八百兩買的。

      打算送給寧太妃的禮物,最後因忽然下雨,小廝奔跑之間,把花給打碎了,老太太勃然大怒,將那小廝活活打死了。

      好像就是今天。

      安容抬眸道,「半個時辰後,有雨,我們該回府了。」

      連軒望了望天色,回頭看著安容,「天上一朵烏雲都沒有,你確定半個時辰後會下雨?」

      安容輕咳一聲,「確定。」

      沈安北覺得這是安容在藉理由逃走,方才吹牛過了火,是要趕緊溜了,不然一會兒下不來台。

      蕭老國公也不信,但是安容臉上寫滿了就是會下雨,我可不想淋雨的神情,蕭老國公覺得可以信他一回。

      「既然如此,讓遷兒送你們出府,」蕭老國公端茶笑道。

      連軒介面道,「外祖父,還是我送他們出去吧,正好去濟民堂前看看熱鬧,然後就回府了。」

      蕭老國公瞪了連軒一眼,「不務正業,哪裡有熱鬧你都要插上一腳。」

      連軒別有深意的看了安容一眼,笑道,「這不是聽說濟民堂老闆找舅舅想辦法,我去看看能不能幫點忙。」

      安容眉頭輕挑,蕭國公府是濟民堂身後的靠山?

      「能有什麼好辦法,說出口的話,是一口唾沫一口釘,反悔不了,」蕭老國公道。

      對於濟民堂的買秘方的事,他是打心眼裡鄙視,即便是競爭,也要正大光明,怎麼能挖人牆角,結果掉人家坑裡去了,如今被人逼著賠償,保守估算也要十萬兩。

      濟民堂老闆不願意掏,要他們這些入股的人都拿錢出來填那個窟窿,要麼就以權壓人,可是柳大夫曾救治過蕭大老爺的命,他能做絕嗎?

      更何況如今的柳記藥鋪,身後有瑞親王府做靠山,還有武安侯府和建安伯府,想到武安侯府,蕭老國公忽然眉頭挑了一挑,「雪榮丸的秘方好像就是出自武安侯府?」

      安容恨恨的剜了連軒一眼,他是故意的!

      故意提及濟民堂,好把她牽扯進去!

      安容點點頭,現在事情到這一步,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坦誠道,「雪榮丸的秘方的確出自侯府,因為秘方太重要,就被舍妹鎖在櫃中,卻不想遭小人偷竊。」

      蕭老國公面色沉冷,「是濟民堂偷竊的?」

      安容搖頭。

      「是不是濟民堂我不知道,但是那份丟失的秘方最後肯定落到了濟民堂,濟民堂有今日也是活該,明知道侯府秘方給了柳記藥鋪,這份秘方來路不正,就不該與賊人同流合污,最後受人牽連,」安容絲毫不懼笑道。

      蕭遷不明白了,「既然秘方遺失了,怎麼濟民堂賣的是假藥,難道是賊人成心坑害濟民堂?」

      雖然濟民堂有錯,可是被人算計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安北終於逮到機會說話了,「其實舍妹鎖在箱子底下的秘方只有一半,沒有寫全,所以濟民堂賣的藥丸才只有一半的效果,並非有人坑害他。」

      蕭湛眉頭輕挑。

      連軒睜大雙眼,愈加疑惑了,「秘方只有一半?那為什麼柳記藥鋪的藥丸效果那麼好?」

      安容翻白眼,「其實秘方早就被燒毀了,怕時間久了遺忘才會寫了鎖在箱子裡,又因為府裡曾爭搶過雪榮丸的秘方,秘方太重要,才會留一手,沒想到還真的被人給偷了。」

      她很想說那秘方就是用來抓賊的,只是濟民堂會上鉤實屬意料之外,不過收到的效果也會出乎意料的好。

      濟民堂背後的靠山太多,利益牽扯太大,出了藥丸一事,這一兩年的分紅估計都沒了,這損失那些靠山不會樂意看到,更不會承擔,最後還得找到賣假藥方的人承擔,應該就這一兩天的事了。

      這一回,她看大夫人怎麼逃的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2:29 PM

第七十五章 為難

      屋子裡幾人怔怔的望著安容,濟民堂會栽跟斗,全是自找的啊!

      難怪柳記藥鋪在濟民堂出了事之後,會從容不迫的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甚至還購買了萬兩銀子的藥丸,敢情是知道秘方的事,偏不說,看濟民堂越陷越深,最後再狠狠的踩一腳,這樣的算計,濟民堂怎麼會是對手?

      也不能說柳記藥鋪做的不對,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濟民堂如此打壓他們,還指望他們提醒一二,那就跟指望太陽打西邊出來差不多。

      蕭湛嘴角上揚,眸底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蕭老國公活了這麼大年紀,還能不明白安容話裡的意思,藥方原本就是防備人用的,倒也沒有成心的給濟民堂下套,可是濟民堂往套裡鑽,和人狼狽為奸,說來武安侯府還是受害者,要是讓她找柳大夫說情,那就強人所難了。

      何況這小子深得他心,他怎麼可能會叫他為難呢?

      連軒送安容和沈安北出院子。

      連軒幾次掃向安容,眉頭攏了又張開,又隴緊,安容不耐煩道,「有話就說。」

      連軒瞪了安容一眼,也就不隱瞞了,「賣給濟民堂藥方的是江二老爺,就是你二舅舅,如今濟民堂名聲受損,還面臨著賠償問題,濟民堂背後靠山太大,不可能坐視濟民堂損失十幾萬兩而無動於衷,最後倒霉的還是建安伯府。」

      沈安北眼神沉冷,「怎麼會是建安伯府,他的手怎麼能伸到玲瓏苑裡去?」

      安容冷笑一聲,她能猜到大夫人,卻沒想到江二老爺也插手了,到底是大夫人,做事滴水不漏,不過江二老爺即便是大夫人嫡親的哥哥,面對濟民堂給的壓力,江二老爺承擔不起,勢必會拖大夫人入水,這一回看他們兄妹怎麼收拾。

      「依靖北侯世子話裡的意思,為了保住建安伯府,我要把真秘方交出來給濟民堂?」安容笑的燦爛,比那陽光還要耀眼,差點晃了連軒的眼。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怕被安容誤解,連軒趕緊搖頭,他可不是這個意思,老實說,他比較喜歡柳記藥鋪。

      安容淡淡垂眸,她懂連軒話裡的意思,她不可能坐視建安伯府遭難而不理,現在事情還沒有鬧大,要想挽救還來得及,越往後拖越麻煩。

      「我知道江二老爺闖了禍,最後還得舅舅和外祖父幫著收拾爛攤子,就算最後需要我幫忙,那也是他們罰過江二老爺之後的事,敢把手伸到我這裡來,我沒剁了他雙手已經很給外祖父面子了,」安容冷哼道。

      因為大夫人主動給父親做填房,照顧他們兄妹,外祖父和舅舅對江二老爺一直不錯,更是扶了大夫人的姨娘做伯夫人,卻滋養了他們的野心,謀害了舅舅。

      禍是江二老爺和大夫人闖的,既然有膽量偷秘方,就該有那膽量承擔後果。

      即便外祖父和舅舅的名聲也會受到些影響,被人排擠,總比最後糊裡糊塗送了命強!

      她要讓外祖父和舅舅知道,他們眼中賢良的女兒庶妹是怎麼個賢良法,竟然夥同兄長偷她的秘方!

      沈安北心中氣惱,卻覺得安容話說過了些,靖北侯世子可是外人啊,當著他的面說要剁掉二舅舅的手,不管怎麼說,總有些大逆不道的涼薄,望著安容,猶豫再三道,「做舅舅的偷外甥女的秘方,這是極沒臉的事,傳揚出去,建安伯府名譽掃地,外祖父和舅舅還怎麼在京都立足?你不能因為惱了二舅舅,就置外祖父和舅舅於不顧啊,還有沐風表弟……。」

      大哥心地寬厚,安容又是欣慰又是恨鐵不成鋼,「大哥,依你的意思,我是該在建安伯府名譽掃地之前就出手相助了?可是你想過沒有,我憑什麼要幫助他,他賣秘方的時候,有想過我沒有,他收銀票那會兒,可曾想過我會被柳記藥鋪責怪?」

      沈安北被反問的啞口無言,竟不知反駁。

      「可是犯錯的是他,受牽連的卻是外祖父和舅舅啊…。」

      安容恨不得敲他腦袋了,「事情走到這一步,我該怎麼幫舅舅和外祖父?你說說有什麼好辦法,要是可行的話,我照做。」

      沈安北再次啞然。

      連軒望著安容,好像確實沒什麼好辦法。

      「我沒辦法,」沈安北搖頭道。

      安容朝他呲牙,沒辦法還要她幫忙,她這大哥真是糊塗,「我能幫的,幫的到的也只有讓柳大夫壓低價格賣藥丸給濟民堂而已。」

      沈安北沒再說話,他還是想不通,江二老爺怎麼會有安容的秘方,竟還賣給了濟民堂。

      一路出府,路上好多丫鬟小廝指指點點看著他們,還交頭接耳。

      安容剛踏上馬車,天空中一個晴天響雷傳來。

      連軒怔了半天,再抬眸時,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何時多了好些烏雲。

      不會,真的下雨吧?

      連軒吶吶的望著馬車,她是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於此同時,書房內,蕭湛也望著天空出神。

      銀色面具下,一雙深邃如潭水的雙眸,像是光華璀璨的夜明珠一般,閃耀著爍爍光華。

      半晌之後,他的眸光落到書架上,書架的角落裡有一個小竹筒靜靜的擺在那兒。

       ……

      安容很想去濟民堂前湊個熱鬧,可惜天色突變,她不想渾身濕透的回府,只能先回侯府了。

      可是等到了侯府,她又後悔了,她應該去看熱鬧的!

      此刻,侯府門前,來了五個模樣清秀儒雅的少年,風度翩翩,和沈安北年紀不相上下。

      正是他那群玩的開的同窗好友!

      福總管正苦口婆心的勸道,「幾位來的實在不巧,大少爺和二少爺昨兒接了蕭國公府的請帖,這會兒出門會客去了。」

      幾位少年很失望,怎麼就那麼巧了呢,昨天說來拜訪時,北兄就連番推諉,他們只是仰慕安安兄的氣概,再就是勸說他進瓊山書院求學而已,沒別的企圖啊,不會是成心躲著他們吧?

      幾人打算回去了,剛要轉身,便聽到有馬車聲傳來,趙堯忙下了台階,遠遠的就見到騎在馬背上的沈安北,當即笑道,「巧了,安北兄回來了!」

      沈安北瞧見幾人雙眼冒光的樣子,就跟餓了三五日見到一塊肉時的樣子,恨不得撲過來,不由得一陣頭疼,想掉頭跑走才好,卻不得不笑的一臉歡迎。

      安容很後悔,後悔的腸子都青了,腦袋轉的飛快,看有什麼辦法能逃過跟他們的接觸。

      裝崴腳了?

      不行不行,他們肯定會幫大哥扶她進府的,那不是更有礙清譽。

      裝咳嗽?

      還是不行,病了怎麼還能去蕭國公府做客,太假了!

      安容定了定神,嘴角勾起一抹罌粟般的笑,輕啟嬌唇,喚道,「大哥?」

      聲音空靈如黃鶯輕啼,瀝瀝如水一般清澈,清脆宛若金器碰撞,聞之如沐春風,恨不能掀簾一見。

      沈安北恍惚了一下,見幾個同窗眼睛直往馬車裡鑽,忙攔著他們。

      「快下雨了,我們先進府吧?」沈安北笑道。

      此時,馬車滾動起來,朝後門走去。

      趙堯指著那馬車,「怎麼走了啊?」

      沈安北笑道,「馬車裡坐的是我四妹妹,這兩日有些上火,臉上長了個小包,羞於見人,今兒就不見你們了。」

      趙堯、董鋒四個沒有懷疑,而是有些詫異,方才那好聽柔軟的聲音就是那因為膽小才退了蕭國公府表少爺親事的沈四姑娘?

      武安侯府的教養還真是奇特,世子窮養,次嫡子豪邁爽朗,出手闊綽一擲千金,嫡姑娘卻膽小如鼠,庶姑娘偏才華洋溢。

      董鋒左右看看,納悶道,「同你一起出門的安安兄呢?」

      沈安北崩潰,安安兄?

      你們沒那麼熟好嗎!

      沈安北假咳一聲,掩飾了下無語的神情,「舅舅府上出了些事,他去看看能不能幫點忙,我先護送四妹妹回府了。」

      趙堯點點頭,道,「昨兒我回府,閒聊之時,也聽我爹說起過,濟民堂和柳記藥鋪鬥的你死我活,甚至原本一直都是濟民堂承包的軍藥坊,似乎都要落到柳記藥鋪手裡了,好像濟民堂形勢急轉直下,就是因為建安伯府鬧起來的,建安伯府一下子惹到了濟民堂,日子估計不會好過。」

      趙堯是定南伯嫡子,董鋒則是安平侯府嫡次子,對於朝廷上的大事,他們多少都有些耳聞,又因為和江沐風玩的熟,更是多問了一句。

      「這麼大的事,安安兄能幫上什麼忙?」董鋒好奇道,他總覺得安安兄非比尋常。

      周太傅何許人也,要收他做關門弟子,他竟然拒絕了!

      這是何等魄力。

      不做周太傅的弟子,而是要學醫,武安侯竟然縱容他,要換做他們父親,估計腿都給打折掉兩條。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兒子優異到不需要他管束了,可以任由他想做什麼做什麼。

      這麼大的事,去的不是安北兄而是安安兄,可見安安兄說話做事比安北兄靠譜有效。

      董鋒拍拍沈安北的肩膀,小聲問道,「有個這麼優秀的弟弟,你這個做大哥肯定沒少被你爹罵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2:36 PM

第七十六章 茶花

      沈安北臉皮抽了抽,他知道董鋒因為他大哥太優秀,才過十九,已經是御前三品帶刀侍衛,他沒少被他爹安平侯罵,以己度人,對他格外的同情呢。

      可是,那是我四妹妹啊,因為她,爹對我是另眼相看,各種樂趣,就不說出來招人羨慕妒忌恨了。

      所以,沈安北點了點頭。

      頗嘆息道,「沒辦法,我二弟天資聰穎,為人豪邁,我是拍馬難及一二,被爹罵也是應該的。」

      趙堯同情的看著他,笑道,「這也不怪你,是你們侯府管教方法別具一格,哪有窮養世子的道理,誰家不是好的都是給嫡長子的,老實說,我很同情你,看開點,那是你親弟弟。」

      小廝跟在後面,差點笑暈,心底甚至想,四姑娘做二少爺比做姑娘成功,做姑娘的時候,名聲不顯,沒想到才做了幾日二少爺,就震住了這些貴家少爺。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輕喚,「大表哥!」

      沈安北嘴角抽了一抽,哭笑不得的回頭,「沐風表弟,你怎麼來了?」

      董鋒望著他,不解了,「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安安兄呢?」

      江沐風一頭霧水,安容又沒有跟他在一起,他哪知道他的安安兄在哪兒,他還急著找她有事呢。

      怕露餡,沈安北忙給江沐風使眼色,江沐風明白的笑著,揚了揚手裡的錦盒,笑道,「我找安容有事,一會兒再來。美酒多給我留兩杯。」

      說完。溜之大吉。

      再說。安容從後門下了馬車,守門的婆子盯著安容看了半天,才想起來行禮,「見過四姑娘。」

      安容輕點了下頭,從容邁步進了府。

      沒有丫鬟跟著,又穿著方便的男裝,安容走的很輕快,一路踢著小石子。玩的很歡樂。

      忽然,聽到一陣說話聲傳來。

      「小心點,粗手粗腳的,裡面裝的都是上等瓷器,磕壞了一點兒,賣了你全家也賠不起!」有粗壯婆子呵斥道。

      兩小廝唯唯諾諾的應是。

      安容忙躲到一旁的大樹後。

      那邊走過來一個中年男子,蹙眉問道,「可夠數了?」

      粗壯婆子搖了搖頭,「怕是不夠,大夫人要的數目太大了。這些瓷器雖然精緻,可頂多也就一二百兩銀子。那些最值錢的寶貝都在內庫房,鑰匙在福總管身上,拿不到,大庫房一下子少這麼多瓷器,肯定會起疑。」

      中年男子名叫李財全,他是外院二總管,平常大家都喚他財總管,那婆子是他媳婦,在大廚房做管事媽媽,是大夫人的心腹。

      「就先搬兩箱子,餘下的只能想辦法拿到內庫房鑰匙了,」財總管思岑了好一會兒,打定主意道。

      李媽媽嘆息道,「大夫人這回算是栽了跟頭,沒想到四姑娘會在秘方上留一手,幸好濟民堂吝嗇,只賣了萬兩銀子,要是多賣點,這窟窿可真的堵不上了。」

      濟民堂要二舅老爺賠五萬兩,二舅老爺哪裡拿的出來,只能找大夫人想辦法了,大夫人捨不得壓箱底的銀子,只能從庫房拿了,他的心一直在顫抖,總覺得會出事,以前也不是沒做過偷梁換柱的事,可是這一回數目實在太大了,難道要燒了庫房來隱瞞?

      財總管和兩個小廝走了,李媽媽則拍了拍衣裳,轉身從另一條路離開。

      大樹後面,安容一張臉冷冽如冰。

      竟然拿侯府的東西去填他們兄妹造的孽,侯府欠他們兄妹的嗎?!

      安容繼續朝前走,沒有回內院,而是去了前院,七福正在搬花盆,見了安容忙行禮。

      安容點點頭,問道,「福總管呢?」

      「爺爺給侯爺送賬冊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四姑娘要是有急事的話,我去喊他,」七福殷勤道。

      安容點點頭。

      七福放下花盆,飛奔著就朝外書房奔去,生怕安容等著急了。

      半盞茶時間過去,福總管氣喘吁吁的趕來,「四姑娘可是有什麼大事?」

      安容掃了四下一眼,朝福總管走近兩步,低言了兩句,福總管臉色一變,陰晴不定起來。

      「這麼大的事該稟告侯爺,」福總管道。

      安容勾唇一笑,風華無雙,卻也冷如天山寒雪,「捉姦捉雙,捉賊拿臟,要抓就要抓個現行。」

      福總管點頭稱是。

      安容邁步回內院,想到那盆價值八百兩的牡丹點雪,肯定會被偷出去賣掉,最後還讓個小廝做替死鬼,前世她就沒見到那盆茶花,是不是真的摔了,誰知道?

      便轉道去了花房。

      府裡上下都知道老太太和侯爺准許四姑娘穿男裝,也就沒人詫異,反而是她來花房叫人納悶。

      「四姑娘要什麼花,奴才瞧瞧有沒有,沒有的話,得去外面買,最早也得明兒才能給您送去,」小廝恭謹的道。

      花房是專門用來養花之所,溫暖如春日,裡面各種花都有,爭相開放,空氣中有一股混合的清香,沁人心脾。

      安容掃視了一圈,方才開口,「我聽說老太太買了一盆牡丹點雪,今兒送來了,在哪兒呢?」

      小廝茫然的看著安容,一頭霧水道,「老太太沒有買過什麼牡丹點雪啊。」

      安容微微一愕。

      「真沒有買過?」安容不信。

      小廝重重的點頭,「松鶴院的盆栽一直都是奴才媳婦送的,老太太沒有要求過買什麼茶花,四姑娘是不是聽錯了?」

      安容不解了,怎麼會呢,前世祖母還因此大怒,這一世,怎麼會不買牡丹點雪了?

      安容站在那裡走神,想了半天,最後一拍腦門,哭笑不得。

      前世,祖母送那麼珍貴的牡丹點雪,就是為了討好寧太妃,明年父親陞官時,也好求寧王幫著說幾句好話,可是這一世,父親已經是兵部侍郎了,這一兩年之內,想再升一級,很難。

      就算要巴結,也不會送這麼珍貴的壽禮,兩三百兩足夠了。

      安容訕笑兩聲,「估計是我記錯了,我來是找你辦件小事的。」

      小廝連連點頭,聽了安容一番吩咐後,小廝眼前一亮,「能成嗎?」

      「怎麼不能成,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安容打賞了他五錢銀子,笑道,「這事記得保密,若是成功了,回頭開個作坊,咱們冬日裡賣豆芽,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小廝名叫豆五,聽了連連點頭,心裡豪氣干雲,四姑娘這是信任他,才把這麼大的事交給他辦啊,忙表起了忠心,「四姑娘放心,奴才一定辦好這事。」

      從花房出來時,就下起了雨,安容知道這場雨不會下很久,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就會停,便在花房欣賞起花來了。

      心裡對牡丹點雪的事還唏噓不已,原以為自己占著重生,能預知很多事,可是隨著她的改變,有許多事都跟前世不同了,唯一不變的是這天氣。

      豆五媳婦端了盞茶給安容,安容打開一看,青碧色的茶湯上漂浮著兩花瓣,嬌艷欲滴。

      安容眉頭一挑。

      「四姑娘別嫌棄,這花房沒什麼好茶,你將就著潤潤喉,」怕安容嫌棄,豆五媳婦忙笑道。

      安容怎麼會嫌棄呢,笑道,「冬日皮膚容易乾燥,玫瑰花茶正好有涼血,養顏,改善皮膚乾枯的作用。」

      豆五媳婦聽得眼前一亮,頗有些拘謹的笑著,「奴婢不知道這茶有這麼多名頭,就是覺得茶裡放兩花瓣好看些。」

      安容啜了一口,鼻尖是玫瑰的芬芳。

      她想起了前世,她因為懊悔奔馬小產,有些精神恍惚,還煩躁失眠,清顏沒有給她開什麼藥,就是一杯百合花茶,裡面還有幾朵金銀花。

      那時候起,京都開始盛行花茶,更有「上品飲茶,極品飲花」之言。

      清顏還開了間鋪子,就叫「花間一壺茶」。

      花茶鋪子對面還有一間鋪子,叫「花間一壺酒」。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不愛飲酒的人,聽到這兩句詩,都會想淺酌兩杯清酒。

      安容走神間,有丫鬟跑進來,破口罵道,「三姑娘要的花呢,怎麼還不給送去?!」

      豆五忙陪笑道,「麻煩春柳姐姐跑一趟了,我這不是看天下雨,打著傘不好送花嗎,怕磕著碰著了,天還下著雨呢,你先喝杯茶歇會兒,一會兒我就給三姑娘送去。」

      春柳見豆五殷勤,心裡的氣熨燙了不少,臉上的怒氣也消了很多,她是三姑娘身邊的二等丫鬟,這些粗使小廝,誰見了不恭敬有加?

      春柳得意的笑著,轉過臉瞧見安容,心下一驚,忙上前行禮。

      豆五媳婦已經把一盆玉玲瓏送了過來,形如盞台,花味清香。

      安容多瞧了玉玲瓏兩眼,眉頭挑了一挑,她記得沈安姒不喜歡玉玲瓏,玉玲瓏雖然美,可是不夠大氣,沈安姒喜歡牡丹的雍容華貴,不過也沒在意。

      雨歇了之後,安容便出了花房,去了外書房偏屋,把男裝換下。

      然後才去松鶴院給老太太請安。

      「你爹也真是的,明知道你退了蕭國公府的親,為了點面子,讓你去蕭國公府,也不怕萬一露餡了,你會難堪!」怕安容委屈,老太太對武安侯一陣數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2:45 PM

第七十七章 沐風

      安容挨著老太太坐著,親昵的道,「是安容任性,才傷了兩府的和氣,爹爹說的對,既然蕭國公府遞了台階,若是侯府還端著架子,關係只怕會更僵,那就是安容的罪過了。」

      安容懂事乖巧,老太太深感欣慰,對於這個孫女兒,她是越來越滿意了,只是有一點,她很不贊同,「你三叔和二哥也快回來了,那時候,再有人登門找二少爺,下帖子請二少爺去玩,是你去還是他去?」

      安容滿臉窘紅,她是沒輒了,在女扮男裝這條路上她是沒法回頭了,好在祖母和父親都知道,不怪她離經叛道。

      老太太無奈輕笑。

      想起一件事,老太太問道,「你是從玲瓏苑過來的?」

      安容搖頭。

      老太太笑道,「那你趕緊回玲瓏苑吧,你江大表哥尋你有事,估計這會兒還在玲瓏苑等著呢。」

      安容輕輕一笑,她還想找大表哥說話呢,正巧了。

      「上回大表哥說感謝我讓柳大夫送他股,要送我禮物呢,」安容雙眼冒光,興奮道。

      老太太嗔了安容一眼,安容福身告退。

      等安容走後,孫媽媽望著老太太道,「四姑娘心軟,不可能坐視建安伯府不管,萬一……。」

      老太太眸底微動,最後搖頭一笑,「她有那個分寸,連柳大夫都相信她,我這個做祖母的還能不信她?」

      她這孫女兒做事穩重,跟以前的她是天差地別,她也能放心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管賬,提了好幾回,都被她打岔過去了,將來學了管賬,再挑個好婆家,她也就放心了。

      玲瓏閣,正屋內,江沐風都快等瘋了,沒道理啊,安北表哥都回來了,安容怎麼會沒回來?

      茶一杯接一杯,肚子都撐著了。

      「表少爺別急,已經讓丫鬟去找四姑娘了,」見茶杯見底了,冬梅一邊添茶一邊笑道。

      江沐風苦笑一聲,他能不急嗎,喝了這麼多茶,實在喝不下去了,天知道還得喝多少下去,表妹才回來,祖父還等他消息呢。

      冬梅添滿茶水,江沐風剛要端起來,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

      抬眸看去。

      只見安容笑著走進來,笑容清冽乾淨,讓人焦躁的心忽然就鎮定了下來。

      「大表哥,」嬌唇輕啟,安容清脆的喚道。

      江沐風忙站起來回了一禮。

      安容笑瞅著他,撓著額頭,上下打量,笑的捉狹,「幾日不見,大表哥你好像與我生疏了不少?」

      江沐風尷尬的笑了笑,方才好像過於激動了,以前他們就像是親兄妹,有話直說,那些虛禮從來不遵守的。

      安容笑了笑,沒再捉趣他,擺擺手,讓丫鬟退出去。

      冬梅有些為難,雖然是表哥,可表妹嫁表哥的多了去了,好歹也要顧及點啊,可是安容吩咐,她又不能不聽,只能帶著丫鬟出去了。

      丫鬟走後,不等江沐風張口,安容伸手打斷他。

      「我知道大表哥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我也知道舅舅和外祖父很生氣,覺得我受委屈了,卻也沒辦法,不得不讓大表哥你來找我,我能理解,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先說,希望大表哥認真聽,我不是開玩笑的。」

      安容一臉肅然。

      江沐風心底微沉,他從來沒在安容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直覺告訴他安容要說的不是什麼好事。

      安容坐下來,望著江沐風好一會兒,才開口,「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大哥。」

      江沐風坐正了,神情前所未有的慎重。

      安容握緊雙手道,「前些時候,我採梅花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床上迷迷糊糊昏睡中,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裡,大哥明年娶妻,迎娶的不是他原本定親的大嫂,而是一個性情驕縱的女子,大哥過的很苦,時常吵架,最後醉酒墜馬身亡……。」

      「父親斷了一條腿,立下遺囑讓二叔承爵,而舅舅,在封了侯爵後不久,離京辦差時,墜入湖中,大表哥你也中毒身亡,你知道夢裡這一切是誰做的嗎?」

      江沐風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沒回過神來。

      「那只是夢而已,」江沐風不信,怎麼會那麼慘,姑父表哥怎麼會死,爹爹更不會,他也不會中毒,這些都是無稽之談!

      安容也知道他難以接受,但是她既然說了,就是要他相信,「我知道我做的夢驚世駭俗了些,可是它就像是老天憐惜我,給我的示警,讓我提前知道這一切,好避過那些災禍。」

      「就像今日的雨,在夢裡我也經歷過,不信你可以問大哥,我是不是預測到了這場雨,你要再不信,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我記得二舅舅去年納了一房妾室,是春姨娘,她現在肚子裡就懷著孩子……」

      「三個月後,她會小產,還說是舅母害的,要死要活的要舅母給她償命,在夢裡,發了狂的春姨娘抓破了舅母的臉。」

      江沐風傻眼了,春姨娘懷了孕?

      這怎麼可能呢,今天他還見到春姨娘哭哭啼啼的,老夫人惱她,讓丫鬟拖她回自己院子啊,要是春姨娘懷了身孕,老夫人不可能那麼對她。

      可是安容說的斬釘截鐵。

      安容很確定,她重生還不到一個月,就算影響,也影響不了一個月以前發生的事,春姨娘現在必有身孕。

      江沐風望著安容。

      安容繼續道,「在夢裡,我見到舅舅並非是意外落水,而是被人給敲暈了扔下去的,害他的是二舅舅,毒死你的也是二舅舅,為的就是舅舅的爵位。」

      江沐風驚站了起來。

      眼底有了動搖之色。

      其實安容根本沒做過夢,只是她必須說的確鑿無誤才行,哪怕是誤解,她也要江沐風生警惕之心。

      安容握緊拳頭道,「表哥知道我的為人,不會輕易的詆毀誰,更何況是二舅舅,他對我不錯,可以說是疼愛有加,可是這一回呢,若非我早有防備,最後又怎麼會知道賣秘方給濟民堂的是二舅舅?連大表哥也詫異,二舅舅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吧。」

      安容說到他心坎裡去了,江沐風不得不點頭,二叔會做這樣的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可濟民堂氣急敗壞找上門來,二叔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安容給他時間想通,自己則去了書房,寫了張紙出來,遞給他道,「濟民堂的事,二舅舅做的過分,我就算想幫,柳記藥鋪也不會樂意,藥方既然給了柳記藥鋪,就不會再給別人了。」

      「這張秘方我給大表哥你,不用給舅舅,也不用給外祖父,回頭你拿秘方和柳大夫商議,應該能拿到五成股和濟民堂購買藥丸打九折。」

      「我能幫的只有這麼多了,希望大表哥多想想我說的話,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等到真的發生了,後悔就晚了。」

      這張秘方算是彌補建安伯府的損失,但是彌補的不是公中,只是江沐風的,畢竟江沐風是長子嫡孫,遲早會繼承建安伯府。

      要安容說,她很想建安伯府就此分家,但是她知道不大現實,老夫人死都不會同意的,一旦分了家,可就鞭長莫及了,她們籌謀了半輩子,豈會甘心?

      對於安容說的話,江沐風信了一半,還有一半是質疑的。

      等去了外院,江沐風問沈安北,安容是不是預料到了這場雨,沈安北一臉神往道,「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的,竟然真的看得懂天象了,還和蕭老國公侃侃而談,我一句話也接不上。」

      江沐風心沉了沉。

      等回了建安伯府,正巧遇上丫鬟給老夫人報喜,稟告的正是春姨娘有喜的事,江沐風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

      春姨娘真的懷了身孕!

      剛剛查出來的,不過一刻鐘,安容卻提前知道了!

      夢裡的事都變成了現實,那父親真的會封侯,會被害,他也會被害?

      江沐風墜入冰窖。

      老夫人親切的看著他時,江沐風渾身冰涼,這些人都不是真心待他,為了錢財能算計安容,為了錢財和權勢,自然也會害父親和他!

      安容說的對,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對著慈藹的老夫人,視他作親孫子的老夫人,江沐風再也親近不起來了,比起老夫人,他更信安容。

      老夫人不知道江沐風心裡所想,急切的問道,「安容給你秘方了沒有?」

      江沐風看了眼老太爺,又看了眼父親和娘親,搖頭道,「安容的秘方早交給了柳記藥鋪,又怎麼可能會交出來給濟民堂,這未免也太為難安容了,我說不出口,倒是安容給我一張秘方,讓我拿著去和柳記藥鋪做交易,好讓柳記藥鋪便宜點賣藥丸給濟民堂。」

      老夫人臉色微變,努力維持鎮定,和藹道,「那藥方呢?」

      二太太早等不及了,當即站起來,反對道,「那藥方應該給濟民堂,好讓濟民堂挽回點名聲。」

      要換做以前,江沐風不會覺得這些話有什麼不對勁,但是這會兒怎麼聽都覺得她們生性涼薄,做事只想著自己,還沒有絲毫的愧疚之心。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2:56 PM

第七十八章 孝順

      江沐風是急躁性子,憋不住心底的怒氣,質問道,「表妹的秘方好好的鎖在箱子裡,怎麼會到二叔的手裡去?」

      「連累安容被柳大夫誤解,這事怎麼沒人問一句,安容給了秘方,也沒聽到你們說她一句好,她欠江府什麼嗎?」

      老夫人臉色微白,眼底閃過一抹凌厲之色,瞬間即逝,笑道,「你這孩子,去了武安侯府一趟,怎麼跟吃了生的藥似地,安容的乖巧,祖母一直記著呢,現在你二叔的事更重要一些,濟民堂催的緊,秘方呢?」

      江沐風攢緊雙手,冷著臉道,「表妹說了,秘方是給柳記藥鋪的。」

      江觀看著自己的兒子江沐風,也覺得他今天有些不大對勁,性子一如既往的急躁,卻帶了三分隱忍,這不是他的性子啊,不由得納悶,「安容罵你了?」

      江沐風臉頓時漲紅,爹胡說什麼呢,表妹怎麼會罵他,只是那些事安容連安北表哥都沒說,他更不能告訴爹了,這事他知道就行了。

      江沐風搖頭,「我只是覺得安容委屈而已,二叔該去給她賠個不是。」

      他這話一出,屋子裡大部分人臉色大變,尤其是老夫人和二太太,一臉的鐵青,手緊緊的掐入手心,雖然這事幾乎確定了是二老爺不對,可要他去給安容賠不是,這意味著連那層遮羞布都撕破了,建安伯府還有何顏面立足京都?!

      老太爺臉色難看,看著老夫人和二太太的眼神如冰一般,二太太委屈的抿著唇瓣,眼眶通紅的,起身道,「我知道秘方一事,二老爺有錯,可是二老爺他也是被人蒙蔽了,是武安侯府有人特地把秘方送到二老爺手裡的……。」

      二太太很想把大夫人抖出來,可是她不敢,她沒忘記二老爺的叮囑,她這妹妹看似重情,實則涼薄的很,他把罪責擔下來了,她還會儘力救他,若是撕破了臉皮,她肯定會反咬一口的,濟民堂只認把秘方賣給他的二老爺,不認大夫人。

      二太太說著,眼淚巴拉巴拉往下掉,她是真傷心,二老爺出了這樣丟臉的事,她出門做客,臉上也無光,老夫人還責怪她沒看好二老爺。

      她也不想想,整個武安侯府都把持在大夫人的手裡,二老爺又那麼聽她的話,她說了能聽嗎,更可況那錢兩兩平分……她抵抗不住誘惑。

      其實那秘方賣了一萬五千兩,還有兩成股份,給了大夫人一成五的股,還有五千兩銀子。

      現在倒好,銀子她是一分沒拿到手裡,倒要她拿陪嫁去填補那五萬兩的空缺,還要忍受老夫人和老太爺的責罵。

      想到自己的委屈,二太太就把大夫人恨的牙根癢癢。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賤人,好處她佔大頭,出了事就要別人去做替死鬼,把自己摘個乾淨,濟民堂的事是她一手鬧出來的,她要不想辦法平息了,她絕對會把這事捅的人盡皆知,大不了這姑嫂不做了!

      江沐風站在那裡,冷眼看著二太太,她倒是會替二老爺開脫,說的含糊不清,指不定就讓人誤會是安容幫柳記藥鋪算計濟民堂了,便直接了當的問,「二嬸的意思是安容派人把秘方送給二叔的?」

      二太太就是打的這樣的算盤,這黑鍋二老爺背不起,大夫人不敢承認,最後還得安容背,便冷笑道,「我們二老爺許久沒有去過武安侯府了,又怎麼拿的到她鎖在櫃子裡的秘方?」

      「安容性子乖巧,沒什麼心機,又怎麼會把鎖在櫃子裡的秘方弄成假的,偏偏到了我們老爺手裡來,最後被濟民堂買去,濟民堂名聲大損,受益最大的就是柳記藥鋪!我看就是有人把我們老爺當槍使!」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柳大夫。

      細細一回想,柳大夫的嫌疑最大,濟民堂賣一樣的藥丸,他不急不躁,出手就從濟民堂買了萬兩銀子的藥丸,還煽動人一起買,不然濟民堂能短短幾日就賣出去幾萬粒藥丸?

      等濟民堂藥丸效果比不得柳記藥鋪時,他又出來要濟民堂兌現承諾,假一賠三,要的還不是銀子,要藥丸!

      怎麼看都像是算計好的,給濟民堂下了個大套,沒準兒假秘方就是他鬧出來的,藉著二老爺的手,整垮濟民堂,最可憐最無辜的那個人是二老爺。

      老太爺眸光沉凝,顯然是存了質疑,老夫人更是冷笑,「好個柳記藥鋪,算計濟民堂不算,還把我建安伯府算計在內了!」

      江觀眉頭輕蹙,他也覺得一切似乎都太過巧合了些,可是柳大夫為人正直,不像那樣奸詐之人。

      江沐風聽著笑著,心底凄涼,他以前怎麼會那麼傻,竟然覺得他們都是好人,覺得建安伯府一家和睦,好人會貪圖錢財嗎?

      好人會出了事後不認錯,反倒百般推諉嗎,他現在堅信安容的話,那夢境是上天垂簾給她的示警,他自嘲一笑,「這麼說來,二叔非但無錯,還應該叫安容來給他賠禮道歉了?」

      大太太眉頭輕隴,嗔了江沐風一眼道,「胡說八道,怎麼能叫安容來給你二叔賠禮道歉,我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安容有什麼錯,若說秘方真是她派人給你二叔的,以二叔的記性,應該還記得來人長什麼模樣吧,凡事總要講個證據才行,哪是揣測就行的?」

      大太太喜歡安容,自然是幫著她說話了,說完又看著老太爺道,「安容故意把秘方漏寫一點鎖在櫃子裡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不能因此就說是故意算計濟民堂,要是濟民堂真坦蕩,又豈會受騙上當?而且安容賣秘方給柳記藥鋪時,就曾出過事,還把我們老爺找去過,沒準兒就是那事給安容提了個醒,多加防備的。」

      老太爺還不知道這事呢,當即蹙眉問,「出什麼事了?」

      江觀沒有把柳大夫給他股的事告訴別人,連大太太都沒告訴,這回兒也就不隱瞞了,笑道,「安容把秘方賣給柳記藥鋪時,玉蓮說那秘方是府裡的,當初給玉善陪嫁時,忘記謄抄了,要安容把秘方交出來。」

      「武安侯府老太太把我叫去辨認了一番,安容孝順,特地給了一種藥丸的股給我,還讓柳大夫讓了一成股給沐風,又怎麼會算計建安伯府,這不是給您和我添麻煩嗎,再說了,要真想算計濟民堂,隨便找個人不都可以,犯不著如此。」

      玉蓮是大夫人的閨名,玉善是安容娘親的閨名。

      老太爺聞言,眉頭一挑,江觀說的不錯,算計濟民堂很容易,只要說是從安容手裡偷出去的秘方,濟民堂就會上鉤,沒必要把建安伯府拖下水,回頭還得找她,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二太太見自己好不容易才讓老太爺懷疑上柳記藥鋪,結果大太太和大老爺三言兩語就打消了他的疑慮,暗惱不已,一個勁的抹眼淚,直道二老爺委屈,抽抽泣泣的,聽得人心煩。

      江沐風煩的直皺眉頭,手裡握著秘方不知道怎麼辦好,他就今兒有假,明兒一早還得回書院呢。

      秘方他是不會交給濟民堂的,便望著老太爺,道,「祖父,秘方無論如何都不能給濟民堂的,不然安容都無法跟柳記藥鋪交代,而且一張藥方根本無濟於事,濟民堂名聲已毀,就算賣真藥丸,也不會有什麼人相信了,那樣還會把柳記藥鋪給得罪了,到時候兩頭都討不了好。」

      老夫人盯著江沐風手上的秘方,眸底沉暗,道,「柳記藥鋪有安容在,不會對建安伯府怎麼樣,可是濟民堂就不一定了,他背後勢力大,遠非柳記藥鋪可比,安容手裡藥方多,只要給濟民堂五六種,就能解了建安伯府潛在的危險,而且濟民堂給的好處絕對不會比柳記藥鋪少,她又不虧什麼。」

      江觀眉頭蹙緊,斂正神情道,「話雖然這樣說不錯,可是安容已經和柳記藥鋪合作了,再和濟民堂合作,豈不是腳踏兩條船,而且二弟偷賣她的秘方,武安侯看在玉善的面子上沒有來問罪,又怎麼可能會允許安容那麼做,這事我張不了那個口,而且安容也幫著想了辦法。」

      二太太急了,「可是濟民堂要建安伯府賠償五萬兩銀子,建安伯府哪裡賠的起?」

      大太太望著她,皺眉道,「二弟妹,二弟貪心不足,才惹債上身,你不能自己賠不起,就要安容做違背良心道義的事。」

      二太太臉色一變,冷笑道,「你自然是向著安容了,安容對你們多好,光是秘方給了兩張,可曾想到過我們,可憐我們老爺被人算計了,受盡委屈!」

      說著,又抹起了眼淚,這回連大太太都煩她了。

      老夫人冷看了二太太一眼,真是蠢笨,有些話該捅到濟民堂耳朵裡,而不是說給他們聽。

      一想到濟民堂要的賠償,老夫人也眉頭隴緊了,五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足抵得上建安伯府兩年的收入了,她要從公中拿,沒人會同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01:03 PM

第七十九章 心軟

      可是不同意,也得從公中拿啊!

      老夫人望著大太太,如今建安伯府是她當家做主,「二老爺犯了錯,到底誰給他的秘方還不知道,濟民堂又催的急,這筆錢單靠二房是拿不出來的,伯府是你當家,能拿多少出來?」

      大太太手裡端著茶盞,聽著老夫人問話,輕抬眉頭,道,「老夫人,內院事物雖然是我在打點,可是公中卻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三老爺一家還在外任,還有族中那麼多人,二老爺犯了錯,按理是二房的事,只是一家骨肉,不忍二房負債纍纍,但是從公中拿多少,還得看大家的,只要大家都同意,拿三萬兩我也不會反對。」

      言外之意,就是超過三萬兩,就別想了,她不會同意的。

      就這三萬兩還是看在安容額外補償了江沐風的份上,不然一萬五千兩就是她的極限了。

      要是犯了錯都要公中賠補,誰還會約束自己,左右犯了錯有人跟在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再大的家業也會有敗光的一天。

      老夫人思岑著,憑她的手段,要那些人同意不是什麼難事,至於三房,人都不在,哪有他們說話的份,其餘兩萬兩,武安侯府拿一萬兩,她和二房湊湊拿一萬兩不算難事。

      只要讓濟民堂賠償了損失,建安伯府就沒事了,至於名聲受損,能這麼大魄力賠償,濟民堂的名聲只會更好,至於生意變差,那是濟民堂自己的事,就算不出事,濟民堂的生意依然會差,也正因為如此,濟民堂才著急失了分寸。

      老夫人想起二老爺做的事,就心底冒火,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不惹老太爺生氣,有她幫襯著,二房的日子會很好過,結果瞞著她胡作非為,只怕大房和老太爺都會萌生分家的念頭……

      老太爺冷著臉色,濟民堂的事要越早處理對建安伯府影響最小,便吩咐大老爺江觀和江沐風道,「你們去柳記藥鋪,務必把藥丸的價格壓的低低的。」

      江觀和江沐風兩個應聲出去,二太太坐在那裡,咬著唇瓣,想替關在祠堂的二老爺求情,可是一見到老太爺漆黑的臉色,她就不敢開口了。

      倒是老夫人給她使眼色,二太太抿了抿唇瓣,起身告辭。

      一個時辰後,玲瓏苑內,安容正吃著蜜餞,看雪團和小七玩,一個撲過去,一個撲騰翅膀逃,玩的不亦樂乎。

      芍藥的上樓來,笑道,「姑娘,世子爺說酒不夠喝,讓你再送他兩瓶子。」

      安容笑看了芍藥一眼,「拿兩瓶子給大哥送去,餘下的,讓人送爹爹書房去。」

      才吩咐完,夏兒上樓來道,「四姑娘,二舅太太找你來了。」

      安容嘴角劃過一抹冷笑,把一個蜜餞吃完,淨了手,才出玲瓏閣,走到玲瓏苑門口,就見到一身石榴紅裙裳的江二太太過來,即便撲了很多的粉,也看得出她雙眼通紅,像是哭過。

      要換做以前,她肯定會心疼的跑上去問出了什麼事,但是此刻的她,心底麻木,即便江二太太雙眼腫如核桃,她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

      眼睛紅一點算什麼,當初舅舅和表哥相繼被害,大舅母哭暈過多少次,又有誰憐惜過她?

      江二太太沒有料到安容看到她會是這樣的神情,沒有一絲的親昵,以前的她可是最喜歡抱著自己的胳膊撒嬌的,方才小江氏還說她變了,變的跟以前不一樣了,看來是真的變的。

      江二太太故作不知的用帕子抹著眼角,擠出笑容來,親昵的拉著安容,嘴上罵道,「你母親是怎麼照顧你的,一段時間沒見,都消瘦了這麼多,我都快認不出來了,不過卻是越長越漂亮了,瞧這眼睛,水靈靈的,就跟那水洗的墨玉似地。」

      安容臉色微窘,嬌羞的低著頭,「我原打算過兩日去伯府探望外祖父,沒想到二舅母今兒就來了,外面冷,咱們進屋說話吧。」

      江二太太連連點頭,笑著和安容一塊兒進玲瓏閣,心思活乏,轉了又轉,好像安容也沒怎麼變化?虧得小江氏都糊弄不到秘方去,要使那下作手段來偷,連累了她!

      進了屋,上了茶,頂尖的君山毛峰,是太后賞賜她的,只有長輩來時,才會泡出來待客。

      可是江二太太根本沒心思喝茶,可以說茶不知味,咕咕的喝了兩口後,便道,「安容,二舅舅二舅母待你如何?」

      安容端著茶盞,熱氣騰騰的茶水氤氳迷濛,遮住了江二太太的視線,沒有見到安容嘴角的譏諷笑意,只聽她語氣憨傻真誠道,「二舅舅待我很好,如果不偷偷賣掉我的秘方,會更好。」

      屋子裡還伺候著幾個丫鬟,聞言都撲哧笑了出來,又趕緊捂住嘴巴,生怕安容瞪她們。

      江二太太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安容繼續喝茶,還粗魯的砸吧了兩下嘴,一臉陶醉神情,茫然的看著江二太太,「二舅母,你病了?」

      江二太太差點吐血,努力維持笑臉,「沒有病,只是是誰告訴你秘方是你二舅舅賣給濟民堂的,你二舅舅素來疼你,怎麼會做那樣的事?」

      安容放下茶盞,把玩著帕子,笑道,「今兒出去逛了一圈,整個京都都知道濟民堂會陷入今日困境,都是因為二舅舅賣了假秘方給他,二舅舅那假秘方從哪裡來的?」

      江二太太扭著帕子,竟有些答不上來,就聽安容道,「我知道我屋子裡有內賊,只是沒有抓她個現行,二舅母你說出來,我正好把她揪出來活活打死。」

      屋子裡丫鬟身子一怔,直勾勾的望著安容,見她那冰冷的眼神,背脊一陣陣發涼。

      秘方丟失,玲瓏苑有賊,抓不到罪魁禍首,她們每個人都有嫌疑,現在事情還沒鬧大,回頭查不出來,以四姑娘的脾氣,沒準兒把她們全部發賣了都有可能啊!

      一旦離開了武安侯府,她們十有八九會被賣到那勾欄院,想到這些,她們就更慌了,恨不得撬開江二太太的嘴,把那賊說出來。

      江二太太苦笑,她哪裡知道誰是偷秘方的賊,以大夫人的手段,能悄無聲息的拿到秘方,可見是安容貼身伺候的媽媽或者丫鬟,她今日來可不是替她抓賊的,她是想撈點兒賠償,弄張秘方在手!

      江二太太抹著眼眶,抽泣道,「安容,二舅母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秘方是有人硬塞給你二舅舅的,你二舅舅這人你也知道,萬事不管,在那之前壓根就不知道柳記藥鋪的秘方是從你這兒來的。」

      「一聽說是秘方和柳記藥鋪的一模一樣,只要三千兩就賣給他,他就心動了,還是從二舅母這裡拿的銀子,誰想被人哄騙了,秘方是假的,惹怒了濟民堂。」

      「你年紀小,不管外面的事,可是二舅母告訴你,濟民堂背後的勢力很大,要想整垮建安伯府是件很容易的事,你外祖父和大舅舅臉皮薄,不好意思張口,可是二舅母卻不能坐視建安伯府被人擠壓,他們那麼疼你,你中不忍心他們仕途受阻吧?」

      安容聽著,臉上帶著激憤之色,心裡卻冷笑連連,真當她還是前世那個傻乎乎的四姑娘呢,三言兩語就讓她乖乖的掏銀子了?

      安容故作擔憂的看著她,眨巴修長的睫毛,道,「我和弋陽郡主熟,回頭我多送她幾成股,求她讓瑞親王幫外祖父,不會讓外祖父難做官的,二舅母,你放心好了。」

      江二太太覺得頭疼,她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侄女兒,她說的還不夠明白嗎,別是故意跟她裝傻才好。

      江二太太豁出去道,「你二舅舅受人欺騙是活該,可是濟民堂獅子大開口,要你二舅舅賠償他五萬兩的損失,你大舅母把持公中,說最多只拿兩萬兩,餘下的讓我們想辦法,可是二舅母哪來那麼多的錢賠他,連壓箱底的陪嫁都拿出來了,還欠了不少,濟民堂說了,一張秘方抵一萬兩,你手裡的秘方也沒有全部給柳記藥鋪,就拿兩張給二舅母吧……。」

      安容怔怔的望著江二太太,眼睛裡閃著好笑的神情,「二舅母,之前大表哥來不就是為了這事嗎,難道他還沒有回去?沒把這事跟外祖府他們說清楚?」

      「現在柳記藥鋪和濟民堂算是鬥開了,幾乎可以用你死我活來形容了,柳大夫知道我心軟,見不得建安伯府被濟民堂逼迫,特地找我說了話,我答應他不幫濟民堂的,二舅母可別叫我為難。」

      江二太太握緊拳頭,氣的咬牙,她怎麼這麼油鹽不進,虧得那麼疼她,「可是拿不出來錢,濟民堂會把你二舅舅的事鬧得人盡皆知,回頭叫御史台知道了,你二舅舅的仕途可就算到頭了。」

      安容嚇的臉一白,脫口問道,「那豈不是會連累大舅舅?要不你們趕緊分家吧,分了家,少說也能分到幾萬兩銀子,不會沒錢賠濟民堂。」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01:09 PM

第八十章 下跪

      江二太太差點沒被氣死。

      一張臉紅了青,青了白,白了紫,那叫一個五花八門。

      咬緊腮幫子,努力笑道,「怎麼能分家,這時候分家,豈不是叫外人說你大舅舅的不是,現在也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安容,你手裡有秘方,就偷偷給二舅母兩張吧,二舅母給你跪下了。」

說著,江二太太還真的要給安容下跪。

      安容驚呆在那裡,根本想不到去扶她,倒是江二太太,她晾準了安容會扶她的,結果安容紋絲不動,一臉呆滯,江二太太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安容是故意的。

      她知道江二太太不會真的跪她,給小輩下跪,還是因為討要秘方下的跪,這要是傳揚出去,臉面蕩然無存,她丟不起那個臉,可是她一扶,為難的就是她了,所以安容乾脆嚇傻了,不知所措的站起來,就是不扶她。

      此時,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

      江二太太沒再猶豫,就要跪下去,結果才屈膝,沈安玉就快步上前,扶著她,瞪著安容道,「四姐姐,你別太過分了,二舅母怎麼說也是長輩,她給你下跪,你也不怕折壽。」

      沈安姒也責怪的看著安容,讓安容覺得她好像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真是奇了怪了,江二太太是她逼著下跪的嗎,跟她玩苦肉計,她給她演完演全的機會那是成全她!

      安容勾唇一笑,笑容燦爛如花,全然不見方才的驚嚇,反而變得很委屈了起來,「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是二舅母要跪我的,可不是我逼著她跪我的,怎麼是我過分了,明知道長輩跪小輩會讓小輩折壽,二舅母還這麼做,二舅母根本就不疼我!」

      說著,安容眼眶通紅,輕抿唇瓣,生怕一個忍不住,會掉下眼淚來。

      沈安玉氣的想跺腳,她話不是那個意思,明明是指責她不對的,怎麼成二舅母不對了?

      沈安姒笑著扶著安容道,「好了,好了,你也別委屈了,二舅母疼你,怎麼會讓你受委屈折壽呢,這不是急了才下跪求你的嗎,她是長輩,又素來疼你,有難處咱們能幫就該幫她,血濃於水,你對柳大夫都那麼好,沒道理對二舅舅他們這麼狠心對不對?」

      安容心底冷笑,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是被偷秘方的是你,我看你還能不能這麼大方了,「俗話說,親兄弟明算賬,我和柳大夫合作在前,不能因為二舅舅是我親人,我就應該背棄他,那我豈不是背信棄義了?」

      「比起背信棄義,我覺得我更喜歡大義滅親,我也不是古板之人,二舅母為了秘方都下跪求我了,我很想幫她,但是我知道這樣做不對,這樣吧,你們與我一同去找祖母和父親,他們說給,那我就給。」

      江二太太臉色僵硬,要是他們能同意,她就不會單獨來找她了!

      安容邁步先走,嘴角掛著清淡笑意。

      事情鬧得越大,越能看出大夫人包藏禍心,她這裡走不通,就打府裡的主意,看祖母和父親不惱她。

      安容走的極快,幾乎是小跑著走的,江二太太沒有攔下她,她在猶豫,或許老太太會念著建安伯府的恩情,幫她一把呢?

      安容急急忙趕到松鶴院,剛饒過屏風,臉刷的一下就紅透了,心底懊悔的直想去撞牆,難怪方才丫鬟要攔著她了,是她性子急,沒給丫鬟說話的機會,沒想到她躲著的瓊山書院學子都在這裡了!

      董鋒和趙堯幾個原是在外院玩的,飲酒誦詩,心底卻一直惦記著二少爺呢,再者,初次登門,怎麼著也該去給沈老太太請個安,這不就來了。

      老太太和沈安北也沒料到安容會過來,頓時哭笑不得,尤其是沈安北,更是直扶額頭,早知道如此,她還躲什麼,這不是瞎折騰嗎?

      董鋒和趙堯幾個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早早的就望了過去,生怕是武安侯,要做好隨時起身行禮的準備,誰想進來的是個姑娘,容貌瑰麗,姿色不俗,多看兩眼,竟越看越眼熟,好像……和那日去瓊山書院意氣風發的沈二少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地?

      他們倒是沒想過安容是女扮男裝,這樣有違閨譽的事,以武安侯府的家教做不出來,只是也太像了吧,難道是龍鳳胎?

      趙堯覺得自己真相了,望著沈安北道,「你怎麼沒說安安兄還有個妹妹?」

      沈安北滿臉黑線,他怎麼會有這麼一群傻的可愛的兄弟,傻的他都想說這人他不認識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四下都是丫鬟的低笑聲。

      趙堯很尷尬,他沒問什麼離譜的話啊,怎麼丫鬟都在笑,「難道是安安兄的姐姐?」

      這回不光是沈安北,就連老太太都忍不住笑了,多打量了趙堯兩眼,這定南伯世子臉頰通紅時著實可愛,性子純良,她是打心眼裡喜歡。

      憑他們對女扮男裝的安容欽慕,應該會喜歡安容,若是和安容湊成一對……老太太想著,心裡對趙堯越發的喜歡,又有些遺憾,定南伯府家世略微差了一些……

      趙堯臉已經紅的可以跟西紅柿相媲美了,他到底哪裡說錯了?

      倒是董鋒幾個,眼睛越睜越大,眸底寫滿了不可思議,怎麼會呢,沈二少爺怎麼可能是個姑娘!

      方才他們見不到出門的沈二少爺,想見三少爺,安北兄也含糊其詞,說出門玩去了,還有之前他們要來拜訪安安兄,他也是百般阻攔,這原本就叫人起疑。

      現在似乎一切都明了了,因為二少爺是姑娘裝扮的,所以不能拜周太傅為師,不能入瓊山書院求學,還有那經算的字體也清秀娟麗,原來二少爺是姑娘!

      幾位少爺臉紅了,連耳根子紅的都有,因為不知情的他們還和安容勾肩搭背過,這可是損毀人家姑娘的清譽啊!

      董鋒坐在沈安北的對面,毫不猶豫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虧得他們還是好兄弟呢,這麼大的事居然還對他們隱瞞,太不義氣了!

      也不知道這姑娘排行第幾,性子著實有趣,怎麼會那麼大膽呢,尤其是寫九宮圖時,那麼的豪爽,還有削沈寒川的頭髮時,一點都不膽怯,要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啊,也不怕沈寒川發飆。

      幾人心思百轉千回。

      沈安北見安容來的急切,外面還有說話聲傳來,忙起身道,「我們去外院說話。」

      話音才落,沈安姒幾個就邁步進來了,她們也沒料到屋子裡有外男,還是五位,當即俏臉微紅。

      互相見了禮後,沈安北就帶著趙堯幾個告退了。

      才出正屋,趙堯就用拳頭捶沈安北了,惱羞成怒道,「你還當不當我們是兄弟了,你老實說,沈二少爺到底是誰!」

      沈安北撫額,替定南伯府的未來擔憂,都到這份上了,他還不能確定,非得他把話說白了不可麼,「方才那是我四妹妹,那日去瓊山書院,是為了給我送生辰禮物,因為穿女裝不方便,所以特地求了祖母,許她穿男裝去。」

      董鋒回頭望了一眼,滿眼訝異,「不是傳聞你四妹妹膽小如鼠,十分懼怕蕭國公府表少爺嗎,她那膽子還叫小?」

      趙堯幾個互望一眼,他們都見過蕭湛,帶著面具的他,眼神很冷,他們見了心底都有些發沭,何況是大家閨秀了,可是沈四姑娘也怕,還怕成那樣,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肯定是為了退婚尋的理由。

      沈安北哪裡知道安容膽子會那麼大,他還納悶呢,只是他常年待在書院,和安容接觸的時間也不多,看著趙堯幾個,沈安北苦惱道,「我四妹妹女扮男裝的事,你們可別往外洩露一句。」

      趙堯幾個拍著胸脯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除了我們絕對不會再多一個人知道。」

      再說屋內,安容女扮男裝一事洩露了,老太太嗔瞪了她好幾眼,安容委屈的撅著嘴,「祖母,我不知道會這樣……。」

      老太太嘆氣道,「罷了,戳穿了也好,祖母還擔心他們一得空就來找二少爺玩呢,祖母這輩子還沒騙過人,尤其是小輩,說話舌頭都打結,倒是你,這麼火急火燎的趕來,有什麼事?」

      安容才挨著老太太坐下。

      沈安玉就開口道,「還不是四姐姐,方才二舅母給她下跪,她就站在那裡看著,也不知道阻攔,我說她做的不對,她還責怪我,也不想想,我還不是為了她好,不管怎麼說,二舅母都是長輩,能任由長輩下跪,性子涼薄,傳揚出去,還不知道外人怎麼看她呢!」

      沈安玉一臉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的模樣,極其委屈。

      安容見了直冷笑。

      事情是她們一家子挑起來了,白臉黑臉都是她們在唱,她欠她們什麼了嗎?!

      她比她們更委屈,安容咬著唇瓣,委屈的看著老太太,「祖母,二舅母是長輩,我知道,可是二舅母求我給她秘方,我沒法答應,她就給我下跪,我能扶她嗎?」

      「我要是扶了,不就是答應了,五妹妹什麼都不知道,就來質問我,要是隨便一個長輩來跪求我什麼,我都要答應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01:15 PM

第八十一章 寒心

      老太太眼神凝冷。

      安容忽然冷笑一聲,「我是沒扶起二舅母,那是我驚呆了,可是我沒見過誰下跪還要半天的。」

      「二舅母根本就沒想跪下來求我,虧得我還以為她今兒來,是特地為了秘方一事給我賠禮道歉的,結果卻是找我要秘方。」

      安容這話說的有些重了,直接指明二老爺偷竊她的秘方,不知悔改,惹怒了濟民堂,自己沒法收拾爛攤子,又來打她的主意。

      好歹你也有點誠心吧,賠禮道歉知道吧,還會威逼她了,她又不是傻瓜,你要跪,那就一直跪著,別想她心軟,何況你還只是做個幌子。

      安容說完,老太太已經是一臉陰沉了。

      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安容還以為是江二太太,結果是大夫人,江二太太估計是沒臉來了吧。

      大夫人進來時,也是一臉的難看,卻努力的笑著,「安容,你二舅母是病急亂投醫,她也是被濟民堂給逼迫的亂了分寸,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已經幫你訓斥過她了,這事就這麼算了吧。」

      安容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老太太撥弄著佛珠道,「我不管她是不是病急亂投醫,好歹也記著點自己的身份,還有安容丟失的秘方怎麼到江二老爺手裡的,即便是親家,也要給武安侯府一個交代。」

      大夫人雲袖下的手緊緊的攢著,努力鎮定道,「老太太,媳婦來就是跟您說這事呢,不知道濟民堂從哪裡聽到的風聲,說建安伯府賣給他的假秘方是侯府和柳記藥鋪算計好的,事情已經越鬧越大了,方才濟民堂掌櫃的還找上門來要侯府給他們一個交代。」

      老太太臉沉如霜。

      安容卻撲哧一聲笑了,「虧得我以前還覺得濟民堂懸壺濟世,寬厚良善呢,沒想到也不過如此,濟民堂以為這樣就能逼迫侯府了?」

      「也不想想他們都說過什麼,當著柳大夫的面說過秘方並非從我這裡來的,沒想到轉過臉又是我這裡來的了,真的是橫也是他們豎也是他們,把我們武安侯府當成什麼了?!」

      安容性子溫和,只差沒罵不要臉了。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道,「濟民堂已經從根子上壞了,絕對不是柳記藥鋪的對手。」

      安容笑的眉眼彎彎的,「也不知道是誰對柳大夫這麼好,幫著把濟民堂往火坑裡推,現在濟民堂亂,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出這樣餿主意的人,只怕會慘不忍睹,希望不是二舅舅。」

      安容笑的一臉真誠。

      大夫人毛骨悚然,心底也反應過來了。

      本來濟民堂還有的救,就算回不到以前,也不至於名聲盡毀,還指望從柳記藥鋪買藥丸挽回名聲,這樣一來,柳大夫怎麼可能會賣藥丸呢,而且濟民堂這樣前後矛盾,心口不一,這不是戲耍人嗎?

      大夫人也忍不住罵一聲豬腦子了,恨不得把江二太太拽過來罵一聲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點忙幫不上就知道添亂。

      大夫人心裡咒罵,全然沒想到她也想過把柳記藥鋪拖下水。

      安容心情大好的吃著糕點,大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和老太太聊天道,「濟民堂背後不就是有人撐腰嗎,現在濟民堂沒救了,我想以柳大夫的手段,肯定會拉攏一二,到時候濟民堂就徹底完蛋了,將來柳記藥鋪一家獨大,我也算是佔了大頭,以後不愁沒銀子用了。」

      老太太見不得安容那眉飛色舞的得瑟模樣,嗔怪的看著她道,「有錢自然是好事,可是玲瓏苑裡有二心的可抓起來了?」

      安容聳肩搖頭,一臉雲淡風輕的笑道,「我都不想抓她了,要不是有她,濟民堂也不會有今天,她雖然背叛了我,卻也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得謝謝她才是呢。」

      老太太哭笑不得,戳著安容的腦門道,「話雖這樣說不錯,可到底是有了二心,這樣的人留不得。」

      安容撅著嘴,委屈的揉著腦門,「我又不知道她是誰。」

      安容笑的沒心沒肺,眼睛餘光掃到大夫人,總覺得她有些咬牙切齒,安容笑的就更加的高興了,問沈安姒上午父親考察作詩,都賞賜了什麼。

      沈安姒把玩著手裡的帕,她雖然處處巴結沈安玉,儘力討好大夫人,可是見到大夫人吃癟,她是打心眼裡高興,臉上卻不會表露分毫,笑道,「我作的詩比不得五妹妹,父親只賞賜了我一隻筆,大姐姐比我多一方硯台,五妹妹是一全套的筆墨紙硯。」

      沈安芸定了宣平侯府二少爺的親,比她想要嫁的低的多,沈安姒早不會妒忌她了,她就是再多十兩黃金,她也不會羨慕分毫。

      安容則一臉慶幸道,「幸好爹爹沒有考察我作詩,不然我肯定要挨罵了。」

      沈安姒用帕子捂嘴,笑道,「爹爹說這次你是出門耽擱了,下次一併補上。」

      安容頓時苦大仇深了起來。

      惹來老太太的瞪眼,「不求上進。」

      屋子裡說說笑笑,外面小丫鬟進來道,「長公主府給四姑娘五姑娘送了請帖來。」

      沈安玉聽了頓時喜上眉梢。

      方才所有的抑鬱都隨之而散,接了請帖,迫不及待的打開,看了兩眼後,便是央求老太太了,「祖母,梅花宴五天後舉辦,繡衣房早早的準備了衣裳,可不可以再買套新頭飾?」

      沈安姒、沈安芙也都巴巴的望著老太太,只有安容滿不在乎,老太太心腸軟,受不得她們這樣求,鬆了口,一人可以去玉錦閣買一套頭飾,但不得超過一百兩。

      一百兩能買一套中等的頭飾了,只是她們還不滿足,想著回頭自己貼補點,買套好的。

      老太太乏了後,安容幾個就出來了。

      沈安玉、沈安芙商議著買什麼頭飾好,梅花宴那天穿什麼衣服去,只有沈安姒走在後面,歉意看著安容,「四妹妹,是我不對,沒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就責怪你,我給你賠不是。」

      她嘴上道歉,眼神卻落在了她手裡的請貼上。

      安容忽然覺得好笑,這就是所謂的姐妹之情啊,需要她時,才有委屈道歉,不需要時,就乾晾著,晾準了她氣性小,不會與她們計較呢。

      早上沈安芙還打她的主意,怎麼這會兒打她主意的卻成了沈安姒了?

      安容挑眉看著沈安姒,「三姐姐,你好像經常做這樣的事,先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我,再給我賠不是,你是不是已經習慣了?」

      沈安姒被問得啞口無言,安容卻望天笑道,「我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人前她巴結討好大夫人和沈安玉,人後巴結討好她,兩不誤。

      安容說完,笑了一聲,邁步朝前走,沈安姒的目光一直圍著請帖打轉,可就是沒有張口,倒讓安容納悶了。

      走在回玲瓏苑的路上,安容越想越不對勁,以她對沈安姒的了解,她不是這麼輕言放棄的人,更不是她奚落幾句就讓她退卻張不開口的人。

      在她的記憶中,沈安姒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惜拋開裡子面子的人,當然,前提是在私底下,人前一定要高傲,人後可以卑微。

      難道現在的她還羞恥之心?安容轉身朝沈安姒望去,只見她身姿曼妙,步伐從容。

      安容恍惚一笑,暗笑自己多疑,吩咐冬梅道,「去打聽一下為什麼五姑娘改了主意帶二姑娘去參加梅花宴。」

      冬梅輕怔,四姑娘怎麼知道五姑娘改主意了,不敢有誤,忙福身打探去了。

      冬梅走後,安容獨自回玲瓏苑,此時天色已晚,天邊只餘下一抹殘霞。

      才走到玲瓏苑前的岔道處,就見阮媽媽魂不守舍的從另一條道上走過來,頭低低的,不知道所思,一向守規矩懂禮儀的她一路踩了不知道多少花草。

      安容輕輕一笑,想起以前阮媽媽沒來伺候她前,她飽受喻媽媽壓制,一時解脫,受沈安姒她們蠱惑,做事莽撞,闖了不少禍事,大夫人便派了阮媽媽來伺候她。

      她蹦蹦跳跳時,阮媽媽對她是耳提面命,大家閨秀怎麼能像個皮猴似地。

      這走路最是能體現一個人的修養了,路邊的花啊草啊,開的茂盛,是給人瞧的,可不是給人踩的,善良的姑娘,可是連隻螞蟻都捨不得踩呢。

      安容記得,那會兒她爹也在場,對阮媽媽的教養十分滿意,連連點頭,叮囑她要聽話,她便記下了。

      想起以前,安容臉色漸漸發冷,前世的她,說的好聽點是天真,說的難聽點就是愚蠢,被人當成猴耍。

      阮媽媽對她的教養,人前細心嚴謹,人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父親和老太太的歡心,也得了她的歡心。

      這會兒看阮媽媽踐踏花草,安容譏諷一笑,她沒看錯吧,她竟然從阮媽媽的身影裡覺察到一股凄涼寒心。

      寒心?

      安容嘴角的笑更冷,誰都有權利寒心,唯獨她沒有!

      落得今日這般,是她侍奉二主腳踏兩條船的報應。

      她明知道秘方是她偷竊的,沒有揭發,秘方事發後,她一直拖著沒有查,因為她知道,只要她查,阮媽媽壓根就逃不開,她怕髒了自己的手。

      阮媽媽利用了她那麼多次,死前也該為她利用一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01:21 PM

第八十二章 說服

      兩世加起來,她也沒有見過大夫人坐立難安的樣子,她想看看大夫人為了遮羞掩醜能耍什麼樣的手段。

      她更想藉此震懾玲瓏苑那些吃裡扒外的丫鬟,讓她們瞧瞧背棄她,投靠效忠大夫人的下場,就是出了事後,頂包做替死鬼的是她們!

      這些丫鬟不拿她當回事,一來是她傻,被府裡姐妹哄的團團轉,二來大夫人才是後院之主,她要她們辦點什麼事,她們不敢拒絕,說到底還是她沒有樹立威信。

      這些日子以來,安容每天夜裡都在琢磨一件事,那就是上輩子沈安玉和大夫人做的那些事,可以用心如蛇蠍來形容。

      這樣的人,她不敢把她們留在侯府裡,留在老太太和她爹的身邊,沈安玉好處理,她遲早會出嫁,去禍害別人,但是大夫人呢?

      大夫人兒女雙全,想休她很難,為了侯府和建安伯的臉面,也不會休了她,不管最後是逼她自盡還是永遠的住在佛堂吃齋念佛,最後的結果都是武安侯府內院無主。

      這些年,大夫人把持後院,把二太太擠兌的沒了地位,讓人覺得她很弱,好欺負,可是在二房,二太太的手段之狠毒,從二老爺膝下沒有兩個庶子庶女就能推測一二。

      大夫人要是真倒了,她怕二太太會趁虛而入,還有她前世見了有些膽怯的四太太,都不會善罷甘休。

      老太太年事已高,安容也不忍心她為了後宅之事勞累,要是再迎娶個繼室回來,如今她爹都三十多歲了,娶個十五六的姑娘回來,安容想想就雞皮疙瘩亂飛。

      安容思來想去,只能從她爹的妾室中扶持一位,讓她做大,還能幫著對付大夫人,可又怕跟江老夫人似地,權利越大,野心越大。

      不怪安容這樣想,這些年,為了武安侯府,沈家一脈的旺盛,她爹納了不少妾室,她有印象的都有七八位,不過這些人都難得見上一面。

      前世大夫人教導她,妾室不過是夫君的玩物,跟下人沒什麼區別,丟在一旁,好吃好喝的供著,幫著夫君開枝散葉就行了,沒必要高看她們,是以安容對她們並不上心。

      再者武安侯經常離京辦差,那些小妾更不敢在大夫人跟前蹦躂,蹦躂的越歡,消失的就越快,所以存在感就更低。

      對這些人,安容了解的還真不多,除了三姨娘。

      三姨娘特殊在她幫了她爹生了個兒子,不過她性子太懦弱,絕不是大夫人的對手,為了保護沈安淮,她連告狀都不敢。

      想著,安容勾唇一笑,今晚以後,大夫人肯定會被禁足,內院大權旁落,那些有覬覦之心的都會開始蹦躂了,到時候再做選擇不遲。

      安容心情大好,忽然啊的一聲驚叫傳來,還有劈哩啪啦銅盆撞地之聲。

      安容眉頭一蹙。

      隨即啪的一聲傳來。

      還有罵聲,「作死啊,怎麼走路的,眼睛都長腦門上了不成!」

      罵完,又覺得不對勁,歇斯底里的吼道,「小賤蹄子,這是什麼味兒!」

      前面院門口,小丫鬟委屈的站在那裡,手捂著右臉頰,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求饒道,「奴婢不是故意的,秋兒撞了腦袋,暈乎乎的出不了門,又實在憋不住了,就在銅盆裡小解了,我正要拿出去扔掉……」

      小丫鬟是冬兒。

      阮媽媽聽後,氣的嘴皮直哆嗦。

      這幾日她已經夠倒霉的了,還有這樣不長眼的丫鬟來觸她眉頭,氣的要抬手打冬兒,剛抬起來,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呵斥,「住手!」

      「啪!」安容話音落時,阮媽媽一巴掌還是打了下去,力道之大,冬兒臉上瞬間出現五個紅指印。

      阮媽媽這才回頭看著安容。

      見安容臉色鐵青一片,眼神像是夾了寒冰似地,阮媽媽心咯一下跳著,忙道,「姑娘回來了,姑娘別生氣,不是奴婢不聽話,實在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起子丫鬟實在不長眼,走路都不帶眼,今兒是撞了奴婢,不好好教訓,怕撞了姑娘就不妥了。」

      安容站在幾米外,臉色極難看,竟然膽大到當著她的面就把她的話當耳旁風了。

      再瞅著阮媽媽下擺濕潤一片,空中還瀰漫著一股異味,偏看她站在那裡笑著,老臉就像是敗落的菊花,安容覺得心裡堵的慌。

      嘔心。

      冬兒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她不是故意的。

      她端著銅盆出來,剛走到門口,半夏就喊了她一聲,她才回頭,阮媽媽就撞了上來,明明是阮媽媽不對,挨打挨罵的卻是她。

      安容擺擺手,對著求饒的冬兒道,「地上涼,起來吧。」

      阮媽媽蹙了蹙眉頭,沒敢說什麼。

      見冬兒磨磨蹭蹭的,又忍不住罵道,「還不趕緊去端水來,把院門口裡裡外外清掃一遍!」

      冬兒趕緊端起銅盆,一溜煙跑開。

      安容用帕子捂著鼻子進了院子,然後才看著阮媽媽道,「冬兒走沒走神我不知道,但是我可是一路見著你走神過來的,阮媽媽這些日子走神的厲害,是不是家中出了事,若是有事,就告假修養一段時間。」

      阮媽媽身子一怔,愣愣的看著安容,姑娘這話的意思?

      冬兒端著水和抹布來,正巧聽到安容說這話,頓時熱淚盈眶,姑娘相信她是無辜的。

      安容掃了阮媽媽一眼,沒再說什麼,邁步進了玲瓏閣。

      上樓梯的時候,安容在轉角處頓了一下,朝樓下望了望,就聽夏兒幾個交頭接耳的笑著,笑聲中都是在奚落阮媽媽活該。

      安容這才知道,這些日子阮媽媽喜怒無常,經常對這些小丫鬟雞蛋裡挑骨頭,惹怒了這些小丫鬟。

      上午還打了秋兒一巴掌,剛巧了秋兒一頭撞在了石頭上,破了點皮,這些小丫鬟平時玩的開,更是和冬兒住一個屋子,這才有了院門口那一幕。

      至於不小心潑了阮媽媽一身,也不是意外,而是半夏故意的。

      今兒中午半夏去領飯,估計是餓壞了,偷吃了一兩塊,被阮媽媽逮了個正著,當著一眾丫鬟的面罵了,丟了臉面。

      半夏這丫鬟愛俏,愛面子,被阮媽媽這樣罵,留下一個好吃懶做的罵名,心中不甘,雖然她慣會偷奸耍滑,大家心知肚明。

      可是被罵,臉皮又燥的慌,正巧見到阮媽媽走神,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安容聽得眉頭蹙緊,心中微寒。

      二等丫鬟中,唯獨半夏嘴最甜,阮媽媽最喜歡的也是她,沒想到不過是被罵了兩句,她就立即報復上了,前世自己有能力卻沒有救她……

      安容苦笑一聲,她被害也不算冤,半夏跟在她身邊伺候了那麼多年,自己卻從來沒有了解過她。

      這一世,眼睛可得爭亮一點,這些丫鬟雖然看著無害,伸出利爪時,極有可能是致命的。

      上樓後,安容見半夏殷勤的擦拭桌子,眉開眼笑的樣子,心底更寒。

      待安容坐下,芍藥端了盞茶過來,安容端起來啜了幾口,那邊桌子處,丫鬟在擺晚飯。

      海棠端了水過來給安容凈手,安容才才擦乾手上的水珠,阮媽媽就進來了,換了身衣裳,可是安容一想到方才院門口那一幕,頓時食慾全無。

      「晚飯不吃了,讓廚房給我準備牛肉麵,半個時辰後我再吃,」安容吩咐道。

      海棠怔了一會兒,姑娘方才一點都不像是沒有食慾的樣子,怎麼忽然就……無意中瞥了臉色很差的阮媽媽一眼,海棠忽然明白了,姑娘是嫌棄了阮媽媽呢。

      阮媽媽一肚子氣無處撒,人精似地她怎麼會不知道安容嫌棄她了?

      臉上不得不裝作不知的陪著笑臉,姑娘既然不明說,她不會傻到主動提及那些髒東西,想起方才,阮媽媽就氣的牙根癢癢,恨不得活刮了冬兒。

      安容坐下後,蹙眉道,「阮媽媽是有什麼急事找我?」

      被潑了一身髒,雖然冬天穿的衣服多,身上沾染的也不多,可愛乾淨之人,恨不得洗掉幾層皮,又怎麼會匆匆忙換了身衣裳就來了,可見是有急事,而且十萬火急。

      阮媽媽也不扭捏了,她根本就沒有扭捏的機會,她遲早要開這個口,現在天都黑了,大夫人只給她一晚上的機會,再猶豫下去,她只能吃不了兜著走。

      阮媽媽撲通一聲跪下,怔住了包括安容在內的所有人,安容手裡的茶盞差點摔了。

      「這事做什麼?快起來,」安容回過神來道。

      阮媽媽不起來,秋菊、半夏幾個要去扶她,可是一想到方才安容嫌棄了阮媽媽,幾人頓時收回了手,由著阮媽媽跪著。

      還是海棠心善,要去扶她,不過被阮媽媽拒絕了。

      阮媽媽望著安容道,「方才是奴婢走神了,二舅太太來求姑娘,姑娘沒有答應,大夫人把奴婢尋了去,跟奴婢說了一番話,讓奴婢來勸勸姑娘。」

      安容挑了挑眉,沒有打斷阮媽媽,讓她繼續說,她倒想看看她想怎麼說服她,她可不會傻到認為阮媽媽會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01:27 PM

第八十三章 託夢

      只聽阮媽媽道,「奴婢伺候姑娘也有幾年了,對姑娘忠心耿耿,明知道姑娘受了委屈,不願意幫二舅老爺,奴婢也不願意聽從大夫人的吩咐來勸服姑娘改主意,可是大夫人說的不錯,建安伯府是姑娘的外祖家。」

      「那裡有疼愛姑娘的江老太爺和江大老爺,江二老爺受小人蒙蔽,誤中圈套,被濟民堂纏上,逼迫他賠償濟民堂的損失,江二老爺有苦說不出,大夫人做為她的妹妹,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兄長被人逼迫,惹上官司。」

      「濟民堂身後都是權貴,他又是一介商戶,可以不要臉,可建安伯府呢,一旦對薄公堂,江二老爺名聲盡毀,江老太爺和江大老爺也脫不了干係。」

      安容靜靜的聽著,眸底有了一絲動搖,似乎被說動了,阮媽媽心中大定,依照以往的經驗,四姑娘準會答應。

      便再接再勵道,「他們那麼疼愛姑娘,姑娘能對他們伸出援手,卻置之不理,豈不是叫老太爺和大舅老爺心寒,越是親近,見死不救越是容易傷情分,往後想彌補可就難比登天了,姑娘可得想明白了,要是太太還在世,絕對會幫江家度過難關的。」

      安容連連點頭,朱唇輕嘆,「還是阮媽媽了解我,知道我心軟,會忍不住幫舅舅,可是你不知道,昨晚上,我娘給我託夢了,說二舅舅敗壞江家門風,這等大事,不可姑息,叮囑我不可幫忙,不然江家小輩有樣學樣,江家遲早會敗落,她沒有教養過我幾日,我卻懵懂無知的害了江家,列祖列宗會責怪於她。」

      「你說這麼大的事,連我娘都驚動了,還千叮萬囑,我可不敢幫忙,阮媽媽,你心向著我,我明白,母親也是為了我好,這事我跟表哥說過了,表哥也知道是我娘的意思,不會怪罪我的。」

      阮媽媽愣愣的看著安容,見安容神情從容,一時間竟分不出真假來,以前安容也夢到過太太,說在夢裡,太太抱著她盪鞦韆,放風箏。

      阮媽媽渾身彌散一股凄哀之色,縱使她舌燦蓮花,也敵不過託夢的太太啊。

      身為江家後人,太太都叮囑不能幫忙了,四姑娘又怎麼會違逆她,她還納悶,孝順的四姑娘對江家兩位舅舅舅太太那是恨不得掏心掏肺,又怎麼會坐視江家有難不理,原來是太太的緣故,可是她要怎麼跟大夫人交代?

      阮媽媽是無計可施了,她總不能拾掇四姑娘違逆已經過世的太太,一時陷入兩難。

      芍藥站在一旁,撓著額頭,有些不懂,她覺得阮媽媽話說的不錯,姑娘應該幫忙。

      可是又覺得太太的話不錯,姑娘不應該幫忙,頓時糾結上了,見安容苦惱的皺隴眉頭,芍藥罵道,「說到底還是那起子偷竊的賊最討厭,姑娘就該剁掉他雙手才對。」

      說完,又扭頭看著秋菊,「都怪你,當初我說藥方放在姑娘手裡不安全,會出事,你要阻攔,要是放在老太太那裡,今兒怎麼可能會出事呢?」

      秋菊差點氣瘋,怎麼怪她起來了,姑娘的藥方,自然該自己收著了,不過又慶幸不已,當初五姑娘說想看看秘方,讓她偷出去,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沒影兒了,也是她福大命大,不然今日她可就死路一條了。

      阮媽媽猛然抬頭看著秋菊,眸底冰冷一片,小賤蹄子,就會誤事,要是秘方在老太太那裡,大夫人也不會要她偷!

      安容端著啜著,瞥著阮媽媽的神情,嘴角劃過一抹冷笑,拿好處的時候,不見她後悔,出了事,就會遷怒她人了。

      「沒事就下去歇著吧,」安容合上茶盞蓋道。

      阮媽媽這才離開,走的時候是一步三回頭,險些踩翻給雪團的晚飯,芍藥忙過去端起來,納悶的看著阮媽媽。

      芍藥瞅了瞅雪團的飯菜,裡面一根炸的金黃的雞腿,嘴巴撅了撅,雪團可真幸福,她十天才能吃一根雞腿呢,還沒有她的精緻。

      海棠說,雪團算可憐的,宮裡的雪柔吃的才是山珍海味,芍藥感慨,她都羨慕妒忌雪團了,住的暖和,什麼事都不用做,沒事在地上打個滾,抱著姑娘的腿撒嬌就有好吃的了,老實說,她也會撒嬌啊…

      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府裡老人常說她們幸福,沒有嘗過顛沛流離之苦,這根雞腿,都夠尋常一家子一天的果腹之食了,又怎麼知道,在進府伺候之前,她也吃不飽飯過……

      芍藥把飯菜給雪團送去,雪團正在迴廊上圍著圓球打轉,玩的不亦樂乎。

      起身時,芍藥見到樓下有動靜傳來,便看了兩眼。

      回屋後,芍藥一直走神,海棠喊了她幾聲,她都沒反應,不由得過來推她,「想事情就老老實實坐下來慢慢想,小心回頭也潑你一身髒。」

      芍藥蹬了海棠一眼,呲牙道,「你才會被潑一身髒呢,我就是想不通,你說阮媽媽是不是家中出了什麼事,這幾日老是魂不守舍,就剛剛,春巧也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我見阮媽媽都站不住身子,要是春巧沒有扶著她,她肯定會摔下台階。」

      芍藥說完,湊近海棠,低聲道,「你說偷秘方的會不會是阮媽媽?」

      春巧是大夫人院子的丫鬟,這幾日頻頻來找阮媽媽,每回都是她來之後,阮媽媽就罵人,現在玲瓏苑的丫鬟最討厭的就是春巧了。

      而且誰都沒有找姑娘說好話,只有阮媽媽,方才還跪下來求呢,賣秘方的是江二老爺,是大夫人的兄長,阮媽媽又那麼聽大夫人的話,各中緣由,用腳趾頭都想的明白吧。

      海棠蹬了她一眼,低聲罵道,「你怎麼就不長點記性呢,禍從口中,早跟你說過那些死的慘的都是管不住嘴的,這些事是咱們能隨便猜的嗎,若不是阮媽媽偷的,回頭傳到她耳朵裡,你怎麼辦?」

      芍藥吐了吐舌頭,「我記得你說的,我就是好奇的猜猜,我知道你不會說的,反正我覺得就是她,阮媽媽變的莫名其妙就是秘方被偷之後,她肯定是做賊心虛。」

      海棠無奈搖頭,這事姑娘心裡比誰都清楚,光是從姑娘疏遠阮媽媽的態度來看,就知道阮媽媽跟這事脫不了干係,就是不明白,姑娘怎麼不戳破?

      正巧冬梅上樓來,兩人見她朝安容走去,便也走了過去。

      安容正無聊的把玩玉佩,冬梅行禮道,「奴婢打聽清楚了,原本五姑娘是打算帶三姑娘去的,不過今兒姑娘出府後,二姑娘送了本字帖給五姑娘,說是什麼梅花篆,五姑娘高興極了,就答應帶二姑娘去了,為此,三姑娘還差點和五姑娘鬧翻呢。」

      梅花篆?安容冷笑一聲,果然還是她比較好說話,求她不過是熬夜做了一首詩,求沈安玉卻是她珍藏的梅花篆體。

      梅花篆,是一種獨特的字體,將花鑲嵌在字中,與梅花巧妙的融為一體,巧奪天工,富有遒勁,高超的梅花體,更有「遠看為花,近看為字,花中有字,字中藏花,花字相融」的效果,讓人驚嘆。

      前世,她也看上了沈安芙的梅花篆,送了一堆東西才借了來。

      因為粗心,不小心撒了滴墨在上面,沈安芙當時就翻臉了,她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最後大哥看不過眼,不知道當了多少玉佩,才買了兩本,一本賠給了沈安芙,一本送給了她。

      她日夜練習了幾個月,才寫出來一個壽字,博得太后歡心,趁機求太后賜婚,梅花篆曾讓她名噪一時,也是她唯一讓東欽侯夫人瞧的上眼的地方,撇開棋藝,這是唯一她能在清顏面前自豪的地方。

      算算時間,那是一個月以後的事,若不是為了梅花宴,沈安芙會一直瞞到她偷偷練習到可以炫耀的地步吧?

      安容不懂了,沈安姒拿不出比梅花篆更好的東西,沈安玉不會改主意的,怎麼不求她了?

      安容想著,不由的一笑,人家來求,她嫌棄煩,人家不來求,她又覺得不對勁,真是自尋煩勞。

      安容無聊的擺弄線,吃了晚飯後,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怎麼還沒有動靜,不是今晚上動手嗎?

      明知道天色晚了,她不能出玲瓏苑,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去猜測,怕大夫人臨時改變主意,白歡喜一場。

      在安容的忐忑揣測中,夜漸漸深了。

      海棠整理好床鋪,第七次來請安容,「姑娘,夜深了,該休息了。」

      安容深呼一口氣,點了點頭,卻聽到樓下有敲門聲傳來。

      安容面上一喜。

      秋菊卻惱了,「這都什麼時辰了,姑娘都要歇息了,還來煩姑娘,有什麼天大的事不成?」

      安容沒理會她,倒是海棠心思細,她覺得姑娘熬夜到這會兒,就是在等樓下的敲門聲。

      忙匆匆的下了樓,然後回來稟告安容,「四姑娘,前院出大事了,財總管帶著兩個小廝偷了福總管內庫房的鑰匙,偷了老侯爺生前最喜歡的三件珍品,被逮了個正著。」

      安容聽後,眼睛微微一眯,心底的石頭放下,困意來襲,打著哈欠道,「夜深了,睡覺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1:16 PM

第八十四章 開竅

      海棠傻傻的看著安容,半晌沒回過神來,姑娘怎麼,怎麼……這樣啊!

      直到安容躺床上,帶著笑意合上雙眼,海棠才相信安容是真的不關心府中偷竊之事,不然怎麼能睡的這般安穩?

      海棠打了個哈欠,幫著安容把紗帳放好,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

      月色迷濛,星光黯淡。

      武安侯府一半寂靜一半熱鬧,靖北侯府同樣。

      寂靜的月色下,幾個丫鬟提著燈籠照路,後面跟著靖北侯和靖北侯夫人。

      靖北侯牽著靖北侯夫人的手,一臉的感慨,「軒兒今兒是怎麼了,從蕭國公府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還讓人從我書房搬了一堆書去,果真開竅了?」

      靖北侯夫人也是一頭霧水呢,自己的兒子什麼德行,打娘胎裡就清楚,別說在書房一待就是半天了,就是半個時辰都是煎熬,用連軒的話就是,書房的桌椅不合適他,天生排斥,為此,書房的桌子換了不知道多少。

      今兒不僅反常,甚至連晚飯都叫丫鬟送去書房,靖北侯夫人才覺得事情大發了,好好的兒子,別是受了什麼打擊啊!

      不過還是寬慰靖北侯,或許更是寬慰自己吧,「你不好好管教他,我只能讓父親和大哥代為調教了,國公府那些小輩,詩詞歌賦樣樣要學,莫不是誰奚落了他?」

      靖北侯扯了下嘴角,忍不住抬手扶額,自己膝下就這麼個寶貝疙瘩,捨不得打,捨不得罵,慣的軒兒根本就不怕他,又是獨子,沒個兄弟陪他玩,喜歡一天往國公府跑個三五回,一住十天半個月都有。

      以前也曾在國公府和人打架,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回來,那段時間著實勤奮苦學,最後親手把人揍了,他還以為他迷途知返了,結果又變回那個弔兒郎當的兒子。

      老實說,靖北侯不是沒想過找兩個人把兒子打一頓,可是下不了狠心啊,更怕事情敗露,靖北侯夫人跟她拚命。

      今兒這麼反常,莫不是真的又被人打了或是刺激了吧,也不知道是誰,回頭得送份大禮去。

      兩人邁步進了院子,遠遠的就見到窗戶敞開著,靖北侯夫人眉頭皺緊,「天這麼冷,怎麼窗戶都不關,別吃了冷風,回頭凍著了。」

      靖北侯夫人忙快步上前,卻聽到有誦讀聲傳來: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

      白兔搗葯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

      靖北侯細細的聽著,覺得是首好詩,還是以前沒聽過的,正高興兒子變的有才了,就見到窗戶處,一隻手舉著酒杯,感慨道,「果然喝幾杯酒讀起詩來有感覺的多。」

      身邊還有個小廝,揉著肩膀,苦著張臉,「世子爺,這首詩你都誦讀十六遍了,奴才都會背了,換首別的吧?」

      小廝話音才落,忽然腦門挨了一下,「小爺都不嫌棄煩,你敢嫌棄就去屋頂上吹風去!」

      小廝趕緊搖頭,一臉討好,「好詩,好詩!尤其是世子爺讀起來,讓人聽著熱血沸騰,恨不得陪您狂飲三百杯。」

      靖北侯聽著臉都黑了,難道軒兒一晚上就奮發圖強的讀了這麼一首詩?

      靖北侯要進屋,走了幾步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回頭就見到自家夫人眉頭輕隴,不由得問道,「夫人怎麼了?」

      靖北侯夫人先是看了窗戶一眼,然後才道,「這首詩,有兩句很耳熟。」

      靖北侯不以為然,這首詩,軒兒自然是做不出來的,可不是別人做的嗎,她聽過很正常。

      只是靖北侯夫人的反應叫靖北侯琢磨不透了,尤其是她抬眸時,那眸底亮的樣子,比身後無數的星辰還要美。

      恍惚間,靖北侯想起了他第一次遇到靖北侯夫人時的場景,那是在香山小溪,他被一陣歡笑聲吸引,尋聲望去,就見到她光著腳丫踢水玩……

      水珠漫天而落,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所有光芒中,她那雙如墨玉剔透的眼睛最迷人。

      正想的入神,靖北侯夫人卻急不可耐的越過他,靖北侯伸手抓住她,問道,「怎麼了?」

      靖北侯夫人頓住腳步,嗔笑一聲,「什麼怎麼,難道要在這裡一直傻站著?」

      兩人邁步進屋,連軒早知道兩人來了,納悶的看著他們,「爹娘,你們怎麼不睡啊?」

      靖北侯蹬了兒子一眼,「平時也沒見你熬夜苦讀,難得一次,你母親不放心,一定要來看看,你不睡,她十有八九也不會睡。」

      連軒撓著額頭,丟下書,扶靖北侯夫人坐下,道,「娘,兒子就是看會兒書,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靖北侯夫人嗔了他一眼,眼睛瞄到書桌,「娘可不是來瞧你的,昨兒才叫丫鬟換了書桌,今兒你就看書了,娘要來看看合你性子的書桌長什麼模樣。」

      小廝偷偷低笑,桌子還沒來得及換呢,還是昨兒那個。

      連軒滿臉尷尬。

      靖北侯夫人蹬了兒子兩眼,問道,「方才聽你讀詩,從哪裡聽來的?」

      連軒正要回答,結果小廝手腳麻溜,早去書桌上把安容的手稿拿了來,遞給靖北侯夫人道,「是武安侯府二少爺寫的詩。」

      靖北侯夫人微微一愣,靖北侯就接了詩稿,笑道,「沈二少爺,倒是不曾見過,聽說棋藝不錯,今兒還贏了湛兒呢,沒想到字寫的這麼清秀。」

      靖北侯夫人接過看了兩眼,字體果然清秀,不像出自男兒之手,再瞥一眼,見到書桌上放著個荷包,瞧顏色樣式,壓根就不是軒兒慣常用的,更像是兒女家之物,便起身走了過去,剛要拿起來,就被兒子劫了道,麻溜的揣懷裡了。

      靖北侯夫人啞然失笑,「娘都不能看?」

      連軒紅著耳根子,要是能看,我還搶做什麼,推著靖北侯夫人道,「一個荷包而已,沒什麼好看的,天色晚了,該回去歇息了。」

      靖北侯夫人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要是沒什麼好看的,他這麼寶貝做什麼,看來兒子是有了意中人了,這小子居然也開竅了。

      為了意中人奮發圖強的,不是沒有,相反是有很多,靖北侯夫人深感安慰,對荷包的主人很感興趣。

      靖北侯夫人就不打擾兒子讀詩了,轉身離開,倒是靖北侯留後幾步,眉頭蹙攏道,「喜歡就娶回來,別跟爹一樣,險些抱憾終身,不是每個人都跟你爹一樣有第二次機會。」

      門口處,靖北侯夫人止住腳步,嗔怪道,「胡說什麼呢,要是軒兒喜歡的姑娘定親了,你還教他去搶不成?」

      靖北侯臉一紅,朝她走去,捏著她的手,低聲道,「搶就搶了,總比抱憾終身好,多少個日夜,我後悔沒有搶了你。」

      這樣露骨的情話,靖北侯夫人聽的臉色窘紅,如染了胭脂一眼,美不驚人,可是說出口的話卻很霸道,「要是軒兒喜歡的姑娘性情才情都不錯,又情投意合的話,以靖北侯府和蕭國公府的權勢,軒兒搶個親也沒什麼。」

      言外之意,就是連軒喜歡的姑娘才情容貌性子不合她的意,或者連軒是單相思,搶親她就不贊同,更直白的就是,不喜歡她兒子的媳婦娶回來做什麼?

      想到什麼,靖北侯夫人回頭對著連軒道,「明兒娘要回國公府一趟,有件小事需要你幫忙,不許推辭。」

      連軒連連點頭。

      等小廝把門關上,連軒才坐下,從懷裡掏出荷包出來,望著荷包愣愣出神,小廝不解了,「世子爺怎麼不告訴夫人,世子爺喜歡的,夫人肯定會喜歡,不就能把荷包的姑娘娶回來了,以侯府的權勢,就是郡主公主都能娶。」

      連軒白了小廝一眼,神情黯淡,「不是誰都看重權勢。」

      要是看中權勢的話,她又怎麼會退掉大哥的親事呢,連大哥她都看不上啊,而且他才嚇唬過她,去求親,不被亂棍打出來就不錯了,連軒苦惱的皺緊眉頭,他以前怎麼就做了個紈褲呢?

      某世子在心中暗暗計較,自己若是求親的話,有幾分勝算。

      似乎,好像就是他容貌上稍微佔了一丁點兒的優勢,還是因為大哥毀容了,某世子爺心底淚流成河,靠容貌的都是小白臉啊。

      小廝側目看著自家世子爺,直撓額頭,什麼時候世子爺這麼扭捏了,都不像是他了,侯爺都說別將來後悔,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反正出了事有侯爺撐腰,以前他都以為世子爺要是喜歡哪個姑娘,保不住會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飯,結果呢?

      小廝覺得現實跟想象反差太大,以至於現在的他有點兒鄙視自家主子了。

      你倒是上啊,拿出你的威武霸氣,反正有侯爺拿著廁紙等著給你擦屁股,咱又不怕拉錯屎。

      就是不知道那荷包到底是誰家姑娘的,得打聽清楚了,明兒夫人問起來,也好回答拿賞賜。

      他第一天來伺候世子爺的時候,夫人就說了,世子爺的貼身小廝就是靠販賣主子行蹤秘密賺外快過日子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1:26 PM

第八十五章 架勢

      一夜安眠,第二天清晨醒來時,安容精神抖擻,扭著脖子毫無形象的伸懶腰,任由丫鬟伺候穿衣。

      洗漱時,白芷上樓來,扭眉道,「四姑娘,二姨娘和三姑娘來了。」

      安容秀眉輕挑,嘴角劃過一絲笑意,這就等不及了?

      「讓她們在下面等著,」安容淡淡開口道。

      白芷怔了一下,唇瓣輕抿,看了安容好幾眼,似乎在等安容改主意,可是安容坐下吃早飯了,她才轉身下樓傳話去了。

      安容坐下,才吃完一個蝦餃,沈安姒就上來了,臉上帶著怒氣,不過她努力壓抑著,只可惜功底不到家,還是能瞧見一二。

      安容繼續優雅的吃著早飯,她知道沈安姒為什麼生氣,因為她慢待了她和她的姨娘,大夫人教導過她,對待妾室,一定要講規矩,沒有她的准許,姨娘是不許上樓的。

      換句話說,送上門來的,安容讓她等多久,她就得等多久。

      被這麼不給面子,沈安姒怎麼能忍受,冷笑道,「四妹妹真是好大的架勢,都快趕著母親了。」

      安容挑眉看著她,輕笑道,「不及三姐姐一二,一大清早就把架子從玉竹苑端到我玲瓏苑來了,等不及了可以回去,別妨礙我吃早飯。」

      說完,安容又夾個蛋餃。

      沈安姒氣的險些吐血,卻不得不忍著,誰叫人家是嫡女,是老太太的心肝寶貝,她還有求於她。

      沈安姒瞬間恢復神情,笑問秋菊,「你們四姑娘今兒是怎麼了,像是吃了炮竹似地,我不過是開了句玩笑,就說話這樣衝了。」

      秋菊站在一旁,笑道,「昨兒四姑娘睡的晚,所以火氣大了些。」

      秋菊嘴上說著,心裡卻不已為然。

      四姑娘真是弱,三姑娘一個庶出的也敢叫囂,一大清早就登門原就失禮,又不是晚輩伺候長輩,或者妾室伺候主母起床,四姑娘先吃早飯再見她原就是應當應分的。

      她竟然火冒三丈的來興師問罪,難道一聽到她和二姨娘來了,姑娘就得餓著肚子屁顛屁顛的去見她,也不看她是哪根蔥。

      不怪秋菊脾氣不好,安容是她的主子,本來這個時候飯菜送來,就不怎麼熱乎了,等安容吃完,勉強有些熱乎氣。

      要知道,主子不吃完,做丫鬟的怎麼能吃?她也餓好吧,要是安容先去陪沈安姒聊天了,她們可以邊吃著糕點邊聊天,她們呢,得餓著肚子站在一旁伺候,誰心裡舒坦?

      沈安姒聽了這話話,挨著安容坐下,關懷的問道,「怎麼睡晚了,昨晚你也聽說了財總管灌醉福總管,偷竊老太爺寶貝的事了?」

      安容微微一怔,點了點頭,「聽說了,不過卻是不知道財總管偷的是老太爺的寶貝。」

      沈安姒不著痕跡的掃了幾個丫鬟一眼,她可不像安容那麼傻,這些可都是大夫人的心腹丫鬟,她要是說錯了什麼話,回頭得給足了好處,才能讓她們別亂說話。

      沈安姒嘆息道,「我昨兒睡的正熟,就聽到這事了,聽府裡下人說,爹爹氣極了,二話不說,先打了財總管三十大板才審問的他,本來他還嘴硬,後來爹爹說他要是招認,留他一條狗命,他就供認不諱了,說是母親指使他偷的,母親當時就氣暈了過去,我昨夜還去瞧了她,你怎麼沒去?」

      安容挑了挑眉,也難怪沈安姒混的開,那麼晚上了,聽說大夫人氣暈了,還跑去關懷,真是乖巧懂事,不過安容想,伺候是假,瞧熱鬧才是真吧?

      不過,大夫人居然被氣暈了,還真是叫她大吃一驚,她會那麼弱不禁風?

      「是嗎?我昨兒睏極了,就先睡了,沒想到財總管膽大包天,敢偷老太爺的東西,就算爹爹饒過他,祖母也不會放過他的!」安容笑道,「事情驚動了爹爹,肯定會審問清楚的,三姐姐這會兒來找我有事?」

      沈安姒有些漏氣。

      這人怎麼該管的不管,不該她摻和的,跑的比誰都溜,拎不清主次,虧得老太太還那麼可勁兒的疼她。

      沈安姒湊近一步,輕聲道,「母親這回算是被財總管坑了,他一口咬定是母親指使的,父親怒極了,要不是母親氣暈了,估計昨晚就被禁足了,昨兒夜深了,沒敢驚動老太太,這會兒估計老太太也知道了,老太太那麼疼你,一會兒你說說好話,幫母親求個情吧?」

      安容明白了,這是做說客來了呢,明知道她屋子裡都是大夫人的眼線,她來幫她說情,就是想大夫人念著她的好,高看她兩眼呢,不過安容想,這只是表面上一層,簡單的求情,犯不著把二姨娘也帶上。

      安容扭著眉頭,點頭笑道,「三姐姐你放心,若是母親是被人污衊冤枉的,我肯定會說情的,再說了,爹爹和祖母處置公正,還能冤枉了母親不成,你就別杞人憂天了。」

      再說了,就算想冤枉大夫人,她又豈是那麼好被冤枉的?

      沈安姒勾唇一笑,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借財總管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污衊大夫人,那不是找死是什麼,不過做兒女的,就得無條件信任她,才是孝順乖巧女兒。

      「我也希望是杞人憂天了,來的路上,我聽說二嬸很高興呢,你也知道,她和母親素來不怎麼對盤,母親被禁足,肯定沒法管家了,其他嬸娘又都不在,府裡都在傳,接管掌家權的會是她,要真讓她接手了,肯定會在各個地方安插人手,到時候母親想再管理內院,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總算是說到重點上了,安容故作茫然的看著她,「管家的事,我不懂,有祖母在呢。」

      沈安姒無語,就沒見過這麼傻的,那是管家權,哪怕只管十天半個月,就不知道能撈多少油水了,真是不缺錢,不知掙錢辛苦。

      「我是說萬一,畢竟祖母年紀大了,你忍心看她那麼辛苦?之前你還麻煩祖母幫你看賬,父親是不知道,知道了看他不罵你,咱們姐妹之間,從小一起長大,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

      「侯府是咱們大房的,斷不能讓二房的人插手,母親不管事了,我想要不讓二姨娘帶為照看兩天,等母親被放出來了,咱們侯府就還跟之前一樣平靜。」

      安容思岑了幾秒,展露笑容道,「說的不錯,不能讓二房插手,這事我記著了,我會求祖母讓二姨娘管家的,你放心吧。」

      沈安姒心中大定,安容別的長處沒有,為人卻很講信用,說出口的話即便做不到,也會賠禮道歉的。

      安容繼續用早飯,沈安姒以為要說服安容半天才行,一路上都在和二姨娘琢磨說辭,結果不費吹灰之力,這會兒見她答應了,也就不留了,她實在沒興趣看安容吃飯,更捨不得二姨娘在下面巴巴的等著,便告辭了,她還要去松鶴院看熱鬧呢。

      沈安姒走後,安容很快就吃完了早飯,帶著秋菊去了松鶴院,本來安容是打算帶嘴嚴的海棠去的,不過她覺得秋菊更合適。

      進了松鶴院,安容就覺察到了老太太的怒氣,從院子裡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態度就能覺察出來。

      安容邁步繞過紫檀木屏風,就見到老太太傷心的抹眼淚,她爹正站在下面請罪,丟的可是老太爺的遺物,那是做兒子的守護不力啊!

      孫媽媽在一旁勸老太太保重身子,「老太太別掉金豆子了,好在福總管警惕,及時發現鑰匙丟了,老太爺的遺物還好好的在內庫房存著呢。」

      老太太抹著眼淚,彷彿老了很多歲一般,「那都是老太爺生前最喜歡的東西,老太爺去世的時候,我不是沒想過給老太爺做了陪葬,一個個都說怕遭了盜墓賊,讓老太爺九泉之下不得安生。」

      「我想想也是,就打消了這念頭,想留在身邊做念想,老太爺要是真想他那麼些寶貝了,就回來瞧幾眼,一個個都不許給,我老婆子雖然老了,可心裡跟明鏡似的,還不是怕我存了私心,被人哄騙了去,好,我也不留了,放在了外庫房,結果呢!」

      最後一句,說的極其凌厲,便是武安侯也得嚇著了,倒不是怕老太太生氣,是怕她氣暈過去,大夫人都氣暈了,老太太的身子骨還能比她好了不成?

      安容快步上前,挨著老太太坐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勸慰道,「祖母彆氣了,氣壞了身子怎麼辦,賊抓到了,狠狠的打一頓,打到沒人敢再偷為止。」

      安容咬緊牙關,也是氣的不行,心裡還懊悔不已,內庫房裡寶貝多的是,怎麼就看上了老太爺的東西,專偷他的拿,不然祖母也不會氣成這樣。

      安容想,肯定是大夫人特地吩咐的,祖母雖然不管內院的事了,可是餘威還在。

      尤其是爹爹孝順,她明面上孝順祖母,內裡肯定恨不得祖母早死,之前父親沒能及時回京,她就一驚一乍的,讓祖母提心弔膽,反正都是偷東西,偷哪個不是偷。

      可是偷老太爺的,事發後,祖母肯定生氣,氣暈都有可能,不管不顧之下,福總管守護不力,肯定要吃罪,沒準兒再污衊一番,他還得背負個監守自盜,忘恩負義的罪名。

      氣壞了老太太,解決了福總管,整個侯府不論是內院還是外院都在她掌握之中,可真是一箭數雕!

      可惜活該,偷雞不成蝕把米,看她怎麼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1:32 PM

第八十六章 物證

      安容說了好一通軟話,才讓老太太歇住了眼淚。

      老太太看開了,搖手道,「罷了,你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左右我老婆子也沒多少日子好活頭了,人都要死了,還能管到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

      老太太才說完,外面就傳來一陣哄鬧聲。

      安容抬眸就見到大夫人臉色蒼白的進來。

      撲騰一聲跪下,什麼話也沒說。

      手裡顫巍巍的遞上一封信。

      王媽媽接了信,雙手遞到老太太跟前,道,「侯爺和老太爺可真是冤枉大夫人了,大夫人是吩咐過財總管想辦法籌到萬兩銀子。」

      「可是沒想到財總管鬼迷心竅,竟然敢灌醉福總管,偷老太爺的寶貝,就是打殺了他也應當,大夫人知道有錯,可奴婢伺候在大夫人身邊,大夫人也是逼不得已啊,都是為了四姑娘的名聲著想。」

      安容聽蒙了,也笑了,「為了我?我這會兒又不出嫁,不用花兩萬兩吧,再說了,我是侯府嫡女,出嫁用得著偷自家的銀子嗎?」

      這麼嚴肅的場合,安容卻說起了笑來,王媽媽接下來的話都說不下去了,讓老太太看信。

      武安侯邁步過來,一把抓過信,拆了看了兩眼,眸底就染了怒火。

      安容湊上去瞄了兩眼,頓時哭笑不得,冷笑連連。

      真的是好手段,竟然從竊賊變成了受委屈,做好事不留名的了,她是不是還得謝謝她為了她的閨譽著想,行跪拜大禮?

      安容拿給老太太看。

      老太太眉頭皺緊,罵了一聲糊塗。

      「這信是誰送來的?安容一個閨閣女兒,怎麼會使那下作手段去算計濟民堂?!別人不了解安容,你這個做母親的還能不了解,人家怎麼說,你就信了?!」

      大夫人跪在地上,哭的是清淚兩行,愈加顯得臉色蒼白,「老太太,安容是我親手帶大的,就跟自己嫡親的女兒一樣,又怎麼會不了解她,可是這信確確實實說的有鼻子有眼。」

      「我也納悶呢,秘方丟了這麼大的事,安容竟然壓著不提,也不找那個竊賊,我一時存了懷疑之心,就信了,就算他們是恐嚇,可是信上說了,要是我不掏兩萬兩,就把四姑娘和人私通的事宣揚出去,您也瞧見了,這信上說有人證物證,我也偷偷把阮媽媽叫去詢問了,她確實瞧見過這東西。」

      這東西是什麼?安容左右翻看信紙也沒找到,倒是福總管從侯爺扔掉的信封裡找出來一張小紙條,上面畫著一塊玉佩。

      侯爺瞧了兩眼,眉頭輕隴,這玉佩確實不像是女兒家之物,倒有些像是傳家寶。

安容湊過去看了一眼,頓時無語,竟然是她在大昭寺梅林撿到的蕭湛的玉佩,安容忍不住想捂嘴笑了。

      你說這玉佩是別人的吧,他們私通還有說頭,人家蕭湛求親上門,她要死要活的退親了好嗎,跟他私通,她是腦袋被門夾了還是被窗戶夾了?

      還有這玉佩不是讓芍藥收好了嗎,怎麼會被人偷了,要不是整個的偷去了,根本就畫不到這麼像。

      老太太質疑的望著安容,「這玉佩你見過?」

      其實不用問,從安容的神情,她就知道這玉佩她見過。

      安容點點頭,挨著老太太坐下,笑的是見牙不見眼,「見過啊,蕭國公府表少爺的,那日他救我暈倒在大街上,不小心丟了玉佩,我撿了原打算還給他的,後來靖北侯世子來了,我一時氣過了頭,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祖母,你也知道,我退了他的親,他又救了我,我哪好意思去還他東西啊,好幾次我都想扔了呢,最後只好收起來,想著找機會再還了。」

      「沒想到我屋子裡的賊,偷了秘方不算,還偷了玉佩想污衊我與人私通,我與一個退親之人私通,不是沒事找事嗎,說出去肯定要笑掉人大牙。」

      老太太聽得直撫額,孫媽媽更是哭笑不得,「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這要污衊人也不打聽清楚了。」

      老太太望著安容,「這玉佩應該還在,去取了來。」

      既然是為了說服她們,自然是要見到實物的。

      安容讓秋菊去取,順帶再拿些別的東西來,扭頭見到大夫人猙獰的面孔,安容笑的雙眼如月,本姑娘行的端坐的正,豈是你們想污衊就污衊的?

      秋菊很快就把玉佩取了來,這期間,安容伺候老太太喝茶,也沒人搭理跪在地上的大夫人,她也不敢起來。

      武安侯見到玉佩,確實跟畫上的一樣,安容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撅著嘴。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才對武安侯道,「安容臉皮薄,這玉佩扔了肯定不行,留著就更不妥,你明兒上朝就交給蕭老國公吧,隨便尋個說辭,別說是安容撿的。」

      武安侯搖了搖頭,頗為無奈應了。

      大夫人壓根沒料到事情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心底氣的直抽抽,誰說這玉佩是個外男送給四姑娘的,她寶貝的不行,隔三兩日就要看一眼!

      大夫人忙道,「是媳婦辦事不力,沒打聽清楚就信以為真了。」

      沈安姒也在一旁道,「祖母,母親也是為了維護四妹妹的面子,沒敢把事情鬧大,這才信了信上說的,偷老太爺東西完全是財總管自作主張。」

      這下子,事情還真的不好辦了,因為關係安容的清白閨譽,不敢隨便打聽,找人求證了一番,就信以為真了。

      比隨便指使人偷竊罪名要大的多,再加上昨兒夜裡氣暈了,這會兒又跪了半天,數落兩句就該揭過去了。

      不過就在武安侯才說完「起來吧」三個字後,安容就朝秋菊招手了,秋菊送上一堆請帖,安容挨個的翻,倒叫武安侯摸不著頭腦了。

      安容迅速的翻著,幾乎翻一個丟一個,秋菊守在一旁挨個的撿起來,忽然聽到安容的驚喜聲,「找到了!」

      「找到什麼了?」老太太不解的問。

      「祖母,你看,」安容獻寶似地把一張大紅帖子送上,「你看這字跡跟恐嚇信的筆跡是不是一模一樣,方才我就覺得眼熟,似乎以前見過,果然是一樣呢,我記性還不是不錯的。」

      安容笑的見牙不見眼,一副我多麼有才,趕緊誇我啊的神情,卻讓老太太和武安侯勃然大怒。

      那請帖是建安伯府二房邀請安容去賞花的帖子!

      老太太呲笑出聲,啪的一下把請帖扔在了地上,冷笑道,「還真是好謀算,若不是安容眼尖,認得字跡,還真叫建安伯府糊弄了過去。」

      「昨兒上門要銀子不成,就使苦肉計逼安容同意,一計不成,又再生一計,還真是安容的好舅舅,為了錢財連臉面都不要了,這親家乾脆不做了,來人,把信和請帖給我送去建安伯府!」

      安容拽著老太太的胳膊,輕輕搖晃道,「祖母,這肯定是二舅舅跟母親開玩笑的。」

      老太太拍了拍安容的手,一臉的疼惜,這麼好的孫女兒,又乖巧又懂事,那起子黑心肝的竟也捨得算計她,虧得安容還一直念著他們的好。

      老太太越想越來氣,轉過頭看大夫人時,臉就跟霜打茄子似地,「開玩笑的?我老婆子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沒有見過這麼沒分寸,拿侄女清白開玩笑的,建安伯多麼有情有義的一個人,想不到膝下竟有這樣不知廉恥的兒女!」

      老太太真是氣極了,顧不得大夫人的臉面了,她自己都不要臉了,還指著別人為她留面子嗎?

      安容一個勁的搖老太太,讓她別說了,「母親昨兒才氣暈倒,臉還蒼白著呢,犯錯的是二舅舅,不是她。」

      老太太望著安容,又瞥頭看著大夫人,冷笑一聲,「昨兒不過是被污衊了,都氣暈了,今兒罪證確鑿,倒是沒暈了。」

      大夫人正想裝暈,老太太這麼一說,她還能暈嗎?

      跪在那裡,背脊一陣陣發涼。

      安容不說,老太太都沒往她裝暈上面想,稍微一提醒,老太太還能想不透?

      她這媳婦性子堅韌,向來能忍,又怎麼會那麼受不住氣,昨兒晚上被財總管一氣就暈了過去,看來真當她是老糊塗,想怎麼糊弄就怎麼糊弄了!

      先暈了,還沒有辯白,侯爺不會不等她開口就先處置了她,一晚上的時間足夠她和建安伯府勾結,捏造了這麼封信替自己開脫,欲蓋彌彰,一再糊弄,安容的秘方不是她指使人偷的還能有誰?!

      安容撓著額頭,勸老太太別生氣,其實心底都樂開了花,嘴上卻納悶的帶著好奇道,「信上不是說人證物證都在嗎,物證是玉佩,人證是誰啊?」

      沈安姒站在一旁,有些回不過神來。

      事情怎麼忽然就急轉直下了,在她看來,有了恐嚇信作證,大夫人不論做錯了什麼事都是情有可原的,根本不會跟她所期盼的那樣受罰禁足。

      沒想到一向迷糊的四妹妹竟然有這一手,堪比過目不忘了,也活該大夫人倒霉。

      不過方才自己也表了忠心,這會兒矛頭指向玲瓏苑裡的丫鬟,她不狠狠的踩一腳才怪了。

      沈安姒笑道,「我看那人證十有八九就是偷竊你秘方之人,真是賊喊捉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1:42 PM

第八十七章 齷蹉

      沈安姒才說完,外面芍藥一臉笑的進來,湊到安容耳邊嘀咕了好幾句,安容雙眼睜圓,嘴角猛抽。

      安容就挨著老太太坐,芍藥說的話很有技巧,足夠兩人聽到。

      老太太氣的手裡的佛珠沒差點丟出去,抬頭看了夏荷一眼,夏荷輕點了點頭,表示芍藥說的是真的。

      事情是這樣的,芍藥性子活乏,最喜歡的就是湊熱鬧了,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她怎麼可能不來湊湊,可是偏偏安容帶了秋菊,沒有帶她。

      這不見手裡頭活也不多,安容也沒說她不能來松鶴院,就跑來了,湊巧,剛到松鶴院門口,就見到了大夫人院子裡的丫鬟,也就是時不時駕臨玲瓏苑的春巧。

      見她走的方向像是玲瓏苑,又不知道要去給誰擺臉色,芍藥覺得應該從後面給她一悶棍,解解氣才好,她對春巧的不滿實在是憋不住了。

      春巧這丫鬟占著自己是大夫人院子裡的,眼高於頂,走到那兒都理直氣壯的使喚人,芍藥就曾氣極了反抗,被她扇過巴掌。

      芍藥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一直記著呢,想找機會替自己出口氣,可是見春巧走的快,像是趕不及了似地。

      八卦天性告訴她,肯定有貓膩,她從來沒見過春巧幹過什麼好事,一扭頭,就瞧見了夏荷。

      芍藥這人氣性大,可膽子卻不大,覺得自己身板跟春巧差不多,不一定打的過她,得找個幫手,夏荷是老太太的人不錯,可是拿了姑娘的好處,心裡有姑娘啊!

      兩人合夥把春巧打一頓,然後夏荷還能給她作證,她是清白的,多好啊!

      就這樣,芍藥拉著夏荷一路七拐八拐的追蹤春巧,伺機下手,結果還沒找到棍子,就見到春巧和阮媽媽在小道上談話。

      因為玉佩的事出了意外,本來該阮媽媽上場的,現在要是衝出去,不是不打自招了,得趕緊攔下。

      順帶威脅了阮媽媽一下,讓她直接去濟民堂認罪,一切都是她和二老爺合夥的,大夫人壓根就不知道,她務必要照做,不然大夫人怒起來,不當是她,她一家老小的命可就都沒了。

      當時是小道,阮媽媽和春巧沒想到會被人跟蹤,說的很大聲,這不讓芍藥和夏荷聽的一清二楚了。

      芍藥性子急,這麼大的事得趕緊告訴安容啊,有了這齣,別說打春巧一頓了,春巧就算命大不死,以後也絕對沒機會在她面前蹦躂了。

      芍藥跑的快,夏荷是緊趕慢趕才追上了她,這會兒還氣喘吁吁的呢。

      芍藥的話,老太太不全信,畢竟不是她的丫鬟,可是夏荷可是她一手培養的,連她都點頭了,事情斷然不會有假,老太太一怒之下,啪的一下把桌子上的茶盞摔了出去。

      滾燙的茶水,是孫媽媽才端上來的,劈哩啪啦碎了一地,大紅牡丹地毯上瞬間由嫣紅變成了冷紅色,還冒著滾滾熱氣。

      一屋子的丫鬟都懵怔了,直勾勾的看著芍藥,不明白她說了什麼話,叫老太太這麼生氣。

      方才不過是罵大夫人一句,這會兒都恨不得要打她了。

      大夫人直接嚇的雙眼呆滯。

      她在武安侯府兢兢業業十幾年,不是沒犯過錯,可是顧忌她當家主母的臉面,老太太總是私底下訓斥她,今兒卻這樣,大夫人再傻也知道自己栽了。

      武安侯望著老太太,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耳目聰明,可是偷聽這樣的事,他不做,便問安容道,「又出什麼事了?」

      不等安容回答,老太太便笑道,「我原還想她可能是冤枉的,沒想到真當大家都是傻子,隨便想怎麼糊弄就怎麼糊弄,怎麼不暈了,再得半天空,想個法子補救!」

      武安侯更迷糊了,不過大夫人裝暈的事他早明白了。

      老太太怒看著武安侯,她這兒子哪哪都好,就是不喜歡內宅爭鬥,不喜歡被那些妾室煩,寧願離京辦差。

      是,她也承認大夫人會打理後院,那些妾室也不會鬧騰什麼事,可是今兒這齣戲真是叫她大開眼界了,什麼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太太氣的緊閉雙眼,冷笑道,「十幾年了,我老婆子自認雙眼夠毒辣,從沒有看錯過什麼人,今兒才知道什麼叫看走了眼,就是你這媳婦,惦記安容的秘方能掙銀子,偷偷叫人偷了,自己不敢賣,叫了江二老爺代賣,兩人好平分。」

      「幸好安容機靈,在秘方上留了一手,事情敗露之後,又是叫江二太太來使苦肉計,晾準了安容心軟,會往外掏銀子幫她們填補濟民堂的怒氣損失。」

      「還在我面前唱起了紅白臉,苦肉計不管用,又捨不得自己的壓箱底,偷偷指使財總管偷庫房,財總管被抓,供認不諱,她又裝暈!」

      老太太失望至極,越說越是生氣,把桌子拍的當響,「我原以為你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沒想到卻是掉進了錢眼了,連自己女兒的錢都惦記!侯府是缺你吃的了還是短了你用的,讓你使出這樣的下作手段,一聽到安容手裡有比養榮丸好的秘方就出來分一杯羹!」

      「如今倒好,為了脫罪,竟還要阮媽媽直接去濟民堂跟前認罪,說是安容指使她算計他們的,成了心的把安容往火坑裡頭推,真是豬腦子!若不是安容的丫鬟耳朵尖聽到了,她這是要毀了安容一輩子啊!」

      老太太這話不是危言聳聽,濟民堂為了挽回名聲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阮媽媽要是真去認罪了。

      那肯定是要當著眾人的面認罪的,到時候柳記藥鋪可就名聲盡毀了,還有安容,一個大家閨秀,還沒有出閨閣就過問鋪子的事,俗氣太重。

      這樣的媳婦去誰家不跟主母搶當家權利,誰會喜歡?誰還敢上門求親?

      安容抿緊唇瓣,呆呆的看著大夫人,「母親,你缺錢了可以跟我說,我不會不給你,為何要算計我?」

      聽聽,聽聽,什麼叫孝順女兒,黑心後母,沒錢了她孝順你,你這個後母偏小人之心,使那下作手段去偷,真是無恥至極,整個侯府,誰不知道四姑娘出手最大方,也是最孝順的。

      安容一番純善之言,大夫人聽得直想吐血,這小賤蹄子,以前真是小看了她,今兒就是她壞了她的算計!

      大夫人跪在那裡,有些慌亂不知所措,昨兒想了一夜才想出來的妙計,結果毀在了那豬一樣的弟妹手裡,建安伯那麼多下人,誰寫帖子不行!

      大夫人可憐的落淚,望著武安侯,希望他能看在夫妻的情分上饒過她,結果武安侯壓根就沒掃她一眼,而是望著老太太,「娘,這事既然查出來是她做的,就依照家規懲治吧,內宅的事……。」

      武安侯話還沒說完,外面傳來一陣驚訝聲,「呦,這是出了什麼熱鬧呢,一個個的都趴在屏風上聽耳朵?」

      話音未落,就見二太太一臉詫異的走進來,一臉震驚,「大嫂怎麼跪著呢,這寒冬臘月的,就是鋪著厚地毯,也會凍著膝蓋骨,趕緊起來啊!」

      安容很無語,侯府就這麼大,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鬧得人盡皆知,二太太會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還納悶二太太怎麼沒來看大夫人的熱鬧,偷偷問了夏荷才知道,原來孫媽媽一早就派人去通知了二太太,今兒早上不必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其實說白了,就是不大想二房來瞧大房的熱鬧,本來事情已經夠老太太煩了,二太太又是個能鬧的主,慣會火上澆油,這要鬧起來,老太太還不得頭疼死。

      所以二太太才裝著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進來,瞧了瞧地上的碎茶盞,才道,「今兒一早就有丫鬟告訴我不用來請安,我就偷了會兒懶,後來越想越不對勁,這大冬天的容易著涼,這不,我娘家給我送了些補藥了,我就給老太太您送來了,這是出什麼事了,讓您這麼生氣?可得保重了身子啊!」

      二太太這話說的可是大有深意,她娘家送補藥,雖說不是雪中送炭,卻也是中規中矩的親家,不像大夫人娘家,就會火上澆油,哪有一絲親家的樣子?

      之前,二太太被大夫人壓制的,幾乎是無還手之力,今兒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不落井下石,揚眉吐氣一回?

      老太太氣的頭疼。

      她都許久沒聽到二太太陰陽怪氣的聲音了,媳婦這一犯錯,可就是給了二太太一大把柄,往後還不知道要奚落多久,說她是豬腦子還真是一點不錯。

      大夫人是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犯錯在前,不敢頂半句嘴,要是她能說話,恨不得撕爛二太太那張臭嘴才好。

      二太太之前沒來,可是沈安芙在啊,把她娘拉到一邊。

      母女倆一陣交頭接耳,好嘛,二太太一臉鄙夷的看著大夫人,「大嫂,你真是,真是……。」

      髒話二太太沒說出來,這樣才能體現她的良好素質,也更能體現大夫人所作所為有多麼的齷蹉,為人所不齒。

      二太太真是了半天後,想到什麼道,「我記得大嫂嫁進來做填房就是為了照顧好安容的,怎麼照顧的連安容的銀子都惦記上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1:50 PM

第八十八章 管家

      沈安姒一直拽著沈安玉,讓她別生氣,別衝動,照看好她,讓她別衝撞惹怒老太太是本份。

      可是對二太太,她可沒義務攔著。

      二太太說話實在是過分,誰不知道大夫人最討厭聽到的兩個字就是填房,而且二太太今兒來,是要搶管家權的,不就是跟二姨娘搶嗎?

      沈安姒眼珠子一轉,眼睛瞄到沈安芙,心底冷笑,就是她挖了她的牆角,讓五妹妹改了主意不帶她去參加梅花宴,害的她被四妹妹嗆了一回。

      這會兒二太太奚落大夫人,五妹妹可是在氣頭上呢,做什麼都是有可能的,回頭她在挑撥一二……

      就在沈安姒稍不留神時,沈安玉一把甩開沈安姒,朝著二太太冷笑道,「你也別說我娘,事情是不是我娘做的,還沒查清楚呢,倒是二嬸兒,後院裡不明不白的死了那麼多姨娘……!」

      「安玉!」武安侯冷喝一聲,怒道,「回蒹葭閣,沒我的准許,不許出院門一步!」

      沈安玉跺著腳,豁出去道,「我不回,就許她譏諷我娘,我還不能替我娘說兩句了,自己後院的事都沒管好,跑來管我們大房的閒事!」

      沈安玉的丫鬟過來拽著她,二太太氣的臉色刷白,嘴皮上下直哆嗦,著實氣的不清,「真是伶牙俐齒,做娘的手腳不乾不淨,做女兒的連是非黑白都不分了,還敢這麼跟長輩說話,真是好教養!」

      大夫人氣的捏緊拳頭,對沈安玉道,「聽你爹的話,回蒹葭閣……你要真不願意,就去你九妹妹那兒,安姝昨兒肚子疼了一宿,這會兒還下不來床,你去陪著她,別讓她出門。」

      說完,給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大著膽子把沈安玉拖著走了。

      然後,大夫人才望著二太太,眼神冰冷,二太太氣的臉色鐵青,卻沒再什麼了。

      安容在一旁看著,秀眉輕挑,看來大夫人是拽著二太太什麼把柄了。

      老太太被她們鬧的頭疼,問了問孫媽媽家規,孫媽媽有些為難,武安侯府家規嚴格,大夫人這樣的情況,是要休妻的,可是她知道,不可能休啊!

      就在孫媽媽猶豫的時候,外面竄進來個小粉團,沈安孝撲倒大夫人懷裡,要她抱。

      屋子裡又是一陣雞飛狗跳,老太太氣的直拍桌子,「誰準許帶孝哥兒來的!」

      安容坐在一旁,無力的看著天花板,大夫人的護身符是一張接一張,別以為她不知道,她跟沈安玉說的話,不就是要沈安姝也來嗎?

      沈安姝在慈雲庵吃了一個月的齋菜,好不容易回來,吃了頓好的,又上吐下瀉,老太太心疼她呢,三個兒女一起求,還有沈安姒,老太太不可能把她關到佛堂的。

      沈安孝哭著要他娘,去求老太太,又是拽武安侯的錦袍。

      老太太捨不得苛責最小的孫兒,不過那管教媽媽,老太太可不會捨不得,「一個個的把我的話都當成了耳旁風是吧,給我拖出去打,狠狠地打!」

      管教媽媽哭著喊著,一下子就被捂住了嘴,被拖出去後,很快就傳來了板子聲。

      大夫人有些心灰意冷,不過眼神卻沒有絕望,依然委屈的跪在那裡,叫著委屈。

      「丫鬟說是我指使的就是我指使的,事情我壓根就不知道!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不過是收到一封信,顧忌安容的名聲,吩咐財總管籌集銀子,怎麼就成那手腳不乾不淨的了?!」

      大夫人說的中氣十足,眼神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臉皮之厚,安容懷疑那納鞋底用的錐子估計都鑽不破了,安容不知道她哪裡來的氣焰,在證據確鑿之下,還敢說自己是委屈的。

      可是很快,安容就懂了,也明白了大夫人不是她輕易能撼動的,居然還有替死鬼!

      而且這替死鬼來的速度之快,讓人始料未及,安容甚至懷疑她壓根就守在侯府門前。

      江二老爺承認秘方是他指使阮媽媽偷的,也是他寫的恐嚇信,大夫人完全不知情,他是一時鬼迷心竅,一切與大夫人無關。

      來說白說清楚這事的是江二太太,昨兒臉面丟盡,今兒繼續來丟臉了,看大夫人的眼神都帶著寒冰,卻不得不照做。

      委屈的跟老太太和武安侯賠禮,差點沒跪下來,「我家老爺真是叫鬼迷了心竅,他也知道錯了,方才懊悔的當著大哥的面差點撞了柱子給安容賠罪,這會兒還暈在床上……。」

      江二太太哭哭啼啼說了一大通,無非就表達兩個意思,對於江二老爺偷竊一事,江老太爺很生氣,差點沒把他們趕出家門。

      第二件事就是江二老爺已經知道錯了,很後悔,甚至想以死謝罪,可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可就指著江二老爺過活。

      他一死,不是要她的命嗎,求老太太和武安侯看在兩府親家的面子,更看在已死十數年,安容的親娘江氏的面子上,給他們一條活路……

      說白了,就是安容也沒吃什麼虧,就饒了江二老爺這一回吧,等他身子好了,再親自來給她賠禮道歉。

      江二太太這回是真的豁出去了,說到最後真的跪下了,老太太不同意,她就長跪不起。

      老太太心底又氣又惱,可是卻不能由著江二太太一直跪著,這像什麼話,可以不給江二太太面子,總得想著點江老太爺,而且江二老爺也知錯了,也答應來給安容賠禮道歉,這才是重點。

      安容冷冷的看著江二太太,搖著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安容今兒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財不露白,否者遭人惦記,連一向對我好的二舅舅都這樣對我,是安容不懂藏錢,不生二舅舅的氣。」

      老太太拍著安容的手,「你有什麼好自責的,不是誰都見財起心,說到底是自己貪婪,貪得無厭。」

      說完,老太太吩咐丫鬟道,「來人,送二舅太太回去,再派人告訴親家公一聲,給二舅老爺漲點月例,一個大老爺們,混在官場上,總要有些餘錢,今兒算計安容事小,要是哪一天貪墨了,沒得連累了建安伯府上下。」

      孫媽媽笑著接了一句,「老太太這麼說,奴婢倒是想起來一個人,鐵血御史周興,兩袖清風,活的腰杆子挺的比誰都直,也沒見著他餓死啊。」

      老太太聞言冷笑,「一分骨氣能頂二兩米飯,可不是誰都有的,也不知道少吃二兩米飯,能不能多長一分骨氣。」

      安容聽得直抖肩膀,活該,祖母可不是那麼好威脅的,祖母慈愛的時候慈愛,惹怒了她,光是數落就能羞的人無地自容,這次不讓你們掉兩層皮才怪呢,就怕氣壞了外祖父。

      江二太太是打落牙齒和血吞,賠著笑臉離開。

      臨走前,江二太太看大夫人的眼神,安容讀懂了一個意思,那就是賠償。

      這些人,就沒一個是善茬,替人背黑鍋的事可不是誰都願意幹的。

      安容看著兩人,心底堵的慌。

      她步步為營,原以為能一次拖大夫人下馬,沒想到最後還是讓她逃開了,她攔不了江二老爺自己往身上攬罪。

      安容不死心道,「說來也奇怪,我去建安伯府,也沒帶過阮媽媽去,她怎麼和二舅舅聯繫上了?」

      沈安玉現在一聽安容開口,就恨不得去捂住她的嘴了,她怎麼就不是啞巴呢,不然哪來這麼多的事!

      老太太撥弄著佛珠,今兒這一齣,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心裡不跟明鏡兒似地。

      可是江二老爺主動認罪了,幾個孫兒又是哭又是求的,她也不忍心,大夫人手腳不乾凈,回頭傳揚出去,與侯府臉面上也不好看。

      尤其是安容她們,都是大夫人手把手教出來的,一句上樑不正下樑歪就叫人啞口無言了……

      就算為了安容她們,也得藏著掖著點。

      這事她可以當做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懲罰卻不能少了,老太太一擺手,罰了大夫人一年的月錢,禁足半年!

      大夫人不敢自己求饒,怕適得其反,沈安玉她們求饒,求一句,老太太加罰大夫人一個月的月錢。

      安容看著大夫人,從今兒起,她們之間算是徹底撕破臉皮了吧?

      安容咧嘴一笑。

      撕破了也好,這些天著實把她憋壞了,自作孽不可活,有祖母幫著她,她還鬥不過她了?

      轉頭時,二太太已經提及管家一事了,「大嫂被禁足,這後院之事總要有人打理,我府裡事兒少,倒是可以……。」

      大夫人眼神冰冷的掃向二太太,老太太只說禁足,沒說不許她管家!

      安容笑著打斷二太太,對老太太道,「祖母,今兒一早,三姐姐就去我那兒說了這事,她求我讓二姨娘幫著管家,我覺得可行。」

      沈安姒臉色一白,手裡的帕子直扭。

      尤其是大夫人投了眼神過來,沈安姒都想哭了。

      她怎麼就信了沈安容那個大笨蛋,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推嗎,當著大夫人的面這麼說,她肯定以為她們母子想搶她當家主母的權利!

      安容一臉天真,還抽空給沈安姒飄過去一個眼神,我可是說到做到了,祖母很疼我,肯定會答應的,你就放心吧。

      沈安姒沒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8 11:55 PM

第八十九章 憋死

      安容嘴角一勾,讓她幫忙說話是那麼容易的嗎,還想拿她做擋箭牌,好處她們拿,黑鍋卻讓她背,世上有這樣便宜的事?

      苦心討好大夫人這麼多年,我今兒就讓你們也撕破臉皮,反正大家都是虛以委蛇,往後誰都別想暗地裡捅刀子!

      安容說完,二太太就笑了,倒也沒有生氣,管家之權,誰都喜歡,爭是情理之中的事,不爭才奇怪了,「安容說的什麼胡話,偌大個侯府,又不是沒有了太太,要一個妾室出來指手畫腳,豈不是叫人笑話?」

      老太太點點頭,責怪的看著安容,安容認錯道,「可是三姐姐說的也不錯啊,二嬸兒總不能去管爹爹的妾室吧?」

      安容說完,不等老太太說話,就搖她胳膊道,「之前祖母不是說教我管賬嗎,我一直偷懶,現在阮媽媽挨了板子,也要被賣了,沒人幫我管賬了,我想把喻媽媽從莊子上接回來,她照顧了我十幾年,雖然嚴格了些,我不大喜歡,可她從沒做過偷竊之事,我現在總算發覺出她的好了。」

      安容這番話,給老太太提了個醒。

      阮媽媽被賣,安容身邊就沒有伺候的媽媽了,只是喻媽媽是因為照顧不周才被送去莊子上,老太太有些猶豫,可架不住安容一個勁的哀求,最後心軟了,吩咐孫媽媽道,「派個人去莊子上把喻媽媽接回來吧。」

      吩咐完,又嗔了安容道,「總算是想學了,從明兒起,每日抽一個時辰來跟祖母學管賬,就拿內院的賬冊學吧,我老婆子現在還能盯著一二。」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打算把內院交給二太太,也不會交給妾室。

      可是管賬這樣的事,插手就等於有油水,二姨娘沒撈著,沈安姒可不會放過,推染了沈安玉一下,給她使了個眼色,便一起求老太太。

      老太太皺隴了眉頭道,「既然都想學,就一起學吧。」

      兩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老太太吩咐孫媽媽明兒請個女先生回來,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繡花手帕沒差點撤成碎片。

      安容原本還因為一個時辰哀怨,可是一聽有先生,立馬笑道,「既然請了先生,那我跟她們一起學。」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你慣會偷懶,祖母還能不知道,祖母要親自監督你。」

      安容聳著鼻子,苦大仇深。

      沈安姒幾個妒忌的氣白了臉,先生教的只是尋常賬冊,跟老太太學的可是內院賬冊,早知道偷懶能走後門,她們都偷懶好了!

      正說著呢,外面有丫鬟進來,福聲稟告道,「四姑娘,前院遞了帖子來,說是顧家大姑娘要來拜訪你,就要到了。」

      安容先是一怔,隨即猛然站了起來,差點打翻孫媽媽要放下的茶盞。

      沈安姒納悶的看著她,「四妹妹這麼激動做什麼,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你還要親自去大門口迎接不成?」

      沈安芸站在一旁,今兒來這裡半天,她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也笑了,「能來咱們侯府做客,該激動的是她們才對,怎麼四妹妹這樣反常了?還有,之前不是說她被禁足了嗎,算算日子,也沒幾天啊?」

      沈安玉不耐煩,一個四品小官的女兒,又是送股份,又是下帖子,要是那股份給了她,娘親怎麼會惦記,都怪她,胳膊肘往外拐,親疏不分!

      老太太也覺得安容過於激動了,那日侯爺離京辦差回來,安容雖然也激動,卻沒有今日這般。

      不過能讓安容這麼喜歡的姑娘,她老婆子也來了興趣,想瞧上一瞧,便擺手笑道,「去吧,一會兒帶來給祖母瞧瞧。」

      安容笑著福了福身子,道,「祖母肯定會喜歡她的。」

      沈安玉呲之以鼻,自持身份的她壓根就不屑和一個名聲不顯又身份不夠尊貴的姑娘說話,怕低了品位。

      可是架不住安容這樣殷勤備至,活像那是她遺失在外十幾年的親姐妹似的,這要她們耐著性子在屋子裡等候,那心裡還不得跟貓撓似地?

      一咬牙,沈安玉蹬了安容一眼,也跟著去了,她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姑娘讓武安侯府四姑娘這樣高看!

      安容也沒想到,沈安玉幾個也去,不過也沒阻攔,走到二門時,沒見到人,就直接去大門口迎接了。

      三人才到大門口,就見到顧府馬車緩緩行駛過來,馬車周身裹著丁香色的呢絨,華蓋下綴著耦合色的流蘇,還有銀色鈴鐺,隨著馬車走動,流蘇搖曳,鈴鐺作響。

      裝飾的挺漂亮,可惜馬車小了點,失去了三分貴氣,四品官家的馬車,能氣概到哪裡去?

      待馬車停下,一雙白皙如玉的手掀開車簾,露出一張精緻的臉,秀眉若黛,瞧見安容幾個守在門口,眸底一抹妒忌閃過,滿是喜悅的白皙面龐像是被一層暗紗籠罩。

      顧宛顏氣的咬牙,雖然一同前來,可是這些人迎接的可不是她,這武安侯府的姑娘是不是腦子壞了,對素未謀面的顧清顏又是送東西,又是下帖子,要說沒點兒企圖,誰信?

      顧宛顏一時氣惱走神,就站在車門處,結果不知道怎麼的,忽然身子一斜,要不是她抓這車門,指不定會摔下來。

      安容看的呆愣,這顯然是馬車裡面的人推的她啊,馬車裡坐的不是……清顏嗎?

      肯定還有別人。

      可是很快,安容就無語了,只見顧宛顏氣的轉身回馬車內,吼道,「誰給你的膽子,敢推我!」

      可是下一秒,車簾嘩的一下被掀開,一姑娘火急火燎的躍下馬車,扶著馬車作嘔,惡狠狠的瞪著馬車,「不推你,我不得活活憋死。」

      顧宛顏唰的一下臉紅透,再看安容幾個呆愣的看著她,臉上更是火燒火燎。

      四下全是人,很快大家就反應過來,方才馬車裡發生了什麼事,都憋笑憋的腮幫子疼,忍不住的都笑出了聲。

      放屁,是個人都會,可是大家都默默的,一個大家閨秀放屁總是有些不雅觀。

      顧宛顏氣的跺腳,她不過是來之前嘴饞多吃了兩塊黃豆糕,誰知道會……這樣啊!

      她是故意的,故意鬧得人盡皆知,讓她臉面丟盡,看她回去不告訴娘,小心剝掉她兩層皮!

      顧清顏拍了拍胸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看顧宛顏的眼神帶著嫌惡之色,抹了抹額頭,方才轉過身來,讓大家看清楚她的容貌。

      今日的她穿著一身金絲海棠錦裙,外罩大袖緞織金掐花外裳,雙臂上挽著同色臂紗,腰間一上一下掛著兩塊蓮花玉佩,蓮花下的流蘇隨風輕動。

      容貌瑰麗,膚光勝雪,雙目明亮,猶勝清泉,有種明珠生暈,美玉熒光之美。

      沈安玉瞧了兩眼,就扭帕子了,想不到顧家大姑娘竟然這般美麗,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好像能抓住人的眼球,再也挪不開,也不知道她是吃什麼長大的。

      娘不是說她性情木訥嗎,而且親娘早死,顧老爺娶了填房,可惜填房不長命,也早早的過世了。

      後來沒人敢嫁女兒給顧老爺,就由著妾室管家,好像扶正也是不久前的事啊!

      安容也在仔細打量顧清顏,一樣的容貌,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似乎少了三分婉約,多了三分倨傲。

      而且,方才她是跳著下馬車的,她和清顏做了六年朋友,從沒見過她有過這樣的跳脫之舉啊,雖然,方才是憋不住了……

      安容想起了弋陽郡主說的,她會說誅九族,而且氣極之下,會抬手打人巴掌的話,安容眉頭越來越皺,這怎麼給她的感覺跟上一輩子的清顏不一樣了?

      不怪安容這樣想,以前見到清顏和顧宛顏一起出現的時候,都是顧宛顏濃妝艷抹,盛裝打扮。

      清顏則婉約脫俗些,便是頭上的簪子多戴一支都嫌累贅,可是今兒,清顏頭上簪子都有七八支,雖然配合的很完美,可以說完美無缺,可是根本不是她記憶中的風格,而且顧宛顏的穿戴明顯遜一籌。

      在安容打量顧清顏的同時,顧清顏也在打量她們,煙眉輕隴,顯然是在疑惑誰是沈四姑娘。

      顧清顏左右掃了兩眼,然後抬頭打量武安侯府,安容一眨不眨的看著她,沒有從她眸底看到驚艷之色,反而還有點「不過如此,還算湊合」的意味在裡面,甚至還有一絲……為此紆尊降貴不值得的感覺。

      前世,她也是來大門處迎接的清顏,看到侯府的匾額,太祖皇帝的親筆題字,清顏可是好一通讚賞。

      武安侯府雖是侯府,可老太爺幫著太祖皇帝打江山,深得太祖皇帝的信任,一路打到京都,看中了這座府邸!

      皇上就做了順水人情把宅子賜給了老太爺,在京都,還沒幾座侯府能比得上武安侯府呢,怎麼今兒在清顏的眼中就不過如此了呢?

      沈安玉也看見了顧清顏的眼神,本來因為她的容貌,她心裡就不大舒坦了。

      這會兒見她敢鄙視侯府,鄙視她從小住到大的地方,這不是找罵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9 12:01 AM

第九十章 粗俗

      不過人家來者是客,又是一個小官之女,犯不著跟她一般見識。

      沈安玉想到她娘被禁足,直接把矛頭對準了安容,「什麼時候四姐姐的眼光變得這麼低劣粗俗不堪了,真叫人大吃一驚!」

      安容啞口無言,事實擺在眼前呢,清顏好像確實有些倨傲了。

      沈安玉的諷刺,顧清顏自然聽懂了,漂亮的水眸閃過一抹冷寒,嘴角譏諷更甚,武安侯府確實不過如此,她恭維不起來。

      不過她總算知道是誰請她來賞花的了,就是不明白,她好像從沒有見過沈四姑娘,更沒有和她有過交集,她為什麼要送秘方股份給她?

      顧家連拜訪武安侯府的資格都沒有,她又怎麼入了她的眼呢?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不過人家請她來做客總是好事,而且若不是因為有她,她這會兒還沒法出門呢,不管什麼企圖吧,她今兒總是帶著任務來的。

      顧宛顏氣的咬牙,恨不得暈過去才好,恨恨的看著顧清顏,上回好不容易弋陽郡主送帖子請她們去玩,那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做夢她都能笑醒了。

      她居然不長腦子的當著弋陽郡主的面一個巴掌過去把人家王府的丫鬟給打了!

      弋陽郡主脾氣好,沒跟她一般見識,但是傻子都知道她們要想再進瑞親王府難比登天了,今兒出門前,她是千叮萬囑,她收斂一點,帶著腦子出門,沒想到還是這樣!

      也不看看她自己什麼貨色,不就有兩分姿色,竟然也敢目空一切,敢鄙視武安侯府,也不想想,就憑她,給人家沈家姑娘提鞋的都不配!

      要說顧宛顏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就是那天得知蕭國公府表少爺和她定親時,自己一時妒忌,扇了她一巴掌,把腦袋撞了,性情大變,時不時的就發瘋。

      這樣的人,依照娘的意思,就該關在佛堂吃齋念佛一輩子,反正也嫁不出去,誰曾想,先是弋陽郡主給她送請帖,又是武安侯府嫡姑娘下帖子,個個都不是顧府能怠慢的起的。

      之前因為瑞親王府的事,娘打算拼著得罪武安侯府,也不要她再出來丟人現眼的,可是她實在是想去參加梅花宴,要是沒有得罪弋陽郡主,去求她還不是芝麻綠豆大點的事。

      雖然聽說沈四姑娘因為救了太后一命,在那些郡主公主堆裡吃的開,可人家未必肯幫她的忙,這不,不得已還得帶她出來,天知道她怎麼就那麼的命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有人想著她!

      為了面子,顧宛顏不得不賠笑道,「我大姐姐本來好好地,這不前些日子不小心撞了腦袋,變的有些……。」

      她湊近一步道,「變得有些不正常了,她之前還說她是公主,大夫說她可能得了臆想症,這些日子每天喝藥,已經好多了,不過還是有些……。」

      反正,就是她腦袋有毛病,別跟她一般見識。

      沈安玉很無語,既然腦袋有毛病,還帶出做什麼,虧得她還頂著寒風巴巴的跑來看一個傻子,她真是吃飽了撐的!

      沈安玉朝安容冷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她走了,沈安姒自然不留了。

      留下安容站在那裡,呆呆的看著顧清顏,怎麼會呢,清顏怎麼會撞了腦袋,怎麼變的跟以前不一樣了,她的醫術呢?

      臆想症,通讀醫書的她自然懂,最常見的癥狀就是性格改變,可是說自己是公主,好像是妄想症吧?不知道是哪個大夫診治的……

      安容擔憂的問道,「她病情到底如何,大夫怎麼說?」

      安容這麼關心顧清顏,讓顧宛顏很吃味兒,卻不得不回道,「大夫說她脈象沉穩,不像有病的樣子,可偏偏性情突變,偶爾發怒起來,還喜歡掌嘴,你不知道那幾天,她一口一個本公主,還要拎著包袱回家,嚇的爹爹娘親差點魂飛魄散,這些日子已經好多了,就是時不時的還會控制不住!」

      安容皺眉,怎麼會這樣,好像醫書上沒寫過這樣的病例,一個妄想症,臆想症的人怎麼可能脈象沉穩呢,尤其是發怒的時候,脈象沉穩代表發怒是她很平常的表現。

      這是怎麼回事?

      安容朝顧清顏望去,只見她頗有些不耐煩的站在那裡,她身側跟著個丫鬟,右臉頰有些紅腫,不是很明顯,像是打了有幾天的樣子了。

      誰打的雪巧?

      而且雪巧神情也怯懦,與前世眉飛色舞,活乏機靈有天壤之別,難道她也撞了腦袋?

      安容頭疼了,心裡隱隱有猜測,難道自己前世愚蠢害死了清顏,又重生了,無意中改變了她和蕭湛的姻緣,讓她挨了顧宛顏的打,撞壞了腦袋?

      安容很自責,她沒想過事情會這樣,都怪連軒,幹嘛要多嘴,胡亂牽紅線,他要不說,肯定不會提前定親,不就沒事了,要知道世上有兩大仇最難化解,一是殺父之仇,二是奪妻之恨。

      以後別說見了蕭湛繞道走了,得離他十里八里的才安全。

      安容朝顧清顏走去,顧清顏看著她,漂亮的眸底倨傲不改,那像是嵌入她骨子裡的神情,只是這會兒多了絲納悶,這人好像很關心她,而且不像有企圖的樣子,難道她也莫名其妙的換了身體?不會是死的顧清顏的親娘吧?

      顧清顏渾身一哆嗦,趕緊把手抽了回來,又覺得過分了些,便拿手撓額頭,一副不是故意的,笑道,「風吹的有些冷。」

      安容牽過清顏的手,拉著她往前走,給芍藥使了個眼色,讓她給顧宛顏介紹侯府,自己好得空跟顧清顏單獨說話。

      顧宛顏也知道,安容有話單獨和顧清顏說,給顧清顏使了七八個警告的眼神,才打量起侯府來,一臉的羨慕,什麼時候她也能住這樣的府邸就好了。

      很快,格局就變了。

      安容和顧清顏走在最前面,顧宛顏帶著自己的丫鬟走在中間,芍藥和雪巧走在最後面。

      一個奉命打探清顏的近況,一個負責打探為何沈四姑娘對她家姑娘這樣好,真是一拍即合,聊得甚是歡暢。

      至於安容嗎,實在是憋不住了,幾次掃向清顏,問道,「你是真病了,還是裝病的?」

      顧清顏怔怔的看著安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總算有人相信她沒病了,而且她從之前木訥變成現在這樣,似乎只有她不信她有病,莫非摔跤真摔了腦袋,只忘記了她?肯定是這樣的!

      「我根本沒病,只是撞了腦袋,可能把你給忘記了,」顧清顏重重的點頭,說的是擲地有聲。

      安容凌亂了,什麼叫可能把她給忘記了,這是她們這一世初次見面啊,哪有什麼可忘的?

      安容真懷疑她是有病裝好的了,想到什麼,安容抓起她的雲袖,往上一擼,在右胳膊上有塊傷疤,安容問道,「這塊傷疤怎麼來的?」

      顧清顏怔了好半天,更確定了一件事,她們兩個以前認識,而且很熟,不然怎麼可能知道她胳膊上有傷疤,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這人絕對不是她之前猜測的,是她娘,胳膊受傷時,顧清顏的娘都化成灰了,幸好不是。

      「是我八歲的時候,嘴饞偷偷和丫鬟烤肉吃,不小心被炭火燒的,」顧清顏嘆息道,她討厭身上有傷疤。

      沒錯,就是燙傷的。

      安容大喜,以前清顏跟她介紹舒痕膏時,她不信,雪巧就指著清顏的胳膊說,「我家姑娘說的是真的,不信你看,這傷疤燙傷都有六年了,用了各種藥,一直沒有效,可是姑娘自己制的藥,才用了六天,你看傷疤都褪了一半了。」

      這還有什麼疑問的,清顏沒病,正要說話呢,就聽顧清顏抓著她的手,切切的看著她道,「我聽說你救過太后一命,每年朝廷不都進貢有祛疤良藥嗎,你幫我向太后討要一點兒吧?」

      安容眼睛猛然睜大,「祛疤良藥?」

      顧清顏連連點頭,「女兒家身上留疤總是難看。」

      這話倒是不錯,只是祛疤良藥,是不是太奇怪了些,再好的祛疤良藥能好過她自己制的舒痕膏?這不是騎馬找馬,捨近求遠嗎?

      安容秀眉隴緊,和清顏相識那麼多年,對她極為了解,她是那種自己辦得到,就絕不假手於人的性子啊!

      莫非,是在顧府調香製藥不方便?

      也是,都被欺負的挨巴掌了,要是知道她會調香的話,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安容點點頭,「等我有機會進宮,我就幫你要,你不著急要吧?」

      顧清顏喜不自勝,沒想到隨口一說,還真的幫忙,既然有,那自然是越快越好了,她受不得有一絲的瑕疵。

      安容嘴角抽了一下,她就是客氣一下,清顏怎麼都不知道委婉呢,她雖然救過太后,可是太后不傳召,她怎麼進的了宮?

      而且不一定要的到啊…清顏應該是在逗她玩吧?

      可是清顏一臉嫌棄的看著自己的傷疤,把袖子遮掩好,大大方方的欣賞起風景來,安容撅了撅嘴,只能求弋陽郡主幫忙了。

      相比於顧清顏的興緻高昂,安容卻興緻缺缺,一門心思都在琢磨清顏怎麼跟以前不一樣了。

      領著她和顧宛清去了松鶴院,給老太太請了安,老太太誇讚了兩人幾句,賞了她們一人一塊玉佩,就讓安容領著她們出去玩了。

      待她們走後,孫媽媽笑著端茶道,「要不是知道這是顧家姑娘,就她那氣派,真難想象是出自四品官家,那端正的坐姿,還沒有嘗,就知道是君山毛峰,瞧樣子像是常喝,什麼時候四品官家比咱們侯府還闊氣了?」

      君山毛峰,極為難得,便是老太太,也只能隔三差五的喝一回,四姑娘她們,每年能有半斤就不錯了。

      老太太也納悶呢,她還記得方才沈安玉和沈安姒氣呼呼的抱怨,說顧家姑娘撞了腦袋傻了,這哪像是傻了的模樣,顧家二姑娘跟她一比,遜色很多。

      老太太端著茶盞,輕輕的撥弄著,笑道,「這顧家大姑娘不簡單,雖然她極力掩飾,不過那見慣了市面的樣子可裝不出來,一眼就看出來這花瓶是假的。」

      「啊?」孫媽媽怔了一下,指著身側的高几上的花瓶,聲調不自覺的拔高了些,「這是假的?」

      孫媽媽不敢置信,堂堂武安侯府擺在正屋待客的古董竟然是假的,這要傳揚出去,還不得笑死個人,孫媽媽忙指了另一邊的問,「那個也是假的嗎?」

      老太太啜茶,輕笑,「那個倒是真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9 12:08 AM

第九十一章 可憐

      孫媽媽趕緊招呼丫鬟把花瓶搬下去。

      老太太笑著擺手道,「就放那兒吧,來我這屋的不知道多少,能一眼就分出真假的,還就她一個,這份鑒賞力,我倒是好奇她怎麼訓練出來的,這可不是小門小戶能有的。」

      孫媽媽笑著點頭,「四姑娘的眼光還能有錯,我瞧她是喜歡極了顧家大姑娘。」

      老太太端茶的手頓住,顧大姑娘容貌自是不必說,品性如何,才見過一回,不好說。

      她總覺得顧家大姑娘身上有種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味道,希望是她看錯了。

      老太太剛把茶盞擱下,外面一小丫鬟急慌急忙的邁步進來,「老太太,不好了,二姑娘和五姑娘吵起來了。」

      老太太臉一沉。

      孫媽媽有些無奈,今兒府裡事兒真多,這會兒府裡還有外客呢,府裡姑娘就互相鬧騰,這不是叫外人瞧笑話嗎,忙問,「出什麼事了?」

      小丫鬟抿了抿唇瓣,道,「顧家兩位姑娘求四姑娘幫忙弄份請帖,好參加梅花宴,四姑娘答應幫忙,不知道怎麼這事就傳到了五姑娘耳朵裡,五姑娘和二姑娘因為之前五姑娘頂撞二太太的事吵了起來,五姑娘就讓二姑娘去求四姑娘,二姑娘讓五姑娘把梅花篆字帖還給她,五姑娘不願意,兩人就吵了起來,梅花篆被撕了,請貼燒成了灰……。」

      老太太聽得臉色更冷,一臉的怒氣,嚇的小丫鬟沒敢說她來之前,兩位姑娘好像動上手了。

      孫媽媽忙勸老太太別生氣,老太太把手裡的佛珠往桌子上一丟,「去把她們給我叫來!」

      小丫鬟忙起身去傳話。

      再說玲瓏苑,安容陪顧清顏她們逛了園子,兩人要告辭,安容剛送她們出院門,就有小丫鬟跑到她耳邊嘀咕了兩句,安容抬眸看了眼天空,頗有些無奈。

      安容笑著送兩人到二門,許是多走些路,顧清顏幾次揉腳腕。

      在以為安容不注意的時候,顧宛顏還忍不住譏諷了她兩句,「還真當自己是公主了,走幾步就叫酸,是不是還得宮女抬著你走?」

      安容注意到顧清顏抬眸時,眸底有一抹冷意一閃而逝,還有她壓的低低的反駁聲,「比不得你皮糙肉厚,走再多路都覺察不到酸。」

      顧宛顏氣的張牙舞爪。

      安容替顧清顏擔心,顧府如今可是她們母女的天下,她這樣鋒芒畢露,怕是會吃虧。

      等送走了她們,回來時,安容問芍藥道,「可打聽到點什麼?」

      芍藥點點頭,「顧家大姑娘原本性子如傳聞的那樣,懦弱不堪,因為和蕭國公府表少爺定親,被顧家二姑娘妒忌,就打了她一巴掌,她一時不注意,摔倒時撞到了腦袋,再醒來時,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說來,顧家大姑娘也真是可憐,聽雪巧說,她因為性情大變,險些被當成是瘋子,要不是定了蕭國公府的親事,她都是要被送去慈雲庵,也是她命大,有弋陽郡主和姑娘給她下帖子。」

      「許是顧家想通過她巴結討好瑞親王府,才對她好了不少,後來蕭國公府說兩人八字不合,就退了這門親,又因為顧大姑娘在弋陽郡主府抬手打了丫鬟一巴掌,回去就關了緊閉,要不是要通過她求姑娘拿到梅花宴的請帖,估計這會兒顧大姑娘還在關緊閉呢。」

      「就這樣,沒了?」安容扭眉,這些她都知道,「雪巧臉上的淤青怎麼來的?」

      芍藥一臉欣慰,真是不比較,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好啊,「說是早上喊顧大姑娘起來,被睡的正甜的顧大姑娘一巴掌扇的。」

      有起床氣的主子,真是傷不起,四姑娘也有些起床氣,可是與顧家大姑娘比起來,那都不叫起床氣了。

      起床氣?安容撫額,這點她知道,清顏起床氣確實不小,雪巧曾經說過,要是不減月錢,她寧願做二等丫鬟,那樣就不用喊清顏起床了,早上要喊個七八回,甚至喊一兩刻鐘才能把清顏喊起來都有。

      可是她還是覺得這一世的清顏和上一世的清顏差別太大了,尤其是眼睛,橫看豎看側看都覺得不像。

      偏偏前世她和清顏相遇在明年,不知道她現在性情如何,莫非在她們相遇之前,清顏還受過什麼打擊或者調教?

      對,調教,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定了親的姑娘,會有嬤嬤教她們做媳婦的規矩,媳婦兒要上敬公婆,與小姑相處和睦,下要照顧夫君的小妾和庶子庶女,一定要性情溫和,端莊賢淑,在府裡做姑娘時的懶散驕縱要拔除的乾乾淨淨。

      肯定是這樣。

      安容堅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當年她不也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

      可是有些東西,真的是輕易能改變的嗎?

      清顏喜歡翡翠蒸糕。

      她特地吩咐丫鬟去大廚房拿了,可是清顏嘗了一口,就放下了,而且是很不情願的逼著自己咽了下去。

      安容皺緊眉頭,隨手扯下一片樹葉,嘆息一聲,又把樹葉丟掉,深呼一口氣。

      不管清顏性情如何,是大變還是沒變,總歸是清顏。

      前世她對自己那麼好,這一輩子有機會補償她已經是萬幸了,只是當著顧宛顏的面,她沒好意思說柳記藥鋪的事,她還沒跟她說一聲對不起呢,雖然醫術是跟她學的,是自己腦子裡的東西,但是她可不做那樣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

      可是清顏和蕭湛八字不合這事怎麼辦?

      蕭老國公以八字不合為由退親,將來還怎麼能天作之合?

      一路走著想著,安容到了松鶴院。

      院子裡,幾個小丫鬟豎起耳朵聽正屋的動靜,安容走過去時,一個個忙低下腦袋。

      安容剛邁步進屋,就聽到沈安玉冷聲道,「說到底都是四姐姐的錯,一而再再而三的胳膊肘往外拐,你問問三姐姐,是不是我們求她幫忙弄請帖,她很不樂意,你們才求我的,現在倒好,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求她,她答應的別誰都溜!她根本就沒把我們當成是親姐妹,我看顧家姑娘才是!」

      沈安姒在一旁連連點頭,「四妹妹對顧家大姑娘好的過分了,幾乎是有求必應,對我們卻是愛理不理,九妹妹病了,她也只是讓丫鬟送了份補品去,六妹妹身子不舒坦,也沒見她問一句。」

      安容聽得眉頭皺隴,明明是她們吵起來,怎麼火卻燒到她身上來了,正巧紅袖出來,安容便拉著她問,「紅袖姐姐,她們怎麼就怪罪起我來了?」

      紅袖無奈的笑笑,這不是幾位姑娘一貫的作風嗎,不過四姑娘對待顧家姑娘的態度卻是惹人妒忌,「五姑娘和二姑娘因為請帖的事動了手,二姑娘額頭受了些傷,老太太發怒了,兩位姑娘覺得她們會吵起來,完全是因為四姑娘你沒有答應帶二姑娘去參加宴會的緣故。」

      安容聽得無語至極,這樣蠻橫,還怪她對清顏太好,想想上輩子,若不是親姐妹,她理都不想理會她們,一個害她,害父親和大哥,一個救過她,對她處處維護,她拿什麼跟清顏比,又憑什麼要她對她們比對清顏好?!

      安容邁步進去,冷笑道,「真是奇了怪了,你們求我,我就得爽快的答應,怎麼三姐姐求五妹妹你的時候,沒見你爽快的答應?明明答應了帶三姐姐去,卻因為二姐姐送你梅花篆,你就出爾反爾,若是你信守承諾,會和二姐姐打起來嗎?二姐姐的梅花篆會撕毀嗎,請帖還會燒掉嗎?」

      安容幾個反問連翻砸過來,砸的沈安玉啞口無言,氣的緊咬唇瓣,恨恨的看著安容。

      安容全當做沒瞧見,本來今兒心情就不大好,還一個個的招惹她,只能算你們倒霉了,收拾不了大夫人,她還收拾不了你們了,「自己犯了錯,不好好反省,就怨這個怪那個,是不是我什麼都順從你們才得你們一句好?」

      安容又看著沈安姒,笑得極其鄙夷,「三姐姐,你知道你最讓我佩服的是什麼嗎?是你的忍耐。明明對五妹妹改主意,心存不滿,卻能做到事事順從她,她說一,你從不說二,什麼時候,希望三姐姐也能這樣對待我才好。」

      沈安姒臉色變了好幾遍,雖然安容說的都是事實,她就是沈安玉的跟屁蟲,在沈安玉跟前,她從來沒有主見,有的只是私下算計,可是被指出來,她臉面上掛不住。

      今天,她已經在她手裡栽兩回了!

      害得她在五妹妹跟前說了幾斗的好話,她能糊弄的過去五妹妹,可是大夫人呢,老太太是說關她半年,可是誰都知道,關半年那是不可能的事,大夫人不可能坐以待斃!

      她只希望大夫人別為了這事惱了她和二姨娘,別在她的親事上動手腳,她就謝天謝地了。

      安容見到她責怪憤恨的眼神,忽而笑了,「原來三姐姐被我指責的時候也會生氣啊,怎麼就沒想到當眾數落我,我也會生氣呢,不過我想三姐姐不會氣量小的連我都比不過吧,你看你那麼說我,我都笑著和你說話,自家姐妹,禮尚往來是應當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9 12:14 AM

第九十二章 裴氏

      說完,安容像沒事人一樣的給老太太見了禮。

      然後笑道,「祖母,五妹妹的請帖撕毀了,正好我要找清和郡主要,就幫她們也要一份好了。」

      「不過要是再吵起來撕毀,我可不管了,不能因為我好說話,就可勁兒的使喚我。」

      老太太怔然的看著安容。

      孫媽媽也被安容一番不喘氣的話給怔住了,四姑娘好騙好說話,是老太太最喜歡也是最無奈的地方。

      這世道,好人最容易被人騙被人欺負啊,可是一顆純善之心卻是難得,沒有貪婪之心,也更容易快樂和滿足。

      老太太捨不得她看盡那些醜陋之事,卻遲早要教會她,才不會被人害,只是一直張不了口,畢竟做祖母的不好說孫女兒的不是。

      這不乾著急,沒想到四姑娘其實比誰都通透呢,不過就是性子溫和,不愛計較罷了,沒想到惹急了,也是能說的人下不來台的,這倒是像極了老太太,就憑四姑娘的聰慧和寬厚,還怕被人騙嗎?

      老太太欣慰的笑著,掃了沈安玉幾個,幾人又羞又惱,牙關緊咬,還不得不故作笑臉的道謝,「那謝謝四妹妹了。」

      安容正要說不用謝,結果才說完不用兩個字,一個噴嚏打了出去,眼淚差點流出來。

      老太太摸摸安容的手,又探了探她的額頭,生怕她吹了冷風受了涼,安容揉著鼻子,連連搖頭,「祖母,我沒有著涼,應該是有人想我了。」

      鬼才想你呢!

      沈安玉腹誹道,一臉的鄙夷。

      其實還真叫沈安玉說對了,還真的是「鬼」在想安容,還是那個嚇唬她,打劫了她,讓她想起來就咬牙切齒的「鬼」。

      這會兒,靖北侯世子連軒正站在蕭老國公的書房內,一臉無奈的望著前面兩座大山。

      他沒有形容錯,是兩座大山,也是大周朝唯一的兩座大山,一個是蕭老國公,曾經手握重兵,現在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他爹,在皇上面前都算得上一座大山。

      另外一個山,怎麼形容呢,沒有蕭老國公這座雄偉,可是人家更出名,別說當今皇上了,就是歷朝歷代的皇帝見了他都得禮讓三分。

      就是這樣威武霸氣。

      他是裴氏家族族長,也是大周朝右相的嫡親兄長。

      按理說,右相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是大山也該是他才對,可是說起來,右相在裴氏族長面前,真的不算什麼。

      據說,《裴氏世譜》赫然記載著,宰相五十七人,大將軍五十八人,尚書五十四人,侍郎四十二人,御史使十六人,還有觀察使,防禦使……封爵者共八十七人,侯三十一人……與皇室聯姻者,皇后四人,太子妃三人,王妃七人,駙馬二十一人,公主十八人。

      世人對裴氏一族的形容:將相接武,公侯一門。

      不論哪朝哪代覆滅更替,裴氏一族都屹立不倒,裴氏家規之嚴格,據說不中秀才者,不入宗祠。

      想想,他是族長,右相是族中一分子,就該知道誰權利更大了吧。

      就是這樣厲害的人物,這會兒正用那秒殺右相的眼神,秒殺著某個心裡直念叨倒霉的世子,逼他招出那首提在《博弈圖》的詩是誰寫的。

      偏偏還有個施壓的,就是他那無良的外祖父,他要是敢說,他就不認他這個外孫了。

      其實吧,不用威脅,就是借他三五個熊膽,他也不敢說啊,誰叫裴氏族長說,「這麼才華橫溢的小子,有我裴家風骨!」

      連軒露出鄙視的小眼神。

      只要是個才華橫溢的,又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最後都成了裴家人,他懷疑裴氏一族之所以變得這麼強大,就是因為有這麼無恥的族長。

      忒無恥了!

      沈四姑娘那首詩,外祖父頗喜歡,又和他的畫配合的天衣無縫,就存了心的在裴族長面前顯擺一下,結果你猜怎麼著。

      裴族長說,這首詩跟他想寫的一模一樣啊,昨兒睡覺前靈光一閃!

      他還沒來得及動筆,要是寫出來,估摸著和這首詩也相差無幾,寫這首詩的人是他的知己!

      外祖父一聽,這還了得,好不容易他看中一個孫女婿,這要被搶了,他跟誰哭去,那是他蕭家人!

      兩老傢伙,一大把年紀了,就這樣搶起來了,然後他這個池魚就莫名其妙的遭了殃。

      甚冤。

      要不是怕安容罵她,他真的很想把安容是女兒家的事抖出來,最後哀怨之下,只能在心裡默默的數落安容的不是。

      靖北侯世子委屈的瞄著裴族長,默默的淚流滿面。

      一個個的就知道欺負他,他到底遭人惹誰了,他只是來拿個東西而已,誰想一不留神叫裴氏族長搶了先,這會兒東西他手裡撰著呢,他要是不說,他就不給。

      很無賴有沒有,虧得還是一族之長呢,真該叫裴氏後輩瞧瞧。

      錦盒裡什麼東西,連軒一清二楚,老實說,他也不知道他娘要那東西做什麼。

      在他看來,他娘壓根就不缺好吧,梳妝盒裡,一抓一大把,跟他爹說一聲,不肖一刻鐘,百十個就送她跟前了,怎麼就非得要外祖父的呢!

      「你告訴我,詩是誰寫的,這東西就給你,」裴族長笑道。

      連軒左看看右瞄瞄,吧嗒一下打了玉扇,很是有骨氣道,「不就是個送不出去的破手鐲嗎,我不拿了!」

      某世子只是想體現一下他的瀟灑,誰想一句話,惹的兩座大山齊齊發怒,嚇的他都焉了,二話不說,趕緊逃命。

      等出了門,某世子呲牙咧嘴,明明就是送不出去的,大家都看不上眼,還不許人說了!

      「娘,兒子已經儘力了,本來都拿到手了,結果被裴老族長劫了道,他一大把年紀,我總不好對他出手……,」在正屋,連軒對自己辦事不利,揪著張臉訴苦。

      靖北侯夫人瞥了他一眼,打斷他,「打不過就直說,在娘跟前還找什麼理由。」

      連軒臉皮一抽,四下全是笑聲。

      六歲的蕭雪兒捂嘴笑,「軒哥哥果然沒好好學武,連一大把年紀的裴老族長都打不過,羞羞臉。」

      蕭二太太放下茶盞,擦拭嘴角笑道,「蕭家的傳家之物原是一塊玉璜,國公爺失手打碎了,太夫人也沒訓斥他,就自己做主挑了個傳家寶,也就是那隻手鐲,老實說,國公府手鐲比那好的不知其數,怎麼偏偏太夫人就挑了那隻呢?」

      蕭三太太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又笑道,「我倒是瞧見國公爺摔過那手鐲,別看瞧著脆弱,可經摔了,不過這麼多年,手鐲一直送不出去,早些年,國公爺不是焚香禱告了太夫人,又挑了塊玉璜,只是手鐲畢竟是太夫人挑的,總要送出去國公爺心裡才踏實。」

      蕭老夫人笑著點點頭,望著靖北侯夫人笑道,「你要拿去了也好,也算是了了國公爺一樁心事,要是實在送不出去,你就自己收著吧,別再送回來了,我年紀大了,可受不住你爹對著個手鐲長吁短嘆。」

      靖北侯夫人輕輕一笑,並不言語。

      這空檔,有丫鬟捧著個錦盒進來,才近前,連軒便眼前一亮,幾乎是奪了過來,呲牙問,「裴族長怎麼又不搶了?」

      小丫鬟搖搖頭,「奴婢不知道,這是表少爺讓送來的。」

      靖北侯夫人起身笑道,「也來了半天了,就先回去了,得空了再回來。」

      連軒扶著靖北侯夫人出門,還沒出門,連軒就迫不及待的問,「娘,這破手鐲你要來有用嗎?」

      靖北侯夫人一扭頭,狠狠的在自家兒子腦門上拍了一下,「什麼破手鐲,這是太夫人生前最珍愛的東西。」

      「太夫人梳妝盒裡手鐲不知道多少,她從來不看一眼,倒是這隻手鐲,我原先還以為她會帶著入土,沒想到,臨死的時候卻摘了下來,娘還記得這手鐲在太夫人臨死那一刻還光芒燦爛……。」

      「娘,你是不是看花眼了,這木頭手鐲怎麼發光礙…啊,不是,是發光,光芒燦爛,只是這麼多年,被蟲蛀了而已!」連軒捂著腦門大叫,「娘,你還沒說你要這手鐲有什麼用呢。」

      再說安容,帶著芍藥出了松鶴院。

      芍藥左右瞄瞄,見四下無人,忍不住撅嘴道,「五姑娘她們那麼對姑娘,姑娘怎麼還幫著她們求情,請帖被撕了正好,不巴結姑娘,還指責姑娘,姑娘就不該主動幫她們。」

      安容邁著步子。

      淡雅從容。

      其實她又何嘗願意,只是不管怎麼說,在大家的眼裡,清顏和她總是非親非故。

      府裡的這些哪怕心眼壞,也是她血濃於水的姐妹,胳膊肘往外拐就是說不過去,她要不幫忙,只怕老太太都會教導她要分清疏遠了。

      再者,她就算現在不幫忙,回頭她們肯定會哭著求老太太和爹爹,最後除了她要幫忙之外,祖母還得受她們的聒噪心煩。

      既然都是要幫,又何必扭捏,受人話柄。

      上輩子她可是吃過名聲的苦,更看過名聲對一個人的影響,就算她不刻意博取好名聲,送上門來的機會她也不會錯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9 12:19 AM

第九十三章 抱怨

      沒錯,今兒就是顯名聲的好機會。

      沈安玉和沈安姒那麼指責她,她毫不留情面的數落後,再賣個好,不論是在祖母心裡,還是在那些丫鬟心裡,總該明白,她沈四姑娘不是真糊塗,只是不愛計較罷了。

      往後糊弄她時,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芍藥不懂安容心中所想,只覺得不應該幫忙,不過今兒惡氣倒是出夠了,心情大爽,樂的她哼起了小曲子。

      安容見了就恨不得敲她腦門,潑冷水道,「你今兒雖是立了大功,可你也知道給自己埋了多大的禍根吧?」

      芍藥嘴角的笑意頓時湮滅,怔怔的看著安容,她不傻,反而很機靈。

      這會兒聽安容這麼說,頓時嚇白了臉,她今兒可是壞了大夫人的算計,害的她被罰月錢,關禁足,沒了管家之權,大夫人還不得把她恨的牙根癢癢。

      她只是一個小丫鬟,怎麼能是大夫人的對手?

      芍藥越想背脊越是發涼,當時她根本就沒想那麼多,就算真想了,她還是會說的,可是事後想想,她也怕啊,怕被報復。

      芍藥撲通一聲,給安容跪下了,「姑娘,你一定要救奴婢啊!」

      安容哭笑不得,拖著她起來,「快起來,這還沒怎麼樣呢,就先怕成這樣了,方才不是膽子挺大的嗎?」

      芍藥猛搖頭。

      安容失笑道,「你忠心於我,我還能見你被人欺負了,起來吧,你要不起來,我可真不管你了。」

      芍藥忙不迭的爬起來,不過臉色依然苦,她膽小怕死。

      安容安慰她,「做事守本分,凡事多長個心眼,尤其是遇到大夫人院子裡的丫鬟,只要不犯大錯,就是大夫人也拿你沒轍,況且還有我護著你,等喻媽媽回來了,多聽她的話。」

      芍藥連連點頭,犯錯她不敢打包票不會,可是犯大錯,她是絕對不會的,她沒那個膽子,一般的小事,別說姑娘護著她,就算不護著,最多也就二十板子,她頂得住!

      所以,芍藥又活了,笑容在臉上都癟不下去,以後阮媽媽不會再瞪著她,罵她笨手笨腳了。

      想到阮媽媽被打的皮開肉綻,不知道被丟出府外,還能不能活命,虧得她為大夫人賣命,本來依照老太太的意思,是活活打死她的。

      姑娘到底心腸軟,念在阮媽媽伺候過她這麼些年的份上,留她一命,老太太好像不滿意姑娘這麼軟心腸呢。

      安容對自己的心軟也很苦惱。

      阮媽媽罪有應得,打死她也不冤,可她就鬼使神差的心軟了,莫名其妙的想起了瞎眼神算那句:積德行善。

      對於窮苦人,她行善是應當的,可是對阮媽媽,她也心軟,安容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

      安容煩躁的回了玲瓏苑,才進院門,就見到有小丫鬟搬著阮媽媽慣常用的東西出來,打算燒了,芍藥見了納悶,「怎麼燒了啊?」

      小丫鬟起身道,「方才前院傳了話來,阮媽媽的家人遲遲不來接她,這天寒地凍的,阮媽媽挨了板子,熬不住,已經去了,這些東西留著不吉利,依照慣例燒了。」

      芍藥唏噓不已,阮媽媽就是因為大夫人捏著她家人的性命,才豁出去污衊姑娘的,沒想到她挨板子後,家人卻不來接她,阮媽媽不是凍死的,是心寒死的吧?

      安容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

      抬眸時,就見秋菊和冬梅兩個站在門口,看著小丫鬟搬著東西走遠,愣愣出神。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居然知道怕了,是怕阮媽媽會是她們的前車之鑒吧!

      上了二樓,安容喝了盞茶,就開始寫信。

      芍藥在一旁幫著研磨,憋悶道,「梅花宴不只是大家閨秀參加,還有世子少爺,去年世子爺不也收到了請帖,只是書院沒放假,沒能去,可惜了,今年好像都沒給世子爺送帖子來。」

      秋菊端了茶和糕點過來,笑道,「世子爺以學業為重,再者,他的親事早就定下了,明年開春就迎娶少奶奶回來,不參加梅花宴也沒什麼。」

      冬梅笑道,「雖然沒放假,不過還是見到有瓊山書院的學子去的,定南伯世子不就去了,只是世子爺沒去而已。」

      安容心中微動,上輩子的大嫂,可以說把大哥往死了折騰,這輩子只要她活著,她就別想進武安侯府大門,可是怎麼退親,安容還真的沒想好。

      雖然離的很遠,可是當年也是幫過老太爺,有過恩情,說的上是世交,貿貿然毀親,父親和老太太都不會同意,畢竟隔的很遠,而且打聽的到的只會是真大嫂的情況,而不是代嫁大嫂!

      上次告訴表哥,也是存了心讓他幫忙打聽一下,可是表哥跟大哥一樣,要在書院讀書,哪能分心?

      所以不能抱太大期望,還是得靠自己才萬無一失。

      她可以派人去打聽一下真大嫂的情況,到時候慫恿祖母讓福總管去接親,讓他多留份心眼,總不至於還跟前世一樣。

      不過參加梅花宴對大哥有好處,多認得一些世家少爺,結下交情,將來他入仕途時,同僚大多還是他們這些人。

      所以,安容又在信上加了兩句,才小心的折好,讓人送出去。

      安容才站起來,冬兒便上來稟告道,「四姑娘,大姑娘來了。」

      安容微微一怔,自從沈安芸定親之後,大部分時間一直聽話的在院子裡繡嫁妝,平素和她們一起玩的時候,也都很少說話,怎麼今兒來找她了?

      很快,安容便在樓道口見到了沈安芸,笑道,「大姐姐怎麼得空來我這兒了?」

      沈安芸苦澀一笑,「四妹妹,連你也打趣我?」

      安容一臉無辜,「大姐姐可別冤枉人,這些日子你一直悶在屋子裡嫁妝,沒來我這裡,定是嫌棄我這裡遠了。」

      沈安芸笑容僵住,忽而自嘲一笑,「今兒來是遠,趕明兒來就不遠了,方才祖母憐惜你回來路遠,吩咐福總管明兒就找人來看風水,祖母可不是一般的疼你。」

      沈安芸吃味的笑著,眸底寫滿了羨慕妒忌,還有一絲隱藏的很深的恨意。

      芍藥站在安容身邊,撇了撇嘴,一個個都瞧見了老太太對四姑娘的疼愛,怎麼就沒瞧見四姑娘對老太太的孝順呢。

      要是她們也那麼孝順的話,又那麼會討老太太歡心,老太太還不知道怎麼疼她們呢。

      安容望著沈安芸,心想她巴巴的跑這麼遠來,不只是想告訴她老太太有多疼她吧,安容也不拐彎抹角,笑問道,「大姐姐來是?」

      沈安芸親昵的拉著安容的手,笑道,「看我,一羨慕你就忘了正事,母親被禁了足,沒法管內院的事,制衣坊的事肯定也沒法插手了,你也知道我定了親,一直在籌備嫁妝,之前不論是布匹還是樣式都是照著母親的意思辦的,現在這樣,我也不好去打擾她,祖母又上了年紀,方才稟告了祖母,祖母答應我,這事可以讓你做主。」

      安容心沉了沉,她之前還鬱悶,怎麼大姨娘都沒出來插一手,原來後手在這裡呢。

      大姨娘要是插手了,她肯定會偏頗沈安芸的,可是制衣坊都是大夫人的人,大姨娘要是執掌後院,不肖幾天,就會被奪權,所以乾脆不搶了,還能留個不爭不搶的好名聲。

      在大夫人手下,籌備嫁妝,肯定會比規定的規格小上三分。

      可要是換做是老太太,會依照規矩來,可是詢問她的意思,那還不是依照沈安芸的意思來了?

      她要是不同意,她指不定會抹眼淚哭,「本來嫁的不盡如意了,一旦出了嫁,大姐姐可就指著這些陪嫁過活了,多添一兩件,又不會傷了侯府根本,四妹妹你這樣也太傷大姐姐的心了。」

      她這樣說,到時候沈安姒肯定也會來幫忙,同是庶女,陪嫁自然要一樣了。

      這會兒沈安芸有多少,將來她就能有多少,雖然現在是便宜了沈安芸,可也得考慮她自己啊!

      安容輕撫額頭,笑道,「大姐姐,你把我想的太能幹了,挑樣式我倒是可以幫你,餘下的我可是無能為力了,你要真找我,那我只能依照府裡舊例來,到時候吃虧的肯定是你,你求祖母,她可是心軟的多,便是給你添一兩成也不是不可能。」

      沈安芸料到安容會拒絕,卻沒想過安容能她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而是認為安容嫌麻煩。

      便拉著她坐下道,「我也知道祖母會疼我,多給我準備些,可是祖母那麼疼你,每天要抽空教你看賬,我再一天跑三趟的去煩她,父親該惱我了。」

      「再說了,咱們姐妹之間,有什麼話也好說,母親給我準備的樣式,我實在喜歡不起來,還不敢抱怨,你又熟知時下流行的圖案,連祖母都覺得你行。」

      安容還能說什麼呢,她總不能還推回去給老太太吧,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來了。

      只是安容沒想到,她才一點頭,沈安芸就吩咐海棠下去搬東西了,然後對著安容道,「四妹妹別嫌我太心急,我也是沒辦法,那麼難看的圖案,我看著心裡堵的慌,想想夜裡都睡不著覺。」

      安容在心底冷笑,還真是晾準了她好說話呢,只怕不只是圖案的事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9 12:46 PM

第九十四章 掉渣

      沒一會兒,海棠就幫著春蘭搬了一堆圖紙來,還有幾塊繡品。

      沈安芸拿給安容看,眸底帶著不滿和嫌棄。

      安容看的挑眉,笑道,「大姐姐,我也知道這些圖案不怎麼討喜,可勝在中規中矩,那些流行的圖案是好,可是不定什麼時候就過時了,這些可是要用許久的。」

      沈安芸委屈的看著安容,正巧這時候,有腳步聲傳來。

      沈安姒來了。

      安容很想學大夫人裝暈了,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聽著兩人談論時下什麼圖案美,安容除了笑還是笑。

      沈安姒看著安容,眸底閃過一絲疑惑,「四妹妹,以前你可是對圖案最感興趣了,怎麼不說話啊,我們還想聽聽你的意見呢。」

      安容挑眉一笑,「真的聽我的意見?」

      沈安姒連連點頭。

      「我覺得母親挑選的就很好,」安容風輕雲淡道,見兩人臉黑著,直勾勾的看著她,安容邁步起身,「我就知道我這麼說你們不高興,乾脆閉嘴不說,偏逼著我說。」

      沈安芸把桌子上的圖紙一糊弄,丟地上去了,「是我出嫁,圖案什麼樣子我要自己挑,明兒你們不是去玉錦閣挑頭飾嗎,玉錦閣也賣圖紙,我去挑一份好了。」

      安容勾唇一笑,「大姐姐,你低調點,屋子裡都是丫鬟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恨不得明兒就嫁進宣平侯府呢。」

      沈安芸臉一紅,隨即又一白,她是想嫁進宣平侯府,卻不是二少爺!

      沈安芸捏緊拳頭,咬唇看著安容,「四妹妹,正好梅花宴多一個名額,我也去吧。」

      對於沈安芸的得寸進尺,安容已是極度的無語了,「大姐姐,你還真當我管家了,事無巨細都問我,這麼大的事,我可不敢答應,你問祖母吧。」

      沈安姒嘴角劃過一抹冷笑,隨即溫和道,「管家就是這樣,比這還小的事都得你拿主意呢,這會兒你就嫌棄煩了?」

      說完,又轉頭對著沈安芸道,「大姐姐,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四妹妹不愛麻煩事,偏問她。」

      沈安芸臉微微紅,拉著安容的胳膊笑道,「我知道煩,這不是沒辦法嗎,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我出嫁,按規矩還要有十二套頭飾,府裡庫房拿六套,再買六套新的,只是庫房裡的頭飾太陳舊了,我想十二套都買新的,自己去挑。」

      「也去玉錦閣挑?」安容笑問道。

      沈安芸還真不客氣的就點了頭。

      「看我,盡問些胡話,最好的頭飾自然是在玉錦閣了,」安容笑的很真純,一臉我也喜歡玉錦閣的頭飾,「大姐姐喜歡就好。」

      沈安芸如釋重負,見安容打哈欠,沈安芸便起身道,「四妹妹乏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說完,沈安姒也起身了。

      安容笑著點點頭,等兩人一走,臉色就變冷了,海棠把圖紙疊好,望著安容,不知道怎麼辦好。

      安容瞥了一眼,道,「給大姑娘送去,告訴她,這些就算不要,也該還給制衣坊。」

      圖紙很多,海棠一個人搬不行,芍藥幫她。

      安容抓了穀粒餵小七小九,很快芍藥和海棠就回來了。

      海棠臉色依舊,芍藥臉帶怒色,跺著腳道,「真是氣死人了,姑娘你也太好說話了,你知道方才我們送圖紙去,聽到大姑娘和三姑娘說什麼嗎?!」

      安容見她一臉怒氣的樣子,撲哧一笑,「說我傻唄,說大姑娘賺到了,原本最多只有四套玉錦閣的頭飾,因為我這麼傻乎乎的,能有十二套。」

      芍藥呆呆的看著安容,「那姑娘你還……。」

      安容抓過小九,摸著她雪白的羽毛,笑道,「老太太只是說教我管家,可沒說是我管家,雖只差一字,卻是天差地別,既然這些事不歸我管,我又何必處處反駁惹人嫌。」

      也就是說大姑娘是白高興了?

      芍藥恍然一笑,她就說姑娘不會這樣好欺負的啊,雖然花的是府裡的錢,可將來那都是世子爺的啊!

      安容繼續餵小九,其實沈安芙的頭飾何止十二套,從十歲以後,府裡每一季都會配一套頭飾,還有祖母賞賜的,自己買的,就是她,都送過不少,只不過,女兒家天生愛美,喜歡頭飾,越多越好,而這些頭飾中,數玉錦閣的最美,戴出去最體面,也最昂貴。

      能在玉錦閣買一套,就能在別處買兩套……以上。

      安容想到了連軒,嘴角就彎不下去,他裝鬼時打劫的那個錦盒,裡面裝的都是沈安玉最喜歡的頭飾,絕大部分都是從玉錦閣買的。

      安容有些睏乏,就小憩了會兒,醒來時,芍藥遞過來一封信給她,「四姑娘,弋陽郡主給你回信了。」

      安容挑了挑眉,這麼快就回信了,忙接過來,拆開一看,安容臉頓時皺成了包子樣。

      只見信上寫著:

      安容姐姐,你來晚了幾步,賢妃和貴妃兩個不知道怎麼被滾燙的茶水燙著了,太后的祛疤良藥被皇上討去給了她們,明年春天才有新的進貢,不過我記得每年進貢,祛疤良藥都會有湛哥哥的一份,雖然用在湛哥哥身上效果甚微,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我幫你問問,不過可能很小,你別抱太大期望。

      安容撫額,整個京都,最需要祛疤良藥的就是蕭湛了,他手裡還有就奇怪了,安容惆悵了,答應了清顏的事該怎麼辦?

      她就不能自己制嗎,安容苦惱的想,她已經沒有辦法了,疤痕原就難去,珍貴的有效的藥極為難得,一般人根本就沒有,太后都沒了,她還上哪裡弄去?

      安容靠著大迎枕上,不知所思。

      ……

      夜,寧靜安詳。

      玲瓏閣內燭火通明,書桌前,安容正翻看著書,讀的很認真仔細。

      四個丫鬟在屋子裡繡針線,哈欠連天。

      與此同時,某書房內,某世子爺坐在書桌前,苦大愁深。

      某小廝站在一旁,嘴角抽搐不停,「世子爺,你不是真的打算把這個當禮物送出去吧?」

      某世子扭頭看了他一眼,頗洩氣的問,「你也覺得難看?」

      長了眼睛的都覺得難看好嗎,他又不眼瞎,小廝很乾脆道,「與其巴巴的送去,讓人隨手丟窗戶外,奴才覺得還是直接丟了,免得討人家姑娘嫌棄。」

      某世子嘆息一聲,他也很想扔,可是娘說了,這東西要是丟了,外祖父會打的他半死,別說他爹求情了,連他爹也會丟掉半條命,她不是開玩笑的。

      他就不明白了,既然這麼重要,為何還要給他呢,這麼有壓力,還涉及性命的東西,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拿,覺得壓力甚大。

      小廝站在一旁,猜測道,「爺,你說夫人是不是想藉此考驗一下你喜歡的姑娘啊?定王妃說過,喜歡的人,哪怕送根草,也會視若珍寶,不喜歡的,哪怕送美玉金銀,在她眼裡也如同糞土,要是那姑娘喜歡你送的手鐲,肯定是喜歡你的。」

      連軒掀了掀眼皮,「也就是說太夫人寶貝這麼破的手鐲,是太老爺送的?太老爺眼光真不怎麼樣,這不是坑完太夫人坑小輩嗎?」

      小廝有些凌亂,他可不敢說太老爺的不是,把太老爺岔開,繼續問,「那現在怎麼辦?」

      連軒深呼一口氣,「我猶豫個什麼勁,外祖父送了多少回了,也沒送出去,我還能運氣好到一次就送出去了?敷衍下娘就是了,帶上傢伙,走!」

      說完,一拍桌子,誰想力道太大,震得木鐲彈起來,滾地上去了。

      小廝忙蹲下去找,起來時,嘴直抽,「爺,這木鐲掉渣。」

      「土的掉渣,本世子知道!」

      小廝,「……。」

      夜,溫涼如水。

      淡薄的月色如同輕紗,朦朧的籠罩著玲瓏閣。

      玲瓏閣,海棠幫安容蓋好被子,把內紗帳放好,又擱下外紗帳,回頭看著收拾床榻的秋菊,壓低聲音道,「都收拾妥了,我就先回屋睡了。」

      秋菊點點頭,海棠才把附近的兩盞蠟燭滅了,去書房那兒端了燭台,躡手躡腳的下樓。

      秋菊脫了外衣,透過微開的窗戶,躥進來一股寒風,凍的她直打哆嗦,又披了外衣去把窗戶關小一些,哈欠連天的她沒有注意到,窗外兩個身影迅速的挪了個位置。

      「好險啊!」小廝忐忑的拍著胸口道。

      世子爺是來送東西的,雖然東西人家不大稀罕,就算當面送可能會被鄙視,可也不用弄得跟採花賊似地吧?

      「東西呢,拿來,」某世子爺伸手道。

      小廝拚命的搖頭,手裡緊緊的拽著竹筒,「爺,還是奴才來吧,上回你就把自己吹暈了,這裡可不是侯府……。」

      「聒噪!」

      某世子羞憤難當,那是他這輩子最囧的事,誰提跟誰翻臉!

      ……

      夜色散去,晨曦歸來。

      玲瓏苑寂靜了一晚後,開始了一天的忙碌,不過今日的玲瓏苑有些不尋常。

      丫鬟們路過阮媽媽生前住的屋子時,或奔跑,或繞道,或幾個丫鬟擁擠在一起走。

      玲瓏閣內,海棠聽到床上傳來輕喚,忙放下銅盆,打了紗帳,就見到一臉慵懶的安容,笑問道,「姑娘昨兒夜裡睡的可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9 12:56 PM

第九十五章 出賣

      安容笑著揉了揉脖子,嬌笑道,「睡得很好,夢到天上下金錠,砸的人腦袋可疼了。」

      海棠撲哧一笑,那邊秋菊則戳了芍藥的腦門,打趣她,「瞧瞧,同樣是做夢,姑娘下的就是金錠子,你下的就是銅錢。」

      芍藥臉大窘,剁著腳道,「我是丫鬟,怎麼能跟姑娘比呢,有銅錢就不錯了,不像你,什麼都沒有呢。」

      說著,努著嘴走過來,忽然頓住腳步,扭頭朝窗戶看去。

      「我說怎麼躥冷風呢,是誰把窗戶紙給捅破了?」芍藥瞅著那指頭粗的小洞,眉頭皺的緊緊的,扭頭看著秋菊和冬梅,「是不是你們?」

      秋菊和冬梅兩個臉色一怒,「你怎麼不懷疑海棠呢!」

      「這樣的事她做不出來,」芍藥撅著嘴,海棠可愛惜這些棉油紙了,一兩銀子才買這麼一張呢。

      結實抗風,比一般的窗戶紙要透亮的多,整個玲瓏閣也就姑娘安放床榻的半邊用的是這樣的紙張,之前她幫著換的時候,戳破了一點點,海棠都瞪她了,她怎麼可能會戳破呢?

      海棠走過來,瞧了瞧那小洞,皺眉道,「昨兒夜裡,我檢查了窗戶,沒有這個小洞啊?」

      「那它怎麼來的?」秋菊皺眉問道。

      安容打著哈欠下場,白芷幫她穿衣裳,安容吩咐道,「把窗戶打開,透透氣,屋子裡憋的慌。」

      海棠順手把窗戶推開,剛一打開,眉頭就皺了起來,復又把窗戶關嚴實了。

      「怎麼了?」芍藥不解的望著海棠,湊近走了兩步,小臉也皺了起來,「好重的煙味兒!」

      「出什麼事了?」安容笑問道。

      芍藥努著鼻子,聽到安容問怎麼了,便轉了身道,「還不是樓下那些小丫鬟,說昨兒夜裡聽到有動靜,還有起夜的婆子看到有人影。」

      「剛巧那婆子和丫鬟昨兒都說過阮媽媽忘恩負義,漸漸的就傳開了,大家都說是阮媽媽捨不得玲瓏苑,回來瞧了幾眼,昨兒大著膽子說阮媽媽不是的丫鬟,這會兒正給阮媽媽燒紙錢。」

      安容聽得眉頭一皺,怎麼又鬧鬼了?

      話說自從裝了一次鬼,某世子就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臨墨軒。

      此刻正大笑不止。

      笑聲酣暢淋漓,幾乎捧腹,「卜達,你再說一遍,連軒表弟怎麼暈的?」

      卜達,也就是連軒的貼身小廝,此刻正耷拉著臉,扭頭瞅著安睡在小榻上的某世子一眼,神情頗惆悵。

      有個性急的主子真的傷不起,都說了他來吹迷藥,非要自己來,結果自己一不留神,他竟然又把吹筒拿倒了,沒把屋子裡人迷暈,自己倒先暈了!

      小廝想起昨兒那一幕,還是忍不住唏噓,要不是他手腳麻利,給世子爺做了回肉盾,這會兒世子爺指不定摔成什麼樣兒了!

      蕭遷已經笑的腮幫子疼了,一手搭在蕭湛的胳膊上,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大哥,你說連軒表弟怎麼就那麼熱衷迷藥呢?」

      從八歲起,連軒就開始玩迷藥了,理由很簡單,點穴可以讓人不動,迷藥也行啊!

      既然迷藥可以,為什麼還要學點穴,不是多此一舉嗎?

      但是十二歲那年,出了個意外,那就是這貨找靖北侯要皇上新賞賜的寶劍,靖北侯不給,這貨就打算偷。

      誰想,迷藥筒拿反了,吹迷藥的時候,沒把迷藥吹進去,倒把自己給迷暈了。

      這事成了他一生的污點,打那以後,他就不玩迷藥了,用心學點穴。

      但是昨晚上,某世子覺得送那破手鐲,極其掉身價,他是打定主意不留名了。

      可是點穴這東西,可不是毫無痕跡的,醒來的人會有所察覺,所以他決定用自己的老本行,這樣比較不容易被懷疑。

      誰想太久沒下手了,生疏了,也栽上面了。

      蕭遷笑完,有些後怕,「我們會不會被軒表弟滅口?」

      卜達連連點頭,他就是有這樣的擔心,才把世子爺扛著帶來了,他一個人知道,保不住小命就沒了。

      蕭湛攏了攏眉頭,目光落到小榻邊的小几上,那裡有迷藥和吹筒。

      走過去,蕭湛拿起來看了一眼,蕭遷也在旁邊,頓時哭瞎不得,「這是誰買的吹筒?原本就是反的,這不是成心的坑表弟嗎?」

      卜達不敢置信,正要走呢,忽然腦門挨了一下重拍,頭頂傳來憤怒聲,「本世子還納悶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原來是你辦事不利!」

      自從他洗心革面後,以前那些吹筒迷藥都丟了,這些都是昨天下午新買的,還是卜達親自去買的。

      卜達委屈的撅嘴,「不可能啊,我昨兒買的時候,可是挑了又挑的,不會有錯。」

      可是為什麼換了,卜達不懂了,眉頭皺隴後,猛然抬頭,「是林總管!肯定是他換了世子爺您的吹筒!」

      蕭遷撫額,「表弟,林總管也是好意,侯爺說過,你要再敢對他下迷藥,他就打你五十大板,這才給你換了,迷暈自己,不過歇半天就不礙事了。」

      連軒狠狠的剜了小廝一眼。

      小廝癟嘴。

      他只是想林總管阻止世子爺,才故意透露了這個消息,誰想林總管他……他見侯爺和夫人都沒反應,還以為是同意爺下迷藥呢,原來是,這不是坑人嗎!

      這臉都從靖北侯府丟到武安侯府了,也不知道昨晚那老婆子是不是老眼昏花,別給沈四姑娘惹事才好啊!

      「我的手鐲呢?」連軒上下摸索了半天,發現手鐲不見了。

      小廝驀然抬眸看著他,「不會,不會是世子爺暈倒時,掉了吧?」

      蕭遷眉頭一隴,望著連軒道,「表弟,那手鐲雖然是破了點兒,上不得檯面,可卻是祖父最寶貝的東西,上回我不小心摔了錦盒,祖父都瞪我了,要是弄丟了……你是在哪兒暈倒的,趕緊去找啊。」

      「就在武……,」連軒脫口道,最後及時住了口,打起了馬虎眼,「就在府裡啊,我這就回去找。」

      說完,趕緊出門,等出了門,對著小廝一頓揍,「叫你出賣我,叫你出賣我!」

      「爺,爺,小的知錯了,小的一定悔改!」小廝哭叫,抱頭問道,「現在怎麼辦,手鐲掉玲瓏苑了,這會兒天那麼亮,院子裡來來回回的都是丫鬟,咱們去找手鐲,不是自投羅網嗎?」

      連軒苦大仇深。

      扭頭狠狠的瞪著卜達,「你給我去找,找不到,就別回來了!」

      小廝低著頭,琢磨著是不是先回靖北侯府收拾包袱,這些年夫人的打賞夠他娶個老婆,還能買三五個小妾了……

      玲瓏苑。

      安容梳洗打扮了一番,就坐下來吃早飯,看著一桌子精緻的吃食,安容微微挑了挑眉。

      一疊蝦餃,分量從之前的四個變成了六個。

      一疊小籠包,從兩個變成了四個。

      還有春捲,白菜肉丁,魚香肉絲,芙蓉煎滑蛋,還有一碟兒醃豆角。

      外加一大盤子的紅豆粥。

      分量比昨兒多了一倍不止。

      安容拿起筷子,夾了個蝦餃,裡面的餡也比昨日的多些,安容嘴角的笑漸深,昨兒大夫人才吃癟,今兒大廚房就開始奉承巴結她了。

      而且巴結的還不止是她,還有身邊的丫鬟,這麼多分量,三個她都吃不完,最後還不是進丫鬟的肚子?

      廚房可一直是大夫人的心腹把持著,昨兒廚房那管事媽媽連同財總管一起被賣,有了空缺,都可勁兒的想往上爬呢,真是有上進心。

      幾個丫鬟在一旁伺候,安容掃了芍藥一眼,「你先去吃飯,一會兒隨我出府。」

      芍藥頓時眉開眼笑,喜滋滋的下樓用飯去了。

      秋菊和冬梅兩個咬著唇瓣,她們在姑娘心中地位越來越差了,誰家姑娘出門帶的不是大丫鬟,以前都是她們跟著姑娘出門的。

      現在呢,在玲瓏苑,那些小丫鬟巴結芍藥都比她們多了,府裡頭那些丫鬟婆子,別以為她們不知道,不知道背地裡怎麼笑話她們呢!

      什麼時候姑娘開始疏遠她們,親近芍藥了,就是那回採梅摔了腦袋,還有昨兒,芍藥偷偷溜去看熱鬧,應該要訓斥她的,誰想叫她立了大功,姑娘越來越依仗她了!

      冬梅瞥了海棠一眼,笑道,「姑娘好像都沒有帶海棠你出門?」

      海棠望著冬梅,眉頭微微一扭,搖頭道,「芍藥性子活潑,人也機靈,姑娘喜歡她多些,不奇怪。」

      冬梅頓時有些洩氣,海棠也是塊木頭,住在一起,做一樣的活計,有時候芍藥的活,她也幫著做,竟然不吃芍藥的醋!

      兩人可是妒忌的心裡直冒泡,可是要說算計芍藥,她們還真不敢,不過芍藥機靈過了火,遲早會被大夫人收拾。

      吃完了飯,安容又叫芍藥拿了四百兩銀票,就去了松鶴院。

      安容去的時候,沈安姒幾個都還沒去,請了安,老太太問她睡的可好,又問早上吃了多少,安容一一回答。

      孫媽媽端了茶來,老太太接過,輕輕的撥弄著,一股淡雅沁人心脾的茶香彌散開來。

      安容陶醉的聞了一口,「是峒山雲霧,生長在瀑布旁,長年飽受流泉瀑布的親潤,行走雲霧的熏陶,茶水清澈瑩潤,據說還有延年益壽之效呢,且只有六十株茶樹,祖母,你從哪兒得來這麼好得茶?」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9 01:19 PM

第九十六章 蹦躂

      老太太聽安容這麼介紹,有些大吃一驚,沒想到她竟然也這般博學了,不由得捏著安容的鼻子道,「惦記上了?這是你爹去拜訪瑞親王,他送給你爹的,你爹勻了二兩給我。」

      「才二兩啊?」安容還打算分一點,沒想到居然這麼少。

      孫媽媽聽得啞然,笑道,「侯爺那兒也只有二兩呢,這茶這麼珍貴,能得二兩很不錯了,四姑娘還嫌少。」

      安容撓了撓額頭。

      老太太啜了一口,放下茶盞,然後看著安容,「祖母聽說你答應你大姐姐出嫁的頭飾全部從玉錦閣買?」

      安容把玩著帕子,點點頭,「大姐姐說她不喜歡府裡那些頭飾,過於陳舊了,戴出去不合身份,她喜歡玉錦閣的頭飾,要從玉錦閣買,我沒意見。」

      沈安玉幾個正巧走到屏風處,把安容這話聽了個正著。

      沈安玉瞥了沈安芸一眼,眸底閃過一抹冷色,還真是有本事,三言兩語就糊弄的沈安容答應了,但是她還沒答應呢!

      「四姐姐,玉錦閣的頭飾精美,誰都喜歡,京都還沒哪個侯府嫁庶女,陪嫁十二套玉錦閣的頭飾呢,咱們武安侯府要破這個例嗎?」沈安玉笑的輕柔。

      「祖母教你管家,可也得講規矩來吧,你這樣依著性子,大姐姐要什麼,你就給什麼,回頭娘還怎麼管家,這虧空你要自己掏腰包補上嗎?」

      沈安芸聽得直咬牙。

      老太太望著安容,安容笑的更從容,「我是贊同大姐姐的頭飾從玉錦閣買,可我沒說要買十二套吧?既然府裡那些頭飾,大姐姐不喜歡,又何必逼著她要,讓她心裡不舒坦,祖母,我想要不就順從了大姐姐的意思,買玉錦閣的,不過買多少,看大姐姐自己的意思吧,咱們把十二套首飾的銀錢算算,能在玉錦閣買多少算多少。」

      老太太思岑了兩秒,點了點頭,「這樣倒是可以,大姐兒的陪嫁首飾,是兩千兩,你去玉錦閣挑,只要不超過,買幾套隨你。」

      沈安玉掃了沈安芸一眼,沒再說什麼。

      唯獨沈安芸氣的心疼,虧得她昨兒高興了一夜,連大姨娘都替她高興,沒想到根本就沒佔到一點的便宜!

      要說沒便宜,那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府裡準備的頭飾不可能中規中矩兩千兩,好的話,會值一千八百兩,不好的指不定就一千五六了。

      而且樣式老沉,畢竟年齡閱歷不同,挑選物件的眼光也不同,有些實在不喜歡的,得賣了重買,又要折損一筆,安容隨便一句話,就幫了她賺三四百兩銀子。

      她非但不感激,還這樣不滿,覺得安容這麼說,是昨兒談話被芍藥聽見,告訴了她,她在存心報復!

      安容見她神情不虞,心底也沉了下去。

      還真是餵不飽的狼,事事依著她,才會覺得你好,稍一不順心,就覺得你不好,沒有姐妹情,安容覺得煩。

      她不伺候了,安容拽了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大姐姐對母親給她準備的陪嫁,不是很滿意,從圖紙到首飾,再到陪嫁的傢具,都要換,大姐姐孝順,覺得祖母您年紀大,不敢惹你費精神。」

      「可是安容懵懵懂懂,只想著大姐姐能高高興興的出嫁,她說什麼,安容都覺得有道理,想事事都順從了她的意願,卻也知道這樣做將來母親肯定要數落我把管家當兒戲,安容不想被罵,要不你讓紅袖姐姐負責大姐姐的陪嫁吧?」

      紅袖聽得一怔,這麼大的事,四姑娘怎麼交給她啊?

      老太太皺隴眉頭,又看了眼沈安芸,心裡還能不懂,這是當安容什麼都不懂,又重姐妹情,好糊弄呢,依照她這樣辦嫁妝,怕是趕的上安玉出嫁了。

      沈安玉聽安容這樣說,冷哼一聲,「你還真是好說話,說什麼就是什麼,大姐姐壓根就不滿意這樁親事,你是不是還要順了她的意,幫她退親?」

      說完,又譏笑的看著沈安芸,「娘之前問你可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好像沒見你有意見,怎麼到四姐姐管家,就這也不喜歡,那也不滿意了,娘苛待你了嗎?!」

      按理,在老太太面前,她說話不能這麼衝,可是她卻不得不說,本來老太太就撤了大夫人的管家權,沈安芸原先好好的,這會兒又來火上澆油,她要再不辯駁兩句,老太太沒準兒就真認為她娘貪墨,苛待庶女了。

      沈安芸咬著唇瓣,委屈的搖頭,「我不是說母親準備的不好,是我,忽然不喜歡那些了……。」

      「好了!」老太太呵斥了一聲,擺手道,「府裡許久沒有姑娘出嫁,準備上有所欠缺在所難免,這事就交給紅袖去辦吧,喜歡什麼樣式,只要不越過規制,都依照你的意思辦,要是喜歡反反覆復,就什麼也別過問,安心等著出嫁。」

      沈安芸紅著眼眶,唯唯諾諾的應了。

      沈安玉見了就來氣,好似誰欺負了她似地,本來安分好些日子了,誰想娘親一被關,她就開始蹦躂了。

      占著定親了,蹦躂的比以前更厲害,晾準了就算她做的過分,也不會把她怎麼樣吧,本來今兒逛街哪有她的份,非得來插一腳,怎麼就那麼討人厭呢!

      沈安玉火氣很大,見誰都忍不住嗆幾句,原因無他,因為出門,頭上戴著的自然是最精美的頭飾了,她最好看的頭飾都被人打劫了!

      她才是侯府嫡女,穿的衣裳是最精美的,沒想到頭飾卻兩個庶出的都比不上,她能心平氣和才怪。

      沈安玉挨著老太太坐下,撒嬌道,「祖母,我要多買兩套頭飾,之前我的頭飾都被打劫了。」

      說完,又望著安容,「四姐姐,雖然鬼不是你指使來打劫我的,卻是因為你賄賂鬼引起的,連累我沒了頭飾,你要送我一套!」

      安容聽得好笑,挑眉看著她,「五妹妹這話說的可真是沒道理了,我賄賂鬼,那這鬼從哪裡來的,她還害我沒了銀票呢,你心裡氣憤,要找人賠也該去找那個指使女鬼嚇我的人賠啊,我可不做這冤大頭,還有,平素咱們頭飾都是一起買的,你要多買,那我和三姐姐她們都要。」

      反正就是一碗水端平。

      安容這樣說,沈安姒幾個自然高興了,能多得兩套頭飾,傻子才不要呢,都跟著安容起鬨。

      老太太見了頭疼,吩咐孫媽媽拿了根梅花紅玉簪給沈安玉,算是安撫她的小心肝,畢竟她是真的被打劫的很慘,再就是轟人了,「你們都逛街去吧。」

      安容早料到會是這樣,府裡這麼多姐妹呢,一人多買兩套,少說也要七八百兩了,雖然這些首飾將來都算作陪嫁之內,算是提前用,可是一次拿這麼多,老太太也不願意。

      再說了,別人不懂,老太太還不懂安容話裡的意思,其實最委屈的那個是她,沈安玉是自作自受,活該。

      她這樣還要賠,那她有理也要個十套八套了,再說了,大夫人掌家那麼多年,最疼的就是沈安玉,還能短了她的用度?

      安容那麼說,只是給老太太遞台階,排憂解難。

      至於沈安玉得的那支金簪,價值不過三十兩,安容還不看在眼裡,不過卻足矣氣煞沈安玉了,她想的可是三百兩!

      安容站起來,福了福身子,才想起來沈安溪沒來,這兩日事忙,都沒顧得上她,便道,「祖母,六妹妹她怎麼了?」

      老太太笑了笑,還沒說話,就沒沈安玉搶了先,「你不是最關心六妹妹嗎,怎麼這會兒才問?」

      安容扭眉看著她,「這會兒問怎麼了,這兩日一門心思全在誰偷了我的秘方算計我上了,哪裡顧得上她,倒是五妹妹你閒的有時間打架,怎麼不多關心六妹妹?」

      「你!」沈安玉氣的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沈安芸見老太太煩躁的蹙眉,忙過來推攘沈安玉,柔聲道,「好了,咱們快些去玉錦閣吧,今兒玉錦閣有重頭戲呢。」

      沈安玉就隨著她走了,嘴裡還嘟嚕著,「你又買不起,瞎跟著起什麼哄。」

      沈安芸臉色變了一變,隨即又笑道,「不是還有五妹妹你嗎,上個月你沒買到,這個月總不會錯過了吧?」

      提起這事,沈安玉就一肚子火氣,牙齒是磨的咯吱響。

      安容是樂翻天了,以沈安玉愛首飾的天性,怎麼可能有八百兩的積蓄,那是因為她央求了大夫人整整兩個月,大夫人才給了她一千二百兩,許她競爭玉錦閣一套最精美的頭飾。

      誰想一千二百兩壓根就不夠,她是耐不住心癢,花了四百兩,留下八百兩打算這個月再競爭的,到時候央求大夫人再給點,務必一舉拿下,在梅花宴上大放異彩。

      誰想,出意外了。

      而且是意外橫生,遇到大夫人心情不好,沈安玉求了一晚上,大夫人才給了她二百兩。

      那玉錦閣一個月才推出兩套的極品頭飾,她是不用想了,本來那是她的囊中之物啊。

      沈安芸明知道沈安玉心裡堵的慌,還故意這麼說,就是存心的給安容添火氣,誰叫她那麼傻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9 01:26 PM

第九十七章 玉錦

      本來好好的算盤,自己可以風光大嫁,就毀在她嫌麻煩,萬事靠祖母上了,還連累她挨了沈安玉的數落,一句話就能挑撥的兩人鬥起來,她會不說才怪呢!

      果然,沈安玉又憤恨的看著安容了,都是她害的,害她損失了多少銀錢,算起來都有兩千五百兩了!

      遲早要她賠回來!

      心口憋著這麼一口氣,沈安玉走路都像是在跺腳,步伐重的跟安容的輕靈,對比鮮明。

      安容也懶得搭理她,只可惜沈安溪沒來,不然還能以照顧她為由,不和沈安玉坐一輛馬車,這會兒卻不得不和她乾瞪眼了。

      沈安溪沒法去,是因為傷寒,雖然有安容的藥方調理,畢竟柔弱了十幾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不過這回的風寒不嚴重,連老太太都不著急,不過還是不許她隨便出屋子,得好好將養。

      沈安姝沒去,不是因為上吐下瀉,而是她才九歲。

      這樣的年紀要出門得跟著大夫人身邊才成,買首飾也沒有她的份,小姑娘家家的愛美可以,但不許她攀比,沈家姑娘都是這樣過來的,她也不例外,所以就算不願意,她也得乖乖的。

      不過這會兒,她正鬧脾氣呢。

      越是小孩兒,越是喜歡逛街,街上熱鬧啊,要是娘親沒被禁足,她去哀求,掉眼淚,娘肯定會讓她去,現在呢,娘根本都不許她輕易出屋子,怕她闖禍,沒人可以幫她!

      上了馬車,一路直奔玉錦閣。

      一個月,有兩天,玉錦閣最熱鬧,也可以說是玉錦閣所在的這條街最熱鬧的時候,馬車、軟轎,人頭攢動,車水馬龍。

      這一天,不僅有精緻的頭飾拍賣,還有不少新首飾推出來,不管買不買,看看也算是湊個熱鬧。

      玉錦閣,是京都的一個傳奇。

      安容曾聽老太太說過,三十年前,玉錦閣這塊地盤還是蕭家的,不過那時候蕭家還未顯赫,因經營不善,在貼出售賣告示後,整整半個月沒有賣出去,後來不知道誰買了,就把原來的綢緞鋪子拆了,建了今日的玉錦閣。

      每月兩次拍賣,持續了三十年,從來沒有推遲,或者提早過一天。

      這麼一大塊肥肉,京都是人人惦記,人人肖想,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玉錦閣是誰的,背後的主人是誰。

      關於玉錦閣,有各種各樣神乎其神的傳言。

      據說,有人想霸佔玉錦閣,最後被抄家。

      甚至前朝之所以覆滅,都跟王室中有人想霸佔玉錦閣有關,說是皇帝昏庸,為了討后妃歡心,令玉錦閣幕後老闆送頭飾進宮……

      前世六年,安容也買過不少玉錦閣的頭飾,可是卻不知道玉錦閣老闆是誰,這會兒她也好奇了,瞞的可真夠嚴實的。

      雖說是拍賣,不過玉錦閣沒有正式的拍賣場,首飾就擺在二樓中間。

      遠遠的就看著有一堆人圍著,湊近一些,才看到有一幅畫懸掛在那兒。

      畫上的是個穿戴高貴精緻的女子,手撫茶花,姿態絕美,以輕紗罩面,瞧不清容貌,一頭青絲堆砌,飄逸嫺雅。

      她頭上帶著金蕾絲紅寶石步瑤,同式六支,分散在兩側,中間是精緻的無法形容的花鈿,綴著紅寶石,額頭上還有一抹嫣紅,遠遠的看,像是額妝,近看才反現是一紅寶石抹額。

      畫紙女子所戴頭飾便是今日要拍賣的首飾。

      單單看到這幅畫,安容就有想買下這套頭飾的衝動。

      而且,她佔據了絕對的優勢,這套頭飾前世花了一千四百八十兩,買主就是沈安玉!

      這一世,早沒可能是沈安玉的,不知道花落誰家。

      安容幾乎是一瞬間就改了主意,她要是真的買下了,回頭沈安玉瞧了還不妒忌死,再被人挑撥幾句,還不知道會做什麼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後只要有銀子,頭飾絕對不會比這套差。

      不過安容眸底的羨慕還是能看的出來的。

      旁邊的桌子上有筆墨紙硯,供大家出價,價高者得。

      安容不打算湊熱鬧,可是她沒想到沈安芸朝桌子走了過去,驚呆了沈安姒幾個。

      「她也想買,她哪裡來的銀子?」沈安姒納悶道。

      沈安玉氣的直扭帕子,蹬了安容道,「還不是她多嘴多舌,求的祖母答應大姐姐出嫁的首飾隨便她,有兩千兩,大姐姐還能買不下這套頭飾了?!」

      這麼貴的頭飾,她這個嫡女都沒有,卻叫一個庶女買了,往後她還用出門嗎?

      很快,沈安芸就寫完了。

      走過來時,可見到她如釋重負的神情,見沈安玉臉色難看,便笑道,「五妹妹,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沈安玉挑了挑眉,壓低聲音冷哼道,「我謝你?難道大姐打算把這套頭飾買了送給我?那我可得好好謝謝你!」

      沈安玉直言不諱的嗆駁,沈安芸臉色頓時漲紅了,送給她,可能嗎?

      沈安姒幾個也都捂嘴笑,讓五妹妹道謝,那可是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她在氣頭上。

      沈安芸陪著笑臉道,「五妹妹的道謝這麼昂貴,大姐姐是要不起了,我只想著五妹妹都求母親幾次,母親都沒答應你買嗎,我是庶女都有了,母親還能不給你買,怕是有兩套呢,我買了這個,陪嫁首飾可就大為遜色了……。」

      她這是在捨己為人啊!

      沈安玉想了想,也對,連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都有玉錦閣最精美的頭飾,她這個娘親捧在心尖上的嫡女要是沒有,哪能說的過去,再說服母親,母親可就沒理由不同意了。

      沈安玉已經在想像能擁有兩套這樣人人艷羨的頭飾了,越想心情越好,看沈安芸的臉色也好了很多。

      沈安姒暗暗揪著帕子,雖然她知道這頭飾沈安芸是做陪嫁用的,可是她呢,她沒有!

      而且她也沒有魄力把陪嫁的首飾銀絕大部分用來買這一套頭飾,就像買了一顆大東珠,然後買一堆小米珠一樣,天差地別。

      她甚至能想像的到,戴大東珠被人稱讚艷羨,帶小米珠被人鄙視恥笑。

      這樣忽高忽低的生活,她承受不了,也不像是沈安芸做的出來的,她是這樣衝動隨性的人?

      沈安姒看著沈安芸的眼神,滿是探究和質疑。

      安容也不解,不過她沒打算去揣測沈安芸為什麼這樣做,她揣測不到,也沒那個心思。

      她今兒是來買首飾的。

      安容朝一旁的首飾櫃走去。

      玉錦閣的首飾櫃與別的不同,不是如同其他鋪子要麼擺在櫃檯上,要麼問過掌櫃,掌櫃的拿出來給客人看,而是擺在那裡,用細如髮絲的線縱橫交錯的隔開。

      客人可以毫無困難的觀看頭飾的各個細節,卻不用擔心被偷盜,她曾以為這些只是尋常的絲線,後來才知道這是天蠶絲。

      安容走走瞧瞧,這些頭飾都很美,每個都惹人心動,但是要買的卻是最喜歡,最不可抗拒的那個。

      安容看中了一隻釵,三翅鶯羽珠釵。

      正看著呢,忽然身子被人擠了一下,安容微蹙了蹙眉頭,就聽到有說話聲傳來,「表姐,你看這釵美吧?我還沒見過比這更栩栩如生的羽毛呢。」

      說的正是安容看中的釵。

      「當然美了,你的眼光可比我的好多了,你幫我挑的幾支,我都喜歡極了,」回答的一陣妙音,「喜歡,就買下吧。」

      芍藥站在一旁都氣煞了,要破口大罵,地兒那麼大,她們就不能老老實實的站一旁看,還推起人來了,粗魯!

      安容拍了拍胳膊,拉下芍藥道,「也沒撞疼,算了吧。」

      「姑娘!她撞你,一句道歉都沒有,就這樣算了?」芍藥撅著嘴,姑娘可不是這樣容忍的性子。

      杜思怡就站在一旁,正好聽到芍藥的話,笑對另一個姑娘道,「紫雪,她要你道歉呢。」

      宋紫雪轉過身,對於要她道歉的話,頗不滿意,瞧見是安容,隨即呲笑一聲,「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武安侯府四姑娘,之前在青玉軒,你搶花箋,也沒見著你道歉啊!」

      這兩人,安容印象深刻,深刻到聽到她們說話,都覺得嫌惡,眸底閃過一絲寒意,安容冷笑道,「我似乎沒搶過你花箋吧?」

      宋紫雪氣的臉一白,「你搶了蘇映雪的,過兩日她就是我二嫂了!」

      蘇映雪就在旁邊不遠處,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就走了過來,安容正好看著她,蘇映雪客客氣氣的行了見面禮,頓時宋紫雪的臉青紅紫交換了變。

      杜思怡瞧了有些詫異,意味深長的一笑,「虧得紫雪你還幫她抱不平呢,人家心裡壓根就沒當一回事,倒顯得你小氣了,咱們不生氣了,你不是喜歡這簪子嗎,我送你了。」

      杜思怡笑著,掃了蘇映雪一眼,眸底閃過一抹妒忌,笑道,「要說到眼光,除了紫雪你,就屬我大嫂了。」

      「她嫁給我大哥前,可是送了我一套玉錦閣的頭飾,價值八百兩,不過送給我娘的那套更昂貴,是一套極品頭飾,我一直捨不得戴,過幾日戴去參加梅花宴。」

      「你大嫂真好,」宋紫雪羨慕道,隨即扭頭看了蘇映雪一眼。

      那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你看看人家的大嫂多好,你可是我嫂子,你可不要給我丟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9 01:37 PM

第九十八章 吹牛

      蘇映雪頓時尷尬了起來,她身側的丫鬟就在扭帕子。

      安容同情的看了眼蘇映雪,沒有說什麼,轉身去別的櫃檯。

      蘇、宋、杜三家的破事,前世鬧得很兇,她怎麼會沒有耳聞。

      三家中要說尊貴是蘇家,要是權勢是杜家,要說到潛力股,那就是宋家了。

      蘇家是太祖封的忠勇侯,雖然有些落寞了,可是侯爵還在,宮裡頭有個蘇昭儀,蘇映雪的親姐姐,進宮只受寵了幾個月,現在不冷不熱的乾晾在那兒。

      杜家雖然沒有爵位,卻是工部尚書,手裡權柄不小。

      宋家嗎,一般的官宦人家,從三品官,可是她有個姐姐在宮裡受寵,與宋昭儀一同入的宮,之前混的沒有蘇昭儀好,著實巴結了她一段時間,在蘇昭儀的幫助下,也混了個昭順,兩人位分相同。

      本來蘇昭儀只是想她受點兒恩寵,在後宮能有個幫手,結果這個幫手太厲害,和她一樣了。

      位份高時,可以壓制,可是位份相同了,那就不好說誰壓制誰了,同在後宮,有一份姐妹情不容易啊,再者,皇宮那地方,單槍匹馬死的快,姐妹之間也不可盡信,可是若是聯姻的話,那就穩妥的多。

      這就有了蘇映雪嫁給宋紫雪的二哥這一回事,至於大哥,是個庶子,自然不可能了。

      要說宋府二少爺,宋向陽,安容不是沒見過,模樣俊朗,也有才情,瞧著著實不錯,那也只是瞧著,有個詞叫人面獸心,可不是白來的。

      蘇映雪嫁進宋家,開始過的還不錯,後來宋昭順運氣好,封了妃,蘇昭儀位份在她之下,連帶著蘇映雪在宋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當年聽到這些流言的時候,安容就說了一個詞:無恥。

      後來蘇昭儀卷進殘害皇嗣的案子中,被皇上打入冷宮,不忍冷宮凄涼,懸樑自盡,死前,還寫了一個字:冤。

      是不是真冤,安容不知道,不過她卻知道宋家人的品性。

      宋老爺過壽,皇上特許宋妃回家祝壽,當時壽宴賓客滿座,卻不見蘇映雪出來招呼客人,宋夫人說她身懷有孕,不便出來見客。

      說白了,就是怕蘇映雪因為蘇昭儀的事,憂心忡忡,逮著機會求那些權貴,惹的客人不高興,再加上那時候,她也確實懷了孕,不過還不到不方便招待客人的地步。

      蘇宋兩家是姻親,蘇昭儀被抓,宋妃都沒有幫著求過情,蘇映雪很難見到宋妃一面,這麼難得機會,她怎麼能錯過,不過那會兒她還被關著,卻有丫鬟幫她,幫她迷暈看守丫鬟,打開門鎖。

      蘇映雪一路朝正堂走去,卻在小道上瞧見表哥表妹你儂我儂的場景,更聽到蘇家要完了,那女人還有什麼用,你什麼時候娶我過門之言。

      姐姐受冤,娘家被牽連,夫家寡情,夫君更要休棄自己。

      還有什麼打擊比這個更叫人崩潰的,她一路狂奔著進了正堂,當著一眾的賓客的面數落宋家薄情,結果惹的宋夫人大怒,要婆子把她拉下去。

      結果拉扯之間,她摔了一跤,小產了,壽宴之上,宋家的長子嫡孫沒了。

      安容上輩子參加過無數壽宴,唯有宋家的叫人印象深刻,蘇映雪那一身的血和壽宴的喜紅,是那麼的相似,卻看的多少人心驚。

      就是現在回想起來,也是唏噓不已。

      對了,過兩天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她怎麼還出門了?

      安容頓住腳步,就聽到蘇映雪的丫鬟咕嚕道,「奴婢就說不應該出來,不合禮數,你看看她們哪是要賠姑娘你喜帕的,根本就是成了心的算計姑娘你!」

      蘇映雪也是一臉壓抑的怒氣,一起來給她送添妝,要看她的嫁衣,好吧,纏不過她們,給看了,結果被杜思怡不小心潑了茶水上去!

      兩天就要出嫁了,她就是沒日沒夜的也來不及,還不敢告訴娘親,怕傷了情面。

      兩人就說陪她出門散散心,畢竟新嫁娘確實心裡緊張,娘親就同意了,實則是拉她來挑喜帕的,結果還沒去喜帕鋪子,就直接來玉錦閣了。

      喜帕倒是沒瞧見,倒是聽到這個首飾漂亮,那個我也喜歡,回頭叫娘親給我買,一個大嫂給我買,弄得她不尷不尬的,一樣是嫂子,別人能做到,她也必須要做到!

      可是出門匆忙,她根本就沒帶多少銀錢,拿什麼買,要是把賬單送忠勇侯府去,娘要是知道了……

      蘇映雪頭疼的直揉太陽穴。

      安容見她那樣子,再想前世,心中有些疑竇,要說前世凄慘,她和蘇映雪也相差不了多少,為何自己能重活一世,蘇映雪不行呢?

      難道上輩子她真的積德了?

      安容走神的想著,卻被芍藥推攘了一下,芍藥笑的見牙不見眼,指著不遠處給安容看,「牛皮吹破了,撞到了好多『大嫂』。」

      安容輕眨眼簾,由著芍藥推攘走過去,就聽到不少人在議論紛紛。

      杜尚書府,杜大少奶奶真的那麼賢良淑德嗎?

      安容聽得撲哧一笑,這真是有熱鬧瞧了。

      要知道,今兒來玉錦閣挑首飾的人很多,其中就有姑嫂一起的,聽著杜思怡說她的大嫂對她有多麼多麼的好,又是送首飾,又是送玉鐲,還下廚給她做糕點頓燕窩……

      這樣的大嫂,哪個小姑不喜歡?

      喜歡極了!

      既然有這樣的好大嫂,當然要讓自己大嫂學著點了,哪怕只學到一兩分,她們也心滿意足啊!

      可是那些「大嫂」願意嗎?

      出嫁後,受婆母的挑剔,小姑的刁難,心裡是一千一萬個不舒坦,這倒好,還要她們送首飾,送玉鐲,真是笑話,她們還想有個聽話的小姑呢!

      而且,什麼樣賢良淑德的大嫂,對小姑這樣掏心掏肺?莫非這小姑是未來的皇后娘娘?

      一時間揣測亂飛。

      今兒來的有不少貴夫人,聽說了這麼個好大嫂,都來了興趣了,交頭接耳的交談著,包括才進門,還不明所以的杜大少奶奶。

      她才上二樓,就見到有不少人望著她,她還以為自己妝容花了,問了丫鬟才知道無事。

      「賢良淑德的好『大嫂』來了呢,咱們可得好好瞧瞧她是怎麼疼愛小姑的,」有人陰陽怪氣的笑著。

      杜大少奶奶壓根就聽不懂,詢問了一句,那些「大嫂」吃味兒把杜思怡的話說了一遍。

      杜大少奶奶先是吃驚,隨即一笑,道,「你們也別羨慕我,我這小姑待我也是掏心掏肺,有了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太太,第二個想到就是我這個大嫂,這不,今兒邀我來,說是要送我一套金頭飾,喏,就是那一套,都說姑嫂處起來難,其實把她當成親妹子疼就不難了,思怡,你說是不是?」

      杜思怡滿臉通紅,連連點頭,親昵的攬過杜大太太的胳膊,「大嫂說的對。」

      這一回姑嫂一家親的戲碼,自此偃旗息鼓。

      方才是「小姑」嗆駁「大嫂」,轉眼間,就成「大嫂」嗆駁「小姑」了。

      人家大嫂疼小姑是有理由的,看那麼一套金頭飾,價值三百多兩呢,說送就送了,誰要是送我,我也天天給小姑燉燕窩做糕點。

      大嫂不提了,小姑也不提了。

      至於杜思怡,那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本來是想幫宋紫雪敲蘇映雪的,沒想到敲的是她自己,偏大嫂警告的看著她,一個大家閨秀,空口白牙的說話,那臉面丟的可不是幾百兩銀子能買的回來的……

      她必須自食其果。

      至於杜大少奶奶,名利雙收,心情是好的不行。

      安容見了就想笑,可是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沈安姒皺眉看著安容,又瞥了芍藥道,「四妹妹,你這丫鬟該好好管管了。」

      安容不解,納悶的看著她,沈安姒便道,「方才姑嫂鬥,就是你這丫鬟鬧得。」

      芍藥扭著衣角,撅著嘴,「誰叫她們撞了四姑娘,不道歉,還吹牛了,我不過就是問問別人家的丫鬟,她們家少奶奶對小姑是不是也送頭飾送糕點燉燕窩……。」

      芍藥見杜思怡搶安容的頭飾,她可是一心護主,又聽她大嫂那麼好,世上哪有那麼好的大嫂,那麼好的大嫂,怎麼不一起逛街?

      她只是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找了個穿戴不一般的丫鬟,其主子又剛好是大嫂和小姑的組合,問了一句,「聽說杜家大少奶奶對杜姑娘好的不行,送了好多頭飾,還給她燉燕窩,親自餵她吃下去,杜家大少奶奶真的有杜姑娘說的賢良淑德嗎?我家表太太剛才聽說了,叫我來打聽一下,好娶她妹妹回來做媳婦。」

      然後,就這樣傳開了。

      安容扭眉看著芍藥,這丫鬟,手段也不一般的厲害,問一句話,就把人坑成這樣,她喜歡。

      而且打聽一下說的是否屬實,不算什麼錯事,安容怎麼會責怪芍藥了,她可是護主心切。

      沈安姒也只是那麼一說,有事相求的她,不可能抓著這點子小事不放,便轉了話題道,「四妹妹,我銀錢帶的不夠,你借我一百兩吧?」

      安容眉頭一沉,又是這句話!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2-9 01:44 PM

第九十九章 催債

      出來買東西,她聽到最多的就是借錢了,這也是為什麼大家喜歡跟她一起逛街的原因,有時候十兩,有時候五十兩。

      借了之後,又不提還,要麼提的時候,下一句準是,胭脂用完了,得買新的了,又是要買筆墨紙硯,總之,月錢一到手,就轉眼成空,沒錢還她,只能往後面拖了。

      偏她又是個傻呼呼的,加上沈安芸她們在一旁說,不過幾兩銀子,四妹妹還能缺了嗎。

      太太可是給她留了一大筆的陪嫁呢,夠她一輩子揮霍不盡了,要是我也有這樣的娘就好了……

      一想到她們的姨娘,安容再想到自己的娘,幸福的同時覺得,那幾兩銀子,沒了就算了,談錢傷情分。

      往後大家要是不跟她一道玩,她肯定要憋屈壞,然後就不要了。

      沒想到,居然又借錢了。

      她以前真的很好說話,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廟裡那有求必應的娘娘了,安容譏諷的想。

      幸好娘親給她留的陪嫁裡沒有錢莊,不然早關門大吉了。

      「三姐姐,我還一件沒買呢,不知道錢帶夠沒有,等我買完了,我再借你,」安容笑道,隨即又加了一句,「要是你錢不夠買一件的,就先借……就當是還我吧,我買件精緻的。」

      芍藥偷偷捂嘴,最近姑娘手頭緊,可不像以前那麼好糊弄了,不過想想,姑娘是該悔悟了。

      世子爺窮的連飯都請不起,姑娘錢多也該給世子爺啊,哪輪到的到三姑娘她們?

      沈安姒沒想到借錢不行,反被催債了,她哪有錢還給她啊,笑道,「四妹妹還不知道我,月錢不過才十兩,買了簪子,這會兒只餘下不到二兩了,借你也不頂用啊!」

      安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二兩銀子,在玉錦閣只能買對銀耳環,還不如直接說要她送呢。

      安容沒理會沈安姒,走過去挑頭飾,看中了一支紫玉簪。

      伸手指的時候,結果又遇上了蘇映雪,安容覺得她估計是繞不開她了。

      前世遭遇一樣的凄慘,又一樣喜歡花箋,如今連選的頭飾都一樣。

      蘇映雪嫣然一笑,「上次花箋你讓了我,這回換我讓你。」

      安容輕輕一笑,「上回我若是沒讓你,這回你肯定不讓我了?」

      「那是自然,」蘇映雪笑道。

      安容也不扭捏,讓芍藥付了銀票,接了首飾盒,遞給蘇映雪道,「過兩日就是你大喜之日,這是我送你的添妝。」

      大喜之日,四個字說出來,安容總覺得荒涼,那根本是噩夢的開始,她要不要提醒她幾句?

      可是她提醒了有什麼用,婚期已定,近在眉睫,根本就不可能會退親,要是她說了,她會不會相信呢,連表哥都一再求證,她拿什麼來說服她,若是將信將疑,指不定連最原本的快樂都會消失,可是若是存了疑心,總會防範一二。

      蘇映雪沒想到安容會送她添妝,一時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時,聽到的卻是安容的嘆息,不由的問道,「你怎麼了?」

      安容望著蘇映雪,斂眉頭道,「我覺得宋家少爺配不上你。」

      蘇映雪愕然,隨即失笑,她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連蕭國公府表少爺都看不上,又怎麼看得上宋家少爺,只是她沒有太后可以依靠,若是有太后可以依靠,又怎麼需要拿她的親事做文章,蘇映雪苦笑道,「你很幸福,但我卻不可以任性。」

      「有時候任性點,或許是件好事,」安容低聲惆悵。

      蘇映雪不明白的看著安容,她從沒想過任性會是好事。

      正巧那邊宋紫雪喊蘇映雪,她朝安容笑了笑,便朝宋紫雪走去。

      芍藥撅著嘴,撅得很高很高,幾乎可以懸壺,可是偏偏還側著身子,幫兩人擋著,生怕被沈安玉她們發現安容又胳膊肘往外拐了,不過還是忍不住問道,「姑娘怎麼把紫玉簪送給她了?」

      「她也是個可憐人,」安容嘆道。

      芍藥一臉黑線,她家姑娘果然是心腸軟,蘇姑娘不過就是被人坑了點銀子,可也沒有那麼可憐吧,芍藥皺著臉,雙眼彎彎的,滿含淚水,「奴婢也可憐……。」

      安容哭笑不得,只覺得腦門上全是烏鴉亂叫。

      最後受不了芍藥那可憐兮兮的表情,也給她買副銀耳墜,芍藥頓時喜笑顏開。

      又逛了一刻鐘,安容買了套頭飾,想到今兒出來還有另外一件事,便帶著丫鬟出了門。

      小廝就在門口等著,聽了安容的吩咐把馬車遷過來,安容剛上馬車,沈安玉幾個就出來了,盯著她問,「你坐馬車走了,一會兒我怎麼回府?」

      安容皺眉,「我去柳記藥鋪有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沈安玉一聽柳記藥鋪,二話不說就要丫鬟扶著她上馬,「六妹妹病了,我正好可以去柳記藥鋪給她買兩粒雪榮丸。」

      沈安姒和沈安芸幾個也吩咐車夫牽馬車過來,都去柳記藥鋪。

      安容神情不耐,可是馬車不是她一個人的,她也不能轟人下去,再者,她也沒法阻攔沈安玉她們去柳記藥鋪買藥。

      要去就去吧,一會兒被攔在門外,尷尬的又不是她。

      沈家一行四輛馬車,在柳記藥鋪跟前停下,還真的有些壯觀。

      小夥計出來迎接,臉上笑容堆砌,安容才掀了簾子就見到柳記藥鋪裡買藥的人排著長長的隊伍,不由得笑道,「生意比我上次來似乎好了很多?」

      小夥計連連點頭,「柳大夫說這都是託了姑娘的福,生意比之前大好,掌櫃的有意在京都再開個分鋪,免得這些人大老遠的跑來辛苦。」

      芍藥過來扶安容下馬車,那邊已經有小夥計去稟告柳大夫了。

      很快,小夥計就上前道,「柳大夫在後院正堂商議事情,脫不開身,讓小的請四姑娘去內堂。」

      安容點點頭,隨著小夥計往後院走,沈安玉幾個也跟著。

      不過進了後院之後,小夥計就為難了,「還請幾位姑娘去旁屋喝杯熱茶。」

      安容瞥頭看了變了臉色的沈安玉幾眼,笑了笑,帶著芍藥朝正堂走去。

      正堂裡坐著五六個人,瞧見安容帶著芍藥進去,都忙站起了身。

      柳大夫是一臉笑意,「四姑娘怎麼來了?」

      安容笑了笑,「原是來買些藥材的,聽說柳大夫要開分鋪子,就來道賀一聲。」

      柳大夫捋著鬍鬚,笑的志得意滿,「買藥材的事不急,今兒有個好消息,原打算派人去告訴你一聲,你就來了。」

      「什麼好消息?」安容好奇的問道。

      柳大夫請安容坐下,給安容介紹幾位藥商,然後笑道,「那些藥丸送進宮,太醫檢驗後,說是極好,以後會向內務府供應一批,另外軍藥監和太醫署的藥往後都從柳記藥鋪買。」

      安容聽得直向柳大夫道喜,內務府那是出了名的油水多,而且軍藥監和太醫署,那更是耗費藥材的地方。

      皇宮多大,裡面的宮女太監成千上萬,就是那些后妃的補藥,一年都不知道要吃掉十幾車。

      軍藥監更是不用說,戰場之上,受傷的將士們,那藥材送多少去都用的掉,壓根就是供不應求。

      正因為需求大,所以需要幾大藥商協同合作,安容是柳記藥鋪揚名和做大的關鍵人物,柳大夫已經把她當成是自己人,柳記藥鋪的股份,有安容的一成。

      而且柳記藥鋪能拿到軍藥監的生意,就是因為麻藥和縫合術,這兩樣每年保守估計,能救活七八千的將士,皇上高興啊!

      安容坐下來,聽他們說話,偶爾也發表一下看法,本來事情都商議的差不多了,安容也不反對,就定下了。

      待送走他們,柳大夫又折回來,「四姑娘需要什麼藥材?」

      安容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遞給柳大夫,柳大夫看了兩眼,能看的出這些藥材和祛疤有些關係,點點頭道,「這些藥材大部分鋪子都有現成的,有幾樣京都附近不生長,鋪子裡沒有,正巧方才的藥商,他所在的州郡就有,這兩日進京,帶了不少藥材來,不知道有沒有,若是沒有,下次可以讓他捎帶些來,四姑娘要多少?」

      安容撓了撓額頭,她也不知道要多少,她第一次嘗試製藥,估計會失敗很多次吧,「先來三十份吧。」

      先來三十份?柳大夫嘴角抽了下,這些藥材中有些極為稀有,三十份,那可是幾百兩銀子啊,也不知道四姑娘是要做什麼,雖心中困惑,柳大夫還是決定照著辦。

      安容見沒什麼事,就打算回去了。

      結果剛起身,柳大夫就道,「差點忘記說了,之前顧家大夫人來找過我,說是那藥丸秘方是她們顧家的,讓我多給她一些股份,我沒答應。」

      安容皺緊眉頭,這又關顧家大夫人什麼事了?

      安容表示知道了,出了正堂,去偏房找沈安玉她們,被告知她們已經走了,馬車也走了,讓她自己想辦法回去。

      本來小夥計是打算告訴安容的,可是覺得沒必要,柳記藥鋪馬車還是有的,送四姑娘回去有什麼困難的?便做主把馬車準備妥了。

      柳大夫對武安侯府那些彎彎繞繞,搖頭暗笑,送安容出去,結果一條道走到盡頭,轉彎處,安容和人撞上了。

      這個人還不是別人,是蕭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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