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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孤缽 -【恨不相逢陌上花】《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18 AM     標題: 孤缽 -【恨不相逢陌上花】《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8 09:31 PM 編輯

【書名】:恨不相逢陌上花

【作者】:孤缽

【內容簡介】

      九仙山父老云:吳越王妃每歲春必歸臨安,王以書遺妃曰:「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吳人引為佳話。

      一個女博士的穿越。

      她揭開宮闈舊事,才知道,

      所謂陰謀,所謂傷害,

      不過是源於你我心中的那份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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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22 AM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7 03:25 AM 編輯

長門篇 第一章 古鏡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也是我讀博士的第二個年頭了。博士,女博士。我毫無感覺地笑了一下。
  
  我學的是理科,生物。
  
  剛上大學的時候,時興生物熱,我還是花了三萬塊錢跳到了生物系,可是大四畢業的時候,學生物的都去搶別人專業的飯碗。
  
  然後我就考了研,繼續留在學校裡,讀研的時候,三年碩士改成了兩年,外面說要碩士還不如低價要本科生,於是我申請了直接攻博。
  
  可是等我上博士的時候,我們學校有了新的規定,沒有在國外的期刊上發表兩篇論文者,不授予博士文憑。
  
  我現在已經是二年級了,還一篇沒有。
  
  當我看到我老闆(大學裡都叫導師叫老闆,衣食父母以及壓搾你血汗錢的人)那張鐵青的面孔,我就知道他該開始訓我了。
  
  老闆告訴我,昨晚上生物系一個讀了五年博士還沒有畢業的師兄在寢室不知用啥上吊自殺了。(據說是吊死在電扇上,由此看來學校的電扇質量還是可以的。題外話。)老闆然後七拐八拐告訴我這個學期該開展什麼課題,該把之前做的大腸桿菌、金黃色葡萄球菌數據整理出來,另外和哪個師兄學習一下神經細胞的培養,否則就不讓我進p3實驗室接觸艾滋病病毒、SARS冠狀病毒等等,說我做了也白做。
  
  老闆最後甚至繞著彎子告訴我,我要是再不努力,畢不了業,小心就和昨天那師兄一樣的下場。
  
  天哪,這是什麼老闆?他也不怕我真的去自殺?
  
  當然,我才不會去。我輕鬆地笑了笑,因為我答應過星,一定要好好的生活,快樂的生活。
  
  我被老闆訓了整整一個小時,出來的時候,肚子都有點餓了。
  
  在實驗室晃悠了一圈,我決定出門去吃我最愛吃的重慶酸辣粉,就在我下樓的時候,看到門外有很多人吃力地搬著一個大箱子往裡面走。
  
  「小心,小心點。」旁邊有個人在指揮著。
  
  這人我認得,是院長底下的一個博士。
  
  「你們這運的是什麼?」我看到那箱子特別大,又不像是什麼大型儀器,一時有些好奇。
  
  那博士頗有幾分得意地對我說道:「這是我們老闆弄來的文物,這東西神秘得很。」
  
  「有什麼神秘的!」我不以為然。我知道他們實驗室總是和歷史學院有來往,搞一些科技考古什麼的,不就是文物麼,又不是沒去過博物館。
  
  那博士有些急了:「你知道什麼!這是面古鏡,據說能把死人照活,把活人照死。剛剛從巴陵那邊的一個古墓挖出來的!」
  
  「哈哈,死人照活,活人照死?那你們研究這個不怕都翹辮子了啊?」我哈哈大笑,這幫人搞科研搞成神經迷信了。
  
  博士見我不信,更加急了:「真的!我騙你幹什麼!這是國家一級文物!連我們老闆都重視得不得了。當然,」他口沫飛濺地解釋道,「不是所有人都會照死,至於是什麼情況,我們也不清楚,所以,我們把鏡子弄過來,想取點樣,分析一下。」
  
  他看我不說話只望著他,也不知道我信不信,睜大眼睛看我,見我不表態,只在旁邊笑,知道我不怎麼全信,就說道:「我帶你去看一下,我跟你說,我看了這鏡子一眼,雖然鏡面全部都是銅銹,但是你仔細看,好像能看到銅鏡的鏡面,看到自己的影像啊。」
  
  他的瞳孔裡放出光彩。
  
  是不是這麼詭異啊?
  
  也不知是被他說動了,還是想去拆穿他,鬼使神差地我就跟著他隨著那大箱子往他們實驗室走去。
  
  那博士一邊還叮囑著我,告訴我千萬不能碰那面鏡子,帶著手套也不行。
  
  那些搬運工把箱子搬進了一個封閉的實驗室,裡面有許多機械手臂,是用於取樣搬運等笨重操作的。
  
  當箱子被打開的時候,我的心被觸動了一下,眼前是個一人高的落地鏡,下面是粗粗的長柄,鏡面是圓形的,但是都蒙著厚厚的綠色斑駁的銅銹,只能依稀看出這面鏡子的輪廓,其他什麼也看不見。
  
  「沒看見我自己啊?」我我看了兩眼之後隨口說著。
  
  博士一聽,趕緊說道:「不是吧,我都看得到,你怎麼看不見?」他正要再對我解釋半天,他手機響了,一看那神情,就知道是他老闆的電話,(大家看到老闆都一個神情),那博士出去之後,只剩下我一個人對著那面鏡子。我繞著鏡子走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異樣,我對著鏡子的反面也死死地盯著,這一盯,我渾身不禁一凜,打了一個冷戰。
  
  因為我真真切切看到了鏡中的人,但那人不是我,儘管那個人長得和我很像,可是看到她長長的頭髮,披散在肩上,我就傻了眼。
  
  我是短髮。
  
  我沒等那博士回來就衝出了房間。
  
  太詭異了!我好歹也是1.5的視力,沒理由眼花。
  
  可是,這世界上真的有那麼多不能用科學解釋的東西?難道它真的能把死人照活,活人照死?那我的星呢?
  
  那面鏡子能把我的星給照回來嗎?
  
  我的眼角有種液體滑出。
  
  星已經離開我四年了,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他,為他流淚。
  
  哧——
  
  當一輛大卡車朝我衝來的時候,看到司機因為剎不住車而誇張的表情,我明白過來,這面鏡子不會把我的星帶回來,但是卻把我給照死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23 AM

長門篇 第二章 穿越
  
  當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被旁邊啜泣的哭聲給吵醒的。我最煩這種哭聲了。被車撞的那一刻,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好像被拆掉了,身體上的劇痛,讓我當場就沒有了意識。
  
  我以為我死定了,可是沒想到,居然還能睜開眼。
  
  只是當我睜開眼的時候,卻不禁傻了。
  
  因為我躺著的這間房,居然是那麼的富麗堂皇。床是紫檀木的大床,裡側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荷包,散發著清香。被褥和幔帳都是金黃色。房間裡的桌椅台架,無一不是做工精緻,那些擺件無一不是價值連城。是,我看得出那價值,因為書架上擺著的那一尊玉觀音,一看就是上等的和田玉。我去年去新疆發掘古生菌的時候,就知道了玉的分辨方法。這種陳色,是造假不來的。
  
  當我看到旁邊跪在地上一個勁啜泣的女子,我便明白過來,我穿越了,而且看樣子我這身份,應該還蠻尊貴的。
  
  那女子頭上兩側盤了兩個髮髻,低眉順耳的,兩隻手不停地擦著眼淚,她上衣是一件白色的短襦,下身是紅色的長裙,似乎那裙子也有隱隱的香味。可惜我歷史學的不好,看到這裝束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代,只覺得有點像《大明宮詞》裡的宮裝。
  
  宮裝?
  
  我心裡一凜,我不會在皇宮裡吧?再次仔細打量,越覺得像,哪戶尋常人家會用金黃色的床上用品呢?再一望,我的心忍不住劇烈地一跳,我看到了一面鏡子。
  
  那鏡子也是長長的柄,圓圓的鏡面。只是那鏡面光滑得很,鏡緣是花瓣型,憑我1.5的視力,能看到鏡子上下左右各嵌了四個字:千秋萬歲。
  
  我知道,這面鏡子就是我在生物學院看到的那一面,看樣子,我真是被這玩意給帶回來了。只是,我現在是借屍還魂?還是連肉身一起過來的?
  
  我動了動身體,似乎有些酸痛。
  
  只是我這一挪動,旁邊跪著的女子被驚動了。她抬起淚眼望了望我,我也正看著她,她的眼裡露出驚喜,我則是不知所措。
  
  她猛地撲倒在我身側,哭泣聲更大了:「皇后娘娘,您總算醒來了。」
  
  天,皇后?
  
  這穿越得也太爽了!我居然穿越成身份最尊貴的女人。只是,皇后?那我不是已經嫁人了嗎?一想到我沒能和星在一起,我的心就隱隱作痛。
  
  「娘娘,您怎麼了?」瓶兒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擔憂。我給她一個淡淡的微笑,之前的我已經死了,不是麼?
  
  我現在是第二個生命,借屍還魂的新生命了。
  
  我無奈地暫時放下這心事,抬起手,指了指那面鏡子,發現手居然沒什麼力氣,更別說強撐著身子站起來。
  
  那女子應該是宮女,她長得一副機靈乖巧的模樣,看到我的手勢,當即會意,奔到鏡子旁的妝台前,拿了另一柄小巧的菱花鏡,朝我走來。她把鏡子遞給我,我忐忑地照了照銅鏡。
  
  銅鏡雖然不比水銀玻璃的效果好,但這到底是皇宮,銅鏡工藝也是天底下最好的,質量也不差。當我看到鏡中的我,不由心又是一涼。
  
  這模樣,和我穿越前在鏡中看到的人兒是一模一樣。
  
  披散著頭髮,和我長得八九相似,臉色慘白得要命。我不由看了看巋然立在一旁的那面「妖鏡」,這天底下竟然真的有這麼詭異的事情,用科學解釋不來的事情。
  
  我盯著鏡中的我,再次細細地觀察,咦,我脖子上怎麼有一條粗粗的紅痕?我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自己的頸部,喲,有點痛。
  
  旁邊那宮女趕緊拽住我的手,滴下淚來:「皇后娘娘,以後千萬別和自己過不去了。怎麼也別作踐自己的身子啊。」
  
  我怎麼作踐自己了?我想問,但不敢開口,莫非我需要假裝失憶?算了,還是先摸清楚情況,再做計較吧。
  
  我不吭聲,只用兩隻眼睛直直地望著那宮女,宮女被我看毛了,垂下眉去,從我手中把菱花鏡給奪了回去,一邊勸道,「娘娘,您放心,這條勒痕,過一段時間自然會消失,只是……只是以後您再別動尋死的心思才是。」那宮女說著又啜泣起來,「娘娘,太醫之前都說您回天無術,可是瓶兒偏不信,瓶兒這兩天一直為您祈禱,您看,老天爺不是把娘娘又給好端端地送回來了嗎?」
  
  原來這皇后娘娘是懸樑自盡了。聽瓶兒的意思,皇后應該已經死了,過了兩天又活轉過來。只是,皇后為什麼自殺?為情?
  
  我衝著這個叫做瓶兒的宮女一笑,畢竟能得到她的關心,讓我頗感欣慰。
  
  瓶兒得到了極大的鼓舞,終於止住了哭,用窄袖擦了擦眼淚,換上勉強的笑容,一邊端起桌上的白瓷茶碗朝我走來,一邊說道:「娘娘,您先潤潤喉,別喝多了。」
  
  我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可是身體似乎太虛弱,又重新躺了下去。瓶兒一著慌,正要把茶碗放好,扶我坐起,卻聽門外傳來一聲:「皇上駕到!」
  
  頓時,瓶兒臉色刷地變白,一個不穩,茶碗打翻在地,她撲通跪下,全身都匍匐下去,身子有些瑟瑟作抖。
  
  糟了,這個皇后娘娘的關係和皇上似乎並不怎麼好。要不瓶兒怎麼會嚇成這樣?
  
  我閉上眼睛,重新躺下,現在還是裝睡著比較好。
  
  外面一閃,有個腳步聲傳了進來。
  
  地下的瓶兒哆嗦著頌道:「皇上萬歲……萬……萬……歲。」只是她的聲音顫音極重,我聽到一聲不屑得鼻音。
  
  「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滾出去。」這聲音陰冷低沉,雖然富有磁性,是個適宜詩朗誦的好苗子,可是加了森然,讓人忍不住渾身一顫。
  
  瓶兒聽到了這句話,卻如釋大負,慌忙謝恩,在地板上重重地叩了一個頭,退了出去。
  
  這時候屋子裡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氣氛有些僵硬。雖然我有些好奇皇帝是長得什麼模樣,但是聽他這不善語氣,就知道他和皇后的關係極度惡劣。我還是不要自討沒趣好了。
  
  「怎麼,還在裝死嗎?」那冷冷的聲音裡滿是譏諷和不屑,以及羞辱我帶給他的一絲快感。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26 AM

長門篇 第三章 皇帝
  
  我還是沒有睜開眼。
  
  不知道皇帝對皇后到底仇恨到什麼地步,我還是不要貿貿然暴露自己。
  
  「可能是上天有眼吧,居然讓你又活過來了。」那陰冷的聲音頓了頓,居然發出一聲尖厲可怕的笑聲:「哈哈。可能閻王爺看到你這歹毒的婦人,都不敢接收吧。」
  
  聽到他頭兩句話,我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可是聽到他後面那一番刻薄的說話,我立即明白了形勢,這個皇帝只怕恨她入骨,只怕我是死不了,但看樣子,這狗皇帝會讓我生不如死。
  
  皇帝朝我走了過來,停在我的床邊,我聽到我的心在劇烈地跳動著,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
  
  誰知那皇帝又是一聲冷笑:「你放心,既然老天爺都不讓你死,朕又怎麼會逆天而行呢?朕會讓你好好得活著。
  
  你放心,你們戴家當初是怎麼對朕和朕母后的,朕都會讓你一一體會,你們父女倆欠朕的,朕都會從你身上一一拿回來!」
  
  我的嘴唇抽動了一下,果然,他不會殺我。只是,他說的「欠債還錢」該是怎樣的還法?
  
  興許是我的無視,讓皇帝很沒有成就感。
  
  他接著刺激我:「怎麼?不來求朕嗎?你當初是不是以為你上吊,朕會過來攔著你?哈哈,朕要是知道自然會攔著你,怎麼能讓你死得那麼利索乾淨?朕要留著你慢慢折磨你!要知道你到底是皇后,朕要顧及顏面,不能把你像你父親一樣凌遲。」他頓了頓,一股強烈的殺意瀰漫在空氣裡,「你們父女倆,朕就是剜個三千刀,也難以解恨!」
  
  「三千刀?凌遲?」我聽到這種酷刑的時候,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我知道這種刑罰,把人用魚網裹住,然後用小刀一刀一刀得割,三千刀,一刀不少,直割到最後皮膚血肉全沒有,露出白崢崢的骨頭,人卻沒有斷氣。
  
  太殘忍了!實在難以想像他居然使用這種酷刑。
  
  我睜眼看著床前的他,不可否認,眼前這個男人,生得仙風道骨,是個絕美的俊男。那一張雋美的臉龐上,眼睛鼻子都長得恰到好處,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特別是那一對如星幕般的眸子,深邃幽然,只是,這雙眸子裡此刻只有仇恨的火花。
  
  人長得再俊俏,心如蛇蠍,也是枉然。我沒有再用欣賞帥哥的眼神去打量他,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有盯睄帥哥,因為我心中最帥的星已經遠去了。
  
  一想到星,想到現在穿越了居然有這委屈,我忍不住眼眶有些模糊了。
  
  「怎麼?不裝死了?怕了?」男人再次嘲諷,嘴角向上微微一翹,看到我淚眼中露出驚恐的眼神,終於略微有了些成就感。
  
  「用得著這麼歹毒嗎?好歹……好歹……」我本來想說「好歹也是夫妻一場」,可是轉念一想,我哪裡和你是夫妻一場?誰要和這種人夫妻一場。
  
  「好歹什麼?好歹我們夫妻一場嗎?」皇帝冷笑道,「你弄死我皇兒的時候,可有想過我和你是夫妻?你把樹兒打死的時候,可有想過我們是夫妻?朕求過你,可是你又是怎麼回朕的?這一年,朕對你虛與委蛇,忍氣吞聲,等到的就是今日。可是,朕皇兒的命卻也搭上了!」皇帝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
  
  我聽了又是劇烈的一震。是真的嗎?原來這個皇后才是真的歹毒?所以才換來皇帝如今同等的報復?
  
  「是真的嗎?」我再次出聲詢問。自己儼然忘記了我就是皇后。
  
  皇帝眼裡光亮一閃,皮笑肉不笑道:「當然是真的。你以為朕對你是真心真意?哈哈,朕告訴你,朕從來都沒對你動過一點感情,朕從迎娶你便開始做戲,朕做了十幾年的戲,還在乎這一年嗎?你老爹自以為我已經被他牢牢掌握,卻不知我正準備徹底地顛覆他!可笑,臨死還以為我是他的好女婿吧。」皇帝說得有些興奮,看得出來,他平日裡絕對是個內斂的人,只是今日,似乎所有的壓抑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他要告訴他的仇人,他從來沒有受制於人過!
  
  「我明白。」看到他,這個被仇恨燻黑了眼的皇帝,我竟然為他感到悲哀。
  
  「不!你不明白!」他卻咆哮起來。看著他那可怕的眼神,我瞪著圓圓的眼睛,想要說什麼安慰的話,卻發現我原來就是他的仇敵。我只好一語不發。
  
  他盯著我的眼睛,眼裡漸漸流露出一股怨恨、厭惡、噁心的眼神,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怨毒地說道:「朕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聽了這個秘密一定會激動得受不了。」
  
  我不明白地望著他,他卻突然湊上前,一股男人特有的氣息迎面撲來,讓我一陣窒息。
  
  他說,朕從來沒有和你同房,和你欲仙欲死的,另有其人!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這是人幹的嗎?仇視皇后,他可以選擇不同房,但有必要找個替身?
  
  為了掩人耳目,不讓別人懷疑兩人的感情,他居然選擇這種方式!
  
  我憤怒地望著他,這男人是不是被仇恨給燒瘋了?
  
  我這個表情顯然是他所想要的,他得意地哈哈大笑,笑了很長一段時間,轉而又恢復那種怨毒,湊到我跟前說道:「朕說過,朕對你一點感情都沒有!你壓根就和朕一點關係也沒有!這個秘密是不是讓你很激動?」
  
  看到他這副表情,我忍無可忍,「啪」地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28 AM

長門篇 第四章 冷宮
  
  出於憤怒的那一巴掌剛剛出手,我就後悔了。
  
  這可是在古代,皇帝是至尊,誰敢給他巴掌?!我訕訕地望著他,強撐著起來,想要說些什麼話,但話到嘴邊,卻又不敢胡說了。
  
  皇帝被我打了一巴掌,剛開始兩隻眼珠子差點要暴凸出來,興許在他的心裡,也實在想不出我會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我的驚恐和憤怒。但是,這種驚詫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充滿快感的笑聲:「有趣至極,有趣之極!天下人還以為咱們的戴大小姐是知書達理,溫文爾雅,卻不知她平日裡裝出這樣一副淑女模樣有多辛苦呢。」他說著,忽然伸出他的魔爪,一把捏住我的下頜,手指用力,掐得我脖子一陣生疼。
  
  我恨恨得望著他,他仇恨的是皇后,我平白無故地替她來承受,能不恨嗎?
  
  皇帝的眼裡全是得意的神色,「哈哈,朕就喜歡看你現在這怨毒的樣子,朕把戴家滿門都抄了,就剩下你一個,讓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世上,嘗嘗周圍都是仇敵的痛苦。哈哈,來怨恨朕吧,朕看你還能做什麼孽!」
  
  他說完,把手一丟,我重重地落在了床上。(幸好枕頭和床還是挺軟的。)
  
  皇帝走了。
  
  我一直在想他會怎麼蹂躪我。灌辣椒水,老虎凳?不對,那是解放前對地下黨的手法;那是宮刑?不對,女的有宮刑麼?想不出來。
  
  第二天,我和瓶兒被趕出了這富麗堂皇的宮殿,走的時候我才看了一眼,坤寧宮。這宮殿和北京故宮不一樣。是不是皇后住的都叫坤寧宮?
  
  那些小黃門太監,知道我已經失勢,言語中不免帶了幾分輕蔑。連瓶兒要求拿幾件體己的東西都被否決了。
  
  瓶兒哭哭啼啼地攙扶著我,跟著小黃門向前走。我的心情卻不差,順便可以逛逛皇宮。和北京故宮的建築很不一樣。這裡的宮殿是一種灰色基調。花崗石做的牆基,也是磚木結構,但無論是立柱還是門闊都是石料。顏色是白灰的。瓦當是灰黑色的,不同於北京故宮的紅瓦翠當,這裡的宮殿顯得小家碧玉,但別有一番風情。
  
  一陣花香飄過,小黃門領著我和瓶兒路過了御花園。御花園裡的鮮花開得正是燦爛,各式各樣的花卉,一下子就把我的心情帶到了高處。我好歹也是學生物的,這裡的好些花,我居然一時叫不出名字,能不讓我興奮嗎?
  
  可是,小黃門還沒等我細細看來,就扯著我和瓶兒離開了園子。
  
  我們的落腳處,是一個獨門獨戶的小跨院。相比於坤寧宮,這間小跨院簡直就是茅屋。房間裡空蕩蕩的,除了床榻和桌椅,什麼都沒有。院子裡長滿了稗草,一看就是許久沒人住過。
  
  「冷宮?」我脫口而出道。
  
  誰知瓶兒一聽到我的說話,眼淚珠子更加斷了線的流下來。
  
  旁邊的小黃門笑道:「娘娘,這裡可不就是冷宮麼?娘娘來宮裡這麼久,想必也不知這處地方吧。呀,奴才聽說這裡老死過一位皇后,兩個皇妃自殺過呢!」他說著,做出一副剛才不小心說漏嘴的動作,慌忙掩住口,然後又得意地笑道,「以後就請兩位在這裡歇著了。主子可別踏出這門口啊。免得奴才們難做。」
  
  瓶兒聽到小黃門剛才的「恐嚇」,眼裡不免露出驚恐的神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我拍了拍瓶兒的肩頭,以示安慰。
  
  我,被禁足在這個所謂的冷宮裡了。在他們看來,我堂堂一個皇后,突然從天上掉落到地下,住在這樣一個陋屋裡,沒有了往昔的叱吒風雲,沒有了往昔的奢華,甚至連好吃好喝和出門的自由也沒有了,肯定是恨不能去尋死。
  
  可是,我不是呀。
  
  我不由笑了。想到皇帝認為把我禁錮在冷宮裡,讓我孤老終死,就覺得是對我莫大的懲罰,我就覺得好笑。
  
  這一處冷宮,比不得皇宮裡其他的建築,但好歹也比我大學時候的學生宿舍強多了,就我和瓶兒兩人住這大一個院子,有獨立的廁所,有廳堂,有臥室,外面還有個院子可以種點花花草草,每天有人送飯送菜,雖然都是素菜,那我就權當減肥啊。
  
  更何況,我一生的夢想,就是能夠和我的星有個自己的家,有個自己的院子,每天守在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想到星,我的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瓶兒看到我落淚,不免走過來拉著我的衣角,跪倒在地上:「娘娘,您一哭,瓶兒的心都碎了。娘娘,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
  
  我摸了摸瓶兒的秀髮,笑了:「傻瓶兒,我是高興啊。住在這裡,是我一生的夢想。」
  
  瓶兒怔怔地望著我,哭得更厲害了。她肯定以為我因為過度悲傷連說話都語無倫次了。
  
  我沒有去說明什麼,當我把房裡房外都看了一遍,便捋起袖子,準備把院子裡的野草給拔掉。
  
  瓶兒一看我這架勢,慌忙過來抱住我:「娘娘,您這是作甚,您別嚇唬瓶兒了。」
  
  我笑道:「傻丫頭,既然要在這住一輩子,當然得把環境搞好啊,你坐會兒,我來吧。」皇后娘娘的手比起我那雙粗糙掌子要細嫩得多,只拔了兩下,就覺得手掌有些麻脹。
  
  瓶兒趕緊捋起袖子,擋在我面前:「娘娘,您這不是打瓶兒的臉嗎,這種事情您做了,還要瓶兒做什麼?!」她說著竟有些急了。
  
  「不是,有些草得留著的。我怕你不知道。」
  
  瓶兒不懂地看著我,我笑了笑,指著牆角猶如旋轉樓梯一樣伏在牆面的小草說道,「喏,那是螺旋草,可以止血,治瘡的。」又走到另一邊,摘起一種寬葉,帶著零星小白花的野草說道,「這個叫香花。」我把香花送到瓶兒的鼻前,「你聞聞,香不香?這個治蚊蟲叮咬最有效了。你晚上搬一盆這個放在房間裡,可以安睡。照我看,這屋子裡有些陰濕,又這麼久沒有人住,肯定有不少蚊蟲。」
  
  我的說話估計然瓶兒大跌眼鏡,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小心翼翼地說道:「娘娘,您……奴婢怎麼覺得您像是換了個人?您曾經跟瓶兒說,最討厭這種野花,您睡覺的時候只能聞著檀香油啊!」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29 AM

長門篇 第五章 憶星
  
  我一愣,想到外面的小黃門八成還在偷聽什麼,所以拉著瓶兒解釋道:「瓶兒,不是我換了個人,而是你和我都換了。我不是皇后,你也不是皇后的瓶兒,而是我的瓶兒,你明白嗎?」
  
  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
  
  月夜,忙碌了一天的瓶兒和我,坐在台階上靜靜地看著天空。黑幕上繁星許多,都是亮晶晶的。想必明天又是晴朗的一天吧。
  
  瓶兒托著腮,望著被鐵鏈子鎖住的冷宮院門,帶著些許失望說道:「娘娘,我們以後真的要在這裡度過嗎?」
  
  看著浩瀚的夜,我的心情好了許多。我衝著瓶兒微微一笑,認真道:「瓶兒,你沒有必要陪我來這裡。被囚禁的是我,不是你。」我被趕出坤寧宮的時候,滿屋子的奴才婢女,只有瓶兒是鐵了心要跟我來冷宮。她甚至還哭著求著不讓太監趕她走。
  
  我想,她對皇后應該是真正的忠心,可我不是皇后,不需要她用她的大好青春來換陪伴。
  
  誰知瓶兒一聽我這說話,臉色頓時煞白,她的淚比林黛玉還多,這會兒又在眼眶裡打轉了:「娘娘,您這是要趕瓶兒走嗎?瓶兒死也不走。瓶兒只有您這一個主子。嗚嗚嗚~」她說著悲切地哭起來。
  
  我無奈地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好,我不說了,我也不趕你走。你要留下,咱們就不再是主僕,而是姐妹。知道嗎?」
  
  瓶兒詫異地看著我,梨花帶雨的臉頗有幾分讓人心動,「娘娘,您,從來沒有這樣和瓶兒說話,瓶兒覺得……覺得就像一場夢。」
  
  「傻孩子。這屋子裡就只有你和我,以後叫我姐姐吧。」我笑著捏了捏瓶兒的粉臉,她的臉上有一層粉。是了,古代人化妝用的粉,居然是鉛粉,天哪,不知道這東西有致癌作用嗎?雖然一開始很白,可是久了皮膚就會變得暗黃,我打死也不敢搽。
  
  瓶兒有些受寵若驚,想要說些什麼,我朝她擺了擺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仰頭望著天,身子不由自主就往後面靠了下去,雙手枕在腦後,躺著看天空。
  
  瓶兒猛地站起,或許我這不雅的動作讓她嚇了一跳,她慌忙說道:「娘娘,您沒事吧?您這樣躺著,……躺著會著涼的,我去拿條褥子來。」
  
  我伸手拽住瓶兒,一邊道:「瓶兒,你也躺下,這樣看天空,真的很美喲。還有,叫我姐姐,你忘了嗎?」
  
  瓶兒將信將疑地學我一樣躺下,動作有些扭捏。她看著天空,又轉頭看了看我,怯怯地問道:「娘娘……哦,不,姐姐,姐姐還沒進宮的時候,經常這樣看天空嗎?姐姐做皇后的時候,從來沒有……」她說著,忽然住嘴了,許是怕「皇后」兩個字觸及我的敏感吧。
  
  這樣說起來,瓶兒並不是皇后出嫁時帶過來的丫頭。瓶兒居然對皇后這麼忠心,皇后真的是那麼殘忍善妒的女人嗎?
  
  我笑了笑,這與我又有何干?我收拾了心情,重新沉浸在與星的那個夢境裡。
  
  「姐姐,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有一天和我的心上人,能夠這樣平躺著看星星。」
  
  「啊?姐姐,難道您的心上人不是陛下?……」瓶兒話一出口,就趕緊摀住嘴巴。她四處張望了一下,幸好這裡是冷宮,又是深夜,只有我和她兩個人。
  
  是啊,我的心上人當然不是那個暴君。
  
  星,
  
  我努力讓腦海裡星那個最陽光最燦爛的笑容浮現出來。那張近乎完美的臉龐,那個可以讓所有女孩子都為之瘋狂的笑臉,那張只屬於我的笑臉。
  
  在我認識星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白血病末期了。我去醫院採樣的時候,認識得他。真難想像,他那時候的笑臉比太陽還要燦爛。
  
  在和星短暫的日子裡,他每一天都很快樂,或者說,是讓我感覺他很快樂。他會為我彈吉他唱那溫柔的歌兒,會幫我整理零亂的頭髮,會摟著我的肩頭坐在醫院草坪的樹下暢想我們的未來。他說,我們會有一個院子,種滿我喜歡的花草,養幾隻小白兔和懶貓,他坐在屋頂上彈吉他,唱他為我做的曲。晚上一起躺著看星星……
  
  有時候,我不得不懷疑老天爺是不是見不得人好,非要把星這樣一個完美的男孩給雪藏起來。星走的時候,我沒敢去送他。就讓自己永遠懷著那個夢吧,他其實並沒有走,他其實正在遠方建屬於我們的小院。
  
  沒想到,院子真的有了,雖然看星星的只有我一個人。
  
  ……
  
  四年了,儘管我每天每夜都能記起他的笑容,可是時光的流水,卻還是能把我心中最深的烙印給漸漸地沖刷掉,星的面龐也越來越模糊。於是我每天晚上看星星,我安慰自己,見到星星,就見到了星,即便我真的想不起星的容顏,但只要我沒死,我就看得到星空,那就是星對我的笑臉。
  
  最後一次見星的時候,他對我說:「你要乖乖的,好好活著,每天吃好喝好,要是我發現你不愛惜自己,我就找人打你屁屁!」
  
  我當然會好好活著,我在心裡笑,院子、星星,我,不正是夢的全部嗎?只要院子在,我在,星星每天都出來,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好啦。
  
  「姐姐,您想到什麼了嗎?」旁邊的瓶兒伸手碰了碰我的臉,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我這才發現,眼淚不知不覺已經橫了滿面。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30 AM

長門篇 第六章 鼠患
  
  冷宮的日子是快樂的,但也是無聊的。
  
  每日裡有人定點定時送早晚兩頓飯食,屋子裡大部分的活都被瓶兒給包攬了。(雖然也沒有什麼可以幹的事情。)
  
  我被徹底地關在冷宮裡,那兩扇大門無論何時都有厚重的鐵鏈掛在那,外面白日裡還有太監站崗。
  
  瓶兒每日可以出去一兩次,無非是倒倒馬桶什麼的。
  
  有時候覺得宮裡面那些主子實在無聊,每日不用幹活,又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怪不得白日裡就成天幹些勾心鬥角的勾當。
  
  還好,我沒有被牽扯到這種爭鬥當中。
  
  在這樣一個好院子裡,又沒有博士畢業的壓力,我樂得清閒。沒事就把院子裡那些野草整理一下,搗鼓搗鼓。
  
  這天早晨,我照例早早得起來,把幾種草藥下的土鬆了鬆。
  
  瓶兒從屋子裡走出來,還沒梳洗,看到我有些靦腆和無措:「姐姐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我笑了笑:「不是我起的早,現在都八……日曬三竿了。」我本來想說「八點」多,還好話到嘴巴及時剎住車。
  
  瓶兒一愣,更加不好意思:「啊,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昨晚上沒有睡好?」我看到瓶兒兩隻眼睛都有一圈黑眼圈,於是關切道。
  
  瓶兒眉頭一皺,說道:「不知是不是有了人氣,這屋子裡居然有耗子出沒了。昨晚上,我一直聽見耗子聲,怎麼都睡不好。」她看我淡淡一笑,奇道:「姐姐屋裡沒有麼?難不成這耗子也認主子奴才的?」
  
  我噗哧一聲笑了:「誰說我屋子裡沒有,前天晚上我就聽到聲音了。」
  
  「啊?那姐姐能安睡?」瓶兒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我沒入宮的時候,家裡也有耗子,我小時候還敢用手逮呢!不過我七歲入宮之後,就沒怎麼瞧見過,現在聽到那聲音,就好像有東西要啃我的腳趾甲。」這幾日瓶兒與我說話,也已放開懷了。
  
  我心裡暗笑,好歹也讀了這麼久的生物專業,平時做實驗,小白鼠都不知開膛破肚多少只了。還怕這種老鼠?
  
  「你要是怕老鼠,就到御花園裡去折幾支鬱金香吧,老鼠怕那氣味。我上次經過御花園的時候,看到有那種花。」
  
  「鬱金香?那是哪種花?」
  
  「就是那種葉子狹長,花像酒杯似的,哦,我上次看到的,好像是黃色的。」
  
  瓶兒皺著眉,想了一會兒,豁然開朗:「嗯,姐姐說得那是信晴花吧?原來還有另一個名字呢。」
  
  「信晴花?」這名字我倒是頭一次聽過。
  
  「是啊,據說這是西洋一個國家的使臣送來的。當時奴婢和好些姐妹一起去看了呢。」瓶兒忽而有些掃興地說道,「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去折,要是被人看見了,估計討不到便宜。」
  
  瓶兒說著,便回屋子裡去梳妝了。
  
  我心想瓶兒說得有幾分道理,關在冷宮裡的人,只怕折幾支花也不許的。我忽然望到牆角的一株半死不活的小灌木,靈機一動,用瓦片把那樹的樹皮給刮開,一種白色的乳膠液從樹幹裡緩緩得流了出來。
  
  瓶兒出門的時候,我在那瓦片上擱了些吃剩下的飯,放在了瓶兒屋子的角落裡。瓶兒睡的屋子偏陰,只開了一個小窗,窗子關上,屋子裡還有些黑暗。
  
  我走到院子的時候,卻聽到屋外傳來一個女人放蕩的嬌笑聲。只聽那女聲肆無忌憚地說道:「呀,咱們怎麼不知不覺走到這僻靜地了?這裡頭好像還關著皇后娘娘呢。」聲音不小,我就是躲在屋子裡,也能清楚聽見。
  
  「娘娘您錯了,是昔日的皇后娘娘才對。」又一個女聲附和道。
  
  「哎呀,綠汾你這小蹄子,真壞啊你!」她說著又嬌滴滴地笑起來,口氣裡滿是得意。
  
  我冷冷一笑,這兩人一看就是故意跑到我門前來想要挖苦嘲諷一番。喜歡嚼舌頭、瞎顯擺就顯擺去吧。我才不在乎。
  
  屋子裡突然傳來幾聲雜亂的碰撞聲,我聽這聲音,估計是逮著老鼠了。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逮著一隻,看樣子,這裡的老鼠也飢餓著呢。
  
  我走進房間,果然見一隻灰白色的小老鼠正在瓦片上撲騰撲騰地拍著,他的四肢都被乳膠給粘住了,慌亂地四處亂撞,把椅子都給撲倒了。
  
  我伸手把那只耗子拎起來,聽到外面門吱呀響,不知是不是瓶兒回來了。我壞壞的一笑,雙手背在身後,準備給瓶兒一個意外的驚喜。
  
  「瓶兒你回來啦?」我走出屋門,只見瓶兒一臉蒼白的站在院門口,手上捏著幾支鬱金香,但那鬱金香花朵都是癟的,好似被人踩扁了一般,再看瓶兒,只覺她盤起的頭髮還有些散亂。
  
  「出什麼事了?」我看這情形頗有些不對。
  
  「喲,皇后姐姐,你是不是關傻了,連宮裡的規矩都忘記了?御花園裡的鮮花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采的麼?」一個粉衫女子帶著幾分輕蔑和責備出現在瓶兒的身後。聽聲音正是剛才出言挖苦的女人。
  
  這女人頭上遍插翠鈿花釵、身上環珮叮咚,臉上擦著白白的粉底,紅紅的胭脂,眉心之間點了金色的花鈿,修成了闊眉,就是《夜宴》裡章 子怡那眉形。乍一眼看上去,這女人花枝招展的,渾身上下沒有哪個地方她沒有顧及到。只是她的品味,實在不敢恭維。
  
  這女人應該是個主子娘娘,還是個妖艷地讓人恐怖的娘娘。
  
  她身後跟著一個紅衫宮女,剛才就是她兩人對話來著。
  
  看樣子,我這冷宮院子裡,並不怎麼冷清嘛。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31 AM

長門篇 第七章 婕妤
  
  那妖艷女主子在屋外冷哼道:「姐姐還當自己是皇后麼?姐姐也該夢醒了。哎呀,姐姐,你怎麼這麼憔悴?天那,你傷心得連脂粉都懶得搽?」她說著嘴巴裡發出嘖嘖的聲音,臉上刻意露出一副替我惋惜的模樣。
  
  我簡直覺得好笑。我不搽脂粉是不想變成黃臉婆好不好?鉛粉那東西,搽不到十年,皮膚就會起質的變化。可見古代女人美貌不能維持恆久,和她們的化妝術也不無關係。
  
  「如果你是來這裡,是為了說這些,那說完就請回吧。」
  
  我淡淡的說話,顯然讓那女主子心裡大不痛快,她要的是我氣得哆嗦的表情吧。那女主子說了半天,既沒有看見我氣得胡亂大罵,更沒有抽噎,不免窩了氣,一把揪著站在門口臉色煞白的瓶兒,大聲怒斥道:「你這狗奴才,是天借了你的膽子麼?竟然私自去採摘御花園裡的鮮花。這花可是方國進貢的,是你這種狗奴才能摘的?信不信本宮杖斃了你!……」
  
  御花園裡的花遍地盛開,宮裡的許多娘娘經常讓宮女去摘些或搬幾個花盆美化各自的宮苑,這本就不是什麼做不得的事,明顯這女人不能刺激到我,就借題發揮到瓶兒身上。
  
  可憐瓶兒一聽這話,慌忙就跪在地上,口裡帶著哭腔道:「婕妤娘娘饒命,奴婢知錯了。……」她口中一直重複著這樣一句話,顯然心裡很是害怕。
  
  瓶兒口中的婕妤娘娘雖然治不了我,畢竟我也是皇后,即便是廢後,餘威尚在。但瓶兒只是一介宮女,就算她把瓶兒真的打死了,也不算個什麼事。
  
  只是,區區一個婕妤,居然就騎到我頭上來了。人一旦失勢,任是什麼人都可以來欺侮麼?
  
  看到瓶兒那副委屈害怕的樣子,我不免心疼起來。這幾日相處,我已經把瓶兒當成真正的姐妹。倘若說那女人對我的冷嘲熱諷,我可以置若罔聞,但她居然對瓶兒動起粗來,那我真是忍無可忍了!
  
  我有些憤怒,我對著瓶兒說道:「瓶兒你起來。」轉頭望向那婕妤:「瓶兒是我的人,什麼人也動不得。」
  
  那婕妤見我終於有些反應了,更加得意,端起架子說道:「笑話,姐姐還當自己住在坤寧宮嗎?更何況奴才犯錯,我們做主子的就有責任教訓好。你說是不是?」她最後一句話是對著跪在地上的瓶兒說的。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拽著瓶兒頭髮的手不免又多了兩分力,拽得瓶兒一陣哀嚎。
  
  我心裡著慌,正要伸手去攔住,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有個唧唧叫喚的傢伙。看到那婕妤和她的丫鬟把本來就狹隘的院門堵了個水洩不通,我冷笑地把那瓦片往門口一丟,瓦片碰到地板,啪嗒摔成碎片。
  
  瓦片一碎,受了驚的老鼠驀地發現自己能動彈,拚命地就想往外竄。
  
  那婕妤並沒有看到我丟東西的動作,只覺得眼前一閃,有個什麼東西落在自己面前,等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只灰白雜毛的耗子,立馬尖叫起來。她不叫還好,那老鼠受了驚嚇,一下竄老高,竟然飛到了婕妤的水擺裙上,婕妤和她的丫鬟想必都是小姐命,一百年沒看過老鼠這種東西,這時候,哪裡還有主子淑女的樣子,一個個大叫出聲,踮起腳在那裡左右轉圈圈。根本顧不得跪在一旁的瓶兒。
  
  我走過去把瓶兒扶起來,一把將她拉進來。
  
  只聽到那婕妤對門口看守的兩個小太監歇斯底里地呼喝道:「快!快把那東西弄死,弄死啊!」只是那老鼠早就一溜煙順著牆根跑了。
  
  我才懶得看那女人丟人現眼的模樣,把斑駁的木門從裡頭合上,拴上了門閂。
  
  瓶兒這時候還在嗚咽著,我摸了摸她的額頭,理了理她的髮絲,一邊說道:「傻丫頭,現在沒事了。別哭了。」
  
  瓶兒卻哭得越是厲害,忽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
  
  「瓶兒,你這是幹什麼?」我一驚,心想這小妮子也不用怕成這樣吧?外面那兩人受了驚嚇,多半是先回去休息壓驚,暫時不會過來。
  
  我去扶她,瓶兒卻搖頭不肯起來,她淚眼婆娑的望著我,「瓶兒是高興,瓶兒為娘娘高興,瓶兒以為以娘娘的性子,那吳婕妤過來挑釁,娘娘多半就隱忍了,躲在一旁偷偷哭泣,所以那吳婕妤要懲治瓶兒,瓶兒也只有認了。可是,可是瓶兒想不到,娘娘居然會為了瓶兒……」她說著,淚又下來了。
  
  我無奈地笑道:「她罵我,我就當那是風吹,懶得和她理會。可是你是我的好妹妹啊,我幹什麼要忍?我要是一忍,妹妹要真沒了,誰幫我洗衣服梳頭啊?還有,怎麼一緊張就不叫我姐姐啦?」
  
  瓶兒破涕一笑,說道:「姐姐,瓶兒發現你變了,和原來的那個娘娘,完全不是一個性子。」
  
  「是嗎?原來是怎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暴,也難怪現在一旦失勢,大家都認為大快人心吧。」我自言自語著,心想今日這個吳婕妤過來羞辱,多半是平日裡受了我的氣,要過來解解氣。按照皇帝所說,我還弄死了他的皇兒?只不知那皇兒的母親是否還在,倘若在世,只怕也見不得我好。
  
  我心裡一涼,不知以後還有多少事端,卻見瓶兒瞪大雙眼,看我的眼神像看到一隻大怪物:「姐姐……你在說什麼?姐姐最是溫順柔婉,誰會認為姐姐殘暴?」
  
  哦?看來每個人說得有些出入呢。看到瓶兒那滿是不解和驚詫的眼神,我知道自己該同她交待些什麼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32 AM

長門篇 第八章 舊事
  
  我把瓶兒拽回屋子裡,一邊輕輕地理著瓶兒的頭髮,一邊說道:「瓶兒,我不知道該怎麼同你說。說出來,你也許會不相信,我自從上次死過一次,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瓶兒返轉頭凝望著我,不明白我說的「記不得」是怎樣一種程度。
  
  我笑了笑,說道:「所有的一切。除了知道我姓戴,知道我是個皇后,便什麼都不記得了。我甚至連自己叫什麼?那個皇帝叫什麼,都不知道。我甚至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曉。興許是死前的打擊太大,我自己承受不了,就都忘了。」我說到這,看了瓶兒一眼,只覺她眼裡仍舊有著猶疑,想必這答案並不能讓她信服,我於是又畫蛇添足道:「瓶兒你知道嗎?我感覺到自己當時已經上了奈何橋,都喝下了那碗孟婆湯,我想我該去投胎轉世,卻聽到後面有人在叫喚我,我不知為什麼,有些不捨,就回了頭。這一回頭,居然就醒了回來。」
  
  我當然不能和她說我是從公元2007年穿越回去的,穿越是什麼?我和瓶兒解釋,只怕會越說越糊塗,她把我當成精神病了。
  
  我這個「喝了孟婆湯」的說法顯然讓瓶兒更容易接受,她忍不住拽著我的手,有些許激動道:「沒想到姐姐果然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當初那太醫說姐姐已然殯天,竟然是真的!只是,姐姐是聽了誰的呼喚,回轉頭來的?啊,莫非是姐姐那個心上人?」
  
  我本來想說正是瓶兒你在床邊哭泣把我給喚回來的。但一想有些肉麻和假惺惺,好在瓶兒正好給我找了一個看似不錯的借口。我於是紅著臉點了點頭。
  
  瓶兒臉上竟比我還喜悅:「怪不得姐姐別的忘記了,獨獨沒有忘記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光景呢!」她說著還替我憧憬起來:「不知老天爺讓姐姐醒來,是不是要安排姐姐和心上人重逢再續前緣呢?」
  
  再續前緣?我心裡苦笑,難不成星也會穿越到此麼?
  
  我制止瓶兒的遙想,也斷絕自己的念想,正色道:「瓶兒,關於我的事,我一直沒問你,就是不想讓那些悲痛重新回到我身上,不過,現在,我想不知道都不行了。」
  
  「為什麼?」瓶兒帶著幾分天真道。
  
  我頗有幾分無奈地一笑,說道:「剛才來了個吳婕妤,誰知道下次會不會來個鄭貴妃,劉美人的?瓶兒,我以為冷宮的日子逍遙快活,可是,恐怕沒有那麼快活。我如果不知道自己之前發生過什麼,又怎麼應付她們?」
  
  瓶兒聽到「應付」兩個字,不禁有些悲慟。她帶著一絲哭腔道:「姐姐,既然上天讓你忘記過去,你又何苦記起來著?姐姐,你好歹也曾經是皇后,她們不敢對你怎麼樣的。瓶兒受些委屈,也算不得什麼。」
  
  「你真傻,欺負你和欺負我有什麼分別?」我搖了搖頭,「說吧。有些事,我其實很想知道。」
  
  「姐姐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皇上他的皇兒是怎麼死的?是我弄死的嗎?」一想到那男人眼裡的殺意,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從瓶兒口中,我得知皇后,不,我的名字叫戴悠夢,很美的一個名字,生在越國。
  
  這裡是吳越國的皇宮,大唐分崩離析後獨霸江浙一方的偏安國。
  
  我的父親叫戴襄,乃是越國的宰相。戴家在越國本來是隻手遮天,祖父是越國開國的功臣,我的姑母還是先帝的正宮皇后,我父親戴襄自然而然重權在握,而我作為戴家的大小姐,自然是這一任皇帝後位的不二人選。
  
  對了,這個皇帝姓錢,單名一個佐字。瓶兒不敢犯忌諱,還是用手蘸著水在桌上把皇帝的名字寫給我的。
  
  錢佐的生母並不是我的姑母,他的母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宮女。在懷上錢佐的時候被冊封為妃。
  
  我的姑母並沒有子嗣,所以她妒恨一切能夠懷上孩子的嬪妃。她想盡辦法讓那些有著帝王血脈的孩子胎死腹中,或者生出後弄死,借此來保住她的後位。當然,那時候的先帝並不知她的歹毒,但先帝到了四十歲,都還是沒有一個兒子。
  
  當錢佐的母親懷孕的時候,已到中年的先帝,對這個孩子呵護備至。錢佐的母親本是個宮女,多少聽過我姑母的歹毒,為了保住錢佐,作為母親的她也是費盡腦汁,才能在這夾縫中,粉碎了我姑母一次又一次的暗害。
  
  我姑母沒能夠在孩子未出世的時候把錢佐給解決掉,對他和他母親是恨之入骨。再加上,錢佐出生僅僅一個月,就被先帝立為太子,在我姑母眼裡,這更是難以容忍的。
  
  終於,在錢佐七歲的時候,錢佐母親的床下被發現了用於巫蠱的桐木小人。歷來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巫蠱之術。陳阿嬌因為這個失了寵,漢武帝還是因為這個逼太子劉據自殺了,更何況錢佐的母親本就是個毫無勢力的宮女出身,不可避免的被打入冷宮。
  
  這個時候的先帝並不只有錢佐一個兒子,在我姑母把所有矛頭都指向錢佐母子二人的時候,先帝又使得另一位妃子懷有了身孕,所以錢佐這個太子之位並不見得有多牢靠。
  
  不過,小小年紀的錢佐在那時就知道選擇何種方式來保存自我。他主動向我姑母示好,還表現出一副懦弱的模樣,我姑母年紀大了,或許也明白一味的拔苗不如培植屬於自己的傀儡。錢佐正是利用我姑母這一點心理,費盡心機地偽裝自己,讓我姑母以及背後的戴家為他肅清登上皇帝寶座的道路。
  
  當然,為此,錢佐並不好過,十幾二十年與虎謀皮的日子,早已經讓他找不到什麼是真實,仇恨越埋越深,隨時等待爆發的那一刻。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32 AM

長門篇 第九章 真相
  
  接下來的事情,我可以想像出來。
  
  錢佐是正牌太子,在先帝駕崩之後,由他來繼承大統是最合適不過。更何況面對一個又聽話又懦弱的傀儡,戴家怎麼會不甘心「輔佐」呢?
  
  錢佐隱忍了多年,自然知道不能操之過急。成了皇帝的他,想必還是步步為營,慢慢收攏他的皇權,等待時機。
  
  這後來,我姑母去世了。
  
  再後來,我成為了皇帝的皇后。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我那重權在握的父親,直到自己被送上斷頭台,都不明白錢佐怎麼忽然之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
  
  錢佐,如今拔光了荊棘的他,心裡搞不好正空虛的難過吧。
  
  「那他的皇兒又是怎麼回事?」我問瓶兒。
  
  瓶兒說道:「姐姐和皇上大婚之前,那些朝臣們說按照祖制,後宮需充盈,皇上在和姐姐大婚之後,需得另外冊封兩妃。於是皇上又封大將軍尹天照的小姐為德妃,兵部尚書季直良的小姐為淑妃。」瓶兒對這些事倒也知道得極為清楚。
  
  我暗暗點頭,錢佐既然要暗度陳倉,顯然得找到幫手。從妃子的外戚入手,誘之以利,一個是大將軍,一個是兵部尚書,都是兵權最直接的掌握者,拉攏了他們,反客為主,自然就要省事得多。
  
  「為他生下皇子的是哪個皇妃?」我問道。
  
  瓶兒搖搖頭,眼裡現出一絲傷痛,「姐姐,沒有誰誕下龍子。姐姐,是季淑妃她暗害你啊!」
  
  「什麼?」
  
  「姐姐,季淑妃懷孕的時候,來坤寧宮拜會過姐姐,回宮沒兩三個時辰就小產了。我聽別人說,太醫診斷季淑妃是喝了墮胎藥才沒保住的。」瓶兒眼裡滿是悲憤,「宮裡到處流言流語,說是姐姐妒忌季淑妃,所以……姐姐當時也同陛下解釋過,那時候陛下還安撫姐姐,說深信姐姐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沒想到,陛下對姐姐,現在卻翻臉不認人了!」
  
  我看著瓶兒為我憤憤不平的模樣,真不知做什麼表情好。她哪裡知道錢佐對我不是翻臉不認人,而是從一開始就對我「虛情假意」地蒙騙,他對我厭惡到極點,甚至連同房都不願意。
  
  不對啊,我忽然想起錢佐在坤寧宮對我惡狠狠地說那番話的情形,姑且不論去哪裡找個天衣無縫的替身,戴皇后入宮一年多,錢佐如果要做戲做足了,怎麼可能找個替身在這一年內都去和皇后圓房呢?以他這麼謹慎的性子,能夠埋藏這麼多年,又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留下痕跡?更何況後宮裡必然安插了不少戴家的眼線,錢佐就不怕一不小心露了風聲?
  
  再說,就算錢佐再恨戴家,戴皇后始終是他的老婆,哪裡有人喜歡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何況他是皇帝?
  
  這樣一想,便越發覺得錢佐當日所說的絕對不是真話。至於錢佐為何這樣說,要不是他為了讓戴皇后更加羞憤從而得到快感,就是不敢正視自己,不想承認他和戴皇后過往的種種。興許他不是要徹底斷了戴皇后對自己的幻想,而是要徹底劃清他和戴皇后的界限。
  
  我正想著出神,旁邊的瓶兒不禁輕輕喚起我。
  
  我回過神來,看向瓶兒關切的眼光,帶了一絲笑容,說道:「樹兒是誰?皇上為什麼說我打死了樹兒?」
  
  瓶兒剛才和我說季淑妃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一絲不安,怕觸動到我的記憶,惹起我的不快,可是我顯然沒有任何反應,瓶兒漸漸放下心來,解釋道:「樹兒是季淑妃的宮裡的宮女,季淑妃懷上龍種的時候,皇上去季淑妃宮裡探望季淑妃的時候,不知怎麼就看上了樹兒。後來還臨幸了樹兒。當時,皇上還打算封樹兒一個美人。」
  
  這美人屬於正四品品階,比婕妤低一品,比才人高一品,這一點,我已經聽瓶兒說過了。以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初承皇恩就能被封為美人,可見這個皇帝對她也是不少恩寵。
  
  「後來又怎麼說是我打死的?」
  
  許是我眼中流露出來的煩躁讓瓶兒有些擔憂,她壓低了聲音,怯怯地說道:「季淑妃流產之後,太醫院查出季淑妃是被人下了墮胎藥,當時宮中流言蜚語的,儘管皇上說相信決不可能是姐姐做的,但姐姐你為了還自己一個清白,還是決定徹查此事。後來,有人向姐姐告密,說在樹兒的房中,藏有和季淑妃藥中有墮胎功效的一味藥,姐姐當時就派人去查了樹兒的房,果然找到了。當時皇上還沒下朝,姐姐就命人把樹兒關了起來,等皇上下朝再定奪。」
  
  「可是等皇上下朝回來,卻發現樹兒被杖斃在房中,是不是?」我冷冷地問道。
  
  瓶兒正要接著說,聽了我的問話,不禁一愣:「姐姐,你想起來了嗎?」
  
  我苦笑了地搖了搖頭。這個戴皇后被人暗害了一次又一次,如果說季淑妃流產一事還不一定有直接的證據指向皇后,那麼光天化日之下樹兒被活活打死,還在她房裡搜到墮胎藥,就只會讓錢佐認為皇后是故意安插給樹兒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既為自己開脫,又除去了一個獲得新寵的宮人,一箭雙鵰,怎不讓錢佐對「虛偽」的戴皇后更加地恨之入骨?
  
  儘管那時候的錢佐表現出被戴皇后完全迷住,完全信任,但他每對戴皇后說一句甜言蜜語,就感到自己心中的恨意多了一分。
  
  可憐的戴皇后,只怕到死都不知被誰利用,為誰做了嫁衣裳吧。我捏了捏拳頭,沒想到後宮裡果然和書上電視上一樣,到處都是陷阱和算計,我不由感到背後絲絲的寒意,不知道身處冷宮的我,能否不被捲入這樣的漩渦之中去……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33 AM

長門篇 第十章 挑釁
  
  用瓶兒的話說,季淑妃根本就沒有懷孕,而是串通了太醫,來了個假懷孕。或許那時候的我,極得皇上的「恩寵」,季淑妃看不過去,想了流產這樣一個法子來離間我和皇帝那「深厚」的感情。
  
  誰知道皇帝並沒有因為她散播的流言而對我有半分的懷疑,反而還是對我「寵愛有加」,非但如此,季淑妃的假懷孕還促使了皇帝對她宮裡的宮女動了心思,季淑妃偷雞不成蝕把米,哪裡能容忍自己的宮女也有朝一日爬到自己頭上來?於是便假我之手把宮女也一併除去。這一招自然是妙得很。
  
  皇上雖然當時一個勁地替我開脫,但他內心早已經把我恨得深入骨髓。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那些皇妃自以為我是集百般寵愛於一身,現在見我落魄至斯,恐怕都要拍手稱快吧。
  
  回望著天。
  
  這裡的天空是蔚藍的,彷彿一眼可以看穿直到第九重。不像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天都是灰濛濛的,在路上走一圈,滿臉的塵土。
  
  這天夜裡,忽然下了大雨,本來就有些殘破的冷宮,在這滂沱大雨中更顯得無助和彷徨,好像一不小心就會坍塌下去。
  
  平日裡不覺得這冷宮有什麼不好,但一下雨,陋室和宮殿就立馬見了分曉,屋頂上的瓦片不時有雨滴進入,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我和瓶兒兩人端著兩個盆,坐在床上愣是一夜沒睡。
  
  「姐姐,要是這雨下幾天怎麼辦?」瓶兒看著滿地的雨水,有些無奈地問道。
  
  「應該不會吧?估計是颱風來了?怎麼說下雨就下了?」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起架來。
  
  「颱風是啥……」瓶兒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好在第二天又是一個艷陽高照。
  
  無論如何,得把這屋子修葺一下。我對瓶兒說。
  
  「姐姐,瓶兒去報修,只是,不知道內官監那邊會不會……」瓶兒說著對我面露難色,她說的內官監是皇宮中掌管宮室營造維修的部門,我明白她的意思,這裡是冷宮,別人會不會理會實在是個問題。
  
  「沒事,我們自己來嘛。」我指了指牆角堆著的一摞瓦當,不就是添磚加瓦的事嗎,我還不信我做了幾年的實驗,連這種粗活我還幹不來。
  
  瓶兒一聽這話,眼珠子都要掉出來:「自己……自己來?!」
  
  「是啊,有什麼不可以?」我心裡暗笑,我這個皇后當的,瓶兒以後吃驚的地方多著呢。
  
  瓶兒在我的死纏爛打下,加上實在不想晚上抱著盆子睡覺,終於去外面找了個木梯來。
  
  我顫悠悠地踩著木梯就上了房頂,只是當我剛剛上到房頂的時候,就聽見冷宮的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兩個太監走了進來。
  
  我心裡一咯登,難不成連爬個屋頂都不行?我可沒想著逃跑啊,爬上屋頂,但屋子離院牆還有段距離呢。
  
  我蹲在屋頂上,(忽然想起吳宗憲的《屋頂》,在屋頂唱著你的歌!~唉,《我猜》看多了。這一段可略去。)只見進來的不只是兩個太監那麼簡單,裙擺飄飄,兩個盛裝的女子走了進來。
  
  兩人都是相似的裝束,一般的鸚哥綠色小衫,身下是粉色的長裙,長裙外罩了一層用透明薄紗制的花籠裙,把長裙上的碎花若隱若現的映了出來。
  
  其中一個,我認得。是昨日來過的吳婕妤。
  
  旁邊那個,體態稍顯豐滿,不知道是什麼妃嬪。
  
  瓶兒慌忙跪下,朝兩人行禮:「參見吳婕妤、李婕妤。」瓶兒知道我對人事相貌都不記得,便趁著這個當頭,告訴我所來何人。
  
  李婕妤,本名李桂華,是大將軍尹天照的外甥女,尹德妃的表妹,她父親是尹天照的先鋒將軍。此女和尹德妃一同入宮,德妃被晉陞為妃,她也被封為婕妤。
  
  而昨日前來挑釁的吳婕妤,本名叫做吳梅萍,父親不過是個小官吏,但據說錢佐還沒有大封皇后的時候,吳梅萍就已經被冊封為婕妤了,在這宮裡算是老資歷。一想到錢佐有著這麼多的嬪妃,還能和吳梅萍這樣素質的女人相處這麼久,我就忍不住又對其人添了幾分厭惡。
  
  「姐姐,你這是幹什麼呀?」吳梅萍和李婕妤進來的時候,看到我站在屋頂,馬上像逮著個把柄一般,「不會是想出冷宮想瘋了,以為自己能飛出去吧?」她故意把「冷宮」兩個字加重了一點。
  
  「兩位娘娘這麼好興致逛到冷宮來了?」我也反唇相譏,「就不怕沾了些晦氣什麼的,到時候也進來陪我一起賞月啊。」
  
  吳梅萍眼裡露出一陣凶光,想必我的烏鴉嘴讓她很不滿。
  
  冷宮不是不讓閒雜人靠近嗎?她們怎麼就這樣大搖大擺進來了?
  
  我偷看了李婕妤一眼,她進來半天,一聲不吭,一看就是沒什麼主見的人,只是用眼睛瞄旁邊的吳梅萍。
  
  吳梅萍心有不甘道:「放心,我們沾什麼晦氣?我們可是奉了德妃娘娘的旨進來的。」她說著臉上頗有幾分得意之色。
  
  見我有些茫然,吳梅萍「好心」的解釋道:「姐姐恐怕不知道吧,自從姐姐移居這裡,皇上已經讓德妃娘娘統領後宮,這宮中大小事務都交給德妃娘娘打理了。」
  
  她以為我聽到自己的權被分了出去,肯定會很失落。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鬼才稀罕。
  
  「這種事情交給德妃最合適不過了,總不能隨隨便便讓一個小婕妤來掌管吧?」
  
  「噗哧~」底下的瓶兒聽到我的挖苦,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她知道壞事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37 AM

長門篇 第十一章 驚遇
  
  吳婕妤本來就在我這裡受了氣,現在聽到連一個小小的宮女都敢嘲笑她,不由惱羞成怒,她向著兩個太監說道:「喂,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我進去找!」
  
  那兩個太監低頭哈腰,馬上就捋起了袖子,就要往屋子裡沖。
  
  瓶兒和我都有些吃驚,她緊張地抬頭仰望我,不知該怎麼辦?
  
  「慢著,誰讓你們進去的!」看到吳婕妤那股囂張的氣焰,我也氣不打一處來。
  
  吳婕妤看我動了怒,反而心安理得起來,她詭秘的一笑,揚了揚手帕,說道:「姐姐,你這屋裡有耗子,我可是好心好意請了德妃娘娘的旨,來幫你捉耗子呢。」她說著便又轉頭對正準備進屋的兩個太監吩咐起來:「去,給我狠狠得找!」
  
  她說得咬牙切齒,我怎麼會不明白她這是故意來整我的?
  
  只聽到屋子裡瞬間就傳來辟里啪啦的聲音,雖然屋子裡也沒有什麼東西,但是聽到卡嚓以及非常沉悶的落地一聲,我知道床榻也被他們給從中踩斷了。
  
  可惡!
  
  我冷冷地望著吳婕妤,她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一邊還作勢說道:「喂,找到耗子沒有啦?沒找到接著找啊?否則一會兒回去怎麼同德妃娘娘交差啊?」一邊不忘衝我揚了揚她的闊眉。
  
  旁邊的李婕妤聽到卡嚓聲音時候,還膽小的做了個掩耳朵的手勢,被吳梅萍一把拉住,裝腔作勢地站在那裡。
  
  底下的瓶兒抽噎起來。
  
  看到吳梅萍的撒潑,我一時還真不知怎麼是好。
  
  屋頂上吹來一陣悠風,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只覺得這風中似乎帶了一股子花香。我回轉頭往香風吹來的方向望去。
  
  是御花園。
  
  我站在屋頂,可以看到離冷宮不遠處御花園的景致。曲觴流水,繞著花田錯綜得盤桓,滿園的春色,都盡收我眼底。
  
  御花園本就是述山而建,曲折起伏,這樣才有美感。冷宮便也處在這偏僻的山坡之上。御花園比冷宮地勢要低,我這裡才能看得這樣真切。
  
  我被御花園的美景暫時吸引住,忘卻了吳梅萍帶來的不快。
  
  只是,忽然,淚水好像山洪一樣,從我的眼中迸發出來,我伸手拚命地擦著我的雙眼,一邊擦一邊止不住得流,但我還是不顧形象地用衣袖擦拭,我不敢閉上眼,我不敢讓眼睛模糊,因為我怕,怕我是眼花,怕我是做夢!
  
  在那花叢中赫然站著一個人,那個我魂牽夢繞,夜夜思念的人。
  
  星!
  
  我在御花園裡看到了星!
  
  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龐,那熟悉的雙唇,還有他那十分精緻的鼻子以及脈脈含情的眼睛,這一切都和我記憶中的那個星一模一樣。即便我已經四年不見,即便我心中那個影像越來越模糊,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他正對著滿園的鮮花微笑。
  
  天那,我這是在做夢嗎,是幻覺嗎?
  
  底下的瓶兒在呼喚我:「姐姐,姐姐你怎麼啦?」我沒有理會她。
  
  吳梅萍看到我淚如泉湧,心情大暢,繼續在旁邊冷嘲熱諷。我更沒有理會她。
  
  因為,因為沒有什麼比看我的星更重要。
  
  星確確實實在御花園裡站著。此時的他並不是那個戴著帽子的大男孩(因為化療,星的頭髮掉了很多。),而是穿著一身寶藍色的長袍,他的頭上有著濃密的髮絲,紮著一個辮子歪在一側。
  
  既然他是古代的裝束,那麼就表示不是我的幻覺,而是真真實實的存在呵!
  
  天哪,難道星也一樣穿越到越國了嗎?
  
  這裡根本不是越國,這裡是我的天堂啊!
  
  「星!星!~~」我一高興,張開雙臂就對著御花園那邊猛烈得搖撼,我大聲地叫著星的名字,衣袂飄飄,我在屋頂上歡快地跳著。
  
  「姐姐,姐姐!」地下的瓶兒看到我這癡狂的模樣,嚇了一大跳,一著急就要扶著木梯上來。
  
  那邊廂李婕妤和吳梅萍面面相覷,怎麼也想不到我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瘋」了!
  
  我這振臂吶喊,終於被星聽到了,他詫異地抬起頭,尋聲望來,天哪!他看到我了。雖然以這裡到御花園的距離,我對星面部表情看得並不真切,但我還是能看到他直起腰的動作,看到他那張絕美的臉龐面對著我,我欣喜若狂,簡直要暈厥過去。
  
  我想要對瓶兒,不是,是對天下人說,我太幸福了,瓶兒你的猜測太對了,老天爺竟然真的讓我和星在這裡重逢!
  
  只是,星他看著我,忽然手臂抬了起來,他指著我,返轉頭去。
  
  我的心一涼,不知他為何不似我這般欣喜,他應該看得見我吧?我能認出他,他難道還認不出我嗎?他返轉頭和後面的兩人說著什麼。
  
  我定睛一看,心再度涼了大半截,因為他身後那個穿著金黃色龍袍的人也看到了我。
  
  錢佐!
  
  即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還是感到一股森寒從他那邊過來,把我激動的心澆熄了一半。
  
  這時候瓶兒也已經緣著木梯爬了上來,她摟著我的雙肩,想把我拽著,怕我跳著跳著就溜下去了。
  
  可是,我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御花園那邊,盯著我的星。
  
  錢佐對旁邊的人說了什麼,然後就拉著我的星背轉過去,頭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走了!
  
  星怎麼可以就這樣走掉呢?我呼喚著星的名字,他難道聽不見?那一刻,我的眼睛再度模糊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38 AM

長門篇 第十二章 循王
  
  屋簷底下的李婕妤和吳梅萍有些不知所措得望著我,那吳梅萍雖然想看我崩潰的樣子,但怎麼也沒想到「瘋狂」來得如此之快,這驟然的變化讓沒有預料的她,下一步忘了該幹什麼。
  
  瓶兒不停地用手掄著撫我的背,想幫我順順氣,我的淚雖然沒止住,但已經從猝驚中緩和過來,心也有些明白過來,我轉頭對瓶兒淒然地一笑,哽咽道:「瓶兒,我沒事了。」
  
  如果我沒有眼花,那麼穿藍袍的男人自然是星,他為什麼看到我卻毫無反應?
  
  是他穿越之後失憶了?還是因為錢佐在場,他不敢跟我相認?還是,他壓根就不是星!只是一個長得和星一模一樣的人?
  
  這幾種情況在我腦海裡轉來轉去,我的心被這幾種設想再次給打亂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的兩個看守我的太監忽然把院門再度打開,一個弱冠男子走了進來。我低眉望去,那人一襲白色。
  
  我重又垂下眼,來的人,不是星。
  
  吳梅萍和李婕妤對著輕輕行了個萬福,口裡稱呼那人道:「循王爺好。」
  
  「兩位娘娘怎麼有空在這裡?」被吳梅萍稱為循王爺的人出聲相詢,他的聲音有些柔和,比起錢佐的陰冷,這聲音更讓人覺得舒服。
  
  「啊,我們是奉了德妃娘娘的旨意,過來幫皇后姐姐捉耗子的。」吳梅萍趕緊解釋道,轉而還裝模作樣地對著裡面喊了一聲,「喂,捉到沒有啊?」
  
  兩個小太監從裡面探身出來,弓著腰,舉起一隻吱吱叫喚的耗子,「回娘娘話,捉著了。」虧他們折騰了那麼久,還真是有所獲。
  
  我冷眼坐在上面看著,只見吳梅萍忍不住捏了鼻子,把脖子向後仰了仰,似是很怕這耗子又突然竄起來。她一邊沖兩個小太監皺眉搖手,頗有幾分怒氣地吩咐著:「還不拿出去!」一邊頗有幾分得色地看著循王爺:「循王爺,我和李姐姐是一片好心來著。」
  
  循王爺並不說話,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此時正望著他,目光相接,循王爺的眼中竟然有一絲漣漪。他重又低下頭去,皺眉問起吳梅萍:「那這是怎麼回事?」
  
  吳梅萍並不急於為自己開脫,反客為主地問道:「循王爺怎麼會走到這裡來了?」她挑眉衝著循王爺媚笑,笑裡藏著刀。
  
  循王爺不動聲色地說道:「陛下剛才在御花園,看到這邊有岔子,派我來看看。」
  
  聽到是皇帝派循王爺前來,吳梅萍不禁神色一動,旁邊的李婕妤有些慌了神,扯了扯吳梅萍的衣袂。
  
  吳梅萍強作鎮定,說道:「我們也是一片好意來的,不想卻惹得皇后姐姐不高興了。循王爺既然來了,也幫我們開導開導姐姐,我和李姐姐也好去向德妃娘娘覆命了。」她張口閉口就把德妃旨意搬出來,自然是給自己開脫。她雖然知道我失勢,但也不想在皇帝面前落下一個落井下石,成天搬弄是非的印象。
  
  現在被循王爺撞個正著,只有把責任能卸多少卸多少。
  
  吳梅萍和李婕妤灰溜溜走了之後,循王爺忽然衝著瓶兒說道:「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扶你主子下來?」
  
  瓶兒被循王爺一訓,馬上立起來,想要攙我起來。我冷冷道:「有勞循王爺了,我沒事,只不過屋子有些漏雨,我還要修葺一下。」
  
  循王爺聽到這句話,眼裡閃過驚詫之色,面有不忍道:「這些事,也需要你親自動手做麼?」他的眼睛裡波光粼動,他殷殷地望著我。
  
  循王爺?是何許人?
  
  昨天我光顧著問瓶兒宮裡面這些女人的人際關係,倒忘了問其他了。這個循王爺也生的十分俊朗,眉宇間和錢佐有幾分神似,只是錢佐更多的是殺氣,而他則有了幾分柔和。如果說錢佐是英氣十足的君王,那麼循王爺則是一個清秀雋美的少年郎。
  
  看他的年紀比錢佐似乎要小個幾歲,又是王爺,應該是他的親弟弟吧。
  
  只是,循王爺看我的眼神,怎麼有些奇怪呢?
  
  我收住了淚,漠然地看著他,彷彿我的眼神是一柄刀子,循王爺看到我這眼神,居然後退了兩步,眸子裡似乎什麼湧動著,看他那神情竟好像,好像有些失落!
  
  他失落個什麼勁?難道他和戴皇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正想著,卻看他走進屋裡去,過了一會兒,又走了出來。
  
  「我過一會兒去跟陛下說說,讓他派人來把這裡修一修。」他想必是看到屋子裡的狼籍了。
  
  我慘然一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搞定。」我說著躬身貓著腰準備在屋頂上行走,找到殘破的瓦片,然後替換掉。
  
  呼呼~只聽身後一陣風響,瓦片發出卡卡兩聲,那循王爺居然縱身跳了上來,站在我旁邊,一把扯住我的手:「你幹嘛這樣作踐自己?」
  
  「作踐?」好笑,我這是自力更生,不想仰仗他人鼻息好不好?難不成等會兒讓錢佐來笑話我的沒用麼?
  
  我看著他,誰知道這個循王爺臉上竟然現出一絲怒色。
  
  我不明白他生什麼氣。
  
  瓶兒在旁邊看著循王爺突然衝上來,有些著慌,想要護住我,循王爺卻突然對瓶兒說道:「你先下去吧。」
  
  瓶兒有些懵,但又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只有悻悻地順著梯子往下走去。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39 AM

長門篇 第十三章 質子
  
  循王爺靠近我的身邊,忽然一把拽住我的手。
  
  我一驚,天哪,難道古代人不是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的?
  
  「你做什麼?」
  
  循王爺並不理會我,直把我拽了起來,然後一把摟住我的腰,忽然縱身一跳,我的一顆心瞬間被提了起來,只感覺到腰上一陣酸痛,循王爺就這樣二話不說,把我給「抱」回地上了。
  
  我無心去欣賞他下落的動作是否瀟灑倜儻,這人怎麼和他哥哥一樣有些不可理喻啊。根本不讓我把話說完,就自己動手了。
  
  「你放心,就算陛下不管,這裡我也會幫你弄好的。」循王爺氣鼓鼓地說道。倒好像我讓他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他說著還真去抱起瓦片,想要上房頂。
  
  這時候,瓶兒過來扯了扯我的衣袖,朝我遞了一個眼神,我知道她眼神的意思,循王爺好歹也是一個外邊的王爺,倘若他是錢佐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小叔子,哪裡有小叔子跑到冷宮來給一個被廢的皇后修葺屋子的事情?
  
  我也不想多惹是非,而且誰知道循王爺和之前的戴皇后是不是有什麼曖昧,我還是及早把這根火苗給掐滅了。
  
  「循王爺,這些事,不勞煩您了。瓶兒會去辦的。」我必須和循王爺保持距離。
  
  但是,循王爺似乎並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他猛地轉頭,對準瓶兒吩咐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去內官監報修吧。」
  
  瓶兒一聽,忙拿眼看我,她這一走,屋子裡就剩下我和循王爺兩個人,雖然門外有兩個太監把手,但到底是站在外面,離屋裡又有點距離,聽不到裡面說話,看不到裡面在幹什麼。這……
  
  我正要說什麼,循王爺卻搶先一步對瓶兒說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
  
  瓶兒被循王爺一呵斥,只好咬咬牙,奔了出去。
  
  此時,屋子裡只有我和循王爺兩人。
  
  我不敢看他的那雙讓人看不懂的眸子,猜不透他和戴皇后之間到底有些什麼。然而我的避開,並沒有讓循王爺後退,反而變本加厲起來。
  
  「你躲著我嗎?」儘管我沒有看他的雙眼,但依舊能感受到他那灼人的眸子。「你剛才在屋頂上,那樣,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王爺說得什麼話?所謂男女授受不親……」我繞來繞去也就聽過這句話,估計循王爺聽膩了,揮手煩躁地打斷我,「不要跟我說這些!」他忽而走到我的面前,捉住我的膀子,有些生疼。
  
  來強的?!
  
  我瞪大雙眼看著他,迎上的是他那迫人的目光,那是綿綿的情意,但也似不絕的恨。「你到現在這樣的田地,還要和我保持距離嗎?」這句話,說出來無限的溫柔,他眼眉間的恨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舒緩的溫情,要不是他長得和錢佐這個變態皇帝有幾分相似,這樣溫柔的男人說溫柔的話,怎不會讓人心動?
  
  我驟然想到了錢佐說過的話,難道真的有替身這回事?難道他就是那個替身?那個和戴皇后上床的男人?
  
  天哪!我為自己這個想法吃了一驚,慌忙掩住了口,看了看門外,不知那兩個小太監是不是誰的耳目。
  
  循王爺看我的表情,也知道我在憂心著什麼,但他仍舊不依不饒,只是聲音放低了一點。「難道你真的沒有話要同我說嗎?」
  
  說你個頭啊!
  
  「對了!」我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什麼,「你是和錢……是和陛下一起來的?」
  
  「是。」
  
  「剛才他在御花園?你在他旁邊?」
  
  「是。」循王爺的聲音有些低沉起來。
  
  我卻有些激動了:「那他在御花園幹什麼,和誰在一起,你也知道啦?」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我還沒來得及問他,他卻突然有些抓狂了,「你醒醒吧,他都這樣對你,你怎麼還想著他!他不值得!」
  
  循王爺的聲音有些大,我保證那些太監就算用手捂著耳朵也能聽到他說了些什麼。
  
  這個循王爺顯然誤會了我的意圖。
  
  「喂,你冷靜點!」迫不得已,我只好抓住了他的手臂,朝門外努了努嘴,我可不想自己被灌上一個叔嫂通姦類似的罪名。
  
  「我並沒有想著他。」看到循王爺有些激動,我只有安慰他道,只是,該怎麼探聽出星的問題?
  
  我這個回答顯然讓循王爺稍微滿意了一些,漸漸對我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
  
  「我……我之所以問你他在不在御花園,問他和誰在一起,還不是怕他突然之間跑進來?」
  
  「不會的。他陪著流求國的質子,暫時不會過來的。」我終於還是如願以償地探問到了星的身份。
  
  「那個穿寶藍色袍子的人,就是什麼流求國的質子?」我的心提了起來。
  
  當看到循王爺微微地點了點頭,我一顆心落了下去。流求國的質子?流求國?質子?他是被當作人質關押在這裡嗎?星,也許他不是不認得我,只是他的身份,礙於他的身份,他根本無法同我相認。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悠夢,你怎麼啦?你別難過……」循王爺在旁邊對我溫柔地呼喚著,我都沒注意到他並不是稱呼我為皇后,而是直呼了我的名字。
  
  但是我含著淚珠笑了,「我不難過。」我怎麼會難過,在這個世界上我並不孤獨,對我最最重要的星在這,就算現在我和他都不是自由身,但總有一日,我們會快樂地在一起。只要活著,就會有這一天!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40 AM

長門篇 第十四章 鴿子
  
  瓶兒獨自一人回來的,用腳趾頭也能猜到內官監對冷宮的漏雨不會有什麼動靜。於是循王爺走了。他要親自去質問。
  
  我放下一顆心來。有瓶兒陪著,那個循王爺就沒剛才那麼大膽了。
  
  瓶兒擔心地望著我,從屋子裡搬出一把椅子,扶我坐下,一邊勸慰道:「姐姐,您別傷心。您看,循王爺會幫您把事情料理好的。」
  
  「瓶兒,循王爺是誰?」
  
  瓶兒詫異地望著我,半晌才想起我「失憶」了,趕緊解釋了一遍。
  
  我猜的不錯。那循王爺名叫錢倧,是錢佐同父異母的弟弟。錢佐的母親是庶妃,錢倧也是庶出。(若不然,我姑母也不會將錢倧留到今日了。)錢倧與錢佐較為交好,先帝在世的時候,錢倧只不過被封為一個郡王,錢佐登基之後,便賜予了錢倧一座豪華的王府,錢佐大婚的時候,還替錢倧也娶了王妃,也是一員驍勇善戰大將的女兒,據說這位官家小姐和季淑妃也是閨房裡要好的。
  
  瓶兒還告訴我,戴家被滅滿門之後,錢佐就下了聖旨,說錢倧立了大功,封了他的爵位,現在是親王了。
  
  立了大功?
  
  我心裡更加地猶疑起來。錢倧立了什麼大功?瓶兒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許是外界看來,錢倧因為姻親的關係,許是對錢佐收回兵權有著一定的影響。但也不至於封個親王。
  
  「別人都說,循王爺和陛下手足情深,所以才能封個親王。」瓶兒說著,看我臉上陰晴不定,以為我想到錢佐待我的不公而不平,於是也神色黯然:「為何陛下就是對姐姐這麼苛責……」
  
  我拍了拍瓶兒的手,努力笑了笑。只不過錢倧被加官進爵,真的只是手足情深那麼簡單?還是錢倧為錢佐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所以錢佐用榮華富貴堵住他的口?
  
  他們身形相似,相貌也有幾分神似,如果再加上什麼易容術之類的,大晚上的,燭火之下,恐怕分辨不出來吧?和皇后長期的肌膚之親,魚水之樂,讓錢倧不由動了真感情?是這樣的嗎?
  
  越是往這上面猜,越是讓我不安。我可不想和姓錢的這幫子人有什麼糾葛,我只要能看到星,能和星逃離這地方就好了!
  
  「姐姐!姐姐!」瓶兒忽然推了推我,伸手指了指前方。
  
  我順著她的手勢望去,只見一隻灰色的鴿子停在了院子當中。正咕咕的叫著。
  
  「怎麼了?」不就是只鴿子麼?
  
  瓶兒一臉喜色道:「姐姐,鴿子臨門,近期有喜啊。姐姐,瓶兒相信你一定會熬過來,苦盡甘來的。」
  
  還沒聽說過鴿子和喜鵲有一樣的寓意。
  
  我看著瓶兒開心的樣子,心情也稍好了些,看到院中那只肥肥的鴿子正悠閒地提著爪子散步,我嚥了嚥口水,對著鴿子兩眼發光:「今天就有喜事了。瓶兒,咱們好些天沒吃肉了吧?」
  
  我把瓶兒拖下水了。
  
  那只帶來「祥瑞」的鴿子即將成為我和瓶兒美味可口的大餐。
  
  捉鴿子不是我的擅長,但解剖鴿子可是我的拿手好戲。
  
  我拿著瓶兒遞給我的剪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鴿子開膛破肚,輕車熟路地把鴿子的內臟掏得乾乾淨淨。我那麻利的動作,和「殺鴿不眨眼」的行為讓瓶兒瞠目結舌。
  
  瓶兒已經撿了幾根床腳,抱了破桌子出來,在我的吩咐下,架起了木柴,生起了火。我把鴿子叉在樹杈上,一邊賣弄道:「這鴿子燒的時候,不要拔毛,味道更鮮美。瓶兒,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姐姐我的廚藝。」好歹我也是生物科班出身,野外考察的時候,也動手烤過野鴿子,味道確實不是蓋的。
  
  可瓶兒只是尷尬地笑笑,眼裡並沒有多少期待。想想也是,鴿子既然像征著喜事,自然沒誰燉著吃,在我的一再要求下,瓶兒不敢忤逆,只能陪著我「瘋」。沒事,等她見識到鴿子的鮮美之後,就不會這麼想了。
  
  我喜滋滋地繼續烹著。
  
  「好興致啊!」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害得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瓶兒正面對著門口,此時臉色刷的一變,抱著凳子腿的手嘩啦一鬆,直接就俯身跪在一邊的地上,磕頭誦道:「皇上萬歲,萬……歲!」
  
  我沒有反轉頭去看他,這樣一個變態的皇帝,我才懶得看他。
  
  「朕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以為戴皇后在冷宮裡都要逼瘋了,沒想到還有這麼好的興致烹食啊?」錢佐走到我的面前。
  
  那一雙深邃的眸子裡,依舊流露出綿綿不絕的恨意,只是那恨意稍減了一些,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愧意,莫不是因為我剛才在屋頂的失態,讓他以為我神經有些錯亂,所以有了愧疚?
  
  可笑,那怎麼可能是愧意?像他這樣一個惡魔怎麼可能有愧疚。
  
  「瓶兒,再加根柴,火不夠大。」我沒有理會他,吩咐瓶兒。手裡的鴿子已經泛著油光,漸漸入了火候。
  
  瓶兒沒敢動,她偷偷地拿眼瞟我,想提醒我不要對抗錢佐。
  
  我沒有理會。
  
  錢佐倏地一腳踹開我手裡的鴿子,我眼睜睜看著我美味的午餐飛進了草叢,不由怒起,我站了起來,只覺得眼前什麼一晃,錢佐的手已經掐住了我的脖子,一雙大手把我掐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你還想怎樣?!我烤只鴿子也礙著你的眼了?!」這個錢佐欺人太甚,我忍無可忍對他怒吼起來,只剛說了兩句,就因為脖子被掐喘不上氣,而劇烈地咳嗽。
  
  錢佐的雙眸想從我眼中搜索著什麼,我故意挺直腰桿裝作無懼的迎頭對上,和他相持了好一會兒。
  
  錢佐出聲道:「你這陰毒的女人,是真瘋?還是在裝瘋賣傻?!」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40 AM

長門篇 第十五章 錢佐
  
  瘋?!
  
  原來錢佐以為我瘋了。
  
  我啞然失笑。
  
  錢佐惡狠狠地把手重重一甩,我頭偏向一邊,腳晃悠了兩步,差點摔倒。
  
  「陛下是希望我真瘋還是假的?」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居然敢和錢佐冷眼相對。是鴿子肉給的勇氣?
  
  我返轉頭看了一眼草叢中我的美味。
  
  這一動作並沒有逃過錢佐的雙眼,「守孝期間居然如此放浪,你這女人若不是瘋了,便不是人!」
  
  我這才醒悟過來,戴皇后一家滿門抄斬,父母盡喪,古人在守孝期間,似乎是不能享樂,不能吃肉,這守孝期動輒一年,如今還不到一個月,我居然吃起鴿子,這在錢佐的眼中,實在不可思議。
  
  「你就當我真的瘋了。這不就是陛下想要的結果麼?」我沖錢佐微微一笑。「陛下殺了我一家,獨獨把我關在這冷宮之中,受人欺侮謾罵,我若是不瘋不崩潰,陛下白費了這許多心機,豈不是要大失所望?」
  
  錢佐有些錯愕,許是我的說話讓他很不習慣吧。但他的表情很快就被他那一成不變的冰冷給替代了。
  
  他的眼裡忽然閃出一絲厭惡,「戴小姐真是會偽裝自己!——既然如此,那戴小姐就在這裡繼續瘋下去!不要讓朕失望了。」他伸手拂了拂身上穿的龍袍,好像剛才踢翻我的中餐反而髒了他的衣服,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要走出門去。
  
  瓶兒聽到這話,眼淚珠子掉了下來。我卻沒有任何感覺。只聽門外動靜忽而大了,是循王錢倧,這時候正領著內官監負責修葺的太監往這處走來。
  
  剛一進門,還沒有吩咐開來,就和錢佐撞了個正著。
  
  錢佐看到太監手中拿著的工具,頓時明白過來。
  
  錢倧本來還興致勃勃的,像是要送上一份什麼好禮物似的,見到錢佐,嘴巴一張,差點沒合攏:「皇……皇兄,你怎麼來了?」
  
  「這話,應該是朕問你才是。」錢佐眼裡容不得沙。
  
  錢倧臉一白,哪裡還有剛才對我大呼小叫的氣焰,「是……是皇兄你叫我來看看這裡的情形。」
  
  「朕叫你看看而已,你是不是太多事了。」錢佐顯然對錢倧有些不滿。
  
  錢倧一著急,臉居然紅了半邊:「皇兄,這裡根本不是人住的!你怎麼能讓悠夢……」
  
  「夠了!」當錢倧一著急喊出我名字的時候,錢佐終於皺了皺眉頭,用他那特有的低沉嗓音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我和瓶兒詫異地望向錢倧和錢佐這兩兄弟,心裡都不由懷了幾分期待,不知循王會怎麼應對。
  
  只是此時的錢倧完全似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滿臉通紅,想要說什麼,但話到嘴邊,不由又嚥了回去,錢佐似乎早料到錢倧的性子,語氣稍緩,但仍舊帶著一股不可商量的森寒:「這是朕的家事,你記得好好待你的王妃就是。」這平淡的兩句話,卻等於宣告了錢倧的徹底落敗。
  
  在錢佐面前,錢倧就是一隻鬥敗了的公雞。他聲音有些沙啞,頭不敢抬起,只是他的兩隻拳頭都捏得好緊,似乎內心在做著什麼掙扎。
  
  這才是真的錢倧?和在我面前完全兩樣的人。是假裝?還是真的懦弱?
  
  錢倧終於鬆開了拳頭,只朝錢佐躬身行了個禮,並不說話,更不看我,告退出去。
  
  錢佐似乎早知道錢倧會這樣,並沒有絲毫的意外和波瀾。
  
  他猛地回轉頭來看我,眼裡露出不屑的笑意:「戴小姐打算在循王爺身上押寶嗎?倘若是這樣,戴小姐這一寶可就押錯了!」
  
  我苦笑,錢佐是什麼意思?他以為我勾引錢倧,惹錢倧的同情,好讓他替我翻身?看來,在錢佐眼裡,我做什麼都帶有目的性,更是個十惡不赦的女人?!
  
  既然他這樣想,我也懶得辯解。
  
  「陛下,沒聽過一句話嗎?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有沒有押錯,言之過早了。」
  
  「哼哼,」錢佐鼻子裡發出笑聲,「循王是怎樣的性子,朕應該比你清楚得多。」
  
  「看來陛下自認為看人看得很準呢!」我不以為然地笑。
  
  但我這笑,在錢佐眼裡,簡直就是一顆炸彈,錢佐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眼睛忽而又對我露出一萬分的殺意:「戴悠夢!」(這是我第一次聽他稱呼我的名字。)「把你那種怪笑給朕收起來!你想幹什麼?你這蛇蠍女人,害死我的皇兒,在這後宮中興風作浪不夠,還要把你的陰毒撒在多少人的身上?!」
  
  當這屋子裡只剩下我和瓶兒的時候,錢佐脫掉那神秘的外衣,對我怨憤地咆哮。他咆哮的樣子,就像一隻被虐待很久的獅子。
  
  我不知他有多恨戴家,多恨那個戴皇后。可是,我不是她,我不想承受她的仇恨,她的冤屈。
  
  「你說我害死你的皇兒,那你幹嘛不報仇?既然你不想我興風作浪,那乾脆一刀殺了我啊!」我一怒急,脫口而出。只是話剛出口,我就後悔了。
  
  我怎麼能死?我還沒見到星呢。我的首要目的就是活著啊。
  
  只這後悔的一瞬間,被錢佐輕易地捕捉到了。錢佐眼裡流淌出戰勝般的笑意:「你怕死。朕還當戴大小姐有多大的膽子,原來戴小姐也怕死?想死是嗎?朕成全你如何?」
  
  沉默,我不再說話。
  
  「你放心,朕才不會輕易殺了你!」錢佐眼裡放出異樣的光彩,就像踏在天堂之上,「朕告訴你,你做什麼,都會是白費心機。有朕在!你這妖女休想翻身!就算放你出去,你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是嗎?不如咱們試試?」一聽到錢佐說「出去」兩個字,我那顆心莫名的雀躍起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41 AM

長門篇 第十六章 打賭
  
  「怎麼?戴小姐在冷宮中烹食正歡,還是想離開這裡麼?」錢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沒說話。
  
  錢佐的眼睛溜得很,一針見血,我說多了,反而是顯得我心虛。
  
  只是錢佐也不知哪裡來了興致,忽然眉尖一挑,冷笑道:「既然這樣,也別說朕沒給你機會。朕和你打個賭,你若是贏了,朕便放你出這冷宮;但你若是輸了,便永生永世不准踏出這門檻一步!」
  
  錢佐那一句「永生永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讓我的心不由涼入谷底。
  
  「好!這個賭,打得!」我強自給自己加了幾分勇氣,喊出聲來。
  
  因為我知道,我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我如果不同意打賭,那也是要永生永世留在冷宮之中的吧。
  
  「賭什麼?」我仰望著面前的他,他比我高出了大半個頭,我站起身看他更覺得他寬厚的身子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山峰。他這個賭,想必也是刁難人的。
  
  錢佐詭秘地一笑,指了指門,回頭看我,「就賭朕會否第二次邁入這門檻!」他說著如沐春風一般看著我的眼睛,說不出的得意。
  
  我心裡一陣迴盪,但還是有禮貌地衝他淡淡一笑。
  
  用腳趾頭也猜的到不是什麼容易辦到的事。
  
  錢佐他一定認為自己再也不會踏入這宮門吧。對於一個坐擁天下的人,想要遺忘這偏冷的一隅實在是太容易的事了,不是麼?
  
  他本就對我厭惡至極,巴不得不見,我不知道他在對戴皇后強烈的恨之中是否夾雜著一絲憐愛,但看他現在這幅德性,至少是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名正言順徹底遠離我的理由。
  
  他諒我在這片屋簷下,也做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就算我站在屋頂上做出再出格的事情,他無視就是。再大不了把御花園封掉也行啊。
  
  我看著他,錢佐那一灘死水的眼睛也正對著我,他似乎從我的眼中讀出了他的真實意圖,不免更是得意。「只要你有本事讓朕再來這看你一眼,這個賭,就算你贏了!」
  
  「好!」我爽快地一口應承。
  
  許是我的爽快讓錢佐十分詫異,他的眼裡有一絲停頓。但他還是很快恢復了慣常的鎮定和不屑,「行,那朕就擦亮眼看看戴小姐是如何翻雲覆雨的!」
  
  錢佐在離開的時候,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似是做出這個決定,卸下了他身上什麼擔子。
  
  瓶兒和我渾身都像散了架一樣,撲倒在地上。我是散了架,不是氣得、嚇得,而是高興的。
  
  「瓶兒,我們有機會走出這裡了!」我的聲音有些發顫。在錢佐走了之後,我的思緒瞬間就被星給填滿了。我不知道錢佐為什麼會突然來和我打這樣一個賭,但對於我來說,是一次機會,我必須得見到星!
  
  瓶兒本來聽到錢佐要跟我打個賭,若是贏了,就放我出去,心頭一喜,可是一聽到後面一句,就傻了眼,此時我在旁邊大呼小叫地一聲,重又把瓶兒的喜悅給調了回來。
  
  「姐姐,你想到法子了?」
  
  搖頭。我怎麼可能就想得到辦法?錢佐所謂的賭,決定權根本就在他手上。「他要是不來,我還能把他綁來?」
  
  這句話聽到瓶兒耳朵裡,突然想到什麼,她悄聲道:「姐姐,您說那個循王爺,能不能幫忙?看樣子,他對姐姐……」瓶兒到底不敢太放肆,點到此不再說了。
  
  循王?那個說話不假思索,衝動的像個孩子的錢倧?我搖了搖頭,捏了捏瓶兒冰涼的手,她肯定是被錢佐嚇得不淺,我努力釋然地一笑,「別想了,時間多得是,辦法,咱們慢慢想。」
  
  目前,最重要的,是把房屋修葺好。因為錢佐的原因,內官監的太監們自動回去了。
  
  屋瓦是可以鋪好,但被兩太監踩壞的床榻是沒辦法再恢復了。可惡的吳梅萍,連床上的兩床褥子也被她的太監們弄成了碎片!
  
  床榻又分崩離析,如今褥子也沒了,棉絮散落一地,即便再巧的手,也難把棉被給重新縫好。還真不知晚上該怎麼睡。
  
  瓶兒小心翼翼地收拾著屋子,夜幕降臨了,可我和瓶兒還是沒找到睡覺的地方。
  
  這個吳梅萍,實在是欺人太甚!
  
  我忍不住咬牙在旁邊罵了兩句。要是她再敢來騷擾,我非得好好教訓她不可。
  
  瓶兒低眉順耳的,不答話,轉身想去外面生點火,把屋子裡烤乾些。
  
  「啊!」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大叫出聲。只是那一句「啊」才出口,就像是被什麼摀住了,強憋了回去。
  
  「看到老鼠了嗎?」這聲音有些奇怪。我猶疑地從裡屋走出來,喚著瓶兒的名字,可惜沒答應。
  
  「瓶兒?」當我走到正屋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只見瓶兒歪倒在門後,似乎昏了過去。
  
  糟糕。
  
  我慌忙準備跑過去,才邁了兩步,身子就好像失去重心,失去控制,被什麼一抓,硬生生往回拖。
  
  回頭一看,頓時大駭。差點也大叫出聲。
  
  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已然多了一個人。
  
  再看仔細時,大駭變成大窘。面前赫然站著的正是白天見過的循王錢倧。
  
  「你!想幹什麼?」沒想到他白天乖乖走了,這會兒卻突然冒出來。成心想嚇唬我麼?
  
  錢倧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我不要大聲嚷嚷,把人給招惹來了。
  
  再看他身上,穿著的是土色的太監布衣,看樣子,是化裝偷偷進來的。錢倧的手拽著我的膀子,我半邊身子靠著他,竟然能清楚地聽到他撲撲的心跳。
  
  天那,半夜三更的,他又把瓶兒打暈了,他想幹什麼?!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42 AM

長門篇 第十七章 舊情
  
  錢倧有些不依不饒,我挪動了一下身子想要從錢倧的懷裡掙脫出來,但他握著我的手反而又緊了。
  
  我努力使自己表現得比較鎮定。「循王,這裡是冷宮,現在又是深夜,還請循王自重。」我說的語氣不鹹不淡。錢倧這個人,似乎有些過分的衝動,我可不想激怒他。
  
  然而,我這種淡漠的話讓錢倧聽起來更是不爽,他的眼裡漸漸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急躁,手上的力度更加了幾分。
  
  「悠夢,我知道你是埋怨我!」錢倧竟似有很深的痛苦,修長的睫毛此時簡直要凝成了線團,「悠夢,我……我也好恨我自己,恨我不能為你,為我們爭取幸福!」他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眼裡一灣平靜的清水好像被一個石子給打破了,現在泛著波瀾。
  
  對著這一雙真誠的眸子,有些不知所措。我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眼,他對戴皇后到底是什麼心思?不至於中毒太深吧?
  
  一想到自己怎麼就繼承了這樣一副糾葛不清的皮囊,就忍不住有些頭疼。
  
  可是,我大概沒有機會去分析錢倧與戴皇后的糾葛,因為錢倧的呼吸聲離我越來越近,他另一隻手不安分的托起了我的下頜,把我避開他的臉又扶正了。
  
  我不得不仰頭看他,他的一雙豐潤微紅的嘴唇此時微微開啟,像是要從我這裡索取什麼,那雙紅唇慢慢地朝我靠近,直弄得我頭皮發麻。
  
  我趕緊把頭撇開,「王爺自重!」這次話語裡不免多了幾分警告。
  
  「你在逃避我嗎?」我知道自己會觸怒錢倧,這個衝動的傢伙,已經在我面前失控了不止一次。
  
  不論我把頭撇多遠,都能被他大力地給撥回來:「看著我,你看著我!」聲音又大了幾十分貝。
  
  「噓!」我使勁地使眼色,這個錢倧是真的不想要腦袋了?他不知道隔牆有耳,不知道避叔嫂之嫌麼?
  
  但是循王現在對外界完全不關心,「悠夢,從你嫁給他那天起,我就痛苦,痛苦死了。你是屬於我的呀,你是我的。」他的眼神痙攣般的糾纏,那一對眸子透出來的光芒竟是那樣的慘白。他的話語裡帶了幾分顫抖,掩飾不住的激動和疼痛。
  
  「你沒事吧?」看到錢倧這幅模樣,我有些意外。我原以為錢倧對戴皇后只是那種懵懂的喜愛,就像孩童般的眷戀,但現如今看來,錢倧對戴皇后只怕愛得……
  
  我這生分的關懷,讓循王錢倧渾身一顫,差點沒摔倒下去。「悠夢,你鐵了心要和我劃清界限麼?」聲音已經哽咽,眼中起了一層水霧,看不真切。
  
  天哪,你可千萬別掉眼淚!對著這樣一個真誠得有些過了頭的錢倧,我簡直是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該如何應對。
  
  但錢倧好像要徹底挽回,他死死地抱著我,兩隻膀子被他勒得有些疼。
  
  「王爺,你放手。」我皺起眉來。沒想到這個錢倧這麼難纏。
  
  「不放,我不放!」我越是冷漠,錢倧像個小孩一樣似乎就越來勁,兩隻胳膊箍得更緊,頭更是湊了上來,一雙嘴唇在我的臉上肆無忌憚地尋找著出口,伴隨著的熱氣瘋狂得吹著。我只覺得背上冷汗都被逼了出來。
  
  「啊!」我終於忍受不了,拚命掙扎,「你幹什麼!你再這樣,我就喊了啊!」說著我擺出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兩隻眼珠子死死地瞪著他,都要掉出來了。
  
  錢倧終於鬆開了手,只是眼圈已經紅了,他的嘴唇在劇烈地抽搐著。好半晌才出聲:「悠夢,你不願再和我親密了?你忘記我們在一起有多快樂了嗎?他怎麼對你,我又是怎麼對你,你都忘了?」他的聲音從嗓子深處傳來,越發得顯得嗚咽,越發的讓人難以承受。
  
  他突然蹲了下去,好像全身的重量都被卸了去,他茫然地拽著我的裙褶,我嚇了一跳,以為他又要幹什麼,但他只坐著,在我驚惶地掙脫下,立馬就識趣的鬆開了。
  
  他不敢看我的眼,因為我眼中對他的冷漠徹底傷了他的心。
  
  這樣一個大男人突然在我面前脆弱成這樣,讓我心裡忍不住生出愧疚的心。更忍不住同情起來。我明白這種痛苦。自己愛著的人卻對自己如同陌路,明明就在眼前卻永遠不能抵達到對方的心裡。
  
  我潸然淚下,倘若星重生後也不記得我了,我又該多痛苦呢?只不過,既然人在,我至少可以見到他。而我會努力再去喚醒他的愛罷了。
  
  我收攝住自己的心神,對著眼前那個受傷的錢倧,忍不住勸慰起來:「循王爺,不瞞你說,我確實都忘記了。」
  
  「啊?」錢倧聽我溫言對他,正要轉喜,聽到後面一句,神色立馬黯淡下去,好像五臟六腑都被穿了孔。
  
  「你聽我說完。我是說,我失憶了!」看他這樣子,肯定是誤會我在故意氣他,於是趕緊解釋道,「我自打去鬼門關走了一遭,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王爺所說的……還請王爺不要煩惱。」
  
  「失憶?」錢倧表露出擔憂的神色,「你還有哪裡不舒服的?怎麼會這樣,有找太醫看過嗎?」
  
  我心裡暗笑,太醫能看得好麼?我要是能恢復記憶,才叫出鬼呢。我還沒來得及拒絕,錢倧就臉上現出苦色:「想來他也不會去找太醫來!悠夢,明天夜裡,我偷偷帶個大夫來看你的病,你看可好?」想必是白天被錢佐訓斥過,循王不敢再那麼明目張膽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42 AM

長門篇 第十八章 香囊
  
  「不用了。」我婉言拒絕,只是看到錢倧能那麼關心我,心裡終究有些暖暖的,至少覺得這裡並不是那麼淒冷。
  
  「王爺,你和戴……你和我之前,真的很親密嗎?」我說出來就有些後悔了,那麼八卦做什麼?小心惹火燒身。
  
  錢倧聽我問起,眼裡一絲哀痛閃過,但很快就又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是啊。悠夢,你還記不記得這個香囊?」
  
  「香囊?」我一愣。只見錢倧從懷裡小心寶貝地拿出一個粉紅色的心型荷包,小心翼翼地遞到我的手中。
  
  我接過來,只見香囊一邊繡了兩隻戲水的鴛鴦,一公一母,栩栩如生,另一面則是一行小字。
  
  「只羨鴛鴦不羨仙?」我念了出聲,沒想到這戴皇后還挺「時髦」的,居然搞叔嫂戀。
  
  錢倧聽我念出這一句,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飽滿,「對啊,只羨鴛鴦不羨仙。悠夢,你說過,你只喜歡我的。我陪你去西湖遊玩的時候,看到那一對鴛鴦在水裡嬉戲,你便說了這一句話。這一年,我就是靠這一句話才挺過來的啊。」錢倧說著,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像什麼扯住了心臟的跳動。
  
  錢倧還和皇后去過西湖?我心裡一咯登,「我們什麼時候去的西湖?」想想還真不可思議的。肯定不可能是戴悠夢當了皇后之後吧。那就是說,在戴悠夢進宮之前,兩人就好上了?
  
  我仔細端詳了一下手中的香囊,這香囊怎麼像是新繡的?還是錢倧當寶貝一般保管著,所以看起來像新的?
  
  錢倧似乎不太能接受我的失憶,於是只好把他和「我」的美好回憶,又重新一點點地灌輸給我,「悠夢,我們是去年去的西湖,你忘記了,對嗎?從西湖回來,你就被你父親嫁進宮了。你不知道,陛下給戴家下聘的那天起,我就在病倒了。」
  
  原來是這樣。
  
  所以皇上為了補償錢倧,為了讓錢倧忘記我,也給他娶了一門親?
  
  錢倧見他對我說這些,我沒有再排斥,嘗試著輕輕拿起我的手,「悠夢,你忘記了我和你的回憶,沒有關係,只要我記得就夠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他說著,懇切地望著我,眼裡殷殷流露出的光芒似乎能把冰雪都瞬間融合。
  
  這樣的眼神,讓我提不起勇氣直接反駁,我正猶疑著,忽然想到什麼,感覺腦袋靈光一現,我於是說道:「那你帶我出宮吧!」我急切道:「你不是想讓我恢復記憶嗎?我們去西湖啊,說不定去那裡我會想起什麼呀。」
  
  錢倧有些錯愕,他當然會驚詫,我怎麼突然之間就變得這麼主動。
  
  「我不想再留在這裡,不想做什麼皇后,你帶我出去,換個姓名,咱們從新開始?」我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心撲撲跳得飛快。我並不是有意要騙錢倧什麼,但我若是頂著「廢後」這樣一頂大帽子,又怎麼可以和星在一起呢?
  
  相比而言,出宮總比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冷宮要機會多些吧。
  
  相比而言,讓錢倧帶我出去,應該比和錢佐的那個賭注要來的容易些吧。
  
  錢倧看著我:「你是說真的嗎?」
  
  「當……然。」我有些心虛地垂下了頭。錢倧灼熱的眼睛會燒死人。既然要利用,就利用得徹底點,我於是也殷切得對上了他那雙眸子,「王爺,你今晚就帶我出去,好不好?」
  
  錢倧仔細得端詳著我,他想必是覺得我和以前大不相同吧。按瓶兒的說法,以前那個戴悠夢是隱忍溫婉的,怎麼會像我現在這樣大膽衝動?
  
  我心裡有些緊張,不知是怕錢倧看出什麼端倪,還是因為期待他的回答而興奮過了頭。
  
  錢倧與我目光相對,許久才說道:「好!悠夢,你要跟我走!我就帶你走,咱們再也不回這個皇宮!」
  
  我一聽這話,簡直要喜上眉梢,誰知他後面又補充道,「不過,今晚不行,悠夢,咱們一切都得從長計議,我們今天就算逃出去了,難保不會被他又抓回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還要明白些。不是麼?」
  
  他的這番話,說得十分在理,但為何我聽來,卻總覺得有些不舒服,不對勁呢?錢倧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倘若說他是一個衝動的傢伙,倘若他是真的愛我,那剛才我那麼說,他理應就響應我的「號召」,來一出和皇后娘娘私奔的好戲;即便他因為自己的懦弱不敢忤逆錢佐,要說的也斷然不是上面那樣一番理性的說法。
  
  他的性格到底是怎樣的?一切都是偽裝的?那麼他對戴皇后的愛呢?是真的麼?我背後有涔涔的冷汗。是因為從來就覺得宮闈之中沒有什麼好鳥,還是因為錢倧的過分真誠反而讓我有些不適應?
  
  說不上來。
  
  但我還是不動聲色地答應著:「王爺你說得有道理。一切,都從頭商議得好。」我站起身來,拿著荷包的手不經意地一鬆,荷包滑落在地上。
  
  錢倧眼明手快,大叫出聲,「啊,我的香囊!」他說著慌忙把地上的香囊撿了起來,拿在手裡愛撫地摩挲著,把沾著灰的那一面輕輕地拍拭,一邊緊張道:「糟了,這香囊,可別弄髒了。」眼裡說不出的愛惜之色。
  
  我看在眼裡,心裡那顆石頭似乎又落在了地上,錢倧應該是愛戴皇后的吧。
  
  我於是說道:「一個香囊而已,王爺何必那麼在意。」
  
  錢倧卻說道:「這香囊是你送我的,怎麼會不在意?」那吐露出的款款情意,讓我的心也不禁砰砰跳起。
  
  因為地上有些濕,香囊沾了泥,粉色的絲布上有了瑕疵,錢倧好不懊惱。
  
  我不禁有些愧疚,一著急就說道:「香囊髒了,我再繡一個給王爺就是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44 AM

長門篇 第十九章 細菌
  
  說出去的話,就好比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錢倧聽到我要再為他繡一個香囊,眼裡流露出的喜悅之情簡直可以燃燒整個地球,他的分貝頓時又大了兩成,「是嗎,悠夢。你要再為我繡一個?太好了,我一定好好珍惜,不會讓香囊再弄髒了。」
  
  事實上,弄髒香囊的人是我呀。
  
  我看著錢倧,此時他興奮雀躍的就像一個中了頭彩的大男孩,我那話想要收回來,似乎已經不容易了。刺繡這種東西,我顯然是不會的。(十字繡除外。)
  
  算了,看看瓶兒會不會繡,讓她幫我代工吧。
  
  估計是我沒有笑,讓錢倧揣摩不到我在想什麼,於是又握緊手中的香囊,一邊笑著捧我的雙臂,「悠夢你放心,這個香囊,我還是會好好愛惜的。」他說著,就要把香囊又重新放起,貼身收藏好。
  
  「誒,等等。這個香囊,先留給我好嗎?」我趕緊出聲,「我都忘記當初是怎麼繡的了。」
  
  門口的瓶兒似乎動了一下,顯然是要醒來了。
  
  我於是趁機打發錢倧出去,好歹把他送到院中,才發現牆壁上掛著一個大口袋。黑乎乎的。
  
  「那是什麼?」
  
  錢倧走過去,把口袋取下來,放到我面前,布袋子裡原來疊著兩床錦被。錢倧赧然道:「我看你這裡被褥都壞了,所以……」
  
  「謝謝。」心裡一熱。錢倧居然還這麼細心。
  
  瓶兒此時發出悶哼,手已經開始扶著腦袋,估計隔不了兩秒就要醒來。我趕緊朝錢倧遞了一個眼色,示意他趕緊離開。
  
  錢倧會意地點點頭,倏地一下躍上了牆頭,正要跳下去,又回頭看了我一眼,眼裡露出無限的柔情。
  
  當錢倧身形一矮,再看不到人的時候,瓶兒也悠悠轉轉醒了過來。
  
  「姐姐,我這是怎麼了……」瓶兒迷糊地揉著自己的後腦勺,暈乎乎的,「我好像被人打暈了,是一個小太監!……咦,姐姐,哪裡來的兩床錦被?」瓶兒摸著自己的腦袋殼,自言自語著。
  
  有時候挺佩服這些武林高手的,把人敲暈,還能敲得恰到好處,沒有腦溢血、後遺症什麼的實在是一門學問。
  
  瓶兒雖然好奇,但見我不說,也沒有多問。
  
  我把那個香囊遞給了瓶兒,一邊說道:「瓶兒,你看這香囊好不好繡?」
  
  瓶兒接過香囊,仔細看了一下,說道:「這個針法,還……」
  
  「怎麼?你不會麼?」我有些失望,要是瓶兒也不會這樣的刺繡,那可怎麼拿給錢倧交差。
  
  瓶兒趕緊說道:「不是,不是。有些複雜而已。我會試試的。姐姐怎麼突然有這麼個香囊?」瓶兒剛一出聲,就趕緊閉口。即便她和我已經情同姐妹,但在宮裡呆了這麼久的她,自然知道,緘默少言絕對是明哲保身的首要條件。
  
  ***********
  
  第二天又是個大晴天。
  
  我和瓶兒不分主僕地偎在一起睡了一晚。梳洗完畢,我正要到院子裡照看一下我的草藥,走出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臭雞蛋味。
  
  只見瓶兒捏著鼻子,躬身在草叢中忙碌著。
  
  「怎麼了?」我一下子沒有明白臭雞蛋味是哪裡來的。
  
  瓶兒見我出來,指了指身下,一臉苦菜色道:「昨天忘了把這鴿子肉扔掉,都發臭了。」她說完,埋頭想要用兩根樹枝把鴿子肉叉起,弄走。
  
  我遠遠看著那鴿子肉竟泛著瑩瑩的綠光,想來已經腐爛發臭,難怪瓶兒臉上會有那種痛苦的顏色。
  
  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什麼,制止瓶兒道:「等等,讓我看看。」如果是肉質腐臭,氣味應該不是這樣的啊。
  
  出於專業的敏感,我湊了過去。
  
  瓶兒沒想到我會這麼近距離認真的看那樣一塊腐肉,在旁邊不停地勸著:「姐姐,你別看了,我把它扔出去吧。」
  
  「瓶兒,你說一般肉腐爛了,是不是蒼蠅、蚊子一大堆?可是你看這塊肉,別說蒼蠅,就連一隻螞蟻都沒有。」
  
  肉的旁邊有大量的螞蟻山蟻繞道而行。
  
  瓶兒一聽我這話,臉色大變,慌忙震撼著我的手臂,「姐姐,你可千萬別碰啊。天哪,這肉還是綠色的!太奇怪了!」她的眼裡全是驚恐,被我那樣一解釋,倒好像這肉有什麼鬼怪邪門的。
  
  我暗笑。剛才那麼說,不過是為了證實自己的一個猜測。
  
  鴿子肉腐爛,沒有蠅蟻光顧,不是肉邪門,而是這塊鴿子肉被另外一種微生物給佔據了。那特殊的臭雞蛋氣味,應該是二氧化硫的氣味。也就是說,寄居在鴿子肉上的是一種產硫的微生物。
  
  來源應該就是這一帶的土壤了。肉還泛著綠光,能把蒼蠅拒在門外,這微生物……我的腦海裡拚命的搜索著。
  
  是了!該不會是極端綠色球菌?!沒想到這塊土壤上竟然有這種細菌,而燒過的鴿子肉居然能把它給引出來。
  
  一想到老闆捨不得花錢去購置這種菌種,卻被我輕鬆給遇著了,我就無比興奮。
  
  瓶兒看我癡癡的一笑,有些不知所措,深怕我一不小心就接觸到了那個邪物,想要把我扶開,我卻對瓶兒說道:「瓶兒,趕緊去準備一個大罐子。燒開水,把那罐子煮一個小……煮半個時辰,記得!要可以封口的。」
  
  這裡條件比較惡劣,當然不能用專門的滅菌鍋來滅菌。好在如果是這種球菌,對環境要求並不嚴格,保存十分容易。
  
  只是,我要留著這種東西幹什麼?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3:48 AM

長門篇 第二十章 反擊
  
  當我有條不紊地把鴿子肉密封入罐,還用泥巴把罐沿拍實,旁邊的瓶兒早已經看傻了。
  
  瓶兒完全看不懂我在做什麼。
  
  我一邊吩咐瓶兒不要把這罐子碰倒了,一邊張羅著打算和瓶兒再弄一隻鴿子來。在實驗室,一般用於培養細菌的培養基,液體的有雙肉湯培養基。是用牛肉膏、蛋白腖等稱量後溶解而成的。都是蛋白質含量比較豐富的物質。
  
  現在我只好採用捕捉鴿子,用鴿子肉來做培養基。一個細菌物種的保存,必須不停地轉種,才能保證不會變異。
  
  瓶兒雖然不知我到底要做什麼,但也不敢忤逆,我和瓶兒忙碌了一整天,才弄出一鍋營養豐富的鴿子湯。
  
  瓶兒按照我的豐富,弄來了許多瓶瓶罐罐,在簡單的消毒滅菌之後,我把這些鴿子湯分裝了。
  
  這種極端綠色球菌本身並沒有什麼毒性,所以我和瓶兒也不需要太在意。
  
  隔了一日,我趕緊把最初那一罐子帶有球菌的鴿子肉給取了一些移入鴿子湯培養基中。讓瓶兒把那罐子給扔了出去,毀屍滅跡。
  
  球菌雖然沒有毒,但在特定的情況下,它會產生一種毒素,這種毒素是極端綠色球菌鞏固自己生存地位的武器,可以殺死其他細菌,但也會讓人昏迷不醒。
  
  我心裡打定了主意,倘若有人再要來挑釁我的話,那我也會用這種方式以牙還牙。
  
  這種想法剛剛落地,吳梅萍就摸上門來了。
  
  這女人真是閒得發慌,成天沒事幹,就知道往我這裡來尋找心裡安慰。既然你撞上門來,那我也不客氣。
  
  「姐姐今天的氣色,比上次倒是要好多了呢。」吳梅萍眼裡滿是妒火。
  
  不知道她妒忌個什麼,我看著她那一雙媚俗的眼,想到這兩天睡的腰酸背痛,就氣不打一處來。
  
  瓶兒此時湊到我耳邊小聲地耳語了幾句。
  
  原來吳梅萍自上次來我這裡撒潑之後,錢佐訓斥了她幾句,讓她不要無事生非。這女人定然是心氣不服,還是要把氣往我這裡撒。
  
  後宮裡什麼八卦傳不開,她自然知道錢佐同我打的那個賭。既然錢佐不會邁進這裡一步,那她儘管放心大膽的撒潑就是。
  
  「你個小蹄子,又在嚼什麼舌根?!」吳梅萍看到瓶兒跟我悄聲說話,顯然猜到和自己有關,臉一下子陰了。
  
  瓶兒被吳梅萍這樣子一唬,手臂一抖,不禁抓住了我的袖子。
  
  「妹妹何必動怒呢。」我心平氣和地說道。心裡正想著她若是不再咄咄逼人也就算了,但要是再胡來,那我也不客氣了。
  
  吳梅萍並不是個好相與的女人,她在一旁譏笑著:「人家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得就是姐姐你吧。這邊陛下已經識穿了姐姐的真面目,轉而又能把循王爺勾到手。姐姐的本事,真是了得呢。」
  
  「你……」怯弱的瓶兒在旁邊也不由動怒,抬起手指了指吳梅萍,但終究還是忍氣吞聲了。
  
  名節對於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是最重要的東西,更何況「我」是皇后,是大家閨秀。
  
  吳梅萍看到瓶兒那個手勢,終於逮著了由頭,又開口相斥道:「你這小蹄子反了麼!」她轉頭喚了一聲後面的丫鬟,「綠汾,給我掌她的嘴,狠狠地打!看她眼裡還有沒有主子!」
  
  瓶兒一愣,轉而用哀求的眼神看我。
  
  眼瞅著叫做綠汾的那個宮女猙獰地朝瓶兒走來,我只有出言制止:「慢著!」
  
  「怎麼?姐姐又想護短?」吳梅萍眼裡閃過一絲促狹,臉上帶著獰笑,「如今這宮女無視主子,我只不過讓綠汾掌嘴,鬧到陛下那裡去,錯得也不是我。」她一臉得意,早就想好了借口。
  
  既然這樣。
  
  我推了推瓶兒的手,不慌不忙道:「瓶兒,把桌子上的鴿子湯倒一碗出來,給婕妤娘娘歇歇火。」瓶兒瞪大眼睛望著我,桌子上的鴿子湯是有綠色球菌的。
  
  瓶兒雖然不知道我成天搗鼓這玩意有什麼作用,但她自是認為這東西邪門得很,我讓吳梅萍喝這湯,安得絕對不是什麼好心。
  
  吳梅萍也驚詫地看著我,我卻笑臉相對:「鴿子湯最是清火了,這秋天乾燥,妹妹喝兩碗,對身子有好處。」
  
  瓶兒此時已經反應過來,吸了一口氣,回屋裡倒湯去了。
  
  吳梅萍眼裡精光一閃,似是捕捉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嘖嘖道:「我聽說姐姐在冷宮裡烤鴿子,還當那是別人渾說的,卻原來是真的。」
  
  我一笑,轉身接過瓶兒手上的瓷碗,走到吳梅萍身邊,「妹妹嘗嘗。」沒等吳梅萍給出反應,我腳一崴,身子失去重心,手中的碗自然是端不住,湯頓時潑了出去,澆在了吳梅萍的左邊臉頰。
  
  當看到吳梅萍的耳垂上湯汁順著耳墜往下滴落的時候,我心裡一喜。耳朵那裡不易清洗,若是流進耳洞,綠色球菌應該可以存活個三五天。
  
  吳梅萍被淋了個透,還是被有些粘稠的湯汁,心裡不知有多憤恨,旁邊的綠汾手忙腳亂地幫她擦拭,我忍著笑意,假惺惺地作勢道歉。
  
  吳梅萍推開綠汾,自己拿著帕子擦臉,一邊怒視著我:「虧我還叫你一聲姐姐,姐姐就會這種招數麼?」
  
  「綠汾,給我掌那賤貨的嘴!」吳梅萍到底不敢把氣撒在我身上,但厲聲吩咐婢女,下定決心要拿瓶兒開刀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15 PM

長門篇 第二十一章 主意
  
  叫做綠汾的那個婢女仗了吳梅萍的勢,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沖瓶兒奔來。
  
  「站住!」我厲聲呵斥著,把瓶兒護在身後,「吳婕妤,前兩天才被皇上訓斥,今天就變本加厲了?」
  
  我這話不說還好,吳梅萍一聽到頓時火起,更加高聲道:「這賤人眼裡就沒主子,皇上看到我這副模樣,要怪罪的也不是我!」她說著,死瞪著我,顯然對我故意潑湯在她身上甚是不滿。
  
  「慢著,吳婕妤也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這只蟲,也不是吳婕妤能動的。」吳梅萍這種腦子並不太靈光的人,還是比較好搞定的。
  
  吳梅萍在我突然硬氣的回答之下,停頓了幾秒,有些意外。
  
  我趁勢道:「吳婕妤入宮也有好些年份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吳婕妤在我入宮前的好幾年就被冊封為婕妤,如今都過了這麼些年份了,旁人都晉封了,就吳婕妤沒什麼動靜,吳婕妤也不知該自己反省反省麼?」
  
  「你……」吳婕妤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
  
  喜歡惹是生非的人,也最容易被人給一語鉗住。
  
  我笑了,「吳婕妤不要動怒,不要誤解了我的好意。」
  
  「好意?!」吳梅萍此時叉著腰,和宮外的潑婦沒什麼兩樣。就她這樣還指望錢佐喜歡?我心裡琢磨著,錢佐之所以在我入宮之前封了好些妃嬪,估計是為了給戴家一個耽於女色,不求上進的印象吧。
  
  之後為了襯托出對戴皇后的喜愛,自是要冷落一部分宮人的。無權無勢的吳梅萍,沒什麼利用價值,自然在犧牲之列。
  
  腦袋亂轉的時候,我忽然有了另外一個主意,吳梅萍,這個女人,說不定可以利用!
  
  為了出宮,為了見星,我也懶得講那麼些「江湖道義」。
  
  努力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面孔:「妹妹入宮這麼久,為何不討皇上的歡心,難道妹妹就不想知道原因麼?」
  
  「不知是誰不討聖上的歡心!」吳梅萍努力在旁邊保持著自己的鎮定,想要掩飾住自己的心虛。
  
  「我是一片好意,若妹妹不想知道抓住皇上心思的法子,那就算了。」
  
  吳梅萍斜眼一睨,嘴巴裡嘟囔著「有那麼好心?」但腳步卻並沒有往外面邁。說到底,我還是抓住了她的死穴。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我開始信口胡謅道:「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那聖上的心,便是那雲裡的鳥兒,本就看不真切,更說不清什麼時候就飛哪去了。若是說陛下前些年喜歡妹妹,那是陛下年輕氣盛,如今好些年過去了,陛下性子早變了,妹妹卻還如同以往,原地站著,若我是陛下,也有些乏了。」
  
  我說得話雖然不耐聽,但吳梅萍聽在耳朵裡,卻好像有那麼些道理,也不計較我的挖苦,懇切地望著我:「那姐姐的意思是,妹妹需要改變?只是該怎麼變?」此時的吳梅萍,姐姐妹妹叫得可真親切。
  
  「我問你,陛下如今最喜歡的人是誰?」
  
  「呃,本來自是姐姐你的,現今是尹德妃和季淑妃。」吳梅萍有求於我,自然把我給排在前頭,她說話倒是知道如何滴水不漏。
  
  「這兩人又是怎樣的性子?」我「胸有成竹」的站在那。
  
  吳梅萍看了我一眼,主動說道:「尹德妃溫婉賢淑,甚是討皇上歡喜。至於季淑妃,看起來,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她說到季淑妃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不屑,並不像說道尹德妃時流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姐姐的意思是,我像她們學著?」
  
  她這細微的表情被我收入眼底,我於是搖了搖頭:「妹妹說尹德妃和季淑妃都討聖上歡心,這兩人之間卻也有不小的差別。在我看來,那季淑妃有五成受寵,乃是因為她曾懷有陛下的骨血,卻又經歷了喪子之痛,陛下對她心存愧疚和憐惜,所以倍加寵愛。」說到這的時候,吳梅萍不停地點頭,深以為然。
  
  我繼續吹道:「至於尹德妃,正因為她的溫婉性格,現下是皇上最喜愛的,所以才讓她統領後宮。妹妹就算要學,也得學尹德妃才是。」
  
  其實,錢佐有那麼多妃嬪,肯定不會只喜歡一種類型的。但吳梅萍平日裡的模樣,實在太讓人生厭,我只有海吹一番,把她攪的雲裡霧裡。
  
  「學尹德妃?」旁邊的吳梅萍雙手絞著手帕,擰成了一根線。
  
  「不是刻意學,只是,妹妹需把以前的性子給改一改。陛下如今沉穩冷靜,自是喜歡溫婉的女子,不喜歡女子太過張揚,妹妹你卻處處要佔盡先機。陛下不喜歡女子太過妖艷,妹妹卻要將自己的天資展露出來,說到小處,陛下不喜大紅大綠的色彩,妹妹卻恰恰相反……」
  
  「我真的這麼……」吳梅萍聽我胡謅的信以為真,此時看了一眼身上穿的大紅裳,不禁懊惱起來。
  
  我伸手搭在吳梅萍的手背上,她的手也是細膩修長,只是滿是銀釧金戒,說不出的俗氣。「妹妹本來就長得出眾,何須那些俗物?反而礙眼。」興許錢佐剛開始看中吳梅萍,正是因為她本來模樣周正,哪知道封為妃嬪之後,便顯出她小門小戶家的俗不可耐。
  
  吳梅萍見我主動示好,此時也似忘記了她和我之間的不和,好像是十幾年的姐妹似的,也親熱地拉著我,「姐姐可要幫幫妹妹。」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15 PM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7 04:16 PM 編輯

長門篇 第二十二章 新意(上)
  
  在我對吳梅萍的著裝進行了一番評論之後,吳梅萍將信將疑地讓她的貼身婢女綠汾都給一一記住了。
  
  「姐姐,只是,說出來有些害臊。」吳梅萍居然也「老臉一紅」,不好意思地說道,「光是打扮換了,若是不尋個法子把聖上請來,好像也沒什麼作用……」
  
  沒想到吳梅萍這樣張揚的女人也會守皇宮的規矩。作為妃嬪,若是沒有皇帝的宣召,自是不能隨便去打擾耽於政務的皇帝,只能乖乖等著皇帝的臨幸。幸運的是,越國的宮廷並不像清朝那麼苛刻,若是需要翻牌子來確定佳人,錢佐說不定會告訴太監永遠不需要準備吳梅萍的牌子。
  
  「規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看吳梅萍一臉期待的望著我,不禁又覺得這女人可憐。縱使她百般折辱我和瓶兒,還不也是因為她是後宮中不得志的女人,無法得到女人應得的愛,才會心生怨毒。
  
  我歎息了一口,出招道,「皇上前兩日是不是責難過妹妹?」
  
  吳梅萍一聽我提到這茬,臉上露出尷尬的笑意,「姐姐怎麼又好端端提到這事。」
  
  「妹妹別急。姐姐在給你出主意呢。皇上因為不喜妹妹的性子而責難妹妹,妹妹不如就寫個悔過書什麼的,讓綠汾送去給皇上,就說妹妹這幾日閉門反省,知道自己的錯失,讓皇上先把氣消了才是正道。」
  
  吳梅萍聽了眼前一亮,她心知錢佐對自己發難,雖然沒有什麼責罰,但早已不滿。「只是,悔過書是什麼?又該怎麼個寫法?」
  
  難道沒有這一說法麼?我一愣,解釋道,「妹妹就把唐長孫皇后的《女則》抄幾遍吧。」
  
  「抄幾遍?」吳梅萍臉上現出難色。
  
  那本書很長麼?我不知道。就記得那些電視劇裡宮裡的正主們都是用這本書來鞭策自己的。
  
  「妹妹此時需得虔誠,抄得越多,自是會讓皇上的氣更順些。該怎麼說,怎麼做,妹妹應該自己有計較吧?」
  
  吳梅萍一聽,咬牙應承著,「抄。自然抄!」她轉頭握住我的手,努力使自己也顯得婉約和,「姐姐,今天聽姐姐一席話,妹妹受教了。只是,陛下氣消了又該如何?」
  
  「慢慢來吧。妹妹也不是腦袋不活絡的人,該怎麼討聖上歡心,又不惹他煩惱,妹妹心下總有主意的。倘若妹妹有什麼拿不準的,讓綠汾過來問一聲便是。」既然已經確定了吳梅萍這顆棋子,我自然會不遺餘力地幫她暫時挽回錢佐的心,至少得讓錢佐對她重新有那麼些興趣。
  
  「姐姐對妹妹真好,以前都是妹妹不好,姐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吳梅萍對我睆然一笑,這不摻雜機心的笑也是讓人心動的。
  
  「姐姐,妹妹改日再來請教。」
  
  她說著,就和綠汾告辭了。
  
  瓶兒一動不動地站在那,看著我輕鬆地把兩個宣戰的人打發走了,不由目瞪口呆。
  
  「瓶兒?傻了呀?」看到這小妮子楞楞地站在那,我推搡了她一把,拉住她笑道,「瓶兒,放心吧,以後吳婕妤不會再跟你過不去了。」
  
  「姐姐,」瓶兒有些感動,她怔怔地看著我,「姐姐,那碗鴿子湯……」
  
  看到她眼裡流露出無限的驚恐,我一呆,旋即明白過來,瓶兒還在想著那碗湯,她自然知道我潑湯在吳梅萍身上是有目的的。瓶兒一直認為綠色球菌是妖邪之物,沒想到她居然驚恐了這麼久。
  
  我嗤嗤笑道:「怎麼,你以為我要把吳婕妤給殺了呀?」我捏了捏瓶兒的粉臉,「還不至於,雖然我剛開始是打算教訓一下她,不過,想想,教訓她有什麼用?還不如讓她發揮點作用。」
  
  「發揮?作用?」瓶兒對我的話有些似懂非懂。
  
  「沒什麼,反正,我會想辦法,讓她幫我離開這冷宮的。」我說得斬釘截鐵。
  
  旁邊的瓶兒一臉疑竇得望著我。「那碗湯,潑在她身上,真的沒事嗎?」
  
  「放心吧。」我朝她笑了笑,沒吃到肚子裡,綠色球菌的周圍環境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也就是沒有一種不利於其生長的細菌和其競爭上崗。本來就沒什麼危害,本來打算再用另一種方式讓吳梅萍再接觸到別的細菌。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等吧,小小的賭,我就不信這點小困難會難得倒我。
  
  好歹我也是金博士。
  
  金博士,是呀,這是星給我取得外號,調侃我的外號。
  
  想到星,感覺風吹到眼裡有些乾澀。
  
  星~我一定要努力見到你。
  
  ——————————————
  
  過了兩日,吳梅萍讓綠汾前來匯報,順便送了幾朵珠花。
  
  吳梅萍抄了五篇女則送去錢佐那,錢佐讓太監帶去一句話,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吳梅萍第二日讓綠汾托錢佐身邊的近侍送上了一個平安符,托著為越國江山求的名義,錢佐自然不會不受。
  
  這個借口找的不錯,錢佐還賞賜了吳梅萍一些東西。
  
  吳梅萍大受鼓舞,打算再讓綠汾送些什麼。被我制止了。
  
  凡事適可而止,多了反而惹人生厭。
  
  「娘娘的意思是不送了?」綠汾問道。
  
  「不是不送,而是該送些新意的東西。」在吳梅萍告訴我錢佐賞賜她的時候,我就開始籌劃我的計劃。
  
      「新意?」瓶兒和綠汾同時不解道。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18 PM

長門篇 第二十三章 新意(下)
  
  我輕笑:「接下來,你家的婕妤娘娘,打算送些什麼給陛下呢?」綠汾正要開口,便被我打斷了,「無非又是些吃喝用的,這些東西,宮裡頭什麼沒有?皇上什麼沒見過,送多了,反而顯得囉嗦。」
  
  「不……」綠汾想要辯解。
  
  「倘若不是這些,那便是吳婕妤想自己做些什麼寧馨兒討聖上歡心是不是?」斜睨了綠汾一眼,臉上的表情告訴我,猜得八九不離十了。「自己做的,自是比別的強些,但這宮裡頭為皇上做什麼香囊、荷包的恐怕也不佔少數,吳婕妤這麼做,也不過落入俗套。」
  
  「娘娘的意思是?」綠汾眉頭一緊,替她的主子憂心道。
  
  我的心跳也不自覺地加速了,我能感覺到我的喉嚨口有些乾熱。我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漫不經心,隨手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潤了潤喉。
  
  「吳婕妤東西是要自己做的,只是一定要和別家做的不一樣。倘若陛下從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吳婕妤還愁陛下不會另眼相看麼?」
  
  綠汾眼前一亮,顯是認同了我的看法。「不過,有什麼是和別家不一樣的?還請娘娘明示。」
  
  「我已經替吳婕妤想好了。」聽到自己嗓子裡蹦出這一句,一顆石頭落地。終究說出來了。
  
  「這東西叫冰淇淋。」
  
  「冰麒麟?」瓶兒和綠汾顯然都沒聽清楚我說的字眼。兩人都是一般的迷惘。
  
  嗯,冰麒麟就冰麒麟吧。免得他們不能接受。我昨天已經從瓶兒口中得知,在宮中有專門放置冰塊的冰井,也就是冰窖。離地大概有兩丈,冬天放入,夏日取用。可用於納涼,當然,宮裡經常有人做些冰鎮鴨梨湯,酸梅湯什麼的。
  
  「冰麒麟。把冰塊做成冰沙,把西瓜、蘋果、梨、香蕉切成丁,和冰沙放在一起,糖水澆在上面,以紅豆點綴。……」我簡明扼要地把做法說了。嚴格來說,沙冰算不得冰激淋,但我還是願意用這個聽起來可愛的名字來代替。冰麒麟,這名字倒也滿好聽的。
  
  「姐姐說的香蕉是什麼?」看綠汾皺著眉頭,瓶兒也不由替她問道。
  
  我一愣,半晌明白過來,這時候香蕉還沒引入中國呢。羞赧一笑,撇頭帶過,岔開話題道:「做冰麒麟,最關鍵的是冰,這冰一定要細膩,最好能把冰做成沙粒大小,入口即化。如今夏日剛過,雖立了秋,夜裡涼,但晌午時太陽一照,還是有幾分熱的。吳婕妤可先讓人做著試試,倘若自己覺得味道好,再送去給皇上不遲。」
  
  綠汾仔細地聽著,把注意事項都一一記下了。還有什麼不明朗的,也都重新問清楚了。
  
  傍晚的時候,吳婕妤又遣一小黃門過來,送上了一個大錦盒,沉甸甸的。
  
  瓶兒打開一看,只見錦盒裡是一大塊透亮的冰磚,外圍已經融了不少,盒子底部全是水。冰磚中央被鏤空,擱著一個青瓷碗,碗裡冰沙上紅黃交錯,水果丁和紅豆上亮晶晶的,正是一層糖水。
  
  瓶兒雖然進宮許久,見過許多珍稀寶物,卻從沒見過這種食物,眼裡露出一絲期待:「姐姐,這就是冰麒麟嗎?」
  
  看她的樣子,也知道被冰麒麟養眼的成色給吸引住了。到底是皇宮,只要材料有,方案在那,就沒那些御膳房的廚子做不出來的東西。
  
  「要不要嘗嘗?」我探問道。
  
  瓶兒恐怕唾液早已經開始分泌了。但她還是露出一絲嬌羞:「還是姐姐吃吧。」
  
  我暗笑,瓶兒明明已經饞的不行了,還要強忍住。「我既然說得出這做法,就沒少吃過。你替我嘗嘗味道怎樣,看看吳婕妤能否討得聖上的歡心。」
  
  瓶兒一聽這話,欣喜雀躍,連忙就端起碗,拿著勺子就要往嘴裡送,誰知道她一著急,沒想到瓷碗那麼冰涼,差點就沒端穩,摔了下去。
  
  「喂,你小心點呀。」看到瓶兒這樣子,我都被逗樂了。
  
  瓶兒臉上一抹紅暈微現,放下碗,舀了一勺冰麒麟,送入口中,我看著她的表情,嘴唇微合,面頰上的酒窩因為冰涼而深深陷入,她的眼裡漸漸放出精光,喜悅不言而喻。
  
  看到她這幅表情,我也知道效果了。
  
  「姐姐,姐姐,真的好吃!」她此時雀躍地就像一個小女孩。
  
  於是,她忘記了我,拿著勺子飛快地就將第二勺送入口中。
  
  「瓶兒,少吃點,吃多了,小心鬧肚子。」我好意地提醒道。
  
  瓶兒吃得正歡,一邊掩住口,感覺嘴裡涼絲絲的,一邊卻又忍不住說話道:「姐姐怎麼就不怕陛下鬧肚子。」
  
  我頗有深意地一笑,說道:「我還就等著他鬧呢。」雖然一碗冰麒麟下去,不至於腹瀉,但錢佐若吃了,腸胃也絕對不好過呢。
  
  *********
  
  用過晚飯後,天都黑了,我和瓶兒都打算睡了。(這裡沒有電視,沒有電腦,到了晚上,除了睡覺就沒別的事可幹了。)綠汾來了。
  
  她臉上掩飾不住地興奮,一個勁的替她的主子感謝我。把詳情大概說了,吳婕妤按照我的吩咐,說這冰麒麟是她自己想出來的,還取了個名。綠汾還說陛下吃了冰麒麟讚不絕口,讓御膳房學著做。
  
  吳婕妤比較相熟的李婕妤也央吳婕妤教她。
  
  對於這點,我不覺得意外。
  
  冰麒麟的味道好不說,最關鍵是有新意。吳越這邊的人,本就愛甜食,尤其是錢佐,原本看過一本有關飲食和性格的書。每一種性格,都有偏好的食物。以錢佐的性子,酸甜的東西,應該不會抗拒。
  
  嘗到甜頭的吳婕妤只會越來越信任我。

  我撫著心口,不讓心跳動太快,「去告訴吳婕妤。明日我再教她做個吃食,明晚,陛下想必就會留宿她那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18 PM

長門篇 第二十四章 賭注(上)
  
  也許吳婕妤和我一樣,一宿沒睡。許久沒有被召幸的她,因為綠汾帶給她的那一句話,而整晚輾轉反側。
  
  我一晚上也是睜著雙眼,盯著黑乎乎的屋樑,之前該想好的、部署的,都從瓶兒那得到了我需要的訊息。一切就等著吳婕妤和綠汾叻。
  
  果然,一大早瓶兒開門出去倒馬桶的時候,剛一開門,就看見吳婕妤領著綠汾虔誠地站在那。
  
  「姐姐。」瓶兒把兩人讓進屋,吳婕妤就親熱地叫喚著我。一邊吩咐綠汾把手上提著的食盒擱下,「姐姐還沒用早膳吧。我讓綠汾準備了一些點心,姐姐邊吃邊說吧。」
  
  綠汾打開食盒,果然都是一些精緻的吳越點心,還備了兩碗蓮子粥。來這裡這麼久,我還沒吃過什麼好的。要不是還得假裝矜持,我真恨不能把這些點心都塞進我的肚子裡去。
  
  吳梅萍迫不及待地就問道:「姐姐,今天要教妹妹什麼新東西?難道還有比冰麒麟更好吃的?姐姐究竟是姐姐,知道的就是比我們這些人多。」吳梅萍從進來起,就一張嘴巴嘰裡咕嚕說個不停。
  
  我讓瓶兒把昨晚上她寫好的單子遞給綠汾,吳梅萍接過看了。
  
  「姐姐,這些……需要……」吳梅萍詫異道。
  
  「是,你按照我單子上列的,都齊了再來這裡。我保證皇上看了,一定會喜歡的不得了。」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宏亮有底氣。「單子上列的,妹妹能做到吧?」
  
  吳梅萍聽到皇上喜歡的不得了,再也不問那麼多,她再看了單子一眼,信心滿滿道:「姐姐放心,姐姐既然這麼幫妹妹,妹妹若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也太辜負姐姐一片心意了。」她說著,衝我嫵媚一笑,「姐姐就在這裡等妹妹吧。」
  
  她說著,就站起身來,打算去準備材料。
  
  我喊住她道:「李桂華李婕妤,妹妹也一起叫來吧。」
  
  「姐姐喊她?」吳梅萍有些不懂,她剛才看單子就有些懵了。
  
  我只好說道:「我有些話要問她。不過,你不是說她也想知道甜食怎麼做吧,你就說讓她也過來玩玩就是。務必把她叫來。」
  
  吳梅萍不敢多問,又告了禮,這才和綠汾一扭一扭地去了。
  
  望著吳梅萍歡欣雀躍的背影,我問瓶兒道:「那些鴿子湯你昨天都倒掉了吧?」
  
  「姐姐,都倒了。」瓶兒不懂我到底想要幹什麼,但還是恭謹地回答著。她肯定覺得,把那些邪門的東西扔了是件暢快的事。
  
  「好。咱們就等著吳婕妤回來吧。」我摸了摸手邊茶碗的蓋沿,有這一杯就夠了。
  
  我讓吳婕妤問來自契丹的蕭充媛一些奶豆腐,奶茶。這是遊牧民族特有的食物,奶豆腐又叫胡乳達,是一種味道有些酸甜的奶製品,江南的飲食和他們相差太遠,皇上特許契丹獻來的蕭充媛另辟爐灶,吃她自己民族的食物。
  
  吳婕妤又去季淑妃那要了一些玫瑰花。這季淑妃相貌出眾,招人喜愛,她以色事君,在容貌上是極為注意。我便聽瓶兒說她每次沐浴都要用掉半桶花瓣。玫瑰確實有美容的功效。它所含有的玫瑰鞣酸G,這種成份能夠祛除雀斑和皺紋,還能使人通體散發出一種玫瑰的幽然香氣,沒想到這些古人這麼早就已經用上了。
  
  吳婕妤按照我所要求的,又尋了一些材料,準備好一切,和李婕妤出現在冷宮時,才不過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看來吳梅萍果然是著急得到錢佐的寵愛。
  
  我要做的,其實是水果沙拉。當然,這東西看似簡單,但我讓吳梅萍那樣一番忙碌也絕不是兜著她玩,我必須得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李婕妤和吳婕妤交好,她倒似是個厚道人,為吳梅萍能夠重新得到陛下的稱讚而衷心祝福。水果沙拉做法簡單,只是古代沒有沙拉醬,這宮裡的人也不喝牛奶,更談不上酸奶,於是只有用契丹的奶豆腐和奶茶代替著。
  
  我把兩碗茶端了出來,一碗推在了吳婕妤面前,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心跳,說道:「既然說好是妹妹做給皇上吃的,就由妹妹來做皇上那份,我來示範一份。」
  
  「好啊,姐姐。」吳梅萍此時歡快地就像一個大女孩,天真浪漫。
  
  我示範著把奶豆腐放入茶碗中,蛋白質含量極高的奶豆腐在攪拌下,漸漸鬆軟溶解,半碗茶水變得乳白色,越來越稠。「這個需要擱置一會兒,過會兒淋上水果丁,就算成了。」
  
  吳梅萍如法炮製,一邊還探問著我:「姐姐,您說晚上梅兒穿什麼衣裳好?這一身好不好?還有,要不要加一件披子?妹妹有一條粉紅色的,和這一身是不是還挺襯?」
  
  「嗯。妹妹只幾日功夫,已經像換了一個人了。皇上若見了,定然要大吃一驚的。」我順著吳梅萍的話說道。
  
  「是嗎?」吳梅萍聽了我的話,喜上眉梢,和李婕妤對視了一眼,那邊也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吳梅萍眼睛裡放出光彩,似是在憧憬著今夜早日來臨。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0 PM

長門篇 第二十五章 賭注(下)
  
  夜晚,終於在祈盼下降臨了。
  
  吳梅萍在午後就迫不及待的送上了她特製的水果沙拉給錢佐。可是綠汾到下午並沒有來。
  
  看到我一直坐在院子裡望著門外,若有所思的樣子,瓶兒忍不住在旁邊嘀咕道:「這兩個主僕也真是的,姐姐好心為她,還在這替她擔心著,也不過來報個喜。」哪怕是在宮女眼裡,能夠被皇帝臨幸也是件天大的喜事。
  
  「瓶兒,你真的認為皇上今晚會去她那嗎?」我依舊看著門外。
  
  瓶兒一愣:「姐姐不是說會嗎?」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我騙她的。」我淡淡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去。」腳長在錢佐身上,心也長在他身上,我哪裡知道。
  
  「啊?」瓶兒一愣,不明白我為何那麼胸有成竹地對吳梅萍保證。
  
  與昨晚上一樣,當我和瓶兒準備睡的時候,綠汾來了。聽到她急促的敲門聲,我就能猜到錢佐並沒有去吳梅萍那。否則綠汾也沒空過來的。
  
  吳梅萍想來是從中午一直等到了晚上,都沒見皇上的蹤影,所以按捺不住,來問我原因。
  
  「娘娘。」綠汾用帕子擦著汗道,「皇上睡在兩儀殿了。我家婕妤娘娘想問……」
  
  沒等綠汾說話,我就打斷她道:「你家婕妤娘娘太急躁了。許是皇上這兩日政務繁忙,沒有空去,倘若明晚皇上還沒有去你家娘娘那,咱們再想辦法不遲。」兩儀殿是越國皇帝平日處理政務辦公的地方。想來同清朝的乾清宮、養心殿類似。
  
  綠汾一想也有道理。在我這裡又不敢絮叨,只好告了禮,回去稟報吳婕妤去了。
  
  和外界隔絕的我,只有通過瓶兒帶回來少量的訊息來揣測著。
  
  第二日一切如常,綠汾和吳梅萍倒也沒有過來。
  
  第三日,吳梅萍也沒有過來。瓶兒出去回來的時候,我照例問她外面有沒有發生什麼事,瓶兒回道:「也沒什麼,就是平日裡來御花園裡摘花的宮女們一個也沒看見。」御花園夏秋日裡,花開得正爛漫,越國的宮妃們都甚是愛花,每日早上各宮的宮女都會挑些花回去裝點。
  
  我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加快了。計劃應該成功了。否則以吳梅萍的性子,早該來了。
  
  「瓶兒,你一會兒出去的時候,假裝不經意地問問。」
  
  「姐姐想知道些什麼?」瓶兒一頭霧水。
  
  「看看皇上是不是病了。」我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又卸了一身的重量。
  
  瓶兒看我面部肌肉一點都沒有抽動,隱隱感覺到什麼,但她沒有多問。瓶兒只說了句:「瓶兒知道該怎麼問了。」這就出門去了。
  
  不一會兒,瓶兒慘白著臉帶了個消息回來:「姐姐,皇上真的病了。據說一早就病倒了,昏迷不醒,如今御醫都在兩儀殿會診。」
  
  我一聽到這個消息,塵埃落定的感覺。瓶兒欲言又止,只喚了我一句「姐姐」。我知道她想問為什麼會知道皇上病倒了,我知道我自己有可能在玩火自焚。
  
  但我還是握了握瓶兒的手,她的手心和我的一樣,全是汗。
  
  瓶兒是真的擔心。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皇上病倒了和我似乎有關,雖然她不知道怎麼個有關法。
  
  第四日,瓶兒帶回消息,說御醫不知皇上得了什麼病,會診之後都沒有頭緒。後宮嬪妃們如今都沒有心思打理自己,更別說其他了。尹德妃和季淑妃幾個位份比較高的妃嬪,守在兩儀殿中。
  
  第五日,也就是皇上病倒的第三日,瓶兒帶回消息,說皇上面如菜色,氣息都弱了。現在宮裡亂成了一鍋粥。但還是瞞著外朝,只是宮裡已經張羅著要張榜尋名醫了。
  
  第六日,我問瓶兒:「這宮裡頭,皇上最喜歡的嬪妃是誰?」
  
  瓶兒不知道我怎麼突然問到這個,不知我是不是生氣了,只怯生生地說道:「姐姐是說季淑妃和尹德妃嗎?」
  
  「那最說得上話的是誰?」
  
  「這兩人中,自然是尹德妃。」我忽然瞥轉頭,瓶兒在這宮中摸爬滾打多年,在說話上倒也有些技巧。她只拿季淑妃和尹德妃比較,並不一語把話說死了。
  
  我努力笑了笑:「既然你也知道是尹德妃,那就幫姐姐做件事吧。你就同尹德妃說,皇上的病,我能治好。」
  
  「姐姐能治好?!」瓶兒萬萬沒料到我會突然來這樣一句,冷風倒抽,掩住了口。
  
  「是,你同尹德妃說,讓皇上移駕冷宮。我就能治好皇上!」我斬釘截鐵地說著,一字一句。
  
  她忽然之間閃電般明白過來。
  
  眼裡現出一絲驚恐。她擔憂地喊了一聲:「姐姐!」
  
  「是。」我迎上瓶兒那雙清澈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猜得不錯。」是的,瓶兒這幾日一直惴惴不安,總覺得我有什麼可怕的事,她終究還是猜到了。
  
  「我就是要用這個法子來讓皇上實現諾言。」我絲毫沒有畏懼。先下毒再解毒。錢佐跟我打了一個賭,我卻用我的性命做賭注!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0 PM

長門篇 第二十六章 解毒(上)
  
  「姐姐,不行!」瓶兒一下子跪倒在地,「您這樣做,不是等於告訴尹德妃她們這事和您有關嗎?就算您把皇上治好了,但是皇上是怎麼昏迷的,怎麼臥床不起的?她們又怎麼會不追究到您頭上來?姐姐!」瓶兒拽著我的素裙,一個勁地勸著,她的聲音不大,卻開始啜泣,我聽著一陣心暖。
  
  我仰了仰脖子,努力讓濕濕的眼不被淚水給模糊。
  
  「瓶兒你放心,我自己有主意。」我知道自己這次有些鹵莽,但我不想再在這冷宮中呆下去,自從我想到可以讓錢佐邁入這冷宮的法子,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宮,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星。哪怕這很可能是飲鴆止渴,很可能一敗就把我徹底地搭進去了。
  
  「姐姐……我不去!」一向沒什麼主意的瓶兒今天卻忽然之間這麼堅決地否決了我。我有些詫異,更多的是感動。
  
  「傻瓶兒。」我摸了摸瓶兒的髮髻,待我情如真姐妹的瓶兒,我寬慰道,「你放心吧。我不會拿我的命開玩笑的。瓶兒,你也不想我一輩子住在這裡對不對?現在這是個機會,我必須要爭取。瓶兒!」我用力地喚了一聲瓶兒的名字,我看著瓶兒的眼睛,我知道我此時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挑戰的激情。我在用我的性命玩這場遊戲。
  
  這是個機會,如果贏了,我就能見到星,雖然輸了就可能是命。但若是不能見到星,我留著一條命又有什麼意思呢?
  
  瓶兒最終被我的堅定屈服了。她擦掉眼角的清淚:「姐姐,瓶兒幫你!這裡不是姐姐呆的地方,瓶兒一定要幫姐姐走出這裡!索性就是一死,能為姐姐去死,又算什麼!」她的那雙清亮的眸子此刻格外地眩目。
  
  「瓶兒,姐姐怎麼捨得讓你去死!你放心,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我把瓶兒摟在懷裡,我們姐妹倆一定要獲得自由。就算我死,也不能讓瓶兒搭進來。我暗暗下著決心。
  
  當瓶兒再次回來的時候,我這清冷的小屋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我第一次見到了兩個盛寵的女人:尹德妃和季淑妃。尹德妃,名叫清淺。長天淨,絳河清淺。人如其名,看起來就像是波瀾不驚的一彎清泉,青山綠水間的美人兒。嚴格說來,她的臉算不得精緻,但婉約溫和,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美。舉手投足間都恰到好處,多一分便顯得張揚,少一分便又沒了氣魄。
  
  叫做季宛盈的季淑妃則不像她的名字那麼委婉。季淑妃的確算是個沉魚落雁的大美人。柳眉大眼,明眸皓齒,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輕輕一笑,兩個誘人的酒窩深深凹陷,足以讓男人們怦然心動。
  
  但是季淑妃此時眼裡儼然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是了,她和皇后是不和的。我不甘示弱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和她對視。
  
  尹德妃到底是現在的六宮之主,季淑妃想要發難,卻還是要等尹德妃先開口。
  
  「本宮聽說娘娘能治皇上的病,不知是不是真的?」尹德妃開門見山地問道。她對我倒還算客氣。
  
  我不慌不忙地答著:「是。」此時心情反倒平靜下來。
  
  尹德妃順理成章 地問道:「娘娘既沒有見過皇上,又沒有替皇上把脈問診,又怎知皇上得了什麼病?」她看似不經意地詢問,其實只怕尹德妃早已經明瞭於胸了吧。
  
  果然,旁邊的季淑妃不堪忍受尹德妃這樣慢條斯理的詢問,直接就插話道:「德妃姐姐,這還用說麼?定然是她對皇上下了什麼毒啊咒啊的,否則她一個人關在這冷宮中能知道皇上生的什麼病?」季淑妃在一旁顯然想把我置於死地,「就算是華陀在世,沒見著病人,也不敢說該怎麼治吧?」
  
  尹德妃容季淑妃發完牢騷,仍舊是不溫不火地問我:「不知娘娘怎麼解釋此事?」這一句「娘娘」生分但又不失禮數,處理事情並不偏聽偏信,也難怪錢佐讓她統領後宮了。
  
  我早已準備好說辭:「前些日子,皇上來這裡,我就瞧著他的氣色不對。我雖不是大夫,年幼的時候卻也得過這樣的病,偏巧被吐蕃的一位高僧遇著,才活過來,也知道該怎麼個治法。」
  
  「哼,若是知道,早先見著皇上的時候怎麼沒告訴皇上?」季淑妃說話倒也是一針見血,「本宮聽說皇上和你打了個賭,假若你能讓皇上進這冷宮,便放你出宮對不對?所以你故意給皇上下毒,然後你來解毒,既做了個好人,又可以讓自己離開冷宮。只怕皇后娘娘的如意算盤也打得太響了吧!」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1 PM

長門篇 第二十七章 解毒(下)
  
  尹德妃容季淑妃發完牢騷,仍舊是不溫不火地問我:「不知娘娘怎麼解釋此事?」這一句「娘娘」生分但又不失禮數,處理事情並不偏聽偏信,也難怪錢佐讓她統領後宮了。
  
  我早已準備好說辭:「前些日子,皇上來這裡,我就瞧著他的氣色不對。我雖不是大夫,年幼的時候卻也得過這樣的病,偏巧被吐蕃的一位高僧遇著,才活過來,也知道該怎麼個治法。」
  
  「哼,若是知道,早先見著皇上的時候怎麼沒告訴皇上?」季淑妃說話倒也是一針見血,「本宮聽說皇上和你打了個賭,假若你能讓皇上進這冷宮,便放你出宮對不對?所以你故意給皇上下毒,然後你來解毒,既做了個好人,又可以讓自己離開冷宮。只怕皇后娘娘的如意算盤也打得太響了吧!」
  
  瓶兒一聽,忍不住渾身一顫。季淑妃都輕而易舉猜到了,這個招數實在太明顯。
  
  我不打算和季淑妃這個被妒火燒成一根火柱的女人爭執,我只對尹德妃道:「德妃娘娘,據我所知,皇上已經昏迷三天了。連御醫都束手無策。德妃娘娘難道不想陛下早些好麼?如今我說我能救陛下,用我的自由來換陛下的安康,這個買賣應該是划算的吧?」
  
  尹德妃那雙併不大卻也明亮的眼睛看著我,有些意外。但這種意外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依舊是那不鹹不淡的眼神。
  
  「再說了,」看到季淑妃又要插話,我搶先道,「若是有人說我下毒,最好拿出證據來。我聽說宮裡也在外面尋訪神醫。倘若有人前來應徵,便也是下毒的人麼?」
  
  季淑妃被我一頂撞,臉上掛不住,正要再說些什麼,被尹德妃拉住了。尹德妃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本宮就斗膽作主了。」她說著,喚外面的太監進來,「吩咐下去,請聖上移駕到此。對了,用那頂紅氈肩輿,墊子軟。」
  
  「慢著!」季淑妃怎麼肯輕易讓我得逞,她不顧尹德妃的面子直接打斷道,「德妃姐姐,這擺明了就是她使得詭計,皇上若進了這冷宮,就得放她出宮去!姐姐,她這麼惡毒的算計,又怎麼……」
  
  「淑妃!」尹德妃看外面一圈人,不得不喝止住說話口沒遮攔的季淑妃,「凡事都要講個禮字。若是懷疑什麼,先得拿出憑證,再說,什麼事能和聖上的安康相提並論?假若聖上有個差池,是你和我能夠擔待得嗎?」尹德妃雖然說話小聲,但一字一句都透著一股威嚴。
  
  季淑妃還要再說,尹德妃只好拿話來壓她:「本宮已經拿定主意了,即便皇上要怪罪什麼,本宮也一律承擔了。什麼事都等皇上醒來再說。」話已至此,季淑妃即便再不滿,也沒有意義。
  
  尹德妃回望我,也是冷言道:「希望娘娘真能治好聖上,至於娘娘和聖上的那個什麼賭約,還有是否真的下毒,聖上醒來自有聖裁。」
  
  我沖尹德妃淡淡一笑:「謝了。」尹德妃果然和我想像的一樣,她懂得以大局為重,也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季淑妃能猜到我的籌謀,尹德妃又怎麼不會?尹德妃之所以肯讓我來「救治」錢佐,恐怕也是和季淑妃一般的想法,只是尹德妃比季淑妃更能顧全大局,她知道解鈴還需繫鈴人。
  
  所以,即便她知道我下的毒,我想她才不會費力去找原因,至少不會明著去。因為季淑妃自會費盡一切力氣的。尹德妃努力使自己保持在一個中立的位置,凡事都講「理」和「禮」,確實有皇后的風範。
  
  錢佐被抬進來之前,我讓尹德妃準備了一個大木桶,木桶需要用香柏木製的,香柏木較為珍貴,有殺菌的作用。用它來做澡盆,倒是有益無害的。
  
  我又讓御醫準備了一些有殺菌作用的中草藥,比如板藍根、連翹等等。熬成一大鍋的藥汁,倒在澡盆裡,保持水溫溫和,才讓那些宮人把錢佐浸在水裡。
  
  泡澡能使經脈活絡,血流暢通,一系列殺菌的草藥有一定的抑制細菌的效果,對錢佐也許有些幫助。但其實,更多的只是我放的煙霧。
  
  錢佐之所以昏迷,是因為綠色球菌釋放的毒素。我先讓吳梅萍給錢佐吃一些冰涼、甜膩的冰激淋,腸胃裡的細菌最容易在這種情況下滋生,當第二天吃下含有大量極端綠色球菌(牛奶是高蛋白,綠色球菌又擱置了不少時間,從而大量繁殖)的水果沙拉,綠色球菌陡然進入到一個不利的微環境,為求自保,釋放出大量的毒素。這些毒素通過腸壁進入血液,當濃度達到一定程度時,自然就會引起錢佐的昏迷。
  
  只是經過好幾日,錢佐肚子裡的綠色球菌早就過了生長期,細胞越來越少,毒素也越來越少,就算我不做這些事情,錢佐也會自然而然醒來的。
  
  所以,我必須在他自然醒之前讓他進入冷宮。
  
  如今,錢佐就這樣半死不活地靠在木桶壁上。牙關緊閉,一臉蒼白。想到他被我整成這副模樣,我的心忍不住感受到一陣快感。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2 PM

長門篇 第二十八章 洗澡(上)
  
  尹德妃一直呆在冷宮中,宮女給澡盆裡換藥的時候,尹德妃也十分賢淑地在一旁幫忙。錢佐沒躺在大木桶裡的時候,尹德妃會像天底下所有的妻子一樣,為她的丈夫細緻地擦拭著身體。
  
  她問我錢佐什麼時候會恢復,我只能打馬虎眼:「就這兩天。」
  
  錢佐的氣色漸漸好些,籠罩在他慘白臉上的那股暗青漸漸散去。那些學究級別的御醫雖然看不出錢佐是什麼病,但看到錢佐的氣色漸好,脈搏也漸趨於平穩,也都是露出了喜色。
  
  那些綠色球菌應該都死得差不多了吧。
  
  尹德妃在宮裡坐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尹德妃要回她住的南薰宮。那些太醫是外臣,自然早已經退了。如今只剩下尹德妃留下的幾個宮女太監在照看著木桶裡的錢佐。
  
  瓶兒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臉色有些憔悴。我知道她肯定是為我擔心了整整一天。
  
  「瓶兒,咱們早些睡去吧。」我勸著瓶兒。尹德妃看到我和瓶兒的「慘況」,早已經命人送來了大床。好些日子沒有睡床,我還真有些想念的。
  
  「去睡?」瓶兒朝另一頭的屋子裡拋了個眼子,意思是皇上在這裡,我居然還可以大搖大擺的去睡覺。
  
  「不用管他,尹德妃一會兒自然會來照看著。」我把瓶兒往屋子裡拖。
  
  「尹德妃不是回去了嗎?」瓶兒狐疑道。
  
  我搖頭,「你以為尹德妃會放心皇上嗎?」看得出來,尹德妃對錢佐十分上心,且不管她這份上心是出於真心還是出於身份的需要。尹德妃對錢佐比季淑妃似乎更在意。她想必是回去沐浴換身衣裳就會過來。
  
  我可不想犧牲自己睡覺的大好時光對著錢佐。出去拿了燭台,正要進來,聽見隔壁屋子裡兩個太監竊竊私語著:「完了,皇上的皮都泡成粉子了,一摸就掉。」
  
  「你要死啊,你敢說皇上完了……」
  
  兩人聲音不大,但夜深人靜的,聽得倒也真切,我有些忍不住想笑。是了,錢佐在水裡泡了大半天啊,皮膚早該泡開花了吧。一想到他那原本厚實的皮膚泡成了開花饅頭,我就止不住地想笑。
  
  兩隻腳不知不覺地就往那邊走去。反正尹德妃還沒有過來,錢佐又昏迷不醒,我去試試他的皮容不容易扯掉。
  
  「娘娘……」太監宮女看到我來,鞠躬喊了句。
  
  我裝模作樣道:「嗯,我來看看澡湯裡藥材的份量夠不夠。」正在給錢佐擦背的兩個太監趕緊退開。屋子裡點滿了紅色的蠟燭,昏黃的燈光混合在一起,屋子裡倒也亮堂得很。只是這亮堂給人一種夢境裡白天的錯覺。
  
  我湊到木桶旁邊,盯著錢佐露在外面的背部,只見皮膚都已經變白,全部脹了起來,夾在裡面的空氣都可以吹個氣球了吧?
  
  我想哈哈大笑,沒敢笑出來。露在外面的都這樣了,泡在裡面的不是更加可怕?我把手伸進了溫熱的水中,一邊假裝攪動著看藥材,一邊扯住了一根胳膊,一伸手,輕輕鬆鬆就從胳膊上扯掉一塊皮。
  
  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無聊到去扯錢佐的皮來洩憤,但感覺到自己撕扯了一大塊下來,還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覺得心情陡然順暢。我正打算不動聲色地離開,卻聽水聲嘩啦一響,自己的手腕被什麼東西扯住,我大叫出聲,拚命的掙扎,抬起手臂,卻見一隻大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臂,是錢佐!
  
  糟糕!他已經醒啦?!
  
  我渾身一凜,懊惱起來,怎麼自己就這麼不小心,不過輕輕扯一下,怎麼就把他給弄醒了?老虎屁股摸不得。我把一國之君的虎皮扯掉,恐怕更是吃不了兜著走。
  
  我等著錢佐發飆,半晌卻沒有什麼動靜。我瞇著的眼睛偷偷張開朝他那望去,他依舊是雙目緊閉,只是嘴唇一開一闔,好像在喚著什麼。
  
  我懂了,錢佐還沒有真正醒來,抓住我的手,只是單純的機體反應。我放下心,看左右太監一眼,伸手想要把錢佐那只掌掰開,但錢佐握得緊緊的。我心裡一急,這個變態的傢伙,睡著了也不讓我省心。
  
  「噗~」我非但沒有把錢佐的手掰開,還身不由己地被那隻手掌往水下一拉,半隻膀子浸在了水裡。
  
  瘋了!錢佐想幹什麼?!
  
  他拽著我的手把我往他的身下引去,我驀地明白過來,拚死想要掙脫,但戴悠夢這副柔弱的嬌軀根本沒有任何防禦能力,手指尖已經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擎天一柱!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3 PM

長門篇 第二十九章 洗澡(下)
  
  「噗~」我非但沒有把錢佐的手掰開,還身不由己地被那隻手掌往水下一拉,半隻膀子浸在了水裡。
  
  瘋了!錢佐想幹什麼?!
  
  他拽著我的手把我往他的身下引去,我驀地明白過來,拚死想要掙脫,但戴悠夢這副柔弱的嬌軀根本沒有任何防禦能力,手指尖已經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擎天一柱!
  
  我羞愧得要死。再顧不得旁邊有人,大叫出聲,雖然咱們學生物的對人體的這些結構都十分瞭解,但讓我自己用手摸這硬梆梆的東西,還是錢佐這種人渣的,我能不叫麼?
  
  我雙手在水裡撲騰撲騰的翻,但錢佐也兩隻手條件反射似的一齊用上。一隻拽我的左手,另一隻死死地把我的右手按在他的下身。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已經醒了。
  
  旁邊的兩個太監,聽到我大叫,都湊了上來,但兩人互看了一眼,似乎又明白了什麼。一霎時站著不動了。
  
  「喂,你們愣著幹嘛?幫我把他的手拿開啊!」我氣急了,對他們吹鬍子瞪眼。
  
  誰知我不說還好,我一出聲,四個太監宮女交流了一下眼神,齊齊退了出去,還把門給關上了。
  
  「喂,別走啊!別走!」我還沒喊贏,就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身子失去重心,捉住我手臂的錢佐趁勢一用力,我整個身子都仰翻進大木桶裡。
  
  毫無準備的腦袋向下翻,只覺得天旋地轉,耳朵鼻子嘴裡都進了洗澡水,那難聞的藥味剎那間把我包裹住,從我的七竅往身體裡奔去。我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讓錢佐泡在澡盆裡,好端端的為什麼要來「蹂躪」他一把……
  
  在水裡暈乎了大半天,好容易搞清楚方向,我才忙不迭地從水裡鑽出來,嘴巴裡一大股澡湯噴了出來,淋在了錢佐的臉上。
  
  真是倒霉!
  
  我現在儼然就是一隻落湯雞。腦子一進水,沒想太多,忍不住就恨恨地踢了水裡的錢佐一腳。
  
  這一踢,錢佐那雙緊閉的雙眼陡然睜開,目光如利箭般朝我射來,一股森然的寒氣直逼而來。
  
  我腳沒站穩,差點又重新摔落了下去。
  
  錢佐眼裡的寒光足足對了我有五、六秒,我有些不知所措,怎麼都沒想到他會這麼快醒來,心裡抱有一絲僥倖,只希望剛才踢他的那一腳,他不會算計在我頭上。
  
  「你做什麼?」暈了好多天的錢佐似乎腦袋還沒有完全恢復,現在估計有些懵。對我的言辭倒沒那麼寒冷。
  
  「哦,我這就出去。」我假裝沒事一樣,翻身想從澡盆裡爬出來,誰知後領往後一提,返轉頭只見錢佐已經站了起來,伸手拎住了我的衣領子,他像拎小雞似的拽著我,我差點沒嚇個半死。
  
  昏迷了好些天的他,現在簡直跟沒事人一樣,身體狀況也太好了吧。我習慣性地上下打量,眼神剛往下一溜,就後悔迭迭地大叫出聲——我忘記錢佐是赤裸著身體站在我面前的!
  
  我的大叫終於有了效果,門被砰地一聲撞開,兩扇門開向兩邊,各自做著減速的彈性振動。
  
  尹德妃率先走了進來。
  
  她看到眼前的情形,確切地說是看到了渾身濕透的我和赤裸著的錢佐,臉色一變,旋即露出欣喜萬分的表情,眼裡淚水盈然,她奔到錢佐身邊,扶著澡盆跪倒下去:「聖上您終於醒來了……」喜極而泣的她伸手去拉錢佐的手,拽得緊緊的,彷彿一鬆手,就再尋不到摯愛一般。
  
  錢佐站了好半晌,直到後面的太監小心翼翼地走上來,把一件金黃色的長衣披在錢佐身上,錢佐摸著爽滑的綢布才明白了什麼似的,那雙鷹隼般的利眼直刺我的雙目,好像要用眼神把我的眼珠子剜出來一樣,「你怎麼在這裡?!」
  
  好凌人的氣勢!
  
  我渾身打了個冷戰,不知是被他這眼神給唬的,還是水汲在了身上,門打開風一吹受了寒氣。「不知道是誰把我拉進去的。」我沒好氣道。
  
  尹德妃已經被錢佐拉起,站在一旁,聽到我說這句話,神色一動,有些黯然。
  
  瓶兒這時候也從那屋過來了,她站在門外,看到我這邊的光景,嚇得摀住了嘴巴。
  
  錢佐忽然抬起頭環顧了一圈,低頭問尹德妃:「德妃,這是哪?」
  
  尹德妃淡淡地回答道:「回聖上,這是冷宮。」
  
  「冷宮?!朕怎麼在這?」錢佐有些驚詫,他驀地回頭看我,眼裡的寒氣竟然化成了殺意,他的眼皮抽搐了一下,雙目盯著我,卻對著旁邊的尹德妃問話。
  
  尹德妃扶著錢佐,小心翼翼道:「陛下昏迷了三日,御醫們都找不到原因,戴娘娘說能治好陛下的奇症,所以臣妾斗膽做主,請陛下移駕到此。」
  
  錢佐眼裡閃過一絲憤慨,居然對著脾氣甚好的尹德妃厲聲喝斥:「誰讓你做主的?!你是朕嗎?」我知道他要崩潰的!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踏足這裡半步,這才過多少天,他就已經在這了。
  
  尹德妃重新跪落下去,誠懇道:「臣妾妄自作為,請聖上治罪!」
  
  我促狹地一笑,火上澆油道:「陛下和我的那個賭,還算數吧?!」
  
  錢佐一拳垂在木桶壁上,木桶壁紋絲不動。他指著我的額頭對太監道:「把這女人給朕扔出去!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3 PM

長門篇 第三十章 巧辯(上)
  
  冷宮真的不配再用「冷」這樣的稱號,自打我住進來,這裡就沒冷清過。而今晚,冷宮更是前所未有的熱鬧。所有人濟濟一堂,並不寬敞的廳堂裡,早被人塞得滿滿的。
  
  所有的燈都點亮了。宮女太監們還打著燈籠站在院子裡,雜草上的零星小花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錢佐早已經更完衣,穿戴整齊地坐在正中央。此時的他,雖然因大病了一場,幾日沒有進食而臉色蒼白,還是如往日一般威儀。尹德妃端著肉羹站在錢佐左邊,錢佐只吃了兩口,便不再進食。尹德妃一臉擔憂,雙手捧著有些涼了的肉羹,憂心忡忡的。
  
  錢佐的右邊站著季淑妃,她此時雙目放出仇恨的光彩,一動不動地盯著堂下。
  
  嗯,我就站在堂下。我旁邊還有一個被審問的「犯人」,吳梅萍,她此刻正顫危危地跪倒在地上,她的臉和冰冷的地板距離不到兩厘米。
  
  季淑妃在一旁坐著陳述,「皇上,德妃姐姐,臣妾已經查清楚了。堂下這個惡毒的女人,誘騙吳婕妤給皇上送去一些奇怪的吃食,她假借吳婕妤之手,自然是不會受人懷疑。誰知這女人為了什麼目的,竟然暗自給皇上下藥,現在又來解毒,不知安得什麼心!」
  
  吳婕妤在旁邊哭成了一個淚人兒,一個勁地在那裡擺脫干係:「皇上明鑒!臣妾那些什麼冰淇淋,水果沙拉都不是臣妾想出來的,都是皇后教臣妾做的,臣妾什麼都不知情!……臣妾不知道皇后是借臣妾的手想要對皇上不利,臣妾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嗚嗚嗚……」本來指望著挽回聖寵的她,沒想到降下的卻是飛天橫禍,此時能做的就是一個勁地替自己開脫。
  
  季淑妃能把吳婕妤挖出來,自然對她威逼利誘過,於是又添油加醋道:「皇上,皇后又不是神醫,關在冷宮裡頭,怎麼就知道皇上病了?還能治病?她托吳婕妤的手給皇上送吃食,除了下毒,臣妾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原因。皇上,這女人心腸歹毒至此,居然下毒謀害皇上,倘若是害臣妾,哪怕是皇子也就算了,可是皇上是九五至尊,是越國所有人的皇上啊……」她說到後面忽然風格一轉,露出悲慟的神色,神情淒然,讓人憐愛。
  
  季淑妃一提到皇子,錢佐的臉果然更加陰沉了一把。他眼皮上的眼輪匝肌劇烈地抽動起來,一跳一跳,殺意躍然。
  
  我強忍著快要跳出來的心,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靜,季淑妃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證據,即便那水果沙拉有殘餘,即便鴿子湯沒有倒掉,她們又能瞧出什麼名堂麼?我說服自己,根本不需要怕。這麼多人在場,錢佐總不會不講道理吧?
  
  正準備出聲辯駁,只聽後面一陣風急,又一個人噗通在我身邊跪下了。
  
  「皇上,戴……戴,皇后是冤枉的。」
  
  是錢倧。他也聽到風聲了。趕來救我的?
  
  我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錢倧,他頭頂上的髮冠有些歪,顯然是急急忙忙趕來的。
  
  「皇上,臣弟覺得戴皇后是個好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錢倧急急地說著,額頭上的汗珠還沒來得及擦拭。
  
  錢佐對錢倧的出現很是不滿,「循王,這是朕的家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錢倧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滿臉真摯道:「皇上,臣弟只是覺得戴皇后心是好的。這冷宮裡本來就不是人呆著的地方……」
  
  「夠了!」錢佐目露凶光,粗暴地打斷了錢倧的說話,「你和戴皇后熟麼?就知道她心是好的?」
  
  錢倧道:「臣弟和戴皇后雖然,雖然素來接觸不多,但看得出來戴皇后是心善溫婉的性子,戴皇后在冷宮裡住了這麼久,就算有什麼偏頗的行為,那也是情理之中。」
  
  「哼哼。」對於錢倧的忤逆,錢佐並沒有太生氣,只是教訓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女人心,深不可測。你眼前的這個戴悠夢,便是這世上心最毒,心機最深的女人!」他對著錢倧說,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猛地轉換視線對準我,眼裡那個怨毒足以把一艘海船覆滅。
  
  季淑妃聽到錢佐嘴裡對我的評價,甚是贊同,恨不能我現在就被拖出去砍了,「皇上,對這個謀逆犯上的女人如何處置,還請皇上聖裁,以儆傚尤!」
  
  我不得不反擊了。錢倧傻乎乎的為我開脫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皇上英明,季淑妃說悠夢給皇上下毒,可有憑證麼?」
  
  我一出聲就遭到了錢佐的劇烈打擊:「你這女人還想抵賴麼?」
  
  我強撐著笑道:「皇上,凡事都講個理字。悠夢好心救皇上,皇上非但不賞賜我,還聽信她人讒言,說我先下毒後解毒,只怕皇上治罪於我,上天也會覺得不公吧?」
  
  「你!」季淑妃沒想到我會反咬她一口,告她誣賴,氣得臉都紅了半壁,「你想狡辯也沒用。吳婕妤已經把你做的好事都招了,誰不知道你為了贏皇上的那個賭約,所以不擇手段!」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4 PM

長門篇 第三十一章 巧辯(下)
  
  我強撐著笑道:「皇上,凡事都講個理字。悠夢好心救皇上,皇上非但不賞賜我,還聽信她人讒言,說我先下毒後解毒,只怕皇上治罪於我,上天也會覺得不公吧?」
  
  「你!」季淑妃沒想到我會反咬她一口,告她誣賴,氣得臉都紅了半壁,「你想狡辯也沒用。吳婕妤已經把你做的好事都招了,誰不知道你為了贏皇上的那個賭約,所以不擇手段!」
  
  「宛盈!」錢佐出聲喝止了季淑妃繼續咆哮下去。他似乎很反感別人提到賭約。
  
  季淑妃被錢佐粗魯地喊了一嗓子,不敢再說話,只能退到一邊用眼睛瞪我。
  
  我望著錢佐那一張陰氣沉沉的臉,忽然覺得沒那麼可怕了,一個只會對女人大呼小喝的男人有什麼好怕的?
  
  「悠夢是不是狡辯,季淑妃你是不是誣賴,咱們英明神武的皇上自有論斷。」我狡黠地衝著錢佐一笑,「皇上容許悠夢把話說完吧?」
  
  錢佐冷哼了一聲,算是默許。
  
  「我前面已經說過了。前些日子,皇上來冷宮的時候,我便覺得皇上有些不對勁,當然那時只是懷疑,及至聽人說皇上昏迷了幾日,更加證實了悠夢的猜測。皇上染上的乃是一種屍蟲。」
  
  「屍蟲?繼續編。」錢佐當然不蠢,他當然知道我在編,不過,他既然被我冠上了「英明神武」這樣的桂冠,當然得容我申辯。
  
  好,我就繼續編。
  
  「這屍蟲是什麼東西,悠夢也說不上來,不過,據說是人集怨氣大了,屍蟲自己就會找上門來。皇上為什麼會感染上屍蟲,這個悠夢不知道。不過悠夢小時候也染上過,尋了許多名醫都不見好,後來幸好遇到過一個吐蕃的高僧,教給了家母解毒的方子,這才活過來的。」
  
  我頓了頓,迎著季淑妃火辣辣的眼神看過去,「悠夢能救皇上,也算得上是極大的機緣。絕不是季淑妃說的先下毒後解毒。且不說悠夢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即便有,也沒有這機會。要是悠夢沒記錯,皇上喝的每一口水,每一樣點心,都是有專人用銀針試過的,既然沒有驗出毒來,又憑什麼說是我在吳婕妤獻給皇上的沙拉中下了毒?季淑妃說我下毒,最好拿出證據來!」銀針試毒本來就範圍有限,更何況細菌這種微生物?
  
  我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季淑妃臉已經一邊紅一邊白,她早已經找人在我屋子裡翻查過了,自然沒有什麼發現。
  
  但季淑妃還是不以為然道:「你有心下毒,當然不會把毒藏在宮裡。恐怕早就被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扔掉了!」
  
  錢佐冷冷一笑:「沒看出來戴小姐還有這樣一張伶俐的嘴!來人,給朕再搜一遍!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
  
  我毫不畏懼地看著他,聽到屋子裡面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強壓著怒火。
  
  結果當然是什麼可疑的東西都沒有搜到。
  
  我訕笑道,「皇上若是能找到當日吳婕妤送上的沙拉,最好也拿去給御醫看看。」
  
  季淑妃見錢佐也沒找到任何證據,原本懷上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不禁又出言道:「你放心,本宮自是會讓人去找的!」其實錢佐吃了沙拉兩日才昏倒,就算錢佐剩了不少,也早被宮人倒掉了。哪裡找得到。
  
  我也冷哼道:「話說回來,如果沙拉裡找到了毒藥,對於淑妃娘娘你,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你什麼意思?」季淑妃以為我在中傷她。
  
  「臣妾本是好心幫吳婕妤想到一個甜品,敬獻給皇上的。悠夢住在這冷宮之中,什麼材質都沒有,還是吳婕妤張羅著找齊的。吳婕妤,你倒是告訴皇上和季淑妃,都用了些什麼?」
  
  吳婕妤此時哪裡說得出話,她依舊瑟瑟地跪著,倒是季淑妃臉色一變。
  
  我笑道:「那我就替吳婕妤說吧。有蕭充媛提供的奶豆腐,還有達修容的鮮提子,就連淑妃娘娘也好意給了花瓣,對不對?倘若說那盤沙拉有毒,皇上是不是該從御膳房和各位娘娘那著手,而不是悠夢?」
  
  季淑妃咬牙切齒,扶著桌子的手指尖恨不能把桌子硬生生摳掉一塊。她自然沒想到吳婕妤問她要那些花瓣居然會為自己帶來口實。
  
  我繼續道:「再說,悠夢做沙拉的時候,不光有吳婕妤在場,還有李婕妤。倘若悠夢下毒,那吳婕妤和李婕妤都是同謀了?」
  
  吳婕妤一聽同謀二字,磕頭如搗蒜:「皇上,臣妾絕對沒有……」嗓子都有些啞了。
  
  李桂華李婕妤是尹德妃的表妹,尹德妃也趕緊向錢佐辯解道:「李婕妤不是……」
  
  錢佐一擺手,示意尹德妃不用解釋。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臉上的笑容像藏著兩把刀,「戴悠夢,朕是看輕你了!手段用的不錯!」
  
  我不偏不倚地行了個萬福,毫不客氣,「多謝皇上誇獎。」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5 PM

長門篇 第三十二章 慘敗
  
  旁邊的吳婕妤還在抽噎,錢佐聽得心煩,對吳婕妤道:「在後宮裡成日都不安分,倘若你喜歡呆在冷宮裡,朕讓你一併住進來可好?」
  
  吳婕妤一聽錢佐要把她打入冷宮,不禁大駭,哭喪地更厲害了。
  
  錢佐對身後的尹德妃道:「吳婕妤不守宮規,誤入歧途,從婕妤降為四品美人,禁足,沒朕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誤入歧途?歧途指的是我麼?
  
  吳婕妤雖然從婕妤降為美人,但好歹沒有被打入冷宮,她心裡稍稍安定,趕緊叩頭。
  
  錢佐又重新把視線定格在我身上。「現在輪到你了。」
  
  錢倧聽到錢佐用這樣的語調跟我說話,以為他又要把我怎樣,正要出口說話,我已經搶先道:「是履行聖上的承諾才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錢佐既然不能治我的罪,當然只有無罪釋放。
  
  錢佐的劍眉舒展開來,我本以為他還要再說些什麼凌辱恐嚇我的話,但他只是非常輕鬆地一笑:「好,朕和你打的那個賭,算朕輸了。」
  
  什麼?我都有些驚詫了,錢佐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會這麼痛快承認自己輸了。原以為今日會有些坎坷,甚至我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我都不敢打包票。我不怕季淑妃,因為她根本找不到證據控告我,我擔心的最大變數就是錢佐。誰知道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就把我給解決掉,根本就不理會我的辯解。
  
  可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達到目的了。
  
  「朕願賭服輸。德妃,今日就放戴小姐出冷宮去。」錢佐說出這樣一番話的時候,尹德妃和季淑妃臉色都是一變,尤其是季淑妃,簡直都要變成一顆黑蘑菇。
  
  錢倧此時也一臉訝然地望著錢佐,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好心腸。
  
  我知道,皇上的金口一開,就沒有反悔的道理。
  
  我心裡一喜,感覺到是上天莫大的眷顧,心裡的那隻小兔子歡快地跳著。甚至覺得錢佐也不是那麼可惡。
  
  錢佐又對尹德妃說道:「德妃給戴小姐在宮中安排一個職司,戴小姐從小嬌生慣養的,不知民間疾苦,德妃務必替戴小姐找個能體味辛苦的活。」
  
  「什麼?你又反悔了?」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安排職司是什麼意思?不是都要放我出宮了嗎?錢佐剛剛才說完,就當自己放屁麼?
  
  錢佐猥褻地抬起我的下巴,狡黠道:「戴小姐忘記朕和你打的賭是什麼了?朕是說,你若贏了,就放你出冷宮。冷宮,不是皇宮,戴小姐不會不知道這二者的區別吧?」
  
  可惡!
  
  錢佐居然跟我玩文字遊戲!
  
  原來是我一廂情願地認為自己可以出宮。
  
  鬧半天,他才是最後的贏家,不,應該說,他從來都沒有輸過。無論我有沒有辦法讓他邁入冷宮大門,我都沒有逃出他的手掌心。無非是從一個小籠子挪到了一個大籠子裡。
  
  錢佐看到我臉上的欣喜頓時煙消雲散,不無得意地掐了我一把,「戴小姐,宮裡頭規矩多了,做奴才也有做奴才的學問,戴小姐得好好學才是啊。」
  
  其他人這時候也恍然大悟。我不但沒有贏,相比於以前住在冷宮裡雖然冷清,但衣食無憂的生活,我如今過得更苦了。在外面當個小宮女,搞不好還要受人欺凌。我咬咬牙,錢佐真有你的!
  
  季淑妃此時笑容又瞬間綻放,她恐怕都想到了該怎麼報復我的法子了吧?錢倧又打算替我求情,但早已不耐煩的錢佐甩了甩袖子,已經走出廳堂去了。
  
  人潮漸漸退卻。
  
  到最後只剩下尹德妃和我。季淑妃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尹德妃會安排一個怎樣的職司給我,甚至想撫著她的耳朵提幾個建議。但尹德妃還是把她先打發走了。
  
  尹德妃深深地望著我,示意我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好半晌才道:「姐姐這一次實在走得太險了。」此時下面沒人,瓶兒也被她屏退到外邊,她也不像之前那種客氣地稱我為「戴娘娘」,在人前保持住應有的距離。
  
  我輕輕地一笑。尹德妃給我的感覺不錯,但人心隔肚皮,我也不知她和之前的戴皇后交情如何,不敢貿然出聲。
  
  「許久沒見姐姐,姐姐變了許多了。」尹德妃的話語裡竟然多了幾分關切。只是不知是真心還是虛偽。
  
  所有人都會有這種感覺吧,畢竟戴悠夢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戴悠夢了。但我的反常並沒有惹來太多的懷疑,任是誰經歷大起大落,家破人亡,都會性情大變吧。
  
  我還是淡淡一笑。
  
  尹德妃有些歉然地探問道:「姐姐,對皇上,也不要心存怨恨。到頭來受苦的還是姐姐自己。再說,皇上其實也有他的難言之隱。」她說著抬眼看著我。
  
  「難言之隱?我可不這麼認為!」我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錢佐的怨憤,「他能有什麼難言之隱?他不就是以折磨人為樂嗎?」
  
  尹德妃聽到我這麼大聲地數落錢佐,臉色不禁一變,連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才不怕,我相信錢佐也絕不會因為我對他心生怨忿而刁難我。他這麼做,不就是想看到我怒氣衝天的樣子麼?只不過我這怨氣和他設想的不大一樣罷了。
  
  尹德妃釋然地一笑,旋即又抱歉道:「姐姐,你也知道聖旨不可違,所以皇上說……」
  
  「德妃娘娘不必說,我懂。」我此時已經心情平和,自我安慰地想,至少我走出了這片瓦下,星如果再次進宮,我也能見到他的。
  
  「姐姐,不知姐姐想在哪裡司職,妹妹能做的也就這些了。」尹德妃赧然道。她的意思是讓我自己挑個工作。
  
  「御花園吧。」我不假思索道。星曾經出現在御花園過,也許下次還會來呢?我想好了,就在御花園等他。「嗯,就御花園吧。」
  
  尹德妃眼裡微微閃過一絲驚詫,「姐姐是說花奴嗎?」也許花奴是比較低賤的宮女吧,活也比較累,她沒想到我會挑這份工。
  
  「對,就這個。」我毫不猶豫。
  
  尹德妃不懂,但也不再多問。只是說要幫我安排一下住處,我問她能不能還是住在冷宮裡,尹德妃再次愕然,她不明白我怎麼會甘願住在這樣一個不祥之地。不過看我那麼堅決,尹德妃還是同意了。
  
  又寒暄了幾句,臨別的時候,尹德妃眼瞅著都站了起來,又落座回來,「皇上這樣對姐姐,姐姐還愛皇上嗎?」
  
  我心裡一咯登,頓時明白過來。怪不得尹德妃的眼神怪怪的。一直等眾人走了,才問這樣一句話,其實她想問這句話很久了吧。
  
  尹德妃看來是真的對錢佐動了真情,所以她看到我和錢佐在澡盆裡那一幕,終究是有些心酸了吧。她以為我愛錢佐?難道她認為我還能奪去錢佐對他的寵愛嗎?
  
  我哧哧笑了:「愛?換做是你,你會愛嗎?」其實還有一句應該補上,那就是——我從來沒愛過。
  
  尹德妃眼裡卻閃過一絲堅定的神色,她也許想說,無論皇上怎麼對我,我都愛。
  
  宮裡的這些女人們,一個男人的憐愛,竟然是這樣難以奢求的麼?
  
  尹德妃終於站起身來,淡淡卻有些慘然的一笑:「妹妹問這個問題,真是毫無意義。叨擾姐姐了。」
  
  當宮女簇擁著她出了門去,望著她的背影,我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觸。尹德妃是怎樣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最想問的不是我愛不愛皇上,而是和其他女人一樣,想問錢佐,會不會永遠愛她。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6 PM

宮鬥篇 第一章 落水(上)
  
  於是,我成為了越國皇宮裡御花園的一名花奴.
  
  皇宮裡的辦事效率可比我在學校時那些機構部門快多了。尹德妃前腳剛剛出門吩咐下去,後腳就有奴才把花奴的衣服給送來了。
  
  從衣服上就可以看出來,花奴比起一般各個宮殿裡當差的宮女們要低一個檔次。同樣是長裙,瓶兒穿的是紅色的石榴裙,無論是短襦還是束腰,都有一定的講究。而花奴的長裙則是青黃色的粗布衣裳,束腰也是麻布,中用不中看的那種。
  
  我也不含糊,老老實實就讓瓶兒把衣服遞給我,改變不能接受,接受不能改變的。對我而言,至少離開冷宮,見到星的機會會更多一些。
  
  瓶兒卻哭了。
  
  我真想說,你的淚腺是自來水管麼?想怎麼流怎麼流。
  
  「好啦,哭個什麼勁。又不是要去死,咱們好歹也自由了,不是麼?」我只能安慰她。
  
  「姐姐,」瓶兒使勁地搖頭,淚珠子一顆一顆落下來,「瓶兒只是替姐姐不值。姐姐,您生得這般美貌,一點不比那個季淑妃差!為什麼,為什麼皇上就不能多看你一眼?!而您卻要遭受這麼多的折磨。」
  
  美貌?我對著冷宮裡那面有些生銹的銅鏡,只能依稀看到我的輪廓。我摸了摸自己的臉,皮膚還好,估計是沒有塗脂抹粉的原因,皮膚比我剛剛進入戴悠夢的身體時,要好很多了。「不要緊,我不稀罕他看我。」
  
  瓶兒顯然不大贊同我這個看法,「姐姐,這宮裡頭,哪一朵花不是為皇上開的?哪一個女人不是為皇上妝容?姐姐,你不知道那些宮人都是怎樣老去的!」她說著面有淒色。
  
  我不禁一呆,驀地想到那句詩,「紅顏未老恩先斷?是這樣麼?」我又望向瓶兒,不解地問道,「瓶兒也是為皇上妝容?」
  
  瓶兒一愣,臉一紅,趕緊辯解道:「不,不是!」
  
  這麼著急辯解。女人的心思真難琢磨。
  
  怎麼說瓶兒也不小年紀了,莫非也春心動?只是對著錢佐這麼一個人渣,我還真不希望瓶兒是為他動心。
  
  不值得。
  
  「瓶兒,作為女人,以才事君者久,以色事君者短。這個道理,你要明白。天底下漂亮的人,數不勝數,美人會老,但又會有新的美人出來。所以,你別看季淑妃如今風光,但她未必能長久。」我不自禁對瓶兒出言提醒。看瓶兒漲的通紅的臉,我自然不好問太多。只希望她自己好好把握住才是。
  
  說到以才事君,尹德妃應該是這宮裡的常青樹。
  
  尹德妃,我忽然想到了什麼。
  
  問瓶兒道:「尹德妃原來和我很熟麼?」
  
  瓶兒看我突然轉了一個話題,稍稍舒了一口氣,不解道:「姐姐怎麼這麼問?」
  
  「哦。沒什麼,不知道尹德妃這個人罷了。」
  
  瓶兒搖搖頭道:「尹德妃似乎和宮裡哪一位娘娘都相處得來,但也和每一位娘娘不算走得最近。待人彬彬有禮就是了。」
  
  我點點頭,看她的性子也是這種中庸的。只是為何和我說那樣一番話?是因為錢佐?唉,我歎了口氣。女人的心,秋天的雲,還真不好琢磨。
  
  *********
  
  花奴的工作很辛苦,每天早上要給御花園裡的各種花卉澆水,哪些花卉需要蔭涼,哪些花需要翻土、除雜草了,都是我的責任。
  
  之前看起來還貌似不大的御花園,現在卻顯得格外地寬廣,之前粗略看了幾眼,覺得這御花園的花花草草根本不能和我實習過的植物園相提並論,但現在,卻不得不承認,那是花的海洋。
  
  本來花奴不止我一個,好幾個太監都照看著園子,但現在卻只有我和瓶兒兩人。用腳趾頭也能猜到,肯定是錢佐讓尹德妃把原來看園子的太監都弄走了。
  
  數不清的花盆,數不清的水桶,從早忙到晚,我和瓶兒根本就不能歇息片刻。這還是好的。按照要求,要是遇到下大雨,還要把一些珍稀的花種端到涼亭裡。自己鐵定是要淋成落湯雞的。
  
  只做了兩日,我和瓶兒都有一種渾身散架的感覺。瓶兒和我細嫩的手,都磨起了水泡。一回到冷宮那個小宅院裡,我和瓶兒常常是什麼也不幹,就先倒在床上睡上片刻再說。
  
  只是,暴雨終於還是來了。
  
  當外面電閃雷鳴,我和瓶兒都不約而同地從床上彈起,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滿臉的悲慼和無奈。
  
  好不容易忙碌了一整天,可以休息一下的我們,突然碰到暴雨天,只能披起蓑衣,出門去把花盆往御花園的涼亭裡搬。
  
  天已經陰沉沉的,本就到了傍晚,現在陰雨綿綿,更是看不清路。我和瓶兒把門打開,就一陣迷惘,不願挪腳。
  
  「姐姐,你不要去了。天下大雨,路滑。」瓶兒扯著我,懇切地說著。她身子已經出去半邊,傾盆而來的雨水瞬間就沿著斗笠往下滴落。
  
  「走吧!兩人快些!」看到瓶兒已經邁出了一步,我也趁勢鼓勵自己走了出去。頓時感到一股壓力從頭往下貫穿著,後頸一下子就涼颼颼的進了水,斗笠和蓑衣只能屏蔽掉大部分雨水,但剛走出幾步的我和瓶兒,就已經不可避免地淋濕了。
  
  我和瓶兒快步朝御花園跑去,宮裙拖著泥巴往上飛揚,衣服因為吸了水而加重了一倍。那些珍稀的品種,都是別國的花卉,自然嬌貴一些,這樣猛烈的暴風雨,那些花兒要是不快些轉移,只怕都要夭折的。
  
  我一邊暗罵宮裡那些成天沒事幹的娘娘們,沒事還總是喜歡來賞花,害我挪來挪去。一邊罵,一邊還是得和瓶兒硬著頭皮把花盆往亭子裡搬。
  
  好在戴悠夢這副軀體雖然嬌弱,體質還不算差,否則這樣折騰幾次,難保我不會一命嗚呼。
  
  在這種瓢潑大雨下,蓑衣根本沒什麼作用。到最後的時候,我索性把笨重的蓑衣脫掉。當我和瓶兒把二十來盆花全部搬進涼亭的時候,我和瓶兒的衣服都緊緊地貼在了肉上。不用擠,就能像自來水管一樣往下流水。
  
  我們倆狼狽地歪倒在涼亭裡,顧不得任何形象,互相看著髮鬢垢亂,衣衫不整的對方,也能猜度出自己是什麼模樣,不禁自嘲地哈哈大笑。
  
  喘息了好久,我只覺得好像參加了一次二萬五千里長征,渾身再提不起半點力氣。
  
  雨卻漸漸小了,要不是瓶兒推了我一把,我都要歪在涼亭裡睡著了。
  
  「姐姐,你看,雨好像要停了。」瓶兒望著外面的天,懊惱地對我抱怨。
  
  我甩了甩腦袋,把瞌睡趕跑,等我也探著腦瓜子往外瞅時,無比鬱悶地發現,天竟然比剛才亮了些。甚至可以看到西邊的雲彩背後還躲著半壁太陽,我和瓶兒不禁面面相覷,生出一種被老天爺耍了一道的感覺。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7 PM

宮鬥篇 第二章 落水(下)
  
  瓶兒氣得直跺腳,但我連跺腳的力氣都沒有了。
  
  然而,季淑妃在這時候卻適時地出現了。和我所在的亭子隔了一道曲水。
  
  她的婢女撐著一把雨傘站在她的身後,幫她擋掉樹葉上不時往下滴落的雨水。要是在現代,我鐵定懷疑季淑妃是使用了什麼科學手段搞了一下人工降雨,現在我只能懷疑她和老天爺是不是串通好了。故意要來找我的麻煩。
  
  「咦,大理國進貢的曼陀羅花怎麼不在這呢?」季淑妃裝出一副前來賞花的樣子,剛下完大雨,就來賞花?
  
  我冷笑,看了瓶兒一眼,向外面喊道:「淑妃娘娘要看的花,在裡頭呢。」
  
  季淑妃當然沒有邁步過來的意思,她在那邊廂慢悠悠地說著:「曼陀羅花是擺在這裡的吧。現在又沒下雨,你們是不是該把花擺出來?」
  
  對於季淑妃的挑釁,我不能無視。宮裡對宮女的規矩頗多,何況搬花盆確實是我份內的事,就算我可以無視季淑妃,但瓶兒不可以。
  
  瓶兒見我的眼神有些鬆動,走過去抱起了一盆花。她身子晃了晃,差點沒站穩。
  
  那邊廂季淑妃的婢女已經開始催了:「你們兩個奴才怎麼半天沒反應,我們娘娘等著賞花呢。」
  
  季淑妃對婢女道:「讓她們把大理國的大雪素、硃砂蘭也捧出來,本宮最喜歡蘭花了。」
  
  我和瓶兒對視一眼,季淑妃鐵了心要把這些花都讓我們再搬一遍的。我一咬牙只好站起來,也抱了一盆。
  
  瓶兒想要制止我,我卻已經走了出去。
  
  瓶兒又不是個大力士,我總不能讓瓶兒一個人把活都給攬了。
  
  我走出涼亭,腳底一滑,差點就沒站住,那頭的季淑妃和婢女眼裡一陣促狹的笑意,就差沒揉肚子。
  
  我知道我現在這副模樣狼狽得很。
  
  季淑妃所站的位置雖不遠,但隔了一條人工小河,河面上又是蜿蜒曲折的小橋,我抱著個花盆,兩隻腳就感覺泡在水裡的,似乎自己是飄著的,而不是靠腳在行走。
  
  離季淑妃比較近的時候,季淑妃忽然用帕子掩住了口,臉上露出誇張的驚詫:「呀,這不是皇后娘娘嗎。都是臣妾該死,沒認出是皇后娘娘!怎麼能讓皇后娘娘搬花盆呢!」她說得好像真的一樣,還擺了個姿勢,向著旁邊的婢女道:「還不過去幫皇后娘娘!」
  
  那婢女應了一聲,朝我走來。我現在離她們也就只有十幾步的路,季淑妃這「好人」當的也真及時。
  
  季淑妃更是在一旁「憐憫」道:「姐姐怎麼弄成這樣?天哪,我剛才還錯把姐姐當成一個腌臢的小宮女呢!」
  
  我心想,又是一個吳梅萍。
  
  但是我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季淑妃季宛盈還是要比吳梅萍手段高明些。
  
  朝我走來的婢女,伸手要接過我抱著的花盆,我沒有鬆手,但那婢女卻也死死地拽著,我一個不留神,只覺對方猛一用力,我的腳底好像踩到了什麼,身子不可控制地就往一邊傾斜。我的雙手緊緊地抱著花盆,但對方此時乍一收力,重心向後,我抱著花盆都朝旁邊的河渠裡歪倒下去。
  
  噗通一聲,我聽到自己掉進了水裡。
  
  很下三濫的手段,卻也很高明的手段。我聽見季淑妃在旁邊失聲大叫,一邊則埋怨她的婢女怎麼這麼不小心,竟然讓皇后摔下去了。
  
  是她好心讓婢女幫我端花盆,我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當然和她沒什麼關係。
  
  我猝不及防。
  
  我聽到那邊瓶兒呼喊著把花盆扔下,朝這邊奔來。然後我就覺得冰涼的河水把我給吞沒了。我和水還挺有緣的,幾日的功夫,就被水湮了兩次。
  
  河水不深,但我不會游泳,關鍵是四肢的氣力早被折騰乾淨,這時候只覺得天旋地轉,手腳隨意撲騰了兩下,就已經精疲力竭了。
  
  我心裡想著,不會自己被這種小水溝淹死吧?那也太糗了。還沒等我秀逗的腦袋想好,我的身子就騰空而起。直到我從水裡破空而出,我才知道原來我被救了,我看到自己貼著水面往上飛去,不禁笑了。
  
  天那,會飛呢!
  
  側頭一看,原來是錢倧。
  
  他此時正攬著我的腰朝岸上飛去。我的身子暫時沒了知覺,連他什麼時候把水裡的我轉移出來的,我都不知道。
  
  錢倧把我抱回岸上,站不穩的我,身子軟綿綿的,像一灘爛泥,不由自主地就撲倒在他的懷裡。
  
  錢倧趕緊扶穩我,看我的眼神裡,摻雜著一絲心疼。「你沒事吧?」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8 PM

宮鬥篇 第三章 曖昧(上)
  
  季淑妃腦筋轉得快,此時撫著心口,好像經歷了一場災難打擊似的,「循王爺,幸虧你來得及時,皇后娘娘落水了,可把我急壞了。」
  
  瓶兒此時已經趕過來,眼裡帶著淚花,從錢倧手裡把我接過,我吐了兩口水,河水有些臭,蜉蝣生物,微生物有些多。
  
  錢倧站起身,朝季淑妃行了個禮:「淑妃娘娘好興致,雨剛剛下完就過來這邊賞花?」言辭裡顯然有一些不信。
  
  季淑妃回敬一笑:「王爺何嘗不是?大雨天的還有空到宮裡頭轉悠呢。」她說著,又看了地上的我一眼,眼裡含著藏刀的笑意,像是覺察到什麼似的。
  
  她一定認為我和錢倧之間有什麼。
  
  是誰都會猜我和錢倧有曖昧吧!錢倧屢次當著皇帝的面替我求情,現在更是奮不顧身地下水救人,言談舉動無一不召顯著他和我的「不尋常」。
  
  季淑妃忽然酒窩深陷,露出一個燦爛嫵媚的笑容,那笑是刮骨鋼刀,穿腸毒藥。
  
  「既然這樣,宛盈就不打擾二位了!」她說完,給了一個富含深意的眼神,悠然轉身,群擺翩躚而起,就像一隻花蝴蝶,在花叢中穿插著,漸漸消失在薄霧中。
  
  什麼叫不打擾?
  
  我想要喊住她,她這是什麼意思?她這樣一說,倒顯得我和錢倧不知道有什麼事呢。我強撐著要坐起,但渾身酸軟無力,剛才在水裡的兩下撲騰已經把我最後的力氣也折騰殆盡了。
  
  「你別亂動。」季淑妃一走,錢倧更是囂張,他走到我身邊,蹲下來,按住我的肩頭,不讓我恣意扭動身軀。
  
  「你怎麼不攔著她解釋清楚?」我替他著急了,「你不怕她到時候跟皇上吹枕邊風,說我和你有什麼嗎?」季淑妃臨走那個眼神,她會不到錢佐跟前挑撥是非,我就把那盆摔在水裡的曼陀羅花找出來吃掉。
  
  錢倧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眼裡露出關愛之色,伸手幫我把額前的亂髮理開,臉上漸漸顯出心痛,「都怪我,沒有好好照顧你。」他說著把我一把摟在懷裡。
  
  瓶兒有些手足無措,站了起來,背過臉去,小聲道:「姐姐,我去搬花,你歇會。」人早已經一溜煙小跑走開。她一定認為錢倧就是我說的那個情人吧?我還真是百口莫辯。
  
  現在天還沒有黑,我努力掙脫著,想要從錢倧懷裡掙脫開,可惜我根本動彈不了。我有些急了,喉嚨管裡的水還沒有清乾淨,不住地咳嗽:「你…你放開…我,咳……咳,皇上知道了,你就完……完了!咳……咳」
  
  我話說得太多,咳嗽加劇。錢倧根本就不理會我的說話,一個勁地幫我順著背。我上身兩件薄薄的小衫濕答答地貼在皮膚上,錢佐這樣用手一理,讓人感覺他那隻手掌是直接撫摸在我的肌膚上。
  
  他輕柔地撫摸,背後有些癢,心裡有些怪怪的。我睜眼看著錢倧,正要開口說話,錢倧卻用一種命令的口吻道:「你不要說話。」背後手撫摸的頻率加快了。
  
  一陣涼風吹過,寒風入侵,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錢倧眉頭一皺,說道:「不行,你這樣會著涼的!」他本單膝跪著,此時忽然雙手雙腳各自用力,攬著我的腰,就將我攔腰抱起。
  
  「啊!幹什麼?」錢倧也太大膽了吧?!這裡可是皇宮,被人撞見了,那還了得?
  
  似乎外界的風言風語完全對錢倧沒有影響,他癡癡地說道:「送你回去換衣服!你再嚷嚷,我就再把你扔水裡。」
  
  我不再說話了,我雙手環住了錢倧的脖子,任由他抱著我,我埋頭在他的懷裡,這一瞬間,讓我覺得很溫馨。
  
  我靜靜地看著錢倧,他雖然沒有錢佐長得周正霸氣,但他的眼裡沒有一絲森寒,而是清澈溫和的甘泉。他的手臂緊緊地抱著我,只隔了薄薄兩層衣服,濕漉漉的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
  
  心突突地跳,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錢倧因為抱著我快步跑而呼吸聲加重,聽著他喘氣的聲音,我有些迷惘了。錢倧真的是這樣一個不在乎別人看法的人麼?真的是這樣一個天真無邪的小王爺?
  
  不!我暗自搖了搖頭。錢倧不像那麼簡單的人。
  
  從錢倧那天晚上和我說的最後一番話,我就認定錢倧不是個衝動盲目的人,更重要的是,錢倧不是個傻子。
  
  他在皇宮裡呆了這麼久,做了這麼久的王爺,難道不知道宮妃外臣、叔叔嫂嫂有別麼?他怎麼能這樣抱著我?何況他在錢佐面前雖然據理力爭,卻也還是謙卑懦弱的。錢佐已經警告過他多次不要管我的閒事,難道他真的可以當耳邊風?
  
  越想越覺得錢倧的性格有些矛盾,越想越覺得錢倧讓人看不真切。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8 PM

宮鬥篇 第四章 曖昧(下)
  
  他是真的因為擔憂我而無暇顧及其他,更不理會季淑妃,還是故意在季淑妃面前表現地和我很曖昧?倘若他是故意讓季淑妃誤會他和我有瓜葛,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我頭大了。本來靠在錢倧肩頭的腦袋不自禁地抬了起來,背後有些冷汗,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錢倧那一對看似明澈無瑕的眸子,突然間有些心寒,如果說錢倧真的是假裝的話,那他的演技恐怕比錢佐還要好些。
  
  錢倧一直把我抱進了冷宮。直到把我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床上,他才能歇口氣抹一下額頭的汗。
  
  錢倧瞥眼看到盆架子上擦臉用的布巾,正要過去拿,我心驚肉跳,他不會要幫我擦吧?!我趕緊喝住他道:「王爺累了,早點回去吧。我已經好多了,剩下的事,悠夢自己會做的。」
  
  錢倧看了我一眼,只是他的目光忽然定格,直看著我的胸口呆了兩秒,我低頭一瞥,慌忙用手臂一擋,濕透了的上衣此時就像游泳衣一樣,緊緊地貼著我的身體,胸部的輪廓被清晰地映了出來,更糟糕的是,那兩顆小葡萄似乎也能……
  
  錢倧見我這一手勢,才慌忙覺悟過來,他支支吾吾地掩飾著自己的失態,一邊朝門外退出去:「我讓御膳房給你做碗驅寒湯。你先把衣服換一下。」
  
  他說著,就逃也似地轉身出去了,把門也順手帶上。
  
  我噓了一口氣,還好他沒有要求幫我換衣服。我撐著雙腿,站了起來,把搭在架子上的粗布巾取下來,準備把身子先擦乾淨。
  
  剛把上衣脫了,就只聽門吱呀一響,風朝裡頭直灌。我以為是瓶兒回來了,抬頭一看,雙手再次摀住胸口,「你怎麼回來了?」
  
  進來的赫然是錢倧,還是錢倧!
  
  錢倧悶著頭就往裡面走,聽到我的問話,訝然抬頭,他這次看到的景致比起剛才,更勝一籌,他那張俏臉頓時扭曲,臉上紅暈滿佈,旋即掩面退了出去,此時的他,儼然又是一個情竇未開的大男孩。
  
  「該死,該死,都是我的錯!」他一邊說著,一邊快步退了出去。他站在門外,聲音有些走了樣,「瓶兒……我,我讓她去御膳房了,記得喝湯。」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受驚的心尚未平復,趕緊披著衣先把房門給拴上,這才敢換衣服。
  
  那錢倧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想是覺得羞愧,只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先走了。」云云,然後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逃也似地走了。
  
  我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錢倧的性子和錢佐截然相反,不對,只能說,他展露給我的性子是和錢佐截然相反。
  
  只是,錢倧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我忽然想到前些日子錢倧在錢佐面前替我求情的情形。
  
  他說,我是個好人。
  
  他說,雖然素來接觸不多,但覺得我是個好人。
  
  錢倧在錢佐面前顯得很急躁,但為何在錢佐面前的論據是如此的蒼白?試想他若真的和我是情侶,為我求情的時候,不可能只能用出「好人」這兩個字來形容我吧?
  
  倘若錢倧真的和我有一腿,又是那種衝動性子的人,今天我落水他都緊張地不顧季淑妃在場而表露對我的擔心,又怎麼會在那種危難的時刻對著錢佐說那樣謹慎的話?
  
  迷惑。
  
  他在我面前,在錢佐面前,還有在季淑妃面前似乎都在扮演著不同的性格,做著不同的事情。
  
  我越來越不懂錢倧,這個人的真實面目究竟是怎樣的?
  
  我一邊抹著身子,一邊猜度著。錢倧是不是真的在演戲?那又為什麼演戲?我忽然很想知道。
  
  可是要讓錢倧對我說實話,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鬧不明白他的真實意圖。
  
  唉,要是我會什麼催眠術就好了,我坐在床上胡亂想著,催眠術,對了!
  
  曼陀羅花!
  
  是了。這御花園裡不是有曼陀羅花麼?
  
  曼陀羅又叫洋金花,別看她外表鮮艷,綻放得極其妖艷,實際上這種絢麗艷媚的花卻有著致幻的毒性。曼陀羅花含有莨菪鹼、東莨菪鹼及少量阿托品,這幾種成分都有著鎮靜、阻斷副交感神經,抑制興奮從而產生止痛等的作用。尤其是東莨菪鹼,在醫學上用作麻醉藥的。據說古代的蒙汗藥有些就是曼陀羅花的粉末製成的。
  
  曼陀羅花有很多種,成分的搭配不同,份量多少,都會影響其效用。經常看到報道稱有人用迷幻藥詐騙,只要用那東西在別人面前一噴,當事人就會乖乖地按照詐騙犯的指示,把自己家裡的錢財雙手奉上。
  
  有許多人質疑,認為世界上不可能有這種藥物,其實不然。當初我們實驗室就曾經和研究神經細胞的實驗室合作過,幾種藥物的聯用,確實能產生這種神奇的效果。作用於中樞神經的毒藥,釋放藥性,使大腦形成異向思維,一經外人引導便容易形成外向思維,任人擺佈。其實,和人工催眠術的道理也十分相似,只不過一個是藥物的物理作用,而另一個則是內因。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9 PM

宮鬥篇 第五章 珍珠(上)
  
  有許多人質疑,認為世界上不可能有這種藥物,其實不然。當初我們實驗室就曾經和研究神經細胞的實驗室合作過,幾種藥物的聯用,確實能產生這種神奇的效果。作用於中樞神經的毒藥,釋放藥性,使大腦形成異向思維,一經外人引導便容易形成外向思維,任人擺佈。其實,和人工催眠術的道理也十分相似,只不過一個是藥物的物理作用,而另一個則是內因。
  
  單純的使用曼陀羅花興許不會達到這種效果,可是加上其他的一些元素呢?我腦子裡拚命地搜刮著聯用致幻的藥物,想著怎麼才能夠製造出一種為我所用的迷幻藥。
  
  一想到此,我竟然有些興奮。來到這裡居然還可以把自己的專業給發揮出來。(當然,人總要找點精神寄托。)
  
  這個計劃在第二天就開始實施了,御花園中奇珍異草都有不少,我絞盡腦汁搜刮著每一種花卉藥草裡可能有的成分,樣品雖然奇了,可是怎麼把這種東西提煉出來,還說不好。這裡又不可能像原來做實驗一樣提純層析,只好把所有含有有用成分的花花草草一股腦兒都倒進鍋裡來個大雜燴,瓶兒就只見我成日裡只要有時間就盯著那一小缽子東西胡亂搗鼓。
  
  即便如此,我提煉出來的精油有沒有效用,我也實在沒有把握。總不能隨便拿人做實驗吧。首先這些成分都容易成癮,鬧不好就把別人給弄成吸毒似的。特別要是份量大了,一不小心鬧出人命,可就不好了。再說,我也找不到人做實驗。
  
  我只好習慣性地抓老鼠做實驗,通過餵食來確定劑量,在大概有把握的時候,已經是七日後,我在御花園意外地遇著了一隻黑貓。
  
  好半晌都沒有主人過來,我決定把這隻貓也用來做實驗。反正對於貓狗來說,暫時的神經中樞抑制,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而且它們的主人也不知道嘛。
  
  趁左右無人,我殘忍地捉住貓的腦袋,用沾有自製迷幻藥的帕子摀住它的鼻子,約摸過了五秒鐘,鬆開。
  
  那隻貓眼睛頓時無神散漫,好像沉沉欲睡一般,耷拉著腦袋,四隻蜷縮的爪子伸展開來,我把它重新放回地上,那隻貓居然仰面躺著,四肢攤在外面,把雪白的肚皮暴露在外面。
  
  我可以肯定,貓的腦殼有些遲鈍了。貓的腹部是其最脆弱的地方,要不是周圍環境特別安逸,警惕的貓是絕對不會把肚皮暴露在外面的。這只黑貓睜著兩隻空洞的翡翠眼睛,就像一個玩偶一樣,一動不動。
  
  我用手輕輕推了一下貓腳。那可愛的小毛爪子就順勢往另一邊歪去,根本就是一隻任人擺佈的玩具。
  
  哈哈,我在一旁得意地笑。心裡想著,自己竟然成功了!在這樣艱苦的實驗條件下我居然能有這成績。果然是逆境出人才。我一邊想著,可惜沒有諾貝爾獎,否則得給我頒發一個。
  
  「戴小姐好像很開心啊。」這聲音就好像有人在我背後捅了一刀,冷汗沿著脖子後面生了出來。
  
  「戴小姐好像很開心啊。」這聲音就好像有人在我背後捅了一刀,冷汗沿著脖子後面生了出來。
  
  還能有誰讓我這麼不待見。
  
  「皇上也好興致。」我站起身來,轉過頭凝望著他。
  
  錢佐如同以前一樣,正經的,面無表情的。他低眉往地上看去,我心裡一緊張。錢佐一定是好奇我為什麼會盯著地板哈哈大笑。
  
  他看到那只翻肚皮的黑貓,不禁眉頭一皺,我趕緊解釋道:「這隻貓好奇怪啊,居然仰著肚皮躺在這裡,你動它,一點反應沒有。是不是很好玩?」我故意把黑貓和自己的關係撇開。一時沒注意,自己怎麼搞得跟他很熟似的。
  
  錢佐深深地看著我,他想不通我怎麼會用這樣輕快的語氣同他交談。
  
  可是後面卻傳來一聲哀嚎。一隻花蝴蝶翩躚而來,撲倒在黑貓的旁邊。
  
  光看那婀娜動人的背影,也知道是季淑妃了。
  
  她把那只翻肚皮的黑貓雙手托起。兩隻眼珠子在眼眶裡劇烈地抖動,淚水像斷了線一般落了下來。「珍珠,珍珠……你怎麼啦?」眼裡面的關愛不言而喻。
  
  糟糕,這只黑貓的主人居然是季淑妃?我心裡一咯登,看到季淑妃眼裡閃過那份悲慟和擔憂,雖然不知是做作還是真心,但我這次肯定是撞在槍口上了。
  
  果然,我這念頭才閃過一會兒,季淑妃那雙飽含淚水的雙目就射出兩道利箭直刺我的眼睛,「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害死我的皇兒,現在連皇上賜給我的珍珠你都不放過!你好狠的心啊!」她說著,面帶淒色,一隻手抱著黑貓,另一隻手卻來扯我的臂膀。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29 PM

宮鬥篇 第六章 珍珠(下)
  
  她的手死死地往我肉裡摳,指甲都往裡陷,加上她來回地推搡,只覺得膀子要被她摳掉了一樣。
  
  「淑妃!」錢佐居然喝止住季淑妃,「安靜點。」他居然幫我說話?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不過想了想,他肯定是不喜歡季淑妃忽然之間大哭大嚎,完全沒有了往常那嬌小怡人的形象,所以才不滿吧。
  
  他會為我說話?我冷笑自己犯什麼暈乎,在說天方夜譚吧。
  
  季淑妃顯然冷靜不下來,她對著皇上一臉悲愴,撫著心口:「皇上,珍珠是您賜給宛盈的,它就像宛盈的孩子一樣,現在它這幅模樣,你要宛盈怎麼安靜?」她說著一臉怨毒地轉向我,
  
  在這一點上,我只好採取死不承認的政策。季淑妃這女人不好惹,加上她又用她的喪子之痛做砝碼,誰知道錢佐會怎麼懲罰我。
  
  迎上季淑妃那一雙要殺人的眼,為求自保,我只好裝起無辜:「淑妃娘娘,我剛才在澆花,就看見這隻貓躺在這一動不動,我也很是奇怪。不過,娘娘不會認為這件事也和我有關吧?」
  
  「不是和你有關,那是和誰有關?」季淑妃雖然接受到了錢佐的警告,但被怒火燒著的她根本就不太理會,「你就是要把我害死是不是!連珍珠你都不放過,它又能礙著你什麼?!」若不是她真情流露,那就是她的演技太高明了。此刻的她,淚痕闌干,儼然是一隻需要人保護的小羊羔。
  
  饒是錢佐眉頭再皺,也不忍在這時候責備她。
  
  「掐死一隻貓容易,但要讓貓變成這樣子,也不是我能做到的吧。」我心虛地辯解著,「不過,可能是淑妃娘娘的貓跟娘娘你鬧著玩吧,它興許一會兒就醒過來了。」
  
  「鬧著玩?」季淑妃對於我的瞎掰十分痛恨,「你有什麼做不出來,你能讓皇上昏迷不醒,就沒有法子讓珍珠變成這樣嗎?你到底還有多少狠招沒有用出來?」
  
  許是季淑妃的話點醒了錢佐,他此刻看我的眼神裡,不自禁地流露出些微的疑惑。當他發現我的目光和他相接的時候,那眼神一轉,迅速劃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鴻溝的那頭閃爍著仇視的光芒。
  
  「戴小姐的真本事確實讓人眼前一亮,戴小姐以前隱藏得好深那!」錢佐在旁邊不無挖苦。
  
  「多謝皇上對悠夢的評價。」我看著季淑妃懷裡的那隻貓,只見它的小腦袋動了動,舒了一口氣,「不過,淑妃娘娘,好像戲弄你的,真的不是我,而是你的貓呢。你看它現在不是好端端的麼?」幸好這種藥力有限,黑貓暫時麻痺的神經很快就能恢復起來。
  
  季淑妃聽完我的說話,低頭一看懷裡,果然見那只黑貓衝自己眨了眨眼睛,還十分溫情地輕輕喊了聲「喵嗚~」,儘管它的四肢還有些遲鈍,眼睛也沒有之前那麼靈動,但總之是醒轉過來了。
  
  季淑妃把黑貓抱起來,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幾遍,確實沒有看出什麼差池,雖然心裡一喜,但又有些不甘心。
  
  「淑妃娘娘,說了與我無關。娘娘不要凡事都賴在別人頭上。」我出聲道。
  
  季淑妃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嘴巴裡還是不依不饒:「皇后娘娘盡會找借口,我當然怪不到你頭上去!」言語中,不滿不言而喻。雖然不滿,但剛才那股怨毒倒也消減了七八分。此時早摟著黑貓親熱,不住地往自己的臉上蹭。
  
  錢佐打量著我,半晌一言不發。他這種不屑卻又死盯著看的眼神並不可怕,但讓人心裡發毛。
  
  我無視於他,拎起旁邊澆花用的桶就往回走去。直到我走了很遠,還是感覺到如芒在背。
  
  *********
  
  我一直想不通季淑妃的黑貓會在御花園,為什麼季淑妃會和錢佐一同來到御花園,難道錢佐也和季淑妃一樣的嗜好,喜歡看我最近被沉重的苦力「折磨」成什麼模樣?
  
  我不知道。
  
  我也懶得管。我只知道我的迷幻藥應該初步大功告成了。雖然只有一小瓶,但是只取一滴,就足以發揮作用。
  
  「瓶兒,最近循王是不是沒怎麼來宮裡啊?」東西有了,該拿錢倧開刀才是。
  
  瓶兒一愣,旋即臉一紅,坐在旁邊「嗯」了一聲。
  
  我心裡好笑,這個瓶兒,還真是靦腆得很。她一定認為我和循王之間有什麼瓜葛,甚至認為錢倧就是我的意中人。
  
  話說回來,任是誰看到錢倧抱我回冷宮,都會有這樣的猜測,她又怎麼可能不這樣認為呢?只是,就算害羞也該是我呀,她急個什麼。
  
  我心裡琢磨著,難道錢倧因為上次眼睛不小心「非禮」了我,所以心存愧疚不敢來見我?不可能!我馬上否定了這個念頭。
  
  表象。肯定是表象。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30 PM

宮鬥篇 第七章 算計(上)
  
  我心裡好笑,這個瓶兒,還真是靦腆得很。她一定認為我和循王之間有什麼瓜葛,甚至認為錢倧就是我的意中人。
  
  話說回來,任是誰看到錢倧抱我回冷宮,都會有這樣的猜測,她又怎麼可能不這樣認為呢?只是,就算害羞也該是我呀,她急個什麼。
  
  我心裡琢磨著,難道錢倧因為上次眼睛不小心「非禮」了我,所以心存愧疚不敢來見我?不可能!我馬上否定了這個念頭。
  
  表象。肯定是表象。
  
  「瓶兒,那個香囊繡好了沒有?」我發問道。
  
  瓶兒起身,從櫃子裡翻出一個小簸箕,小簸箕裡全是針線碎布什麼的,瓶兒從裡頭拿出兩個香囊,遞到我手裡,一邊說著:「還差個穗子。香料也不是上等的。」
  
  「香料還分上下等麼?」我一邊笑問,一邊從瓶兒手中接過。
  
  一樣的鴛鴦戲水,一樣的雋然錦句。
  
  「瓶兒,好巧的手!」我歡欣雀躍,把玩著兩個香囊。「真是辛苦你了。」
  
  瓶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把香囊給還瓶兒,「今天能把香囊繡好麼?」
  
  「我去問六乾亭的米花兒尋個穗子縫上,就差不多了。」瓶兒點點頭道。六乾亭是離御花園旁邊不遠的一個涼亭。
  
  「好!」我心裡一喜,「瓶兒,你幫我個忙。」
  
  瓶兒靜靜地望著我,等待我的吩咐。
  
  「幫我捎個口訊給循王,就說我有東西要給他,讓他到這邊來一趟。」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實施在錢倧的身上。我鬧不清楚,自己是因為太想知道錢倧是真情是假意,還是單純地只是想證實一下自己的實驗能力?
  
  瓶兒眼裡有一絲萌動,脫口而出道:「姐姐叫循王來這邊?」竟有幾分急迫。
  
  「怎麼?」我看瓶兒著急的模樣,心知她定然擔心又會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到錢佐那兒去,我只有吃不了兜著走了。
  
  誰知瓶兒卻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循王爺不是住在這宮中。瓶兒見不到他,這樣的口訊只怕也不好帶。」
  
  我一想,也有道理。算了,就順其自然罷了。
  
  瓶兒看我擺了擺手,又趕緊補充道:「姐姐想見,也許循王爺自己就來了呢。」她說完不由掩住了嘴,看了看外面。
  
  錢倧要是不來,我更省心。雖然我心裡一直認為,錢倧不可能不自己跑來的。果然,我的這個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證實,第二天早晨,和瓶兒照例忙碌了半天,就看見遠處一襲白袍的循王翩然朝這邊走來。
  
  「循王怎麼來了?」我心裡一動,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循王錢倧難不成還知曉我的心意?
  
  錢倧看到我竟然俏臉一紅,在上午還很溫和的陽光下,可愛地就像一隻半熟的蘋果。「我昨天就打算來看你,都走到這了,卻身體有些不適,就回去了。」
  
  我莞爾一笑:「王爺今天好些了麼?」
  
  「好,早好啦。」錢倧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你這麼關心我啊。」說著,有些羞赧地一笑,這模樣跟個大孩子沒什麼區別。
  
  都已經成親一年多的人,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麼?我表面上也是一臉和顏悅色,但心裡早翻江倒海起來。鬼才信錢倧會是這種沒見過女人的小男生。
  
  旁邊的瓶兒這時候又不自在起來,她趕緊拎著水桶到另一邊澆水去了。想想也是,堂堂的越國皇后居然跟另一個男人在御花園裡「談情說愛」,自然讓人接受不了。
  
  此時只剩下我和錢倧兩個人,我於是按照自己設想的計劃,提議道:「王爺陪我回去一趟,悠夢有東西要給王爺。」我那極具挑戰性的迷幻計劃,當然不能在御花園裡執行。
  
  錢倧聽罷,自然沒有拒絕的意思。他一臉喜悅地望著我,目不轉睛,彷彿他只要把視線移開,我就會消失掉似的。
  
  他灼熱的目光讓我覺得自己好像被放進了微波爐。體內的每一個分子都在劇烈地震盪著。錢倧就這樣寸步不離,應該說是幾乎緊貼著我,陪我回到冷宮。
  
  「悠夢,你要送我什麼?」錢倧在並不長的途中連續問了我兩遍。
  
  我拿出事先已經準備好的香囊,把裹住香囊的布帕打開,兩隻一般大小,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九的香囊呈現在錢倧面前。
  
  錢倧眸子裡的那股驚喜不言而喻。他小心翼翼地把香囊一手托起一隻。都有些愛不釋手了。「悠夢,這麼短的時間,你居然又繡了一個!」他說完,歪著腦袋看我,那雙讓人砰然心動的眸子星光點點。
  
  「悠夢,偏巧這香囊有一雙,你一個我一個,咱們都帶在身上,可好?」錢倧說著,把一隻香囊推給了我,另一隻拽在手裡。自打告訴過和我過去的關係之後,說話做事就顯得更加地稚嫩。
  
  我把他推給我的那只又退還給他,「那個香囊是我新繡的呢。王爺留那個吧。」我說著,一邊不動身色地把他手中那只舊香囊要了回來。
  
  錢倧當然沒有異議。
  
  而我當然得把那個香囊給他,因為只有那個香囊被我灑上了致幻藥。我用帕子層層裹住,就是怕藥效久了過了。
  
  錢倧寶貝般地把香囊貼身藏起,我一愣,趕緊說道:「王爺不聞聞麼?這香囊的香料和之前的不一樣呢。」眉宇間不自主地加了幾分嫵媚。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32 PM

宮鬥篇 第八章 算計(下)
  
  錢倧一聽,呵呵一笑,「好,聞聞!」他說著就從懷裡重新把那個香囊拾了出來,我的心砰砰跳著,當他已經把香囊放到鼻前時,我忽然拽住他的胳膊,不讓他深深吸入。
  
  因為,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王爺昨日來過宮裡頭?還來了御花園?」我認真地問著。
  
  「是啊,半路上走的。」錢倧甚至為他昨日沒有來見我而有些懊惱。
  
  「王爺昨日可也是這個時間來的?」
  
  「是啊。你怎麼知道?」錢倧一臉愕然,完全不明狀況。
  
  糟糕!我心裡大叫不妙,不敢讓錢倧再逗留片刻。我慌忙把錢倧往外推。「王爺趕緊走吧!」
  
  錢倧完全搞不清東南西北,不明白我為什麼忽然之間態度來了個急轉彎,而且是這樣的不分青紅皂白。
  
  可是我卻被冷汗給浸透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季淑妃和皇上出現在這裡絕不是偶然!更不會是兩人閒情雅致跑到這裡來賞花!
  
  季淑妃早就看出我和錢倧「真的」有曖昧。她那日讓婢女推我落水,見到我被錢倧相救,而錢倧還那麼著急,她就開始盯上我了吧。她假惺惺地好像不屑一顧,恐怕早已經設想好要如何讓錢佐撞破我和錢倧的「姦情」吧!
  
  她派人監視著這邊,看到錢倧朝這邊來了,於是先把自己的黑貓放到御花園中來,然後借口找黑貓珍珠,而讓錢佐陪同她一起過來。她掐著時間算得及時,卻不料錢倧中途折返了。
  
  可是,昨日雖沒有撞個正著,那麼今日呢?季淑妃沒有捉到我的把柄,怎麼肯善罷甘休?!
  
  「王爺趕快走吧!」我再顧不得試探錢倧的真正性格,只希望不會又惹來一陣風波。
  
  當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冷笑,我的心便一沉到底。
  
  看樣子,我覺悟得有些晚了。
  
  季淑妃已經輕巧地走進來,腳步生風,手上抱著那只被叫做珍珠的黑貓,跟她一起進來的還有李婕妤。季淑妃鼻子哼哼道:「花前月下,昔日的皇后娘娘,今天的小小花奴,倒也蠻風流啊!」季淑妃成心來「捉姦」的,還拉了個證人。
  
  錢倧想要說什麼,季淑妃卻搶先一步,揮手制止:「循王爺有什麼話,就等皇上和德妃姐姐來了再說罷!虧得王妃還日日在家裡盼著王爺呢!噷!」她說著,得意地望著我,「皇上一會兒就到!我倒要看你這次還有什麼抵賴的!」她眼裡那股仇恨不比錢佐對我的少,好像我真的害死了她的孩子一樣。
  
  季淑妃的眼線確定錢倧抱我進屋,季淑妃應該就派人去請皇上和德妃過來看好戲了。只是沒想到我中途察覺,只好先行現身,堵住錢倧的退路。
  
  季淑妃眼睛猛然一亮,瞅準了什麼,快步出擊,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裡一涼,原來她看到了錢倧手中的香囊!
  
  糟糕!剛才一緊張,忘了把香囊收起來。
  
  季淑妃的婢女跟著季淑妃廝混久了,眼神也甚是犀利,此時也迅速從床上揀起另一隻香囊交在了季淑妃的手上。
  
  「雙雙對對。娘娘還真是多情的種子呢!」季淑妃彷彿看到我下地獄的模樣,恨不能生出兩雙翅膀,噗嗤噗嗤拍打慶賀。
  
  兩隻香囊被季淑妃死死地捏在手裡,直等錢佐一到就立馬呈交上去。
  
  錢佐終於在季淑妃的期待下,姍姍來遲。先他一步到的是尹德妃,她進來一看這光景,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臉上不由有些憂色。
  
  不過,在這件事上,尹德妃顯然是沒有決策權。
  
  當季淑妃添油加醋地敘述著因為找不到她的珍珠而跑來御花園尋找,卻不想撞見我和循王不堪的一幕,一個王爺和廢後齊齊進了冷宮,實在不成體統。
  
  季淑妃終於「經過劇烈的思想鬥爭」,決定把這件事交給皇上和尹德妃處理。
  
  當季淑妃把兩個香囊呈交給錢佐的時候,錢佐臉上那叫一個難看,簡直就是一隻爛柿子。倒是錢倧卻一副坦然無愧的模樣,好像他只是個湊巧碰上的局外人。
  
  「只羨鴛鴦不羨仙?」錢佐的牙縫裡吐出來的絲絲聲音都帶著無名的怒火,「怎麼就沒看出戴小姐有這樣的情懷?」
  
  「香囊不是我繡的!」這個時候,只能抵死不承認。
  
  季淑妃卻已經從床上把裝線頭碎布的簸箕端了起來,「不是娘娘繡的,這又是什麼?」
  
  錢佐眼光在錢倧身上一陣停留,忽然又回望我,眼裡不知有多少仇恨,「尹德妃!」他卻喊著尹德妃的名字發問,「這種淫亂宮廷,做出有違倫常的宮妃,該如何處置?!」
  
  我一驚,心裡涼了大半截。錢佐不會想要我的命吧?我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從冷宮走出來,好不容易可以有機會見到星,錢佐竟然……
  
  沒等尹德妃回答,就聽見撲通一聲,是膝蓋碰到地板的聲音。
  
  是瓶兒。
  
  她語出驚人:「回皇上,這兩個香囊是奴婢繡的,和娘娘無關!」這一聲讓所有人都一色變。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32 PM

宮鬥篇 第九章 瓶兒(上)
  
  「瓶兒,你……」我不禁為瓶兒擔心。但見瓶兒雙眼含著淚花,衝我淒然一笑,臉上無比堅定。我心裡一酸,瓶兒是在捨身救我。我回望季淑妃,她此刻也滿臉怨毒,對瓶兒插一腳的行為很是不滿。
  
  這個季淑妃三天兩頭找我麻煩,想置我於死地,若是這次沒事,我非得好好治治她不可。
  
  但此刻的季淑妃,以為早已勝券在握的季淑妃,萬萬沒有料到會突然跑出個不怕死的婢女,不禁出言恐嚇道:「不知死活的丫頭,欺君罔上可是死罪,趕緊滾一邊去。」
  
  一心要救我的瓶兒當然不會走,她恭恭敬敬地叩頭,哽咽著說道:「這兩個香囊都是奴婢繡的。真的與娘娘無關。」
  
  「你說這香囊是你繡的?可有憑證?」尹德妃說道。
  
  錢佐也怒氣衝天道:「說!說不出來,就跟你的主子一併處置!」
  
  瓶兒倒也是個機靈的丫頭,此時有條不紊地回答道:「那一對鴛鴦用的是瑣繡針法,共有三百八十一針,水波紋是乘雲針法,共兩百十七針,這乘雲針法是漢時的針法,旁人興許不會,瓶兒還是特意尋別人學的。」
  
  確實是瓶兒自己繡的,能把這些說得這麼清楚明白,也不奇怪。
  
  錢佐的臉色稍微好些。
  
  季淑妃卻不肯善罷甘休,硬是讓自己的婢女又去數了一遍,更讓瓶兒現場演示。興許這什麼乘雲針法真的不易,在瓶兒熟練地展示過之後,即使季淑妃不承認,卻也挑不出技術上的任何問題。
  
  「是你繡的又如何?你還不是替你主子做嫁衣!」季淑妃心裡不平,嘴上不饒道。
  
  「季淑妃!」錢佐再一次在我面前對季淑妃吼道。這一次似乎更是不滿,「不要成日裡搬弄是非!」他居然加上了這樣一句話。
  
  季淑妃本是個嬌俏的女人,但她在我面前,卻變成一個怨婦,一肚子的憤懣。此時錢佐居然因為我再次對她出言斥責,季淑妃不禁淚如雨下,她有些失了常態,「皇上,你居然為了這個女人罵我!你如今既已知道她的真面目,既已知道她是害死你和我皇兒的兇手,你還要維護她嗎?宛盈在皇上眼中是如此不堪?」她那淚珠子落的不比瓶兒慢,臉上的悲慟讓人看著心疼,倒好像我真的親手掐死她的皇兒一樣。
  
  我突然很厭倦這裡,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戴著面具,錢佐是,錢倧是,宮裡的女人們更是!
  
  季淑妃的哭泣終於讓錢佐心裡有些愧疚,不再對季淑妃怒目而視。季淑妃馬上小鳥依人的倒在了錢佐的懷裡。
  
  尹德妃眼不斜視,只對瓶兒輕聲詢問道:「既然是你繡的。怎麼又會在你主子和循王爺的手中?」尹德妃說話比季淑妃有水平,一語中的。
  
  但瓶兒似乎思量過,應對道:「奴婢該死,奴婢心裡對循王爺生了妄想,娘娘知道奴婢的心思,怕奴婢不好開口,所以替奴婢代為轉達,把奴婢繡的香囊送給循王爺。」許是瓶兒拿定主意要豁出去救我,此時說出話來斬釘截鐵,完全看不到她往日裡懦弱的影子。
  
  我忍不住落下淚來,在越國,有瓶兒這樣一個真心待我的妹妹,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循王,是這樣嗎?」錢佐殷殷地望著錢倧,期待著他的答案。
  
  錢倧猶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季淑妃聽得背部抽搐,雖然躲在錢佐懷裡怒目而視,但終究不敢再發一言,只能欷歔。
  
  錢佐看了地上的瓶兒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語出驚人道:「既然這樣,朕就把你賞給循王,你看可好?」
  
  「什麼?!」錢倧和瓶兒同時身軀一震,萬沒料到錢佐會有這樣的安排。
  
  瓶兒俏臉微紅,悶著聲不說話了。想來,她也沒有發言的權力。越國的宮規不比宋明清時甚是嚴謹,宮裡除了有品級的宮妃之外,那些宮人都可以由皇帝隨意賞賜給其他王公貴族。
  
  「你們二人既然兩情相悅,朕也樂得成全。」錢佐不動聲色道。
  
  錢倧眉頭一皺,正要出聲,我看他的口型,兩瓣嘴唇微閡,像是要說個「不」字,我慌忙搶先道:「如此甚好!瓶兒,你還不快謝恩!」
  
  瓶兒驚詫地望著我,萬萬沒料到我會把她推給錢倧,她眼睛頓時紅了,半晌喊出一句:「姐姐……」
  
  錢倧兩隻眼睛瞪成渾圓,簡直不相信我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這眼神就好像是被一個情人出賣一般。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4:33 PM

宮鬥篇 第十章 瓶兒(下)
  
  我忍住傷痛對錢倧道:「瓶兒是我的好妹妹,循王爺一定要好好待她!否則,我可饒不了王爺你!」錢倧啊,不論你到底是怎樣的心思,接受瓶兒無疑是解決這次事情最好的辦法。否則,你、我、瓶兒三人,不知會有怎樣的下場。
  
  我回眸看了瓶兒一眼,她此時只怔怔地望著我,一句話不說,但眼裡的不捨,我又如何看不出來?
  
  瓶兒,既然今日有此機緣,若是不遂了錢佐的意,指不定他又生出什麼事端,況且這後宮之中沼澤遍地,我連自己都保不住,又怎麼能護住瓶兒的周全?錢倧雖然是什麼性子不得而知,但跟著錢倧好歹也是錦衣玉食,總比在後宮裡哪日掉了腦袋都說不準得好!
  
  我感覺到眼眶一熱,不忍再去看瓶兒殷殷的目光。
  
  今日我是鐵了心要讓瓶兒跟錢倧去的!只不過,從今往後,在這深宮之中,我又孑然一身了。
  
  我看著錢佐,心裡沒來由地對他怨恨起來。但這眼神看在錢佐的眼裡卻讓他很是得意,他驀地想到什麼,轉頭對尹德妃說道:「德妃,你把這女人放在你南薰宮裡好生看管著!」
  
  尹德妃猛然聽到錢佐的吩咐,雙眼一滯,半晌垂眉施了個萬福,幽幽道:「臣妾知道了。」
  
  錢佐卻仍舊覺得不放心,對著我恨恨道,「該見些什麼人,該做些什麼事,你自己好自為之。朕是有底線的!」
  
  底線?什麼意思?我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也是有底線的!你若惹毛了我,我也會讓你好看!
  
  季淑妃沒想到這樣一出鬧劇,以瓶兒賜給錢倧而不了了之。也許對於皇家來說,該聲討的是季淑妃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行徑。
  
  因為沒有什麼比皇家的聲譽更重要,就算錢佐要處理我和錢倧,也會以另一種說法來掩蓋。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錢佐對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處理,所謂的讓德妃看管,相比而言,倒似是把我繁冗沉重的活計給全部解除了。連我都不由懷疑,錢佐在被綠色球菌感染之後是不是傷到了大腦。
  
  只是在我隨尹德妃離開這裡前往南薰宮的時候,尹德妃背對著我用一種淡淡的卻又透出一絲淒然酸楚的口吻說道:「皇上對姐姐終究還是念念不忘的。」
  
  我沒有反駁她,儘管我不認同。誰知道錢佐那個大變態是安了什麼心?錢佐和錢倧兩兄弟可都不像是省油的燈!
  
  ********
  
  瓶兒的離開,還是讓我好些天都沒能適應過來。
  
  儘管如此,在南薰宮安家落戶的我還是得習慣孤獨。
  
  尹德妃對我倒也很是禮遇,不僅不會把我當作丫鬟使喚,還單獨闢了一間僻靜處的內宅給我。然而,尹德妃的禮遇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我的日子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好過,抑或者說如想像中那樣的多災多難。
  
  因為我發現錢佐似乎每天都要來尹德妃這裡,而他每次來總是會想方設法刁難我。
  
  譬如假裝不小心把一盤子青豆倒在了地上,點名讓我去一顆顆撿起來;譬如讓滿屋子人出來迎接他,跪了一地,他則和尹德妃說得興起,直到一個小時以後大家都腰酸背痛腳抽筋的時候,才恍然「發現」自己忘記讓大家起來……
  
  諸如此類。
  
  反正錢佐每次來,我都沒有好日子過就對了。對於這樣的錢佐,我很是無語,這種類似於小女人更甚者是小孩子的鬧情緒把戲,居然也會用在他的身上,怎不是讓人哭笑不得?
  
  至於錢倧,自從我把瓶兒「強許」給他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了。我只知道錢倧領著瓶兒臨別的那最後一眼,錢倧眼裡流露出來了一絲憤恨,不過那憤懣的雙目不是對我,而是對錢佐!
  
  那一絲本就不易察覺的憤恨轉瞬即逝,閃電一般,讓我還有種以為自己眼花的錯覺。他是恨錢佐什麼呢?
  
  我有些不懂。對於一個王爺來說,一個有家世的王爺來說,多一個女人也不是什麼天大的壞事。難道錢倧還真的像他表現的那麼清純,對我一網情深不成?
  
  一想到此,我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戴小姐笑得很開心啊?」錢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後面。總覺得他來的越來越頻繁。早知道他這個時間段也會出現在這裡,我就不隨意活動了。
  
  對待錢佐,我一般都面無表情。
  
  「皇上。」尹德妃已經站在了錢佐的身後,輕輕地喚了一聲,我長吁一口氣。
  
  尹德妃對錢佐歉然道:「聖上只需差人來說一聲,臣妾自會去的。」
  
  錢佐微微一笑,說道:「朕偏巧無事,想著與德妃一同去看看中秋慶典準備的怎樣了。」
  
  「中秋?」我聽到這個詞,緊繃著的神經好像斷了弦一般。「就到中秋了啊?」想到中國這個有著特殊意義的節日,想到她那「人月兩團圓」的寓意,我居然眼睛酸酸的,差點掉下淚來。
  
  我第一次這麼想念21世紀,想念我那早就去世的父母親,想念星,想念那裡的一切……
  
  「你哭什麼?」錢佐那陰寒的聲音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1 PM

宮鬥篇 第十一章 行刺(上)
  
  「幹什麼?哭還礙著你了?」我心裡第一次這麼難過,這麼脆弱,怎麼就還要面對錢佐這樣一個冤大頭。
  
  錢佐眉頭一皺,看他兩片嘴皮子動了動,似是又要責備什麼,但話到嘴邊又沒開口。
  
  尹德妃在一旁站著尷尬,忽然走過來,挽著我的手道:「姐姐不如一塊去吧。一個人坐在這屋子裡,倒不如出去散散心。再說,去年的燈會可是姐姐操辦的,說起來姐姐也比較有經驗。」
  
  我搖了搖頭,正要拒絕尹德妃的好意。誰知尹德妃望了錢佐一眼,又強裝笑顏補充道:「今天流求國的幾個舞姬正好進宮,一同去看看可好?」
  
  流求國的舞姬?
  
  一聽到流求國三個字,我的心跳不禁加速。流求國?是不是星會來呢?
  
  既然有機會見到星,我哪裡有不去的道理。我不再堅持,破涕為笑地點點頭。
  
  錢佐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免不了又催促了尹德妃幾句,外帶對我多瞪了兩眼。
  
  算了,為了見星,我可懶得和他一般見識。
  
  *********
  
  所謂的中秋慶典,其實是中秋夜間舉行的燈會。在越國太極宮前的正前門至皇城正門之間有一片十分開闊的廣場。燈會就將要在這裡舉行。
  
  隨同錢佐和尹德妃趕到現場的時候,那些宮女太監們正如工蜂般辛勤地忙碌著。正中央搭起了半人高的檯子,長寬都有二十多米,看情形,是用於表演的。檯子後面也設起了看台,正中央擺著龍椅,左右往下一字排開座次。應該是錢佐和她的宮妃們坐的。
  
  再往下,戲台的左右兩側才有更矮一些的茶几椅子,是給王公大臣們的。
  
  頭頂上,幾個宮女懸起了一根紅繩,繩子上拴著形形色色的燈籠,雖然沒有點燃,但光看外面精巧的做工,栩栩如生的描繪,就足以讓人看得入迷了。
  
  那些宮女太監見錢佐和尹德妃來了,行禮之後,就有人前來請示什麼。錢佐和尹德妃兩人低聲商議著,我這一個外人看來,倒也覺得兩人算是般配。
  
  正想著,一個太監進來報告:「聖上,德妃娘娘,流求國的舞姬到了。」
  
  我眼前一亮,心跳加速,一雙眼睛帶著無限期望盯著來人的那個方向。然而,除了看到四個女子朝這邊徐徐而來,並沒有看到星那張熟悉的臉龐。
  
  我有些失望。
  
  幾個舞姬上前,跪下來向錢佐和尹德妃行禮。尹德妃側頭對著錢佐微笑道:「這些流求國的舞姬長得還真是不一樣。」
  
  錢佐也頷首淺笑。——他居然也會笑的。
  
  那幾個舞姬都穿著無袖的彩條上衣,自肩頭往下斜披著亞麻的偏衫,身下穿著寬鬆的綢褲,長度跟現在的七分褲差不多。都統一繫著紅色的圍裙。這種少數民族的服飾,在越國人看來,恐怕也實在有些大膽暴露。
  
  尹德妃上下打量著她們的衣服,一邊叫她們起來,一邊正準備再跟錢佐小聲議論些什麼,但只覺得眼前一花,四個舞姬同時躍起,直撲而來。手中明光晃晃,竟然是幾把利刃在手!
  
  這突如而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仗,這種只有武俠片裡才能看到的打鬥場面,在現場看到的感覺並不是很好。我呆呆地站在那裡,想邁開腳步,但好像兩隻腳都被灌上了水泥,完全凝固了。
  
  因為我不是一個旁觀者。那四個舞姬,一字排開,兩個衝著錢佐去了,一個向著尹德妃,而剩下的一個則是對著我!
  
  行刺。傳說中的行刺。只是,行刺不是一般都是對著皇帝一人麼?我一小宮女,她們也不放過?
  
  隨侍錢佐的有幾個御前侍衛,這時候都慌忙拔刀衝了上去。但任是誰也沒料到意外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那些侍衛不夠警惕,本就離錢佐有一段距離,此時從四面八方衝過來,已經晚了兩步。
  
  當時,尹德妃站在錢佐的左側,我則站在尹德妃的左側。我只來得及側眼看錢佐。
  
  只見他一手把尹德妃往後推去。尹德妃退後了三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而舞姬的匕首已經逼近我的臉龐。
  
  錢佐的臉色很難看。
  
  侍衛還沒有衝上來,即便衝上來,也不見得救我。那一刻,我想我這次差不多該一命嗚呼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2 PM

宮鬥篇 第十二章 行刺(下)
  
  就在我準備閉上眼睛的時候,離我本有四五米遠的錢佐,卻陡然站在我面前,他的鼻息就吹在我的臉上。我腦袋一懵,只覺得天旋地轉,身子騰空而起,我沿著錢佐的腰身不由自主地轉了一個圈,雙腿好像蹬著了什麼東西,等我再次落地的時候,只見兩個舞姬已經歪倒在地。
  
  侍衛已經衝了上來,把剩下的兩個舞姬團團圍住。
  
  我,居然,被錢佐救了?!
  
  那一刻,對錢佐的恨意暫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救命之恩大過天嘛。我望向他,想要跟他說句「謝謝」。但話到嘴邊,還沒出口,錢佐就已經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嚇傻了的呆兔子,他沒好氣地吼道:「要死就死遠點!站在朕面前礙事!」
  
  叫我死遠點?!我礙他什麼事了?!
  
  我好不容易對他產生的那麼點些微的好感馬上煙消雲散了。我正要回敬他兩句,錢佐已經返轉頭朝被圍的兩個舞姬走去,只留下他那慣常的清冷背影。
  
  我只能把兩句罵人的話往肚子裡咽,轉身卻瞥見仍舊坐在地上的尹德妃朝我投來很是幽怨的目光,她的眼睛裡噙著淚水,失神地坐在那,當宮女去攙扶她起來的時候,她都沒有回過神來。
  
  我愣住了,尹德妃那是……是在吃我的醋麼?是因為錢佐只把她推開,卻奮力救我?我想要對她去解釋下什麼,但尹德妃已經把頭低下,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這副模樣。她努力維持著自己一個端莊大方,不輕易怒,不輕易喜,但我想,她是愛著錢佐的吧,她也會吃醋,畢竟沒有哪個真正愛著的女人會願意看到自己愛的男人撇下自己去救別的女人。當然,且不論錢佐救我是出於道義還是有著別的什麼目的。
  
  尹德妃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一如往常的姿態。溫文爾雅,落落大方。她被幾個侍衛守護著,但也關切地瞅向錢佐那。
  
  他此刻正逼問著那兩個插翅難飛的流求舞姬。
  
  「是誰派你們來的?」
  
  兩個舞姬背靠背,手握匕首,警惕地望著周圍,好像沒聽見錢佐的問話一樣。
  
  錢佐不再問第二遍,直接對侍衛道:「殺無赦!」此言一出,得了令的侍衛迅如獵豹,鋼刀出手,齊齊揮了上去。
  
  一時間,兵刃相接,乒乒乓乓響了一陣,我好像看到包圍圈裡,揚起了紅色的液體。我閉上了眼,那是人血。我不是沒見過人的血,原來做實驗的時候,去醫院要過好多次血紅蛋白,可是,現在是活生生的人,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大美人。
  
  我不敢看,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浮想聯翩,空氣裡瀰漫著的那股血腥味讓我胃海翻騰。當聽到兩聲悶哼以及噗噗的倒地聲,我悸動的心也在那瞬間停止了跳動。
  
  錢佐就這樣輕易結束掉了幾個如花大姑娘的生命!這個殺人狂魔!我給錢佐找到了一個新的代號。
  
  我沒敢睜開眼,但錢佐的冷嘲熱諷卻不絕入耳:「戴小姐真是清純善良,怎麼連殺人都不敢看?」我沒有理會他,我扭頭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想再看到這只冷血動物。
  
  走了幾步,只聽到背後傳來尹德妃的聲音,「聖上為什麼不留下活口?」
  
  「朕知道是誰做的。」錢佐陰冷卻又十拿九穩地說道。
  
  「是流求國?」
  
  我一聽到這三個字,忍不住止住了腳步,側耳傾聽。
  
  「你覺得玉如意會傻到讓自己的舞姬行刺朕嗎?她還想不想讓澤新辰回國了。」
  
  澤新辰?是星嗎?我的心砰砰亂跳。玉如意又是誰?我現在迫切地想知道有關流求質子的一切,有關星的一切。
  
  正想著,卻聽錢佐沉吟道:「不過,這件事,倒是可以給流求國敲個鐘。」他說著,就大聲吩咐自己的侍衛道,「速去把流求國質子澤新辰請來。」
  
  「遵旨。」那侍衛領了命正要出去傳旨,錢佐又補加了一句:「另外,把循王也給朕叫來。」
  
  循王是我不想見到的,準確說不知用怎樣姿態面對的;但這個名叫澤新辰的流求國質子卻是我做夢都想見著的人。
  
  澤新辰。
  
  真的是星嗎?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2 PM

宮鬥篇 第十三章 質子(上)
  
  在我翹首之盼下,質子澤新辰終於姍姍來遲。我設想過很多種見到他的情形,也設想過很多種自己可能的反應。但絕對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不利於星的情形下與之相見,也沒想到我的眼淚還是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星,果然是一模一樣的星!我遠遠地看著他走近,看著他朝錢佐鞠躬行禮,看著他眉頭擰成一塊,是的。儘管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薄霧,似乎什麼都看不真切,但我還是心有靈犀般的看出了他臉上的不安與憂鬱。
  
  是的。憂鬱。
  
  這個和星有著同一張煥美臉龐的質子,卻沒有星的陽光燦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內發出的憂鬱和苦悶。在這一點上,他不像星。但是這不能說明他和星是兩個人。我原本不也是快樂的小傻瓜麼?沒有星之後我就好像變了個性子。沒有我在星身邊,星也會改變吧。
  
  我擦掉淚,一雙眼死死地盯著星。但星,不,或者應該稱呼流求質子——澤新辰。澤新辰並沒有朝我這裡投來哪怕0.1秒的目光。他垂著首,左手放在胸口,朝錢佐一直鞠著躬。
  
  他此刻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應對錢佐這隻大魔頭了吧。
  
  就在我頗有幾分失望的時候,卻看見另一雙熾熱的眼睛朝我投來熱辣辣的目光。我一愣,是錢倧!他正望著我。唉,剛才一門心思光顧著看澤新辰,居然沒注意到錢倧也一起來了。
  
  我也趕緊把頭埋下,但忍不住還是偷偷斜睨了澤新辰一眼。
  
  「辰王子,你解釋一下這些吧。」錢佐指著一地的屍體冷冷地對著澤新辰。他早已經分析過,這些舞姬不會是流求國派來刺殺他的人,但錢佐還是要給澤新辰來個敲山震虎,果然是狡詐。
  
  澤新辰恭恭敬敬地說道:「皇上英明。這幾個舞姬並不是我流求國的舞姬,我流求國對越國是一片忠心,絕不會做這種自不量力的事,還望皇上明察。」雖然對這件事很是頭疼,但被錢佐問的澤新辰並沒有急躁,而是有條不紊地表露流求國的「忠貞不二」。
  
  錢佐卻冷哼道:「辰王子既說不是貴國的舞姬,那麼真正的舞姬又到哪裡去了?辰王子,這些舞姬都住在你的府上,怎麼就被這幾個女人魚目混珠?辰王子是不是也脫不了干係?」
  
  澤新辰一聽這話,趕緊補充道:「臣失察。居然讓這幾個假冒的舞姬混入宮中。」他臉上愁雲滿佈,侍衛去請他過來的時候,澤新辰應該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吧。
  
  「皇上,澤新辰敢對月發誓,流求國對越國絕無二心,」他那本稍稍平展的一字眉此刻又糾結在一起,那張原本憂鬱的臉,此時更多了幾分讓人心疼的焦慮,「今日之事,實在是澤新辰的過失,澤新辰甘願受罰。」
  
  我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澤新辰,心裡竟有些心疼。錢佐對澤新辰,越國對流求國,到底是怎麼狀態?錢佐不會為難他吧。
  
  我一緊張,忍不住看了錢佐一眼,卻看見他身旁的尹德妃正看著我。目光相接,尹德妃帶著幾絲狐疑又把頭擺正。
  
  是不是我剛才太失態了?所以連尹德妃都開始懷疑什麼?我心裡暗叫糟糕。我可不能在這件事上連累星!他現在已經夠焦頭爛額的。
  
  錢佐對澤新辰卻突然擺出一副笑臉,剛才的戾氣轉化為一種柔和,原來男人變臉也和翻書一樣快啊。「辰王子也無需太多慮,這件事朕自會派人查清楚的。倘若與流求國無關,朕也會還流求國一個公道。」
  
  他說著,頗有深意地看了立在旁邊的錢倧一眼,問道,「循王爺,對此事是什麼看法?」
  
  「唔?」循王錢倧似是剛才走了神,聽到錢佐問起,不禁一愣,半晌紅著臉道,「臣弟覺得,嗯,臣弟覺得……」竟然沒有說出話來。
  
  錢佐眉頭微微一皺,看循王的眼神裡竟帶了些許的玩味。他是恨循王的不爭氣呢?還是,……還是他對錢倧這種裝嫩裝傻的行為早就有了懷疑,此刻只是在看他的表演罷了。
  
  我為我突然之間的想法而冷汗涔涔。
  
  錢佐,他本身演了十幾二十年的戲,對於一個天王級別的演員來說,他恐怕連自己是在演戲還是本身,都弄不清楚了。所以,在他眼裡,錢倧的演技實在太拙劣,想必就是個小兒科吧。連我都能看出來,何況錢佐呢?
  
  當我再次抬頭看著這兩兄弟的時候,一個正對著兄長撓頭皺眉,似是為自己不能夠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而懊惱;另一個則帶著稍稍的慍怒,似是怒氣不爭。
  
  好!演技大對決!我冷笑,不愧是皇家,宮裡女人鬧騰的熱火朝天,男人們也明爭暗鬥的不亦樂乎。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3 PM

宮鬥篇 第十四章 質子(下)
  
  錢佐不再看錢倧,直接對錢倧下命令道:「循王,朕命你和尹將軍在三日之內查清楚這些舞姬到底是誰假扮的。不要讓朕失望啊。」他那一對深入碧潭的眸子波瀾不驚,同他毫無表情的臉部一樣,讓人看不懂,猜不著他在想什麼。
  
  錢倧恭恭敬敬地朝錢佐行了禮,說了句「臣弟遵旨。」
  
  錢佐把這件事交代下去,再看澤新辰,仍舊是愁眉深鎖,不由出言寬慰道:「辰王子不必多慮。清者自清,怎麼也得對循王的辦案能力放心才是。」他說著望向錢倧,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我有些聽得雲裡霧裡,但總覺得錢佐這句話有些一語雙關。
  
  頭大了。不光錢倧讓人看不透,原來錢佐比我想像的還要神秘,還要可怕。
  
  錢佐明明心裡有底,但還是要把澤新辰恫嚇一番,然後又出言相撫慰,一張一弛,此時一張笑臉相迎,好像剛才的事完全沒發生過一樣:「對了,聽說流求國的舞姬都是舞技一流,也不知辰王子的舞姬準備了怎樣的歌舞?」
  
  澤新辰聽到錢佐這樣一說,臉上稍稍好看了一點。他淡淡的一笑,施了一禮,道:「是流求國的踏月歌。」
  
  「踏月歌?」尹德妃似乎有了幾分興趣,朝錢佐看了一眼,看他並不反對,便對澤新辰道,「辰王子該讓她們先進宮讓我們大家開開眼才是。」
  
  她這樣一說,錢佐也笑顏附和,讓澤新辰把那些舞姬請來排演。
  
  澤新辰有些猶疑地看了錢佐一眼,好像沒鬧明白自己到底是被責罰還是被邀請。
  
  ********
  
  錢佐早在真正的舞姬到來之前,就離開了會場。一國之君,有太多事要做,有太多「陰謀」要考慮,哪裡有時間欣賞歌舞綵排?他走的時候,看了錢倧一眼,錢倧也擺出一副對流求踏月歌十分感興趣的架勢,要賴在這裡不走。
  
  錢佐從鼻子裡哼了一口氣,回頭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大踏步走了。
  
  錢倧自錢佐走後,就要來和我說話。把尹德妃完全不放在眼裡。張揚和放肆,這是他目前扮演的角色性格吧。
  
  「你躲著我?」錢倧在看到我扭頭走假裝沒看見的情況下,倏地一下竄到我面前。
  
  我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尤其是做這兩個錢氏兄弟拼演技的犧牲品,「王爺請自重,皇上說過什麼,王爺又不是沒聽見。」
  
  「你……」錢倧的雙目瞳孔放大,簡直就要渙散了。他的兩片乾淨的嘴唇囁嚅著,渾身居然氣得直哆嗦,眼角似乎有種液體充盈著。
  
  唉,真逼真!演技太好了。我歎息了一口氣,就算是為這可以亂真的表情而心軟了,想到瓶兒,我也不能對錢倧太過絕情吧。
  
  「瓶兒可好?」我是真的掛念她。
  
  錢倧沒想到我只是問起瓶兒,有些失望,但還是懶洋洋地回答著:「好。她很好。你難道不問問我好不好麼?」
  
  說得真是露骨。我回頭瞥了一眼正在指點那些宮女如何張燈的尹德妃,幸好她沒有一直注意這邊。
  
  「王爺好與不好,都與我無關。」我頭一偏,一直盯著門口,看著澤新辰將會出現的方向。
  
  錢倧有些不願善罷甘休,他突然糾住了我的胳膊。
  
  大庭廣眾之下,他居然揪住了我的胳膊。旁邊幾個幹活的宮女,一看這架勢,趕緊閃到一邊去,免得惹火燒身。
  
  「你忘記了你和我在西湖說得話了麼?」看到他眼裡的那份「真誠」,我一陣噁心。連忙打斷,「王爺似乎忘記了才對,我確實什麼也不記得了。」眼睛裡放著光,誠心刁難道,「王爺說和我去過西湖,我可一點印象沒有。」
  
  「你……我們還用香囊一人裝了一包土,你,你這也忘記了?」錢倧有些旁若無人,好在聲音不大。
  
  土?我輕笑,「王爺說的土,可保存著麼?倒是給悠夢瞧瞧?」
  
  錢倧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應了兩聲。
  
  可我卻渾身一顫,渾然忘記了剛才的頭疼。
  
  我的視線已經完全被宮門那邊廂吸引住了。星,或者說,澤新辰,正朝這邊翩翩而來……
  
  *****
  
  當澤新辰的舞姬出現的時候,廣場上的地面已經被沖刷乾淨,之前的那些殷紅的血漬看不見一丁一點。宮女太監們繼續忙碌著,好像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連我看到那一群和剛才的假舞姬一樣裝扮的流求少女時,都不由產生一種錯覺,彷彿剛才是在夢裡,每個人都做了一場非常真實的噩夢。
  
  隨同澤新辰來的,還有流求國的樂師,捧著各色手制的木鼓、木琴,他們奇異瑰麗的服飾,質樸卻又精巧的樂器,讓越國的宮人們不禁大開了眼界。
  
  尹德妃饒有興致,高興地讓舞姬們趕緊獻舞。儼然忘記了剛才自己花容失色的糗態。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4 PM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7 05:30 PM 編輯

宮鬥篇 第十五章 簫聲(上)
  
  一時,清脆的一陣鼓點,讓人一下子就集中精神,彷彿看到了遠處的雲彩升起,初生的太陽扶搖直上,自己彷彿融入到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中去。
  
  接著泠泠琤琤的琴聲和起。
  
  有著濃郁地方色彩的踏月歌舞開始了。那些少女們一邊舞動著身軀,扭動著小蠻腰,跳得歡快,跳得酣暢,跳得放浪。
  
  她們開始低低的吟唱,這齊齊的合聲,音調雖單調,但卻還是讓人感受到另一個民族對生命的渴望和對生活的熱情。
  
  忽然,一陣宛如天籟的音符巧妙得如同細微的流水一般瀉了進來。彷彿是從山上彙集而來的溪水,越來越寬,越來越急,就像一把斧子一樣敲在了人的心頭。
  
  是簫聲。淙淙如流水,岌岌如高山。這不食人間煙火的簫聲正是澤新辰發出來的。原來他也是這個踏月歌的表演者。
  
  有了那鬧騰騰的歌聲和音樂襯托,本就悠揚婉轉的簫聲更加顯得蒼白和孤寂。但卻也正是這琴簫合奏,更加相得益彰。
  
  澤新辰的眼裡有著淡淡的哀傷,他空洞地掃了一圈,什麼都沒有捕捉到,毫無疑問的是,那一雙眼並沒有在我身上有片刻的停留。
  
  我只能靜靜地望著他,聽著這首曲子,眼睛有些濕潤。此情此景,我想起多少個日日夜夜,星捧著他最心愛的吉他,拉著我坐在樹下,聽他新寫的一首曲子。
  
  台上跳得怎樣,緣何在場的宮女太監都想拍手叫好,我都好像充耳不聞。我只能聽到那澹澹的簫聲,眼睛裡只能看到澤新辰捧著簫睆然微笑的模樣,那一刻,他應該是融入了他的簫聲中吧。
  
  一曲終了,簫聲溶溶洩洩地灑在了那虛擬的月光裡。尹德妃率先誇耀起澤新辰。澤新辰只是頷首不語,默默地朝尹德妃鞠躬行禮。
  
  尹德妃又指點道:「這幾個舞姬也著實跳得不錯,只是,不知是水土的原因,顯得有些緊張,還是這個檯子沒做好,本宮看著有幾個動作略顯生疏……」
  
  那幾個舞姬一聽尹德妃提出意見,趕緊跪下。尹德妃慌忙笑道:「你們多慮啦。歌舞都是極棒的!還有辰王子親自操刀,本宮的意思,是不如留在這裡再操練幾遍,後日跳起舞來,肯定更好啦。」
  
  尹德妃的邀請,澤新辰哪裡有拒絕的道理。何況就算尹德妃不說,他們也是要再練習幾遍的。
  
  我遠遠地看著,聽到尹德妃讓澤新辰留下來再排練幾遍,心裡一陣歡喜。至少我可以多看他一眼,只那一眼,就能支撐我在錢佐的「淫威」下堅強地活過來。
  
  許是我看得入神,聽得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錢倧已經目不轉睛盯著我好一會兒。終於,我被他灼熱的目光給燙著了,回頭看他,心裡一陣惴惴,但錢倧什麼話也沒說,忽然掉轉頭就走了。
  
  錢倧居然還「使起小脾氣」?我頗有些無奈,目光在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上沒有停頓半秒,就又回復到舞台中央。
  
  好在大家也都用一種新奇玩味的眼光看著那些流求舞姬,沒有人注意到我只是被舞台上那唯一一顆光輝隱然的星星給吸引了。
  
  對於錢倧的突然離去,尹德妃也視若不見。這畢竟不是尹德妃能夠管得了的。她忽然朝我走了過來,帶著一種謙和的笑意,問道:「姐姐,你覺得這會場可有什麼欠妥的地方?」
  
  「我?」尹德妃問我,我怎麼說得上來。
  
  尹德妃淺淺一笑,彷彿剛才沒有任何不快一般,「姐姐去年好歹也將中秋燈會辦的有聲有色,妹妹毫無經驗,還請姐姐多幫著提點一下才是。」我看著尹德妃,見她主動跟我示好,她此時的態度比起之前在人前與我保持幾分距離相比,實在是顯得太過親密,以尹德妃這種做事穩妥,如履薄冰的態度,她這樣和我套近乎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皇宮裡處處是陷阱。雖然在宮裡生活不久,但對於這一點,確實深有體會。沒有人會沒來由地對你好,要麼就是你發達了,她想靠著你,從你這裡分一杯羹,要麼就是她想陰你一把,給你吃糖衣炮彈。
  
  尹德妃對我,是前者?還是後者?
  
  我謹慎得固守著自己的身份:「悠夢如今只是個小小宮女,不敢越俎代庖。」
  
  尹德妃有些淒涼的一笑,語氣中夾雜了一絲無奈,卻又勉力裝出一副喜色:「姐姐難道還看不出來麼?姐姐搬回坤寧宮的日子只怕不遠了。」
  
  「什麼?」我一驚,尹德妃這說得是什麼話?什麼叫我搬回坤寧宮的日子不遠?坤寧宮是皇后住的,意思是我還是要做皇后?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5 PM

宮鬥篇 第十六章 簫聲(下)
  
  笑話,難道她認為錢佐對我是餘情未了?我想到她剛才落淚的那一幕,她一定認為錢佐把她撇下卻來救我,在心裡對我還是有感情的?所以尹德妃心酸地認為錢佐氣一消,就會重新恢復我的皇后名分?所以才會對我無可奈何的親熱?
  
  被愛情左右的女人,果然都是一般的敏感和多疑。我理解尹德妃的心思,也不想讓這樣一個溫和的女人傷心。我笑道:「德妃娘娘你誤會了。我想我永遠不會有那一天的。」
  
  「不!」尹德妃輕輕地搖頭,但搖得很堅決,她看著我的眼睛裡霧濛濛的,升騰起水汽。「姐姐你不知道的。在你到南薰宮之前,聖上一個月也不會去我那一次。」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竟有些哽咽。
  
  我有些驚慌失措,不知該說什麼了。儘管尹德妃的聲音只能讓我一個人聽見,但那其中的哀怨和孤寂卻是深深地震撼了我。
  
  「他,他還不是想去羞辱我!」我所能說的就只有這一句。我到南薰宮才幾日,錢佐確實每日都來,甚至有時一天來兩次。但這也不能說明錢佐對我是有舊情吧。
  
  尹德妃臉一下子變得刷白,好像被塗了一層珍珠粉,「姐姐,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我都是女人,愛之深,恨之切,這個道理,姐姐不懂麼?」
  
  愛之深,恨之切?
  
  我一下子有些懵了。可是要讓我相信錢佐是愛我,不對,是愛戴悠夢的?天方夜譚,癡人說夢!我正要辯駁,尹德妃已經先一步出聲道:「姐姐,你幫我看一下還有什麼需要添置重設的,吩咐她們做好了。我……我有些不舒服……」
  
  再看她的臉龐,此時早已經慘白,額上甚至汗珠連連,顯得很是虛弱。尹德妃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讓我不由把自己那本就蒼白的說辭又嚥回到肚子裡去。
  
  尹德妃強作笑顏,但內心的心酸還是暴露出來。在她眼中,錢佐對別人有情,自是對她的無情,即便她努力使自己接受,努力在錢佐面前表現大方,努力扮演一個毫不在乎的賢妃角色,但女人終究有脆弱的時候,尹德妃也不過是個平凡的女人。
  
  尹德妃一個人轉身離去了,背後遠遠地跟著幾個宮女。看著她的煢煢背影,說不清的蕭索伶俜。
  
  儘管我想截住她,跟她解釋什麼。但當我聽到簫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我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今錢佐、錢倧還有尹德妃都不在,只剩我!(其他宮女、太監被我自然屏蔽掉了。)我甚至可以正大光明和澤新辰說話!
  
  一想到這,我的心就異常雀躍,快要把我的胸腔給撞壞了一般。
  
  我肆無忌憚地看著星的表演,聽著星的歌曲。
  
  「這位姐姐,這一遍可好些了?」我正陶醉著,腦袋已經秀逗得以至於表演完畢,澤新辰跟我說話,我都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是,是澤新辰和我說話?
  
  我有些激動,受寵若驚,以至於沒聽見他跟我說了什麼。
  
  「你在和我說話麼?」我期待地望著他,他終於意識到我的存在了!
  
  他的目光終於在我的身上停留,儘管,那雙迷人的雙眼並不是我印象中那樣熾烈,並不是那一對溫暖的太陽。相反,那雙眼滿是惙惙憂愁,對我也是一臉漠然。
  
  我的心終究還是被他這沉悶的錘子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知道他也許不是星,我知道他也許是星但是失憶了,我知道他也許是星但是礙於身份有著難言的苦衷不能與我相認,但當看到這雙我魂牽夢繞的眼睛看到我卻好像看到空氣一樣,我還是止不住地想流淚。
  
  「這位姐姐,你沒事吧?」澤新辰有些不懂地望著我。他聽著尹德妃讓我暫時看顧著這裡的事,所以來問我。
  
  「沒……沒事。」我強行把淚收回。
  
  「沒事就好。」澤新辰的目光只在我身上暫時停留,就又放在了舞台上,「這一段加上,是否更連貫了?」
  
  「嗯。很好。」我無心地應和著。心裡的那份痛楚卻像是萬千小蛇一樣在咬嚙著我。他到底是不是星呢?若不是,又怎會長得一模一樣,連聲音也這麼相似。但若是他,怎麼能這麼坦然的把我當作陌生人?
  
  正在我淚眼婆娑的時候,澤新辰忽然反轉頭,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盯著我的臉端詳了好一會兒,他眉毛一展,露出一個笑容,如熹微的晨光,如瀲灩的水波。「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6 PM

宮鬥篇 第十七章 泥土(上)
  
  這笑容可不是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麼?
  
  「你想起了?」我聽到這句話,喜從天降。只覺得人世間總有那麼些美好。
  
  我就說,即便是真的失憶,也該有點「面熟」才對。我衝他甜甜一笑,旁若無人。
  
  澤新辰看了我半晌,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
  
  「是嗎?」我砰然心動。
  
  「是啊,你是上次在御花園裡站在屋頂上的那個宮女姐姐?對不對?」澤新辰睆然微笑著,「不過,你為什麼……?」
  
  我那顆撲撲飛起的心還沒有滑上坡,就又摔回到谷底。這一次,都要被摔得四分五裂了。
  
  「為什麼?」我看著他,他想問我為什麼那樣放浪形骸,在那大哭大笑麼?「有些事沒有為什麼。」說到此,我的鼻子一酸,只有別過臉去。
  
  不知是我這副模樣把澤新辰給嚇著了,抑或是唐突了,他怔怔地站在那,半天沒有動。我有些步履蹣跚地離開了他,重新遠遠地站著,人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此。你不記得我,我卻把你和我的昨日刻在了心裡。
  
  我依舊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舞台中央,就算他不認得我也罷。他是我的夢,是支撐我的夢,能多看一眼也是一種福氣。
  
  但澤新辰卻有些芥蒂似的,當樂聲再次響起的時候,那完美無瑕的簫聲竟有了些嘈雜。再不是空山新語般那樣平易近人的清新。
  
  樂聲噶然而止。澤新辰赧然地朝我走來,禮貌地說道:「有勞姐姐同德妃娘娘說一聲。新辰先回府了,踏月歌定會不負所望。」
  
  「不在這裡練了麼?」聽澤新辰的語氣似是要走,我不禁有些不捨,脫口問道。只剛說完,澤新辰便又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隨即黯然道:「不了。」
  
  那一個「不」字如耳鳴般在我的耳邊嗡嗡響了很久,我連澤新辰是怎麼離開會場,我自己是怎麼就往南薰宮回去的都不知道。
  
  ********
  
  我想著和澤新辰的對話,心有些麻木。
  
  人在宮裡胡亂走著。也不知錢倧什麼時候又站到了我的面前。
  
  「你幹什麼?」我此時沒興趣和錢倧玩面具遊戲。他絕對是個無處不在的幽靈。
  
  錢倧氣喘吁吁,手掌忽然伸到我眼前,攤開一看,只見一個荷包靜靜地躺在那。荷包有些舊了,但依舊可以看出其做工十分精巧。繡的是並蒂花,開得正是燦爛。
  
  「這是什麼?」我不解地看著他。
  
  錢倧眼裡有些哀泣,「這是我們在西湖裝的土,我一直保存著的。你說過有朝一日你我再去西湖,用這包土栽芙蓉。」
  
  「芙蓉?荷花?」
  
  「是。」錢倧眼裡閃著瑩光,「這是我們乘著小舟在西湖畔讓那採蓮的姑娘從一株並蒂芙蓉下取的泥土。你還對我說,此日同栽合歡樹,來年共賞並蒂花。你說要取個好兆頭的。可是你現在都不記得了麼?」
  
  我摩挲著絲織的香包,泥土幹幹的。
  
  錢倧眼神迷離:「如今能長出並蒂蓮的泥也乾涸了,悠夢你的記憶就和這泥一樣,都被搾乾了?」他說著,眼裡的那份淒然陡然變成幽怨,他忽然粗暴的摟住我的雙肩,一雙唇就要欺上來。
  
  「啊!」沒想到他會在這裡用強的,我拚命的掙脫,一邊說道:「你再這樣我可要喊了!」
  
  錢倧張大了嘴巴,手上的力勁更加地大了幾分,好像非要把我的骨頭捏碎,才能表達他的感情,表達他對我「失憶」的痛苦。
  
  「悠夢,我要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錢倧說著說著,身子好像失去重心,完全軟了下來,就要撲倒在我身上。
  
  我左右張望,宮裡雖然四處行走的人不多,暫時也沒有人看到這尷尬的一幕,但這裡好歹也是公眾場合,隨時都有人來,錢倧當眾表演想幹些什麼?
  
  我捏著香包,咬牙努力把錢倧扶正,準確說是用我的身體支撐著他,雙臂使勁地向外推,一邊急道:「王爺,你要是有什麼話,有什麼不甘心,又何必現在說?就算悠夢想起了,也不敢和王爺相認。」
  
  循王錢倧一愣,對我這句「緩兵」的話甚是敏感,「你是說你記起來了?記起我們的一切了?」
  
  「唔~」我支支吾吾著,我可不想在這裡和循王糾纏不清,他老人家嫌給我的麻煩還不夠麼?
  
  錢倧終於鬆開手臂,調整自己的情緒,努力使自己平靜,但臉上換上了欣喜:「是,悠夢,我沒有為你考慮。可是你知道,你對我一冷淡,我就受不了!」
  
  見他終於正常了一點,我趕緊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服,左顧右盼,幸好無人。我一邊叮囑道:「王爺知道就好。」誰知我話剛說完,錢倧就小聲對我說道:「悠夢,晚上我去找你。就這麼說定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6 PM

宮鬥篇 第十八章 泥土(下)
  
  「喂!」我的眼睛馬上瞪如銅鈴,天哪!他莫非還想搞個夜半偷情?!我正要制止,他已經一躍丈外,歡快地邁著大步朝宮外的方向走去……
  
  我心裡煩躁不安。被錢倧這樣一鬧騰,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極點,天知道這個人會弄出些什麼事情來?!
  
  漫無目的地走著,驀地發現手裡還捏著錢倧遞給我的那個荷包,放著泥土的荷包。我把荷包放在鼻前聞了聞,一陣泥土的清香散發出來。
  
  回到南薰宮的我,迅速找來一盆清水,躲在房裡,把荷包剪開,乾燥的一粒一粒的土壤顆粒落入水中。
  
  再找根筷子把這一灘水使勁地攪動,中間形成了漩渦,水也頓時混濁了,當漩渦漸漸消散,土壤全部聚沉之後,可以清晰地看到水面上有一層油脂層。
  
  果然……我心裡一涼。冷冷的笑。
  
  錢倧確實在騙我!根本不需要用迷幻藥,我也能知道這個事實真相。
  
  即便他的演技再好,他的謊言編的再動聽,卻不曾想被這一包泥土給出賣了!是的,土不會說謊。
  
  要知道,荷塘裡的泥土營養成分十分豐富,富含一些有機的養料,在攪動之後,會和水分離開來。但泥土當中又有一些厭氧或者兼性厭氧的細菌存在,這些細菌會利用這些有機肥料,慢慢消耗掉。從荷塘裡撈出泥來,若是按照錢倧所說的,放在荷包裡放著,慢慢陰乾的。那泥土裡原本有的細菌還可以生活一段時間,直到水份、營養成分都消失殆盡,那麼過了這一年多,拿出來,已經不能稱之為肥沃的土壤,更不會有這麼厚厚的一層油脂層了!
  
  我想錢倧肯定是弄了泥土直接用火燒焙乾,所以營養成分保留下來。儘管從外表看,都是乾燥的、疏鬆的,卻不知這裡頭還有這樣一番不同。
  
  可笑得很!錢倧千算萬算!錢倧萬沒料到本是要用來迷惑我的泥土卻是出賣自己的罪魁禍首。
  
  「什麼只羨鴛鴦不羨仙!什麼來年共賞並蒂花!狗屁東西!」我扯著那個裝土的荷包,就順手往窗子外邊扔出去了。
  
  剛扔出去,忽然想到這裡隨便扔垃圾還是只有自己清掃,只好又走出去揀。再說這東西要是被有心人撿去了,又要多生些事端。
  
  但是我剛跨出那門檻,便有些後悔了。我看見錢佐手裡拿著那個荷包。
  
  他把荷包往我屋子裡一扔,不偏不倚正丟在那個盆裡。污水把荷包給浸漬了,荷包漂搖了兩下,沉淪下去。
  
  我發現錢佐這個皇帝還真是有空。不由出言相譏道:「皇上挺清閒的,連這麼僻靜的地方都走來了?」
  
  錢佐並不說話,冷冷地看著我,然後看了一眼臉盆,不明白我那一鍋渾水是用來幹嘛的。
  
  屋子裡靜的很,氣氛更是沉悶得很。本來就陰霾的心情,因為錢佐的到來,雪上加霜,感覺屋頂都已經挨到了頭皮。
  
  錢佐不說話,並不表示我就得陪著他一起沉默。
  
  我譏誚道:「皇上不是一輩子不想見到悠夢嗎?這陣子怎麼天天在我面前出現,皇上也不嫌厭煩麼?」
  
  錢佐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朕似乎提醒過你,朕是有底線的!你最好收斂點。」
  
  又來了!這一幫子人還有完沒完?
  
  「皇上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和循王麼?」
  
  「朕警告你!最好離循王遠一點!小心到時候有你後悔的!」錢佐惡狠狠地道。
  
  我離循王遠點?我哭笑不得,「你們這兩兄弟還真是好笑!皇上,憑什麼就認為我可以離循王遠點?別怪我沒有好心提醒你,知人知面不知心。」說出這話來,我不禁有些詫異,自己幹什麼好端端地去提醒錢佐呢?難道還怕他被他的好弟弟給陰一把麼?
  
  「哼,謝謝你的提醒。」錢佐沒好氣道,「你安安分分就對了。你記住我們錢家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仔細你自己惹火燒身!」
  
  「惹火燒身?」我現在惹的火還不夠麼?「不知道是誰把火點起的!」我猛地想到了瓶兒,想到了季淑妃。一股無名火起,「皇上最好把你後宮那些怨婦管好,別有事沒事就來找我的岔子就是!瓶兒的事,我還沒找人算帳!」本來想說找錢佐算帳,最後還是用第三人稱代替了。
  
  「說起來,這件事你還該謝謝季淑妃才是。要不朕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錢佐語出驚人。
  
  我聽了差點沒吐血。錢佐你就是見不得我一丁點好麼?連有個貼心的宮女妹妹對我,也要把她支派開?我怒了:「皇上就這麼不待見我,又何必留在這宮裡頭放在你眼前,讓你看著扎眼睛?!」我停頓了一下,添油加醋道,「皇上這麼在意,悠夢會認為你對悠夢餘情未了呢!」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7 PM

宮鬥篇 第十九章 侍寢(上)
  
  也不知為何說了這樣一句話。只是話一出口,就引來了錢佐的暴怒。
  
  「混賬!」錢佐的分貝突然高了幾倍,就連桌子上的茶碗都好像被引起了共振,晃了幾晃。他的臉幾乎要扭曲在一起,猙獰的望著我,兩顆眼珠子簡直冒出火來。他重重一拳錘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砰砰作響。茶碗水壺搖晃了幾下,終於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衝擊力,碗蓋茶壺在桌上打了幾個滾,終於摔落在地,擲地有聲,短促清脆。茶水瞬間蔓延開來。
  
  許是這種破裂的聲音讓我不得不收斂了幾分,而這一點讓錢佐稍稍有了一絲滿足感,他的臉色稍稍好了些。但他卻再次掐住我的下巴,似乎只要我再有任何的冷笑和譏諷,他就要捏個粉碎。
  
  一股狂狷暴戾的凶潮在他的眼裡湧動:「朕告訴你,朕對你根本無情,你不要在這裡癡心妄想!朕對你只有恨!永無止境的恨!除非你死,這恨才會消除!」
  
  看我毫無畏懼的看著他,錢佐的眼裡閃過一絲狂躁和怯弱。他怯弱什麼?他怯弱怕自己是真的愛上麼?我冷笑,愛之深,恨之切?真的如尹德妃所說麼?錢佐不是不愛戴皇后,而是因為愛,卻不願承認自己的愛,甚至從心裡否定自己的愛。
  
  可笑。
  
  「戴悠夢!朕連碰你都覺得髒!」錢佐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咆哮,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有些情緒失控了。他把我的臉狠狠甩開,他的眼睛裡一股凶光閃過,雖然不再如剛才那般歇斯底里,但話裡的綿綿恨意倒是有增無減:「戴悠夢,你給朕聽著!朕就是要把你留在身邊,慢慢的折磨你!看不得你有半點好!就是如此!」
  
  他說完,便再不看我,甩袖子邁出門去。餘下一陣疾風。
  
  **********
  
  夜晚很快就降臨了。據說,錢佐從我這裡離開之後,就把尹德妃給狠狠訓斥了一頓,據說是數落她好心氾濫,居然把我當作上賓一樣供著,不做事還成日裡游手好閒,一個人住個寬敞閑靜的庭院。
  
  於是,我被剝奪了住好跨院的權力。被趕到了宮女住的宮室,非常小的隔間。這有什麼?又不是沒住過寢室,再不濟也是皇宮來著,比我原來住的四人上下鋪可強多了。
  
  於是,我被剝奪了休息的權力。開始幹雜活。不就是幹活麼?原來被老闆壓搾,從早到晚實驗,還只給兩百塊錢三兼費,連飯錢都不夠呢。
  
  當然,即便如此,錢佐似乎還是不能夠洩憤一般。當我正準備回籠睡覺的時候,有人過來傳話,說皇上來了,讓我去侍寢。
  
  侍寢?!
  
  乍一聽我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把自己的心給從喉嚨管裡吐出來。侍寢?!錢佐不是最討厭我的身體麼?不過話說回來,我對他的厭惡也不比他對我的少多少。讓我去承接他的「恩露」,我鐵定會拿把刀子自殺的!
  
  弄明白我才鬆了一口氣,這時候的「侍寢」概念和清宮不同,侍寢是守夜、值夜的活。也就是主子們在臥室裡睡著,三進三出的屋子裡,每一隔間都要留人,以防主子起夜,口渴,天涼等等。
  
  雖然鬆了一口氣,但我還是不由恨得牙癢癢。錢佐連我瞌睡的權力也要剝奪是麼?我一咬牙,還是去了。小不忍則亂大謀。更何況,對付錢佐的機會有的是,方法也有的是,哪天惹毛了本小姐,直接弄些致命的致病菌,大不了大家同歸於盡!
  
  想起來,似乎這是我來到南薰宮,錢佐留宿在此的第一個夜晚。不過,尹德妃並沒有因為錢佐的臨幸而異常的欣喜。但她此時的狀態比起白天要好了很多,調整過來之後,尹德妃終究還是有些疲憊的模樣。
  
  尹德妃的眼神一直迴避著我。儘管我並沒有在裡間呆著。
  
  不知是為了方便還是暖和,最裡間的臥室非常的窄小,除了最中央一張大床,別無他物。床離隔間也就只有兩人的距離。嚴格來說,裡間其實只是用比較花哨的夾板隔開了床和外界。
  
  平時這些夾板如同屏風一樣往兩邊收去,等到夜裡再從兩邊往中間收攏。這隔板的功用,在錢佐和尹德妃雙雙躺在床上之後,宮女把床簾拉下,又躡手躡腳退出來,跪在我對面的時候,我才想明白。
  
  這皇上和妃子睡覺的時候,得有宮女守夜值班,以備使喚。他們有個什麼咳嗽,動靜都要詳盡的掌握。宮女自然不能離得太遠。最好就在床前守著。可是皇上和妃子要行雲雨之樂。有人在旁邊,又覺得不自在。所以想出這麼個法子,把自己封閉起來,感覺上沒那麼突兀。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7 PM

宮鬥篇 第二十章 侍寢(下)
  
  然而,薄薄的夾板好像根本不能阻斷聲音的傳播。不一會兒,裡面就傳來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聲音。
  
  我瞪大眼睛,眼前不自覺的就浮想聯翩,我抬頭看對面那個宮女,她早已經低著頭,雙手垂在胸口,好像耳朵完全聽不見任何異樣似的。她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像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地跪在那。
  
  屋子裡頭的聲音越來越大了。我甚至能聽到仄仄有聲的吸吮。他們能當宮女是空氣,宮女能當自己是空氣,可是我不能。我甚至能聽到錢佐發出一聲銷魂的悶哼。
  
  我在心裡忍不住罵道,這才不到一分鐘,我又不是白癡,雖然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能一開始就這麼爽麼?擺明了做給我看的。
  
  心裡一陣厭惡。想不通錢佐安的什麼心思。你要說他折磨我不讓我睡覺倒還好理解。他把我喊來聽他表演銷魂蝕骨又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以為讓我聽到他和別的女人苟合,我就會打翻醋罈子?
  
  哈哈,真無聊的把戲。而且,吃醋,我會為他吃醋麼?下輩子也別指望了。戴皇后興許會,可是現在的戴悠夢可不會!
  
  果然,裡面愈演愈烈,大床發出吱呀一聲。自從錢佐發現床會響,那大木床就不再消停,振動的頻率越來越高。
  
  我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臉有些火辣辣的燙。雖然我沒有看過限制級帶A的那種片子,但眼前卻浮現出這樣類似的畫面。錢佐這種真人版的「作秀」還真是別出心裁。
  
  再看對面那宮女,她還是一動不動。充耳不聞。
  
  真強的定力!
  
  「唔~」一聲不由自主的女聲從裡面傳出來。尹德妃開始進入狀態了。我心裡好像被什麼糾葛了一下,噌地一聲站了起來,兩條腿跪得有些麻,沒來由得想衝進去把錢佐破口大罵一頓。
  
  但是,我罵他做什麼?變態的人想出這麼變態的表演又有什麼奇怪?
  
  對面那個宮女終於有了反應,她驚詫地望著我。不知道我這算是什麼事,眼裡有一絲不安。
  
  她朝我張了張嘴,但不敢做太大的動作,不過說實話,我不用看口型也知道她對我說什麼,無非是讓我趕緊跪下,不要多生事端之類。
  
  跪下聽他們演三級片?我還沒這麼齷齪的嗜好!
  
  我甩甩袖子走了。錢佐要是想處罰,那就處罰吧。我才不會一直跪在那裡當個木頭。
  
  有些累了。身心疲憊的感覺。想不明白錢佐的恨與愛,想不明白錢倧的愛與騙,最想不明白的則是澤新辰到底是星不是……
  
  白天他對我的陌然,讓我憋屈了一整天一晚上,我懷著滿肚子的心事,屋子裡什麼時候多了個人,那個人什麼時候竄到了我的後面,我都不知道。
  
  我剛把門掩上,那人就用手掩住了我的嘴巴,不讓我大喊大叫,我心裡一沉,怎麼忘記錢倧這岔了。
  
  這麼晚了還能出現在這裡的,除了是循王錢倧還能有誰?
  
  「王爺真厲害,連我換了哪間房都知道。」我沒好氣地小聲說道。今天晚上錢佐留宿南薰宮,我可不相信錢倧會不知道這件事。
  
  錢倧坦然一笑,手中的火折已經扔了出去,正好把桌上的燭台點亮。他兩隻眼睛炯炯有神,那微末的燭火映在他的瞳孔裡倒顯得更亮堂些。
  
  錢倧有些激動,儘管壓低了音量。他握住我的手,情緒高漲:「悠夢,你記起了我們的一切對不對?」
  
  「是啊。」我不動聲色,把手從他雙手中抽離出來。看他這齣戲怎麼個唱法。
  
  錢倧「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他忽而說道:「悠夢,你上次不是說要和我離宮去麼?我想過了,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咱們離開這皇宮,找個沒人的地方去。」
  
  「哦?」我看著眼前這個裝得單純衝動的錢倧,不禁笑道,「王爺怎麼又突然提起這岔了?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這時候走?」
  
  錢倧一愣,顯然從我的語氣裡聽出不對勁,他看了我一眼,不解地問道:「悠夢……你不願意麼?還是,你愛上別人了?」他說到後一句的時候,臉上流露出來的酸味足以釀成一罐子醋。
  
  但這一切,在我的眼裡都是多麼的假惺惺。
  
  我不想再和他糾纏。他懷著怎樣的目的又與我有什麼干係?我現在看到他那張虛偽的面孔就覺得心煩意亂,才不想和他猜來猜去。
  
  「王爺話真是奇怪,悠夢又沒愛上過誰,又何來愛上別人之說?」我冷笑地看著他。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8 PM

宮鬥篇 第二十一章 姐妹(上)
  
  錢倧繼續做著垂死的掙扎:「悠夢……你,你不是說你想起來了嗎?為什麼你還是不記得我和你?」
  
  「王爺說得對極了,我確實想起來了,想起來和王爺沒有任何的瓜葛才是。」
  
  「你說什麼?」似乎我這句話對錢倧來說就是一張催命符,他聽了之後備受打擊的往後退了兩步。
  
  我不容許他再表演下去,別過臉,帶著無比厭惡的神色說道:「王爺又不是個戲子,成日裡演戲都給誰看呢?我戴悠夢幾時和王爺去過西湖了?又幾時和王爺郎情妾意?王爺這個戲演得真是絕妙呢。」
  
  錢倧不再說話,靜靜地看了我一眼,驀地說道:「悠夢你先冷靜一下。沒事,你現在不想同我走,我就坐在這裡陪你,等你心情好了,不生我氣了,咱們再說好不好?」對著我肚子裡的一股戾氣,錢倧居然如此好脾氣的跟我打起商量來,這架勢,完美的就像一個好脾氣的好情人默默地等你發著小脾氣。
  
  他果真就斜倚在木桌邊,托著下巴怔怔地望著我,兩隻眼睛含情脈脈。
  
  我瞬間淪為了一隻洩了氣的皮球。難道錢倧真的沒有騙自己?難道我和他真的有著舊情?
  
  可是,這包土又怎麼解釋?我重新鼓起勇氣,把那還有些濕漉漉的,從水盆裡撈出來的荷包扔在錢倧面前。
  
  錢倧看著這個荷包,臉上陰晴不定,他捏著那個荷包,似乎心都痛了,他看了我一眼,眼裡藏著一股埋怨,聲音有些發顫:「你這是幹什麼?泥土呢?」
  
  我冷冷地說道:「王爺戲唱得好,可是泥土不會唱戲。王爺要騙,也得找人真的去西湖藕塘裡弄些真泥才是。」
  
  錢倧眼裡精光一閃,稍作停頓,反映在臉上的卻是一臉訝然:「你是說這包泥土不是西湖的?怎麼可能?」他把荷包裡外翻了翻,做恍然大悟狀:「肯定是哪個奴才不小心弄破了,自作主張的填些進去!」他說著一副牙癢癢的樣子,好像要把那奴才抽筋剝骨。
  
  真是這樣?我凝神看著錢倧。
  
  不,不會的,他肯定是在演戲。我的腦子開始飛速的旋轉。錢倧之所以繼續演戲,肯定是我的哪個環節出了岔子,露出了破綻,讓錢倧知道我根本沒有恢復記憶,所以他才敢繼續大膽的表演。
  
  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我不知道。畢竟戴皇后以前是怎樣光景,我都無從知曉,有紕漏也是無可避免的。但是,此時,我卻忽然想到一個最關鍵的,也是最可怕的問題。那就是錢倧是怎麼知道我失憶的?
  
  假若說錢倧從在冷宮見到我第一眼開始就在演戲,那麼他肯定是一早就知道我「失憶」的。只是他又從何而知呢?就連錢佐都沒有看出來,何況錢倧?
  
  我也只是跟瓶兒一人說過我「失憶」的事。
  
  瓶兒~我不禁打了個冷戰。瓶兒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失憶」的人,難道她本就是錢倧的人?我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可怕的念頭而發狂。
  
  我,我怎麼會懷疑瓶兒,瓶兒又怎麼可能是出賣我的人?想到瓶兒和我相依為命的種種情景,想到她為我挺身而出的那一刻,想到她對我依依不捨的那個眼神,這,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不,不可能!然而越是對自己的想法否定,那股子念頭就越是層出不窮的往外冒。在冷宮的時候,瓶兒每天出去那麼長時間是不是向錢倧匯報情況?每次錢倧來找我,她就臉紅離開,並不是不好意思,只是怕壞了錢倧的好事吧!就連她死心塌地跟著我,也並不是對我忠心,而是因為錢倧另有目的。是這樣的麼?
  
  腦子裡如亂麻一般糾葛,我心如刀割。誰戴面具都無關緊要,可是瓶兒,難道也是這樣的麼?
  
  我咬緊牙,抬眼看錢倧,他正看著我出神。思索半天,我終於說出口:「王爺,有件事悠夢想拜託你。」
  
  「你和我……」錢倧又要說些廢話,被我一句話打斷:「請王爺幫我帶句話給瓶兒,我想問她,她那句『姐姐』是真心喊的麼?」說完,我斜眼望著錢倧,沒留神眼角滑落一顆淚珠。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29 PM

宮鬥篇 第二十二章 姐妹(下)
  
  錢倧眼裡閃過一絲犀利的鋒芒,他凝望著我,眼神不再如剛才那般單純和亢奮,而是深邃的審視,他想從我的眼中看出點什麼端倪。這才是他的真身吧。「這是什麼意思?」錢倧終於忍不住發問了。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擺出一副水波不驚的模樣,冷冷一笑:「王爺心知肚明。雖然你和瓶兒騙我這麼久,但我對瓶兒卻是真心。真心把她當作妹妹的。」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腦子異常的清醒。對瓶兒的懷疑只是猜測,我很想從錢倧的嘴巴裡聽到諸如「不明白」、「瓶兒怎麼騙你」云云辯解否認的話,儘管那也許還是假話。但我真的不想面對瓶兒的面具。
  
  然而,我的希望泡湯了。
  
  錢倧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而不羈的一笑,完全不同於他平日裡拘束乖巧的風格,他朝我拱了拱手,笑道:「沒想到戴皇后這樣聰明,本王實在是低估了皇后。」
  
  這,算是承認了麼?心寒得如同一塊千年的冰。但是眼角卻沒有任何淚水。原來,如此的結果是這樣的好接受。心寒了,便也不痛了。我有些懨懨地:「我是失憶了。可是腦袋沒有傻掉。王爺你說是不是?」我望著他,他那幽亮的眸子冪冪如海,「說起來,瓶兒應該是真心喜歡王爺的吧,王爺既然娶了她,可得好好對她才是。我,終究,也是希望她好的。」
  
  忽然想起了瓶兒看錢倧的眼神,怪不得錢倧每次親近我,她都怪怪的。原來她心有所屬的是錢倧才對。所以當錢佐要把瓶兒許配給錢倧的時候,瓶兒並沒有如錢倧那麼激烈,相反是俏臉微紅。這於她,竟是個意外的喜事吧。
  
  我不由想到錢佐,無意間想起他說讓我謝謝季淑妃那樣的話,他說,要不是季淑妃,他還找不到這麼好的借口。
  
  借口?難道說他一早知道瓶兒是錢倧的人,所以找了個借口把她給打發回去了?!
  
  我渾身一凜。錢佐到底是不是人?他居然能猜到這層上?可是,他是怎麼猜到的?!眼前的錢倧,還有那個頭疼的錢佐,都是怎樣的陰謀家?
  
  「你騙我做什麼?」我退後了幾步,覺得屋子裡的空氣格外的沉悶。
  
  錢倧也站起身,朝我一步一步走來。
  
  「你想幹什麼?」看著錢倧一臉壞笑,和之前的他判若兩人,不由有些心驚肉跳。
  
  錢倧帶著些怪笑:「你說,要是錢佐的皇后和我行了房事,還死心塌地的跟著我,錢佐會不會氣得吐血?會不會一怒之下把你給殺了?」他此時對錢佐完全沒有恭敬可言。
  
  「笑話!」我怔怔地望著錢倧,強作鎮定,儘管我的心已經快跳出嗓子眼了。錢倧沒有這麼變態吧?難道他死皮賴臉地纏上我,就是為了讓錢佐吃醋?讓錢佐瘋狂?「王爺是不是太天真了,你覺得皇上在乎我麼?即便我跟你私奔了,皇上也不會有什麼反應的。」
  
  「哈哈,你錯了。」錢倧一把按住了我,不讓我動彈。我不敢大叫,因為大叫的後果也不見得是好的。「不管怎樣,他是皇帝,就不會允許他的女人被別人碰的,即便他自己玩膩了。」他說得咬牙切齒。
  
  「你恨他?」我小心地試探,
  
  錢倧瞇著眼,成了一條縫:「你知道今天白天刺殺錢佐的人是誰派的麼?」
  
  看到他臉上那股怪笑,我想不猜到都不行了。「居然是王爺你!」
  
  「為什麼?王爺不會是單單行刺那麼簡單吧?」在高手環伺的皇宮裡,派區區幾個手握短刃,技藝卻並不怎麼高超的舞女去刺殺皇帝,那不是以卵擊石麼?
  
  錢倧笑道:「本王的目的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行刺更證實了本王的一個猜測。」他看我一臉茫然地望著他,不禁輕佻地撥弄了一下我的頭髮,「那就是錢佐對他的戴皇后確實是情難自禁啊~」
  
  他看來是知道錢佐飛身救我的事。我鼻子哼哼,「王爺還真是眼線多呢。」看樣子,這宮裡頭複雜的不僅僅是主子,還有僕人,說不定就是誰的間諜,搞不好還是雙重間諜。
  
  「是。不過,有些東西,還是需要本王親眼看的。」他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不大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覺得有所指。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31 PM

宮鬥篇 第二十三章 春室(上)
  
  「可惜王爺全功盡棄了吧。」我不示弱的反唇相譏,越到這種時候,我越是不知死活。「皇上恐怕早就知道那些舞姬是你的人。」
  
  我以為錢倧會大驚失色,可是他沒有。相反,他笑得很甜,笑得胸有成竹。
  
  「恰恰相反,我的目的都達到了。」錢倧獰笑,「他猜到了又如何?他讓本王去接這個案子,無非想讓我丟幾個人出去罷了。本王不在乎。哈哈,也多虧了這次,讓本王知道,本王果然沒有瞞住他!」
  
  他在說什麼?是說他知道自己裝嫩騙錢佐卻並沒有讓他上當?但他自己還是全局把握?這都是什麼跟什麼?錢佐知道錢倧裝瘋賣傻,卻不動聲色。錢倧知道錢佐看穿了自己,卻還是故意演戲。
  
  兩人累不累?
  
  我努力使自己的身體不挨著他,揮手想把他給甩開:「你們兩愛怎麼玩都行,別把我扯在裡頭。」
  
  「這件事,沒你可就不好玩了。」錢倧狡黠地對我笑笑。「說實話,戴皇后簡直像換了個人一樣。」
  
  他忽然湊到我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明天正午冷宮見。」
  
  「我不會去的!」我斷然的否決。
  
  「不去可不行。」錢倧一臉賊相,他說著,忽然伸手把我用來束髮的兩個篦子順手一扯,頭髮散亂落下,我正要質問,錢倧卻俯在我耳邊說了句:「好戲開始。」便忽然把我一甩,他輕巧地把窗子打開,人身形一縮,跳了出去。
  
  我則被他那樣狠狠地一推,重重地摔倒在床上,硬硬的床板被我的骨頭撞得砰砰響。伴隨著的,還有一種卡的清脆響聲,好像是什麼東西碎了。
  
  那邊窗子還在吱吱地晃動,這邊門已經被粗暴的撞開。
  
  是錢佐,他穿著赤黃色的單衣,烏黑的髮絲也披散在肩上,連一件袍子都沒有搭上。他走進屋子,掃了一眼還在振動的窗葉,看了一眼歪倒在床上的我,眼裡迸發出強烈的火花。
  
  「朕跟你說過了!離循王遠點,你好像有些不知死活?」錢佐眼裡的憤怒不言而喻。
  
  我撐著爬起來,用手攏了攏頭髮,嘲笑道:「皇上這麼快就從溫柔鄉里出來了?」錢倧說的好戲就是指這個?讓錢佐知道我和他有曖昧,卻又逮不住任何把柄?
  
  錢佐眼皮不聽使喚地跳動了一下,「戴悠夢,你想死是不是?」
  
  我沒說話,靜靜地坐在床邊。把頭別過。
  
  又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皇上怎麼知道瓶兒是循王的人?」我終究還是放不下瓶兒對我的欺騙。
  
  錢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睛裡帶著幾分譏誚,似是嘲笑我連自己的貼身婢女都沒有弄清楚底細。但他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因為那個香囊。」
  
  「香囊?」從沒想過,居然能和錢佐這麼平靜的說話。是不是夜深了,總會讓人悸動的靈魂也歸於平靜?
  
  「是。破綻就出在她說的乘雲針法。」錢佐緩緩道,「乘雲針法是漢時的刺繡方法,這宮裡頭會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錢倧的母親。也就是現在的雲太妃。雲太妃原本就是繡女,因為繡出的龍袍天衣無縫,被先帝封為雲美人。倘若瓶兒只是一個單純的宮女,又怎麼會這門針法?她又能去向誰學這門針法?」
  
  好縝密的心思。我心裡暗暗思量,錢佐連這樣小的細節都注意到了。「那你和循王?你們是唱的哪出戲?」
  
  「這是我們錢家的事,你管不著!」錢佐聽到這句話,卻忽然變了臉,「朕告訴過你,最好不要摻合進來。那個瓶兒朕已經幫你解決掉了,你就不要自己生事端!」
  
  「誰愛管你們的屁事!」一犯暈乎,冒出了幾句粗話。對錢佐沒來由的火大起來,不禁埋怨自己,他們兩玩什麼陰謀把戲,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直接無視錢佐,也沒拖鞋,就四仰八叉平躺在木床上。沒好氣道:「我要睡了,皇上沒什麼事就請回吧。」
  
  錢佐與我單獨相處的時候,幾乎都是在對罵中度過的。但此刻的他卻突然之間偃旗息鼓了,更沒有生出手掌過來打我的意思。他忽然一屁股挨著床邊坐下,眼睛有些迷離的望著我。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32 PM

宮鬥篇 第二十四章 春室(下)
  
  我卻也覺得頭有些昏沉沉的,感覺神經漸漸麻痺,四肢有些不能動彈,最關鍵的是,腦袋好像進水了一樣,頓時沉重了百十千金。我不小心瞥見了挨著床的那塊牆壁,牆壁上有些濕濕的。我也不小心看到了床角落裡的一些瓷碎片。
  
  勉強伸手摸了摸,完了,我暗暗叫苦。我辛辛苦苦釀製的迷幻藥全部都沒了。這瓶精製迷幻藥可是我辛辛苦苦採了許多曼陀羅花,以及其他花卉、草藥合成的。手都被那個木捶研缽給弄酸了。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有抑制中樞神經的部分揮發性較強的藥物已經發揮作用了。儘管這瓶子好東西擱置了一段時間,畢竟封口不嚴,該揮發的都揮發的差不多了,但是濃縮的精華還是在破碎的時候發揮了功效。
  
  我和錢佐都動彈不了。難道我要和錢佐這樣對坐一晚上麼?腦袋昏沉沉的想。
  
  遲鈍的鼻子聞到一陣濃郁的香味。桌上的燭台忽然冒出幾個零星的火星,發出啪啪的響聲。似乎是遇到空氣裡的什麼物質燃燒起來。
  
  這股香味沁人心脾,讓人吸了一口,就有種如癡如醉的感覺。我忍不住多吸了兩口。心想肯定是不純的迷幻藥裡有什麼成分遇著了明火,發生了化學反應。畢竟花瓣裡有各種生物鹼,那些芳香族帶著苯環的有機物許多都有著各不相同的香味。
  
  我看到錢佐的臉上也不禁現出了陶醉的神色,儘管他還是帶著慍怒,但身體還是不經意志左右,不由自主地發生了變化。
  
  坐在我對面的他,臉竟然有些紅,潮紅。我突然覺得腦袋清晰了一些,剛才那種肢體僵硬的情況稍有好轉,但是,取而代之的是發熱。
  
  先是臉,到頸,一直到全身,似乎都有些燥熱。我不懂,看著錢佐居然開始喘息,他看我的眼神竟有些古怪。
  
  古怪,其實嚴格說來,是有些,有些曖昧和渴望。天那!我怎麼會用這樣的形容詞。但是錢佐的那雙眼睛開始從我的眼睛向下轉移,直到停留在我的胸部。那正由於侷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他眼裡閃過一絲不解,但很快就被另一種火焰給替代了。
  
  但是,錢佐這樣猥褻的望著我,我卻提不起任何力氣去數落他,推開他。相反,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蠢蠢欲動,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渴望著什麼。
  
  糟糕!這是什麼感覺?我燥熱,焦慮,急促,血液沸騰,甚至渴望,慾望。我的腦海裡頓時閃過兩個字:「春……藥」
  
  我差點忘了,曼陀羅花除了被廣泛用於麻醉藥,迷藥,止痛藥外,還被用作——春藥。放置了許久的迷幻藥,具有麻醉等功效的生物鹼成分揮發性較強,而其他的雜質,本來藥性並不明顯的,卻因為沉積變成了高濃度,甚至不知道什麼有機物質碰到了明火,生成了另一種物質……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中招了。
  
  還是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真是該找誰報仇去?我的牙齒死死地咬住嘴唇,我想用疼痛來刺激自己的神經,但只是感覺到神經末梢傳來的痛覺越來越麻痺。我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衣領,但卻看到自己胸部起伏得越來越劇烈。我看著錢佐,我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他的克制力上,他不是最討厭我的身體麼?他不是連碰都不想碰我麼?可是為什麼他眼裡卻射出無限溫柔的脈脈情意?而他那一開一合的雙唇,以及頻繁的吞嚥動作,無一不昭示著他身體裡的慾火比我還強烈……
  
  天那,我盯著他的眼睛,發現他額頭滲出豆大一顆的汗水,眼睛裡的柔情蜜意轉換成了一種燃燒的烈焰。他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
  
  不!我大喊著:「你想要幹什麼?」聲音有些沙啞,但終究是喊出來了。我腦袋裡保持著最後一絲空明,伸手想要把錢佐推開,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好像被石化一樣,根本抬不起來。
  
  這是什麼春藥?藥性這麼強?我自己不會這麼倒霉吧。
  
  春藥有很多種。譬如比較常用的一種西班牙蠅,也就是斑蝥素,它可以刺激膀胱,尿道,從而提高人的性慾。
  
  後世合成的一些春藥,譬如亞硝酸異戊酯等,可以迅速地擴張血管降低血壓,使皮膚潮熱並對心律和心臟功能有影響,從而調動人的情慾。
  
  還有大麻,因為可以引起人的感覺和視覺紊亂,實際上可以刺激人的感覺器官,讓人快樂的情緒可以更加的高漲。至於其他使人失去知覺,用於迷姦的藥物數不勝數。
  
  但是我無意中合成的這種春藥,似乎把以上幾種藥物的功能都包含進去了。我現在身體燥熱,口乾舌燥,我的大腦開始遲鈍,我的身體不能動彈,只能任由那種飢渴的感覺在我體內灼燒。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34 PM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7 05:39 PM 編輯

宮鬥篇 第二十五章 失身(上)
  
  我心裡欲哭無淚,為什麼在實驗室裡做不出實驗,發不出文章 的我,到這裡竟然成了一個發明狂人?!早知道把這配方拿出去也能申請個專利什麼的。
  
  只是還沒等我想明白這個專利可以賣多少價錢的時候,錢佐那火辣辣的雙唇已經毫不猶豫地往我的嘴巴上貼了過來。
  
  「啊!」我大喊大叫,「來人啊!」才說了一句,嘴巴就被他粗暴的塞入了他的舌尖。胡攪蠻纏一般的吸吮,手掌托住了我的腦袋,手指深入我的髮梢。吻的很用力,也摟得很用力。
  
  我拚命的掙扎,儘管我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儘管我感覺到我的身體甚至在呼籲著渴望著。手只能砰砰地捶著床板,但是我的呼喊根本沒有人進來探望一眼。我想我忘記上次在冷宮裡,錢佐捉住我手的時候,那些太監全部退出去的情形了。這裡是皇宮,錢佐是皇帝,宮人們知道他進了我的房間,不管他做什麼,太監宮女們也不會進來打斷的……
  
  雖然上下兩隻眼皮已經很疲憊的想要闔上,但我還是死命地把我的雙眼瞪大,我狠狠地望著他,期待最後一線生機的降臨。但當我看到錢佐開始逐漸猙獰的表情,感覺到他渾身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痙攣地扭曲,我除了那一剎那的震驚之外,便終於支撐不住,昏沉沉地睡去。
  
  區區的春藥難道對女性和對男性的作用力會有這樣大的區別?讓女方不能動彈,但男性卻好像瘋了一樣,不禁力大無窮,而且他的神經刺激似乎有些過了頭!
  
  然而當我還沒想明白錢佐那是怎麼一回事,我就在他的瘋狂和劇烈的喘息下,眼皮漸漸耷拉下,就在我眼睛闔上的那一剎那,我聽到自己的衣服發出滋滋的一聲,好像被撕成了碎片……
  
  接著,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後來再回想的時候,只是依稀記得我那已經不受我控制的身體不斷向我的神經傳導著持續而來的快感和暖流。整個身體似乎浸染在溫暖的浴缸裡,周圍是夢幻一般的泡泡,我看到我腦海裡的星在朝我緩緩的走來,睆然的微笑……
  
  *********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當熹微的晨光夾雜著屋外嘰嘰喳喳叫喚的鳥聲灑向床前的時候,已經藥效散去的我,陡然睜開了雙眼。
  
  我側頭看到了自己的枕邊睡著一個男人,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錢佐!他此時正在我旁邊睡得酣然。
  
  那麼,我——自己呢,我猛地記起了昨天晚上春藥的事,腦袋裡嗡的一聲響,差點要再次昏死過去。
  
  我鼓起勇氣把蓋在我身上的被絮掀起,奇跡果然沒有發生。
  
  我的眼球在那一刻簡直就要滾落在地,我也是一樣的赤條條!
  
  皺巴巴的床,身下床單上的穢物痕跡,昨晚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儘管事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我還是抱有一絲幻想,幻想昨晚的一切都是錯覺。但是這不是幻想。殘酷的事實是,我和錢佐有了肌膚之親,還是魚水最深的那種。我和一個男人上床了!那個人不是星!不止如此,他還是我最討厭的人!
  
  「錢佐!」我憤怒了,我一腳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肚皮上,眼淚嘩啦啦的流出來。我抱著被子,拚命地想要找我的衣服,卻發現那些衣服早已經被昨晚上瘋狂的他撕成了碎片,如蝴蝶般隕落在地板上。
  
  我發瘋似的用腳踢打他,睡夢中的錢佐臉上並沒有那股寒氣,相反是一種溫和的安詳,他的眉頭猛地一皺,顯然是被我踢得疼了。疼,你這個人渣也會知道疼嗎?我就是踢你千百次,把你踢死,閹掉,都不足以抵消我對你的恨意!
  
  淚水沿著冰冷的臉頰往下流,床上的錢佐悠悠轉轉醒來,我忽然伸手趕緊把臉上的淚給擦乾,我可不想讓錢佐看到我現在脆弱的樣子。
  
  一隻手掌忽然伸了過來,輕輕地幫我擦拭淚水,小心翼翼地,似乎深怕手一重就會把我給捏壞一樣。
  
  是錢佐。錢佐能有這樣溫柔的時候?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36 PM

宮鬥篇 第二十六章 失身(下)
  
  剛剛醒來的錢佐,眼裡還有一絲懵懂,但那雙眸子卻是乾淨清亮地如同一顆黑色的明珠。不可否認,錢佐沒有板著一張臉,沒有那種讓人厭惡的故作冰冷和嘲諷,其實也是個讓人心動的男人。那一剎那,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迷失,錯愕間竟然差點忘記了他和我之間發生的這件足以讓我後悔終身的事。
  
  可是,人長得再好看又怎樣?我執拗地把臉別過,把身上的被子緊緊地往上拉。我朝他投去深深的恨意,雖然我該懊惱的更是自己。
  
  錢佐微一錯愕,停留在我臉頰的手忽然僵硬住。他眼裡的憐惜驟然之間轉換成震怒,瞳孔放大又聚攏的時候,已經完全被一種灰色的情緒給籠罩住了。
  
  傳說中的龍顏大怒?他倏地坐起,看到自己赤身裸體的樣子,馬上從床上跳下,一隻手指著我的腦殼:「戴悠夢,你都對朕做了什麼?」
  
  我的天?他居然問我對他做了什麼?我還沒找他算這筆混帳呢!我還沒出聲,錢佐居然咆哮道:「見鬼!朕居然著了你這個女人的道!戴悠夢啊戴悠夢,你以為你給朕下藥,讓朕寵幸你一晚上,就可以繼續做你的正宮娘娘?做夢吧!做你的春秋大夢吧!」他居然比我還要憤恨,比我還要激動。
  
  他就這樣赤條條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他繞了半天,才發現自己衣服也沒有穿,趕緊走到床邊,把壓在我身下的那件土黃色單衣給抽離出來,披在自己身上。
  
  我被他重重地一推,裹著被子歪倒在床上。
  
  「哈哈!」悲憤的我此時卻突然笑了,那聲音不知有多麼淒厲,是啊,我下的藥,是我自己制的春藥,我偷雞不成蝕把米,我怨不得別人,要怨就只能怨我自己!
  
  一想到此,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起轉轉,此時我好想找個洞把自己埋進去,永遠不要出來面對錢佐那張讓我一見就生吐的臉。我慨然道:「是,我就當昨晚上被狗咬了。」
  
  我努力使自己平靜,不就是失身麼?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這身子是戴皇后的,嚴格意義上說,我只是這副肉體的靈魂佔有者。我一個二十一世紀新女性還看不開這點?
  
  錢佐冷冷一哼,指了指門口:「戴悠夢,給朕滾出去!」
  
  滾出去?這裡好像是我的房間。
  
  我抱著被子,只把他說的話當作耳邊風。看著他那張臉,看著他只被一件單衣半遮半掩的身子,想著昨晚上的屈辱,我就氣得渾身發抖。
  
  不過,看到錢佐那副同樣氣得蒼白的臉,看著他那樣一副吃到蒼蠅的表情,我不由含恨譏誚道,「皇上生什麼氣?哦,我知道了,皇上這次好像沒有用替身上場啊。原來這次是真刀真槍呢!」
  
  錢佐眼裡迸發出的怒火足以把我燒成灰燼,他蹙著眉,伸出手掌,一巴掌就要朝我扇過來。
  
  我把臉湊上,能激怒他多少讓我的心裡平衡點。錢佐的手掌停住了,他收住手,居然伸手把自己對襟腰間的絲帶給繫好,一邊也用我剛剛說的話道:「朕也當被一隻瘋狗咬了。」
  
  好吧,兩隻狗。
  
  說完,他嘴角上揚,衝我冷笑:「你不要癡心妄想了。朕從沒來過這!」他說得斬釘截鐵,忽然瀟灑轉身,大踏步走出門去。在門外高聲喊了一句:「來人。」
  
  他想幹什麼?
  
  一會兒,來了兩個垂手小黃門,撲通的跪地聲。
  
  錢佐大聲地說道:「把值日官叫來。」我坐在床上,心裡一團亂麻。不知道錢佐想幹什麼,是要對付我麼?好吧,只要我沒死,就跟你玩到底。
  
  誰知不到幾秒,就聽到錢佐高聲道:「值日官,這一筆給朕消掉!朕昨晚上一直睡在德妃那!」
  
  我恍然大悟,原來越國的皇宮裡專門備有一個記錄皇上衣食住行的值日官,把他的所有瑣事都給記下,記錄在案,以備查詢。如今,錢佐讓那個值日官把停留在我這裡的一筆勾銷,也就是說,沒有了案底。
  
  錢佐走進來,臉上帶著一種戰勝的喜悅。
  
  可笑!我發現錢佐在我面前的時候,就像一個智商不超過十五歲的幼稚少年,除了會擺出一張嚇唬人的臭臉,根本毫無是處。我從被窩裡伸出手,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面有得色道:「皇上,記憶是消除不掉的。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我也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錢佐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凝固的如同一塊巨大的豬油。我看到他那凸出的喉結正在上下蠕動,眼睛裡流露出的盎然殺意使得他看起來就像一隻獵鷹。他嘿嘿地乾笑了一聲,再不說話,大步流星走出門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終於忍不住抓起床上的枕頭,朝門的方向扔了過去……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37 PM

宮鬥篇 第二十七章 謠言(上)
  
  當我找到另一套衣服,梳洗整理完畢,走出房門的時候,南薰宮裡的所有太監宮女對我都似換了一副表情。
  
  如果說之前,我只是一個小宮女,雖然曾經是皇后,但眾宮女太監對我也只是有些恭敬罷了。見著面也沒有什麼尷尬。可是現在,所有人,都對我有些敬而遠之。或者遠遠看著我繞道而行,或者見到我,低首算是問個好,就趕緊一溜煙小跑,那神情就如同看到了外星人一般。
  
  我知道,他們雖然知道皇上對我這個廢後諸多怨言,畢竟這是宮裡人盡皆知的事,可是昨晚上皇上和我雲雨過後,卻又讓值日官做「偽賬」,這在越國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揣測著這裡頭的隱情。
  
  他們會猜度些什麼?
  
  猜度昨晚上錢佐為何會在和尹德妃都睡下的情況之下,突然出現在我這裡?留宿了一整夜,早上起來卻又大發雷霆,完全不願承認和我的種種。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有八卦的地方,總是能生出新的八卦。即使我不想去聽他們是怎麼猜度,又是怎麼散佈的,但那些流言蜚語還是自己爬進了我的耳朵。
  
  「你知道昨晚上皇上睡哪裡麼?」
  
  「德妃屋裡呀,還是馨蘭姐值夜的啊。她不是才睡下?」被傳播的小宮女有些傻乎乎的。
  
  「嘻嘻,依沁姐,你說皇上是不是和德妃娘娘的感情越來越好了?皇上這段日子天天來呢。」小宮女口中的依沁和馨蘭似乎都是尹德妃跟前服侍的人。
  
  依沁是個大嘴巴,此時早已經用一種不以為然的口氣說道:「你以為皇上來是為了德妃娘娘麼?」她左右望了望,故作神秘,「皇上來是為了廢皇后!」聲音壓得很低,低到離她七八米遠的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啊?為了廢……」那小宮女一副粵犬吠雪,大驚小怪的表情,又怕自己聲音高了,趕緊壓低道,「怎麼會?」
  
  「怎麼不會?」依沁白了她一眼,「你知道昨晚上皇上在哪裡過夜的?根本不是德妃娘娘屋裡頭,他半夜出來了,最後是進了廢皇后的房間!」
  
  「啊!」小宮女雙手掩住嘴巴,不用看也知道她臉上的表情有多誇張。「就睡在那樣的屋子裡?皇上居然和廢皇后?」
  
  「騙你作甚!」依沁顯然對小宮女的反應很滿意,「我問你,你在外頭守夜的時候,聽過皇上和德妃娘娘有聲音沒?」
  
  我心裡一咯登,這都是什麼討論?
  
  那小宮女似乎不太明白,「什麼聲音?」
  
  「笨啊你!」依沁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就是皇上寵幸德妃時,他們在床上的聲音啊!」依沁一著急,直接露骨道。
  
  小宮女這下子懂了,不好意思道:「聽到過床響。」
  
  「就床響對不對?」依沁嘖嘖道,「可是昨晚上,皇上和廢皇后那聲音大的,整個南薰宮都能聽見!還都是皇上和廢皇后的叫喊聲,我聽小德子說,越是這樣越是快活呢。」她說著嚥了嚥口水,我隔著一層鏤紗窗,還是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吞嚥動作。
  
  我簡直要羞憤得投井。難道自己昏沉過去失去知覺了,還能發出叫喊,真是丟臉。她們這一提起,不由又讓我想到昨晚上的情景,拳頭垂在粉牆上,硬生生的疼。
  
  幸好那小宮女對這個話題不是特別感興趣,早已經岔開話題道:「皇上喜歡廢皇后,那還幹嘛廢了皇后呢?」
  
  依沁嚼舌道:「你知道什麼,皇上廢皇后那是另有隱情的。」
  
  「啊,還有什麼隱情?」小宮女對這個話題的興趣越來越高漲了。「不是廢皇后的父親謀逆篡上,所以被牽連麼?啊,對了,我聽人說,季淑妃懷著的孩子是被皇后給害的保不住了,是不是這個?難道這是真的?」
  
  「這就說不好。宮裡頭的主子們有哪個沒動害人的心思?」依沁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樣。
  
  「你是說德妃娘娘……」小宮女還沒有說完,就被依沁打斷道,「不要胡說。德妃娘娘那麼好的人。她才不會……」
  
  小宮女點點頭,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橫豎無人,才對自己的妄語放下心來。眼裡一臉祈盼。
  
  「我告訴你,這都是個表象。季淑妃那事,多半是季淑妃一個人在那自唱自和罷了。皇上之所以廢了皇后,其實還有別的原因。」依沁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37 PM

宮鬥篇 第二十八章 謠言(下)
  
  我本來都打算悄悄溜走,聽到她說得這句話,不禁砰然跳得更快了。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好姐姐,你快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嘛。」小宮女已經開始央求起來。
  
  依沁被她求了兩下,有著十足成就感道:「好吧,我告訴你。皇上對廢皇后不好,是因為廢皇后和循王爺有私情!」
  
  「他們有私情?」小宮女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都可以塞進去兩個大饅頭了。
  
  「是啊。前陣子廢皇后的婢女瓶兒不是被許出宮外麼?就是給循王爺做侍妾,你當是什麼原因,不過是皇上撞破兩人的姦情,皇上氣歸氣卻又不捨得把皇后怎樣,最後那瓶兒出來頂包的。」
  
  「天那,還有這檔子事!」小宮女像在聽天方夜譚一樣,就差持著個蠟燭了。
  
  我還當那依沁有什麼小道消息,原來不過是這些。正打算離開,卻聽那依沁繼續說道:「我聽說廢皇后原來沒進宮做娘娘的時候,就和循王爺相識。我可不是渾說。」那依沁見小宮女一臉不信,馬上補充道,「你不相信我?我告訴你,這件事這宮裡頭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是第二個!唉,這麼告訴你吧,我一個表姐原來就在戴家當廢皇后的貼身丫鬟,她就說廢皇后總是喬裝去會循王爺,不過我那個表姐後來也因為戴家的滿門抄斬,一同獲罪了。唉,……我還聽說,娘娘當時並不是心甘情願進宮的。我想,他們八成原來就有私情……」
  
  我聽到這裡,腦子不由又糊塗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依沁這條小道消息又是從哪裡來的?可是,循王不是已經承認他是騙我的麼?
  
  依沁還在喋喋不休,「唉,你說這事,換在宮裡其他主子身上,皇上能這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說咱們德妃娘娘厚道人,就是嬌媚如淑妃,皇上指不定都把她們給……」依沁不由打抱不平起來,「哪像廢皇后,明明都被關在冷宮裡了,皇上終究還是捨不得又放出來,就是拉不下那張臉……可憐德妃娘娘,昨天還滿心歡喜的,今天卻病倒了。」
  
  「德妃娘娘病了?」小宮女一臉憂心,忽而低下頭,「那倒也是,換做誰,心裡都不好受呢……」
  
  我沒有再聽下去。我對尹德妃多少有些愧疚。她對我也算是好的,可我卻一再傷她的心。我想跟她去解釋錢佐並不是對我有情才留宿我那,可是想想,始終是說不出口的。難道告訴她,昨晚上是我不小心給他下了春藥?我是活得不耐煩了,自己把自己給繞進去。
  
  想到錢佐的暴戾,還有他昨晚上那猙獰恐怖的表情,我不知他還有多陰暗,不知在他身上到底還有什麼可怕的事。我畏懼了,這皇宮,不過是披著錦衣玉食外殼的人間地獄。每個人都戴著面具,每個人都固守著心靈,迷失了自我。錢佐是,錢倧是,皇宮裡的每個女人都是。
  
  我想要離開這裡。這個念頭一旦在我腦海裡出現,就異常的強烈,瞬間就生根發芽,根深蒂固。
  
  我在宮裡漫無目的地亂竄。其實越國的皇宮並不大,自然不能和故宮相提並論,但有著典型江南園林風格的越國皇宮卻是錯落有致,繞山繞水。我並不熟悉這裡,當我收攝心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有些迷路了。
  
  我憑印象朝一個方向走去。景致漸漸熟悉起來,一股淡淡的花香隨風送到我的鼻前,聞到這股花香,我的心稍稍安頓下來。
  
  不知不覺就到了御花園。看到那滿園的奼紫嫣紅,心情略微好些。到底還是對著植物好,至少它們不會欺騙人。
  
  御花園盡頭是冷宮。我想到在那個院子裡與世無爭的短暫時光,心裡多少有些懷念。說起來,也許冷宮是這宮裡頭最後一片淨土吧。
  
  我苦笑。雙腳不知不覺就朝那邊移動而去。如今冷宮裡空無一人,原來看門的兩個小太監早已經幹別的去了。只有一把鐵鎖孤零零地掛在門上,鐵鏈子銹跡斑斑。
  
  我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已經歪向西邊。這一天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麼。我驀地想起錢倧昨晚上還說今天要在冷宮裡約我見面。
  
  心裡咯登一下,摸著鎖的手趕忙縮回,誰知那鎖卻應聲落在了地上。拖著長長的鐵鏈子嘩啦掉了一地。
  
  我安慰自己,錢佐應該走了吧。他約的時間是正午,現在都該下午三四點了吧。我輕輕的把門推開,手碰到蜘蛛網,差點把自己繞了一身。這才幾日沒在,就被蜘蛛給佔據了。
  
  院子裡的雜草又鬱鬱青青地長起來了。忽然很佩服這些頑強的野草,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我也該同野草一樣才是。
  
  正想著,屋子裡卻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我還當戴皇后不會來呢。」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38 PM

宮鬥篇 第二十九章 皇位(上)
  
  糟糕!是錢倧,他怎麼還在?
  
  我強壓住內心的驚愕,努力保持平靜朝他望去。
  
  錢倧帶著滿足的笑意從屋子裡走出來,手中執著一柄紙扇,輕輕地有節奏地拍打著,一邊和善道:「戴皇后能來,實在讓本王欣喜得很。」
  
  既來之,則安之。此時的我,已經能把昨晚上的事給基本擱下,都說了,只不過被狗咬了一口。
  
  「王爺有什麼話就說吧。你我見面,終究是不便的。」我冷冷地說道。
  
  「戴皇后,不想知道本王和你之間的事麼?」錢倧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不想。」我斷然否決,「不錯,我是沒有恢復記憶,但是不論之前和王爺有怎樣的回憶,悠夢都不想知道。」
  
  錢倧並不生氣,反而是用一種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戴皇后,人家說到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再回來就脫胎換骨了,這句話說得真是不假。要不是瓶兒親眼見到你死而復生,真讓人懷疑你是不是另外一個人假扮的。」
  
  我暗笑,穿越時空借屍還魂這樣子的罕見奇事,可比假扮要有趣得多呢。但臉上也擺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得不承認,在和眾多好演員相處的日子裡,對個人的演技提高也是有極大幫助的。)「王爺來這裡,只是想要誇獎悠夢的麼?」
  
  錢倧仍舊不進入主題,一直打著擦邊球:「聽說昨晚上戴皇后和皇兄一度春宵了?本王對這件事有些好奇呢。這傳聞該是真的吧?」
  
  「不錯。」我坦然承認。我不動聲色地看著錢倧,努力使自己不帶任何表情。
  
  錢倧繼續說道:「不過,本王又聽說皇上不承認和戴皇后的事,這件事也是真的吧?」
  
  「王爺想知道些什麼?」我淡淡一笑,心裡有了主意,「悠夢都告訴王爺吧。昨晚上那事,是悠夢下的藥。本來是想把這藥用在王爺身上試試藥性的,沒想到皇上來了,真是不巧得很。」
  
  繞吧,大家都盡情地繞吧,你把我繞糊塗,我也把你繞糊塗。
  
  果然,錢倧眼裡閃過一絲迷惑,但他很快就調整過來,對著我睆然微笑:「戴皇后的真本事,著實讓本王吃驚。和戴皇后談筆交易如何?」
  
  「王爺要和我談什麼交易?」我心裡突突地跳,不知道循王到底打得什麼主意。
  
  錢倧笑道:「幫我把錢佐的皇位給奪過來!」他說得輕輕鬆鬆,就好像在跟我說,幫他搬把椅子過來一樣。
  
  「什麼?」我一愣,旋即恢復正常。我早該知道錢倧處心積慮,演那麼多戲,多半是為了那個寶座。對於循王來說,除了那最至高無上的權力,還有什麼能夠讓他這麼感興趣?愛情,狗屁而已吧。
  
  我冷笑:「王爺想奪權,找個人殺了他不就得了。何苦費那許多心思?」
  
  錢倧並不把話題深入,只淡淡說道:「沒那麼簡單。若只是隨便尋兩個刺客就可以解決,我也早就被他殺了吧。」
  
  我歎息了一口氣,宮廷政治的爭鬥,確實不是簡單的死亡可以解決的。這中間的學問和秘辛不是我一個頭腦簡單的理科生能夠摻合的。
  
  「王爺是不是高估我的能力了?」我俯身揀起一個石子,朝一株藥草下彈去,躲在那漫步的鳥兒受了驚,曶曶扇著翅膀朝牆頭飛去。
  
  這宮裡頭的任何事物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連鳥兒也一樣,一個安靜地棲息地都沒有。
  
  錢倧靜靜地看著我,半晌忽然帶著些許思量,說道:「戴皇后有多大的能耐,只怕戴皇后自己也說不清吧。」他用一種認真的口吻說道:「戴皇后意下如何?」
  
  我輕笑,「王爺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呢?」是非恩怨,我難道非要捲入這個漩渦?看著錢倧那張與錢佐有幾分相似,如今連神態也有幾分相似的臉,不禁有些發怵,「王爺,你當初接近我,不過是想讓我喜歡上你,然後任你擺佈,對不對?可是如今王爺的計劃已經被悠夢識穿了,悠夢又怎麼會再甘心當你的棋子呢?」
  
  錢倧卻比我笑得還歡暢:「因為本王知道戴皇后另一個小心思了。」他說著神秘地朝我眨了眨眼。
  
  我頓時醒悟過來。他說的是質子澤新辰。
  
  昨天我對澤新辰那種癡迷曖昧的眼神,肯定被錢倧這個有心人都收在眼裡。以錢倧的道行,自然看得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39 PM

宮鬥篇 第三十章 皇位(下)
  
  天,我的心沉入谷底。澤新辰只是個質子,身不由己的質子。錢倧對付不了錢佐,卻不見得不能想辦法對付澤新辰。倘若我不答應與他合作,錢倧會不會從澤新辰那裡著手,給我施加壓力?
  
  錢倧似是知道我想明白了,嘴巴裡開始哼哼起昨天澤新辰所吹奏的踏月歌的調子,嘴巴裡也滿是嘲弄的語調。
  
  我抬眼看他,目光裡不由帶了幾分幽怨。
  
  錢倧若有所悟地笑了:「看來,戴皇后對辰王子是動了真情呢。雖然讓本王意外,不過,對本王來說,卻是個喜訊,不是麼?」
  
  可惡的錢倧。我不再說話。這時候說什麼話,我都處於劣勢。
  
  錢倧笑道:「戴皇后意下如何?」
  
  「我考慮考慮。」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盡量拖延時間。
  
  「戴皇后在考慮什麼?只要你答應與我合作,我定能玉成你和辰王子的好事。」錢倧衝我曖昧的一笑,倒好像我是那種淫亂的女魔頭似的,什麼意思?
  
  我皺了皺眉頭,「我的事就不勞循王你費心了。循王倒是說說,怎麼個合作法子?」
  
  錢倧用扇子把台階上的灰塵給拂去,雪白的袍子就這樣坐了下去。他優哉游哉地說道:「這個嘛,我日後再告訴你不遲。」
  
  我心裡憋氣,冷笑道:「王爺就不怕我倒打一耙,把王爺心裡這門子好事告訴皇上?」
  
  「哈哈!」錢倧毫無懼色,「不怕。錢佐知道我的心思,這不消說的。雖然皇兄他對你……不過,他也不會相信你的。」
  
  不會相信我?什麼意思?算了,錢佐相信與否,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可不想同錢倧這個大陰謀家打啞謎了。
  
  我背轉身子,準備離開,臨走不忘補充幾句表達我的意思:「王爺你們弟兄兩的事,我不想插手。合作的事,我會考慮。只是,還請王爺以後在人前不要再讓悠夢惹人非議就是了。」既然錢倧的把戲已經在我面前戳穿,他不用在我面前演什麼舊情難忘的好戲,自然也無需在人前表演對我的繾綣情深。
  
  錢倧卻忽然站到我面前,衝我燦爛一笑,猛地雙手捉住我的肩膀,又換上了一副真摯純潔的表情,臉上還不忘加上幾分憂鬱怊然:「悠夢,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呢。」
  
  他說著朝我嘻嘻一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噁心!
  
  我使勁把他的手甩開,蹙著眉不敢再去看他的臉,總覺得多看一眼,人就要嘔吐一般。現在想到他為了欺騙我而裝的百般純情,就渾身發顫。
  
  我走出門去,一邊安慰自己,何必為這種人生氣,更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氣他之前欺騙我麼?還是氣他有這樣大的野心,不安於現狀,非要把錢佐拉下馬?
  
  不過,這些又與我有何干係?他們兄弟相殘,對於我來說,難道不該是件好事麼?我一下子發現自己大腦開始混亂。為什麼不答應錢倧的合作?
  
  對,答應錢倧的合作!答應他,我至少可以談條件,至少可以獲得自由,逃離皇宮,對不對?一想到可以離開這重重樊籠,我那沉重的心就在那一瞬間得到釋放。
  
  但是,我終究沒有回去找他。我不知道為什麼,難不成我還不想讓錢佐倒台不成?
  
  當然不會!我趕緊否定自己這可怕的想法。錢佐是誰?是我最討厭的人,最大的仇家!我要讓錢佐跌得很慘!摔死他!我惡狠狠地想。
  
  **********
  
  中秋佳節如期而至了。
  
  在太極宮前的那個廣場,那裡舉辦著皇宮裡一年一度的中秋燈會。當然,燈會是屬於那些王公貴族和宮裡有身份地位的女人們的,並不是所有的奴僕都能夠參與。更何況,作為宮女,即便有幸能見識到燈會的繁華,卻不能享受繁華,而是默默無聞的勞碌,那還不如一個人窩在屋子裡頭清淨。
  
  我便一個人坐在屬於自己的小隔間裡。透過隱隱綽綽的樹葉,那完美無缺的月亮掛在天空,正嫻靜地俯視著地上的一切。
  
  人說,千里共嬋娟。這千年前的太陽,也和千年後的相差無幾吧。我心裡有些淒然。好歹往年中秋節的時候,實驗室濟濟一堂,大家一起聚餐,說些雞毛蒜皮的事,總是比這裡的冷清要好過得多的。
  
  「姐姐。」我正一陣神傷,卻只見門外一個煢煢的身影立在那裡,衣袂飄飄,更襯得她的身子單薄。
  
  是尹德妃。她叫我姐姐。看到她有些蒼白的臉,我心裡終究是有些愧疚。聽說她因為錢佐和我的事病倒了。
  
  「德妃娘娘。」我友好的站起來,有些意外。「還沒有去參加慶典麼?」
  
  尹德妃淺淺的笑,「姐姐一起去吧。」
  
  「啊,我不去了。」我去實在有些不合時宜。我才不想見到錢佐那個人渣,好歹也是中秋節,我可不想自己心裡不痛快。
  
  尹德妃真心邀請:「姐姐一個人悶在這裡又沒有樂子。今兒晚上,歌舞甚豐,姐姐不去實在可惜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50 PM

宮鬥篇 第三十一章 中秋(上)
  
  我驀地想起澤新辰的踏月歌。心裡砰砰直跳。我怎麼竟然把他給忘記了。心裡暗暗喊了兩句該死,都把心思放在哪了,居然能讓我把見星這樣的頭等大事給忘懷。
  
  雖然要見到錢佐讓人十分掃興,可是同時也能見到星那張絕美的面孔,對不對?
  
  我不再拒絕,順水推舟的扶著尹德妃伸向我的一雙纖纖細手。「德妃娘娘堅持,悠夢只有卻之不恭了。」
  
  五顏六色的宮燈照映得整個會場繽紛璀璨,如同許多閃耀的星星就懸在頭頂,繁亂中透過令人眼花繚亂的綵燈望向天空,越發顯得那輪暗月形單影隻。
  
  幾方看台都已經坐滿了人,身後宮女太監交錯地端茶倒水。那些個朝臣穿著顏色不同的官府,按照等級入列,大多數都恭謹踧踖地坐著小半邊椅子,一個個假裝對看台上表演的戲曲十分感興趣的樣子,陶醉其中。
  
  看台上是幾個戲子在唱著張生和崔鶯鶯,是元稹的《鶯鶯傳》,那些個官員們還是看得有滋有味。看起來,越國的皇宮文人氣質還滿濃的。居然在引領全國時尚潮流的宮廷裡,放著這種被衛道士所不屑的《鶯鶯傳》。也就是後世的《西廂記》,
  
  我心想這些人還挺開放的。
  
  隨著尹德妃領著眾宮妃按座次坐好,又看了一會兒戲,錢佐才姍姍來遲。錢佐一來,全場所有人都只有斂裾行禮,山呼萬歲。
  
  我當然不能突兀地站著,一邊跪著行禮,一邊在心底暗暗詛咒著他。錢佐巡視了一圈,又在宮妃裡看了一圈,好像在找什麼,但又沒有找到。
  
  他只有著微微的停滯,就收拾好心緒,招呼眾人起來。看台上那些座位並沒有我的一席之地。我到底是廢皇后,按道理,就不該出現在這個會場。尹德妃也是一片好意,想讓我來熱鬧熱鬧,但又不能破壞規矩,於是我自動找了偏僻的一隅,躲在樹下,看熱鬧似的站在那。樹下唯一的不好就是蚊蟲太多,只站了一會兒,臉上脖子就被咬了好幾口,要不是想著能多看星兩眼,我早就想回去了。
  
  錢佐微笑著讓眾人平身。一邊官腔地說著一些檯面上的話,也就是喜迎中秋,普天同樂之類的陳詞濫調。估計每年說的都一樣吧。
  
  一時歌舞開始,隨著絲竹絃樂的加入,那歡快的氣氛伴隨著跳躍的音符使得場上的眾人各個都喜形於色。尤其是那些宮妃,平日裡都沒什麼娛樂活動,也就只有這種慶典的時候,能夠熱鬧熱鬧,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競相爭艷。
  
  然而這浮華背後,卻不知道有多少暗流湧動。
  
  錢倧坐在下首王公看台邊最靠近錢佐的第一個位置。他時不時地朝他對面的大臣舉杯,卻在仰脖子飲酒的時候,朝更遠的樹下投來一絲促狹的笑意。他視力倒不錯,這麼快就找到了我。
  
  我不覺有些掃興。
  
  澤新辰背對我而坐,有些侷促。我看他酒喝的也不多。別人都加了好幾次酒了,就他還是那一杯。
  
  酒過三巡,澤新辰準備把自己的歌舞給獻上了。有一個宮女在澤新辰耳旁一陣耳語,退後之後。澤新辰悄然起身。此時眾人都是酣然暢快的時候,他悄悄離席並沒人注意,他朝我這邊款款走來。
  
  我的目光自從他離開酒席開始,就目不轉睛地跟著他。可惜這灼熱的目光,竟沒在他的身上得到任何的回應。他沿著長廊一直往這邊走,漸漸靠近,但卻沒有往樹下的我投來任何垂詢的目光,這裡到底是皇宮,他一直目不斜視,便也漸漸地離我遠去。
  
  我微微有些悵然,餘光跟著他消失在側門外。只聞得他所過處有一股清新但也淡淡的蘭花香味。
  
  側門外的一個小偏殿裡,是臨時辟出給那些舞姬休息更衣的地方。澤新辰想必是去找自己的舞姬,準備表演的事情。
  
  我望著那頭,只能眺望,等待澤新辰再次經過。側門那突然閃出兩個人影,我正心頭一喜,看清楚,卻原來是兩個小宮女。
  
  那兩個小宮女一臉愁雲,邊走邊商量著:「那個流求王子突然昏倒了,咱們是直接稟報皇上,還是先跟德妃娘娘說一聲啊?」
  
  「先過去再說啦。先跟德妃娘娘說吧,到底是中秋!」兩個宮女急急地奔了過去。都是一副焦急無比的模樣。
  
  這對話讓我聽了不禁渾身一顫,澤新辰昏倒了?!他怎麼會昏倒?!不知為何,一聽到這個消息,我就如同渾身上下都有螞蟻跳躍似的。想到之前星的病,不也是有時候這樣突然昏倒麼?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50 PM

宮鬥篇 第三十二章 中秋(下)
  
  我的心一陣揪著痛。
  
  腦袋嗡的一下,血液沸騰,人就衝了出去。
  
  *******
  
  那間小偏殿有幾闊幾間。我直剌剌就跑進去。
  
  偏殿正大廳的東西兩側各有兩間閣子。西邊的屋子裡滿是燈火,而東邊則是一片黑暗。西邊傳來一聲響聲,我下意識地就往西邊直奔,嘩啦把房門給一把推開。
  
  腳剛跨進門,就看到榻前歪倒著一個人,臉向著裡面,穿著一件極為華麗的長袍。那件長袍一看就不是越國服飾,我未及細想,心裡只想著澤新辰肯定是進來換身服裝,哪曉得就暈倒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奔到那人面前,口裡戰戰兢兢地呼喚著:「星!你怎麼了?」
  
  我輕輕把他的頭給撥弄過來,想看看他的樣子,誰知,我只是稍稍一碰,他就應聲往我的身上倒來。
  
  我清晰的看到了那張臉,不是星的。
  
  而是一個女人。一張絕美靚麗的面孔。
  
  只是那女人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我正納悶,當看到那女子的胸口一片殷紅,腦袋便是轟的一聲響,所有的擔憂、心焦都化作了驚詫和憤怒。
  
  我瞬間明白過來。這種最老套的栽贓嫁禍的把戲!
  
  真該死!
  
  剎那間,我不敢多想,丟開那女人,我能有的第一反應就是迅速逃出門去。
  
  此時的腦子裡頭一團漿糊,我明白也許我衝到門口的時候,就會有「聞風而來」的大隊人馬堵在那,等著看這場好戲。
  
  許是我反應的不是太慢,我逃出西邊屋子,耳聽得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而來,剛好來得及把東邊屋子裡的門給一把推開,然後把門掩上。
  
  我趴在門口,從門縫裡往外張望,只見是幾個侍衛走了進來,門外站著一個宮女,待那些侍衛走進來的時候,還在門外對裡面說道:「就是這裡,我聽到一聲慘叫。」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終於能夠苟延殘喘一會兒的我,馬上就明白這個宮女肯定是栽贓嫁禍我的知情者。
  
  正想著,那些侍衛顯然發現了屋子裡頭不知是生是死的絕色美人,慌張奔了出來,只聽一個人急促而緊張地高聲說道:「大理國公主遇刺身亡了!」
  
  一個侍衛頭領吩咐眾人看守住整個屋子,自己則快步出去匯報這個噩耗。那些侍衛心知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不敢妄自行動,只得打醒十二分的精神,不讓任何東西從自己的眼中逃過。
  
  我摀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的呼吸聲太劇烈以至於引來那些武林高手瞬間就把我給揪出去。
  
  沒想到那女人竟然是什麼大理國的公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到了這一步田地,我明白自己的處境已經壞到了極點。
  
  大理國的公主被殺,這種事放在現代,就是外交部長在別國遇害,搞不好就鬧出什麼戰爭。這個栽贓嫁禍我的人真是狠心,果然是無毒不丈夫!要害就害得徹底一點。要是真的被他們捉住,並且無從辯解地讓他們認為我就是殺害大理國公主的兇手,我的小命鐵定是要丟掉的。
  
  江山與我,換做我是錢佐,我顯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
  
  這件事實在是一件太大的意外,我此時甚至只能怔怔地站在那裡,看著門縫外的一切。第一次發現我居然會如此被動。
  
  太大意了!我終究一時情難自禁,忘記自己是處在怎樣一個爾虞我詐的深宮之中。想必這次我會跌得很慘。
  
  我心裡劇痛。眉毛鼻子想必都纏在一塊了。
  
  古人常言,吃一塹,長一智。古人又說,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我是典型的屬於這種。明明被宮裡的那些個妒婦怨婦坑了好多次,但人既挺過來了,便也把那些事情當作了雲霧,任其消散。殊不知,隱患終究是在的。我若不防患於未然,先把那火苗掐滅,那麼有朝一日,那火苗必攜熊熊烈火滾滾而來。
  
  可惜,如今我雖然懂得了這道理,人卻已經被熊熊大火給包圍了。還不知這次該如何逃離升天。只是心裡暗暗下定決心,倘若此次大難不死,我必以我的全力,把陷我於死地的人給揪出來,必將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我正想著,外面已經傳來嘈雜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近,一片火光已經沿著牆根一路往這邊蔓延。
  
  他們來了!
  
  我的心沉入谷底。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51 PM

宮鬥篇 第三十三章 如意(上)
  
  我心知,這次是凶多吉少了。我僵硬地站在那,一動也不能動,但是門縫外的所有都清晰地映入我的眼簾。
  
  率先進來的是錢佐。他走得很匆忙,衣裾帶著風。到底死的是個大理國公主,錢佐怎麼可能不焦急?緊跟其後的則是尹德妃和季淑妃,她們本來就坐在錢佐的左右兩側,此時得了消息,自然也是第一個進來的。
  
  再接著,就是幾個大臣。我聽見錢佐的聲音從那邊房間裡傳了過來。「高騰亮,把所有的宮門都給朕封死了。」他的聲音是一貫地冷漠低沉,但仍舊可以從其中聽出幾分焦躁與不安。
  
  緊跟進去的季淑妃發出一聲尖叫,似是看到了一具美艷冰冷的屍體,一下子有些怕了。錢佐有些不耐煩了:「你們進來幹什麼?」他此時想必已經焦頭爛額了,季淑妃還在這個時候添亂。
  
  旁邊的尹德妃頗為理智,雖然這兩日懨懨的,心情不爽,但到了這種時刻,卻也不使小性子。只聽她說道:「聖上,殺害思慕公主的兇徒一定還在這宮裡,倒是找到那兇徒要緊。」
  
  錢佐陰冷的聲音響起:「宮裡宮外都把守甚嚴,能夠混入這偏殿而不被人發覺的,肯定是能在宮裡隨意走動的人。高騰亮!」
  
  那個名叫高騰亮的御林軍都尉剛剛出去佈置安防,便又進來聽候錢佐的吩咐,「思慕公主剛剛遇害,那人肯定沒走遠,你把剛才到過此處的人,都給朕找出來,問出來。」他的語氣毋庸置疑。
  
  錢佐知道這間偏殿是用來給表演的舞姬優伶換裝小憩的地方,他發號施令道:「這間偏殿的所有人都給朕喊出來!」
  
  「還有,兇徒行兇,總會留下蛛絲馬跡!這間屋子都給朕裡裡外外看仔細了!」
  
  說著,錢佐忽然從那屋子裡走了出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這間閣子。我心驚肉跳。要是一開門他看到了我,會怎樣?
  
  果然,錢佐手指著門,對旁邊的人吩咐道:「把門打開!」
  
  我腿僵硬的更是厲害,想挪動,卻也不知怎麼動。心裡想著,那就給錢佐一個驚喜吧。我正想著,鼻子裡一股幽幽的蘭香飄過。肩頭有人輕輕拍了一下肩膀。
  
  我一愣,但許是我被驚嚇地太久了,聲帶也有些生銹,只來得及扭脖子,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天,我後面竟然是星!哦,不,澤新辰。
  
  澤新辰淡淡地衝我一笑,用手指了指上面的橫樑,我明白過來,他是讓我和他一起上房樑上躲著。
  
  窗子裡映著外面的火光,澤新辰的臉帶著朦朧的黃色,如同一張泛舊的老照片一樣。我一下子呆住了,恍如夢境。
  
  澤新辰衝我優雅地一笑,忽然伸手拽住我的雙臂,只覺得人猛地一抽力,已經被澤新辰輕鬆地提了起來,重心再一下落,我已經安安穩穩地坐落在房梁的木椽上。
  
  與此同時,房門被重重地推開,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說實話,此時的我,比剛才更擔心。我一人被發現還好,可是澤新辰和我同時被發現,還是當著這麼多文武大臣、嬪妃的面,這該給澤新辰帶來多大的麻煩。
  
  暗殺大理公主,和廢後一同出現在兇案現場,這景況一定糟透了吧。我不禁回眸想看看澤新辰的反應。卻只見他一臉淡定地盯著地面。
  
  但另一雙眼睛卻瞄住了我。
  
  房樑上還有一個人。那人正用一種玩味的眼光看著我。外面的燈火燭光已經延伸入內,我清楚地看到了這人的臉龐。
  
  這是個長得頗為嬌俏的女人,說起來和季淑妃倒是一個類型的,嬌小玲瓏。季淑妃模樣確實周正,玉雕粉琢,眼前這女子的嬌媚雖不比季淑妃的妖冶動人,但也不像她那般矯揉造作。這女子的眉宇之間還有著幾分英氣。
  
  她是誰?我瞬間將她打量了一遍,穿著流求舞姬的衣服,真的是流求的歌舞伎麼?不像!
  
  我還沒想明白她和澤新辰為什麼會在這裡,就聽見對面屋子裡傳來季淑妃的一聲高喊:「呀,地上那是什麼?」這一聲喊叫,瞬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甚至連打著燈籠進入的御林軍也馬上轉了向。
  
  季淑妃的聲音從那頭傳了過來:「呀,這不是戴皇后的那個荷包麼?」我不禁納悶到底是什麼荷包,但聽得季淑妃這話,也知道她是在栽贓嫁禍我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52 PM

宮鬥篇 第三十四章 如意(下)
  
  眼皮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旁邊那個女子不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邊,耳朵一霎時變得靈敏得很。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季淑妃在陷害?可是,為了陷害我,把大理國的公主都給幹掉了,季淑妃還真是捨得下重本!
  
  她的這一句「戴皇后的荷包」,頓時讓當場一陣嘩然,到底有不少文武大臣在場,且不論這句話的真假,季淑妃至少先聲奪人,廢皇后把大理國公主給殺了?
  
  錢佐馬上申斥道:「淑妃不要胡說!這個荷包是戴悠夢的嗎?!」他居然還為我說起好話。不過,我才不稀罕。
  
  「我和德妃姐姐都在冷宮見過這個荷包的。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季淑妃似乎鐵了心要在眾多人面前把我給捅出來。我知道她拿的是什麼荷包,錢倧的那個「只羨鴛鴦不羨仙」。她肯定是有心把那個荷包揀著了,沒想到在這裡派上用場。
  
  不過說實話,季淑妃即便自己隨便捏造點別的什麼,推在我身上,效果也是一樣的。她今日底氣十足,因為這幫大臣裡頭就有她的老爹——兵部尚書季直良。季直良和尹德妃的老爹尹天照分掌兵權,季直良在場,本就放肆的季淑妃腰板挺得更直了。
  
  身後有手指輕輕地戳了我兩下,我返轉頭,是那俏女郎,她衝我曖昧地眨眨眼,看樣子她倒也是個明白人。
  
  錢佐沒有說話,倒是錢倧,忍不住嘟嘟囔囔道:「好端端的戴皇后幹什麼要殺公主?」
  
  「哼!」這一聲輕蔑地鼻音是從季直良那發出的,「既然是妒婦自然看不得大理國把公主嫁給皇上!原來這種事情就不是沒發生過!」
  
  原來這個大理公主居然是大理國獻給錢佐做妃子的。沒想到如今卻死了。
  
  那個季直良和季淑妃父女同心,此時當然幫襯著自己的女兒,「有其父必有其女!這種女人,就該老死冷宮。」他毫不避忌地在那裡數落著我,他當然不用避忌我,戴家早已經連根拔起,有誰還會對一個廢後顧及?然而,他的言語裡似乎也充滿了對錢佐的微詞。
  
  冷宮?不就是錢佐放我出冷宮的麼?他對錢佐的作為也甚是不滿吧。對於季直良的當面「忤逆」,錢佐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說了一句:「季大人管得未免太寬了!」算是示警。
  
  我冷笑,錢佐這個皇帝看來做得並不安穩。他能夠把戴家連根拔起,靠得正是季直良和尹天照。可是盤龍雖滅,卻來了兩隻踞虎。錢佐終究還是有所顧忌的。
  
  此時屋子一下子黯然下來,鴉雀無聲,寂靜地如死水。
  
  儘管季淑妃的那個荷包根本不能證明什麼,但指向我的矛頭已經都挑明了。錢佐冰冷空洞的聲音在屋子裡盤桓:「戴悠夢呢?去把她找來!」
  
  外面傳來高騰亮的聲音:「皇上,所有的歌舞伎都在外面候著了。」細碎的腳步聲朝外遠去。
  
  火光在另一側閃亮。
  
  原來歌舞伎並不是在這邊小憩。而是殿旁竹林後的小跨院裡。這間偏殿只是單獨闢給大理公主的。
  
  長廊轉彎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偏殿,我自是先入為主地就進了這屋子,直接著了道。
  
  身後的女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戴皇后,許久不見。」她的聲音壓得極低。畢竟屋子裡雖暫時沒人,但整個殿宇都籠罩在御林軍的包圍之中。
  
  澤新辰的臉上現出一絲訝然,似是沒料到我是皇后。他旋即現出一絲善意的憂色:「你被人陷害了。」
  
  這個女人是誰?我看了看兩人,直覺告訴我他們兩的關係不簡單。
  
  那女子看到我的茫然,不禁莞爾一笑,「皇后娘娘想必不記得我了,在下流求玉如意。」
  
  玉如意?這名字有些耳熟。
  
  想起來了,錢倧的人假扮舞姬行刺的時候,錢佐提到過這個名字,他說,「你覺得玉如意會傻到讓自己的舞姬行刺朕嗎?她還想不想讓澤新辰回國了」
  
  這個玉如意看來身份不簡單,和澤新辰的關係也不簡單。
  
  我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不禁有些失落。
  
  澤新辰看了玉如意一眼,說道:「現在怎麼辦?怎麼出去?」
  
  「大理公主……是你們?」我嚇了一跳,但馬上又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他們又怎麼會嫁禍給我?
  
  「這麼巧就碰上了這樣的事。」澤新辰顯得有些無奈,「現在恐怕出不去了。」
  
  玉如意目中無我地對著澤新辰說道:「早知道我便不扮舞姬來此了。」她說著,眼波流轉,眼珠子望著澤新辰。
  
  我知道了。玉如意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假扮成舞姬混入了皇宮,按道理,她似乎該呆在流求,而不是出現在越國。所以她化妝潛入。澤新辰和她找個僻靜的地方「幽會」,卻不想這座沒人的偏殿,突然成了兇案現場。
  
  現在,我們三人都困在此處。
  
  「你們看到了什麼?」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54 PM

宮鬥篇 第三十五章 陷害(上)
  
  「你們看到了什麼?」
  
  玉如意搖搖頭。想想也是,他們兩人躲在這裡,「與世隔絕」,哪裡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此刻我居然有些酸意。
  
  三個人擠在樑上,剛才的緊張換做了渾身的汗。我擦了擦手心。
  
  玉如意打量了我一番,「皇后娘娘似乎樹敵頗多。」
  
  我沒有說話,看了旁邊悶不作聲的澤新辰,忽然想到那兩個說澤新辰暈倒的宮女。
  
  腦子裡有些混亂。難道這一切都是季淑妃陷害我?那麼她也看出我對澤新辰的另眼相待?
  
  僅僅是這,倒也不是一件稀罕事,宮裡眼線海得去了。但是季淑妃能恰好算到我會因為澤新辰的「暈倒」而進偏殿,那她也太冒險了吧。
  
  萬一我沒進去呢?好歹是大理國的公主,一旦她殺人嫁禍未遂而被戳穿,季淑妃只會把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用一個大理國公主的性命來賭這樣不確定的一件事,季淑妃還不至於下如此大的血本,冒這樣大的險吧。
  
  可如果不是,真相又是怎樣?想到季淑妃提及那個荷包,她那咬牙切齒以及幸災樂禍的面孔,就出現在我的面前。不論如何,這個女人已經設計過我太多次了。
  
  眼皮不自禁地又跳動了幾下,我摸著身下的柳木,稍稍有種實在的感覺。倘若此次大難不死,我必要想辦法把季淑妃給除去!
  
  身旁的澤新辰歎息了一口氣,對玉如意說道:「如意,這次只怕脫不了干係了。你又何苦來此?」
  
  玉如意伸手碰了碰澤新辰,眼睛裡秋水橫轉:「你那不足之症若不再治,我只怕……」
  
  澤新辰無奈地搖搖頭,看向玉如意,示意她不必再說。
  
  不足之症?澤新辰有什麼病嗎?玉如意的話讓我心裡頓時塞入了一塊巨石,「王子有什麼不足之症?」我再看澤新辰,怪不得他看上去如此憂鬱,其實他是因為身體虛弱,也不知有什麼病痛在身,加上離鄉背井,自然是整日懨懨的。
  
  澤新辰和玉如意都有些詫異地看著我,因為她們都從我的眼眸中讀出了「牽腸掛肚」這個詞。
  
  玉如意有些玩味地看著我,一邊說道:「腎虛肝弱血生機,他得的是血證。」
  
  「血證?」我腦袋轟轟一聲,只覺得天旋地轉,差點就要坐不住摔下去。星!他和星居然得了同樣的病!他不是星又是誰?!
  
  血證就是古代對白血病的一個籠統的稱呼。
  
  眼睛一下子模糊了。我別過臉,不敢讓玉如意和澤新辰看到我此時百感交集的淚人兒。
  
  星,一定是星,只不過他暫時不記得我罷了。我喃喃地對自己說,但心裡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星的病魔也伴隨著星一同來到了這個時代。
  
  我正想著,卻覺得背後一陣刺骨的寒風閃過,那種寒氣讓我霎那間就聯想到「殺意」,有人要殺我?
  
  返轉頭,淚眼婆娑中只見玉如意一臉森然地看著我,她的手高懸著,但懸而未下,因為澤新辰忽然張開手臂護在了我的半身。
  
  「如意,你幹什麼?!」澤新辰努力壓制著自己的聲音,但是他的慍怒還是讓他的分貝大了好些。
  
  然而,玉如意也是一臉不甘心,我擦了擦眼,讓自己看得真切些,玉如意依舊死死地盯著我,兩隻眼睛如狼一般,似是伺機而發,想讓我一招致命。
  
  她低低地對澤新辰發號施令:「你讓開!」
  
  澤新辰卻也執拗上了,有些不置信地對著玉如意,「如意!你殺了她也救不了我!」
  
  我明白過來,玉如意想趁我不備突襲我,卻被澤新辰擋了回去。
  
  玉如意也是一臉不信地看著澤新辰,她眼裡的驚詫和羞憤漸漸濃郁:「你居然為了她!你……你是不是瘋了?!」
  
  玉如意是個烈性子,此時因為澤新辰的忤逆,顯得有些不理智,忘記了外面有眾多圍兵,當著我的面告訴澤新辰她的籌謀:「他們要的是殺死大理公主的兇手,他們要捉的人是她!只要所有人都只注意到她,我們就可以全身而退,我才可以去為你找藥啊。新辰!」玉如意捉住澤新辰的手臂,似乎想通過撼動他的手臂讓他清醒過來。
  
  但是澤新辰卻更是不依,「如意,這是你嗎?我就算死,也不做這種事!」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5:55 PM

宮鬥篇 第三十六章 陷害(下)
  
  「現在不光是你死的問題,還關係到整個流求!」玉如意的火氣漸漸往上升騰,她和澤新辰居然對峙上了。
  
  「玉如意說得對。」旁觀了那麼久,看著澤新辰為了我和玉如意槓上了,心裡一股暖流湧動,「若是讓錢佐發現你們,傳揚出去說是流求國王子殺了大理公主,流求只怕會有一場紛爭。到時候血流成河,山河破碎,王子心裡又怎生過意的去?」
  
  我的說話,讓澤新辰和玉如意都現出驚愕之色,他們當然不明白我怎麼會突然之間站在他們的立場上。澤新辰他又哪裡知道,即便玉如意不下手,我也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保他周全。
  
  因為他是星,是唯一的星。
  
  玉如意想的確實有道理,聲東擊西。錢佐和所有的朝臣若是發現我留在這屋子裡,自然會認為我和此事有關,以季直良和季淑妃的心思,必然會挑起所有人的激奮,把矛頭都對準我。只要玉如意和澤新辰藏好,還是有極大的可能矇混過關。
  
  「這深宮中有治血證的藥麼?」我看向玉如意。
  
  作為女人,還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對於我的心思,玉如意多多少少是看出了些苗頭,她眼裡閃現過一絲不解,平添了幾分惆悵。她興許在想自己沒在澤新辰身邊的這些日子裡,在他與我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吧。
  
  玉如意揣度著我的心思,終究還是說道:「皇宮裡有一枝千年血伏參,可治血證。」
  
  千年血伏參?我居然沒有聽過,但是血伏參也屬於人參吧?人參補血是可以,但是能治白血病麼?
  
  我沒再說話。畢竟中國的傳統中醫博大精深,這些稀罕的東西能治也說不定。有希望總是好的。
  
  「好!」我只片刻的停頓,便毫不猶豫地說道,「你們藏好。我引開他們。」
  
  「不要!」澤新辰瞳孔放大,他怎麼也鬧不明白我為何會這般對他,「躲在這,也許可以……」
  
  「別傻了!王子不是也說會脫不了干係麼?」許是自己下定了決心,心裡卻變得異常的平靜,我睆然微笑,「他們找不到我,肯定會把這屋子搜個乾淨。王子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流求想,是不是?再說,王子若能治好血證,我便值得。何況公道自在人心,我不是兇手,不會有事的。」我忍不住放肆的去握了握澤新辰的手,他的手有些冰涼,但我握著卻覺得甚是溫暖。
  
  看著他那雙滿是憂愁的眼睛,我奮不顧身地從樑上往下一跳,和地板來了個親切的接吻動作。
  
  咚——啪!
  
  自由落體的我,瞬間就感受到因為接觸到地板而渾身劇痛的觸覺。還好這偏殿並不太高,否則我鐵定會摔的頭破血流。
  
  我不敢回頭往上看,自己這樣子,肯定比狗吃屎的姿勢差不了多少。
  
  這聲響,很快就驚動了門外的人,我本來打算衝出門去,可是當那些侍衛衝進來的時候,我只來得及轉過身,坐在地上揉膝蓋。
  
  火光照亮了房間,那燈籠裡的燭光如同熊熊大火一般,好像要瞬間把我給吞噬掉。門外的人,一個個變成了呲牙咧嘴,張牙舞爪的虎狼,奸邪地望著我。
  
  「是你?」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詫,只是這驚詫之後的每一張臉都幻化做各種其他的神色,錢佐的憤怒,錢倧的焦慮,季淑妃等人的幸災樂禍,以及一片冷漠。
  
  季淑妃和季直良的臉上都不自禁地貼上了喜色,他們看到我的第一眼,是意外的驚喜。而不是理所當然。
  
  莫非這次陰謀並不是她所預料的?我冷眼旁觀,絲毫不像剛才那樣膽戰心驚。許是因為心裡有了寄托,此刻的我,竟生出了「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情緒,靜下心來,反倒能看到眾生相。
  
  「怪不得皇上差人去找廢皇后找不到,原來躲在這裡,這次人贓並獲,皇后沒有話說了吧?」季淑妃一旦恢復了理智,馬上就落井下石起來。
  
  錢佐和錢倧都忍不住往橫樑上一看,畢竟我這架勢像是從上面掉下來的。我心裡一跳,也抬頭一看,哪裡還有他們兩的身影?我漸漸放下心來,玉如意和澤新辰定是趁我跳下的時候,也轉移了陣地。
  
  兩人並未被發現。
  
  尹德妃看著我,眉頭一皺,臉上現出不忍之色,「姐姐怎麼會在這裡?」她回望錢佐,「皇上,這事,我看只是個誤會。」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08 PM

宮鬥篇 第三十七章 牢獄(上)
  
  「誤會?」季淑妃是鐵了心要置我於死地,若不趁這個時候當著這麼多文武大臣的面把我給定了罪,也太不符合她的性子了,「哼,德妃姐姐也想得太輕巧了吧。她一個人好端端地幹嘛躲在這裡?我看九成是殺了大理公主之後被人發現了,沒來得及逃出去,就躲在這。」
  
  她說得倒是在情在理。無論是誰出現在這屋子裡都是最大的嫌疑,更何況我還被他們冠上了「妒婦」這樣一個頭銜。殺人越貨的事幹的多了,不足為奇。
  
  「那大理公主武功了得,皇后怎麼可能殺得了她?」錢倧在旁邊忍不住插話道。他看著我,眼裡流露出星星惙惙,讓人看不出是真是假。
  
  「皇后的手段多著呢。什麼藥不會下?」季淑妃眼裡閃過一絲誚笑,我知道她暗指什麼,「再說,循王爺怎麼知道皇后會不會武功?王爺和廢皇后很熟麼?」季淑妃一句話倒是把錢倧和錢佐都給噎著了,我看到錢倧閉了口,錢佐眼裡滿是不快。
  
  季淑妃一張巧嘴別的不會,說起話來倒是頗有一套。她見眾人都默不作聲,乾脆把我往狠裡推,「廢皇后的本事恐怕多著呢,上房梁,殺公主又算得了什麼?只可惜夜路走多了,終究遇著鬼,這次只怕天理難容了!」她說著,殺意猛現,兩隻黑色的眼珠子簡直變作了血色的利箭,呼嘯而來。
  
  「夠了,季淑妃!」錢佐有些不堪忍受,「誰是兇手,朕自會讓刑部的人去查個水落石出,也定會給大理國一個交代,你又何必在這裡牝雞司晨?!」
  
  季淑妃當即呆在當場,眼角里淚水湧動,說不出話來,但皓齒卻咬著下嘴唇,咬得毫無血色,心裡那個恨只怕可以召來無數怨靈。
  
  「嗚嗚嗚……」一陣哭聲從我的嘴巴裡傳了出來,我心裡暗笑,今日我算是豁出去了,季淑妃和我玩耍賴是麼?我也玩次給你看!
  
  我的哭泣頓時惹來眾人的注意,我於是抽噎著自言自語道:「悠夢也不知怎麼會在這裡,更不知怎麼就在樑上了。季淑妃說我會武功,我若會武功,又怎麼會好端端地從樑上摔下來?我若會武功,怎麼可能逃不出去?」
  
  我說著,欷歔著聳肩抽答,揉著自己確實疼痛的雙腿,幾顆淚珠子也適時地滾落下來。
  
  「皇上,悠夢定是被人陷害。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大理公主,悠夢又能從何得知大理公主所在?又何苦去殺她來著?」沒有證據就不能定罪,狡辯和推脫是我暫時能做的事。
  
  錢倧在這個時候倒是和我同一戰線,馬上就插話道:「是啊,皇兄,大理公主獻舞一事,皇后又怎麼會知道?皇兄應該也不知道大理公主在此歇息吧?」
  
  錢佐不說話。他這人還真是奇怪。季淑妃給我扣帽子的時候,他不滿;錢倧為我開脫的時候,他又不做任何表示。
  
  尹德妃卻突然眼中一動,跪下道:「是臣妾讓公主在此稍息的。皇上要怪就怪臣妾,但臣妾沒有害死公主,戴娘娘也不會生這心的。」
  
  是了,這些事情都是由尹德妃安排的,如今錢倧一句話,倒似是把她也給牽連出來了。
  
  錢佐把尹德妃雙手扶起,一邊寬慰道:「不關德妃你的事。」
  
  季直良此時卻突然跪下,口口聲聲地呼了幾聲萬歲,慨然道:「皇上,這事事關我越國和大理的邦交。大理公主剛剛入宮就遇害,皇上必須得秉公辦理,才能給大理國一個交待。切不可因為一己之私而偏袒了誰,這禍害的可就是咱們越國的百姓那。」
  
  他這一呼喚,其他幾個大臣都識時務地跪下了。在他們眼裡,錢佐此時是在偏袒我,他們在勸他把我交出去麼?
  
  錢倧眼波一流轉,忽然說道:「是啊,皇兄,這事一定得查個水落石出。」他轉頭問我,「那個荷包你又怎麼解釋?那公主身旁怎麼會有你的荷包?」
  
  我望向他,錢倧是在幫我。我心領神會,趕緊訝然道:「荷包?什麼荷包?」
  
  「季淑妃在公主身旁撿著你的荷包了。」錢倧不動聲色道。
  
  「王爺說笑了。悠夢從來不戴什麼荷包,何況,如果悠夢真有心要殺公主,怎麼會蠢到把那麼大個荷包留在那?」我開始和錢倧一唱一和了,「皇上,諸位大人都懇請皇上秉公辦理,切莫偏袒,皇上,雖然悠夢孑然一身,但公道在人心,還請皇上還悠夢一個公道!」
  
  季淑妃臉色一變,傻子也能聽出來我在說她陷害我了。其實事實上,那荷包是她偷偷丟在屋子裡頭又假裝揀起的,她本想嫁禍給我,哪裡知道自己畫蛇添足,倒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錢佐的臉更沉了,他深深地望著我,對我的不滿寫滿了整張臉。我沉入谷底,錢佐安著什麼心思,我發現我最不瞭解的人就是他,最無法揣摩的就是他,我甚至不知道從他口裡說出來的下一句話,到底是幫我開脫,還是順了季淑妃的意,讓我去死。
  
  涔涔的汗浸透了我的衣服。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09 PM

宮鬥篇 第三十八章 牢獄(下)
  
  季直良和季淑妃父女性子都一樣的毛躁,聽到我把責任推給季淑妃,馬上大發雷霆,也顧不得皇上在場,就蹭地站起,反身想要去拔身後侍衛的劍,口裡高喝道:「你這禍害的妖女,還嫌害我家盈兒不夠麼!」
  
  「放肆!」錢佐和錢倧同時呵斥。
  
  「皇上面前,豈容你舞刀弄槍?」錢倧在看到季直良拔劍的當頭忘記掩飾他自己,眼裡的堅毅曇花一現。
  
  我暗笑,到底是功力不夠。他的破綻,錢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季直良也是一時血氣上湧,沒有按捺住自己的性子。被兩人一喝,馬上發現自己有些越位,季直良說到底是人臣,況且這麼多人在場,他這般放肆,錢佐完全有理由治罪。
  
  季直良丟盔棄甲,馬上束手跪倒,悶聲道:「臣一時糊塗,皇上恕罪。」
  
  錢佐仍舊不說話。
  
  屋子裡鴉雀無聲。
  
  許久,錢佐端詳了我半天,下令道:「這件案子,交由尹天照和刑部共同審理,來人,把戴悠夢給朕押回冷宮,嚴加把守,這裡也給朕守死了,不許任何人進入。」
  
  「皇上,這有所不妥!」不知是哪個大臣忽然出言反對道,「既然交由刑部審理,戴悠夢理應押入刑部大牢。」
  
  這句話立刻換來了季直良的贊成。
  
  錢佐於是不動聲色道:「好,那就將季淑妃和戴悠夢一併關入刑部大牢。朕秉公辦理,定會法辦真兇!」既然我已經把季淑妃給質疑了,錢佐當然也沒有理由無視我的申訴。
  
  有趣,錢佐讓季淑妃陪我,可不有趣麼?
  
  季直良正要辯駁,錢佐卻被轉移了注意力。
  
  「德妃?你怎麼了?」錢佐的手臂忽然被尹德妃猛地拽住,他驀地發現身旁的尹德妃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身後的床榻。
  
  尹德妃的話,讓我心驚肉跳。床榻?
  
  難道說澤新辰和玉如意就藏在那了?我不敢回頭,心裡如同一團糟透了的亂麻。澤新辰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定是剛才這邊一鬧騰,他在那動彈了一下,被人發覺。
  
  我費了這麼些心思,不過是要保住他,如今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錢佐聽到尹德妃一提及,馬上也意識到了什麼,他朝旁邊的侍衛一使眼色,那些個侍衛心領神會,立馬抄了刀劍,一左一右就小心翼翼地朝那邊逼近。
  
  我閉著眼睛,不敢回頭,結果是什麼,我已經猜到了。若是我謀殺大理公主的動機還有些牽強,那麼加上大理國質子,就好說了。
  
  嘩啦一聲巨響,床榻分崩離析,瞬時倒塌。床帷之後的一切,都一目瞭然。
  
  一切,塵埃落定了吧。
  
  澤新辰避無可避得站了出來,他和玉如意就躲在那帷帳之後。
  
  沒有人料到,原來這屋子裡還另外藏著人。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空氣好像被噴上了乾冰,瞬間降到了零度以下。
  
  「流求女王也在這?」錢佐那深邃的眸子裡添上了一層看不清的薄霧,事情複雜了。
  
  原來玉如意是流求女王?那澤新辰又是什麼王子?這都是什麼關係?
  
  「皇上,現在真相大白了!」季直良沒想到會一下子翻過身來,「他們流求想挑起我越國和大理的紛爭,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
  
  這個理由,實在太貼切了!我承認。怪不得玉如意不願現身,她是流求女王,本該在流求,現在貿然喬裝出現在越國皇宮,還正好趕上了大理公主遇刺,兩人甚至鬼祟躲藏。
  
  還有什麼比這更湊巧的事?
  
  一切都無需辯解了。
  
  「皇上,戴悠夢勾結他國,陷害吳越,狼子野心,其罪當誅!」季淑妃再度恢復了咆哮。不用她補充,其他的人也紛紛倒戈偏向季直良。
  
  沒有人會再認為是季淑妃陷害我了。我和玉如意、澤新辰同時出現在兇案現場,還偏袒他們的事實已經鐵板釘釘。
  
  錢佐的眼中滿是困惑和憤怒,他興許之前還認為我是被陷害,可是現在,他卻懷疑了。他本就對我不信任不是麼?
  
  「來人。將戴悠夢押入刑部大牢,任何人都不准接近!流求國王和質子暫請回質子府,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女王和質子不得出府!」錢佐毫不客氣地下了令。他看我的眼裡,又是那種恨意萌動。
  
  刑部大牢……
  
  看來,我這次難翻身了。
  
  我淒然地回頭看了澤新辰一眼,他眼裡滿是憂色,只是如今他也自身難保了。
  
  真相?會有真相麼?
  
  我被那些侍衛拖走的時候,瞥見了錢倧,他正殷殷地望著我。我心中一動,他難道要救我麼?我現在竟然有些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10 PM

宮鬥篇 第三十九章 分析(上)
  
  刑部監獄確實不是個好地方。
  
  作為廢皇后的特殊待遇就是把我單獨關在了一個小號的重重鐵鎖的牢房裡。敲了敲厚厚的石壁,我知道這牢房該是重中之重,想越獄不太現實。
  
  牢房裡的飯菜不太好吃。我吃了一頓,和老鼠打了一夜的交道,等到第二日,到了吃飯時間,牢門突然打開了。
  
  後面獄卒的聲音傳來:「快去送飯。」
  
  一個彆扭的女聲喏喏應道。我看去,只見一個體態臃腫但塊頭頗大的婆子拎著食盒走了進來。
  
  這模樣真奇怪。
  
  「你是誰?」
  
  那婆子抬頭看我,窗外微弱的光亮掃進來,照著她半邊臉。徹底嚇了我一跳。
  
  「扮女人也不扮好看點,誠心嚇唬我麼?」來人是錢倧。
  
  錢倧嘻嘻一笑,不再用那蹩腳的假音說話,「皇后真是厲害,旁人若是到了這步田地,早就神志不清了,皇后居然嬉笑如常。」
  
  我往外探望了一下,也不知有沒有耳目。
  
  錢倧笑道:「放心,這裡我已經打點過了。都是我的人。」他說著一臉隨性。
  
  我看著笑靨如花的錢倧,對於他的能耐實在需要重新評估。
  
  「外面情形如何?」我怎麼會不在意生死?這關係到星的命啊。我昨晚上想了一夜,總覺得沒有頭緒。
  
  錢倧不再嗤笑,實話實說道:「對你很不利。有人看到你在辰王子入偏殿後,就尾隨他進去。之後就有人聽到尖叫,御林軍衝進去的時候,思慕公主就已經遇刺身亡了。」
  
  我點了點頭,想來也是。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真正的兇手,否則我和澤新辰鐵定是要當替罪羊的。
  
  「你到底為何進去?」錢倧當然不會相信我是哭訴時所說的被人弄上梁去的。
  
  我看了錢倧一眼,現在只有把希望都押在他身上,便不再隱瞞:「我看到澤新辰從座席上起來,往偏殿那裡去了,後來就有兩個宮女慌慌張張從那邊跑出來,一邊說著辰王子暈倒了,一邊跑著像是要去匯報。」
  
  「你聽了這話,就往偏殿去了?」錢倧看著我的眼睛,眼裡有一絲玩味。
  
  「是。」我坦然承認,「循王你也知道我關心澤新辰,自然就著了道。」
  
  錢倧聽到這話,倒一下子沒了語言,歎息了一口氣說道:「戴皇后變心,倒是變得快。」我一愣,沒太明白錢倧的話,只那一下子,人走了神,驀地想到德妃的婢女水沁說的話,她說戴悠夢未入宮的時候就和錢倧有曖昧?
  
  這……到底是……
  
  我收攝住心神,現在可不是想這些風花雪月的時候。
  
  「我到偏殿的時候,看到西邊屋子裡有燈火,那邊還傳來一聲響,然後就衝進去……」我詳細地把當時的情景都給回憶了一遍,一字不落地告訴了錢倧。
  
  「這麼說來,兇手是等你進偏殿正門的時候,把思慕公主殺了,然後放出聲音吸引你注意,在你推門的當頭,從窗子裡逃出去了。」錢倧分析道,「然後這個兇手,或者是兇手的同謀就告訴御林軍說聽到尖叫,讓御林軍進來查看。」
  
  我搖了搖頭,整個過程我都已經想過很多遍了,說道:「你不是說思慕公主會武功嗎?如果說兇手在我進門的時候才殺公主,那公主怎麼會不反抗?」
  
  「公主是新死不久,這一點,我和錢佐進去的時候,看傷口便看得出來。況且如果她不等你進去再殺公主,萬一你沒有進去,那她把公主殺了不就白費力氣了?」錢倧說道。
  
  「這一點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想要嫁禍於我的人,自是看出了我對澤新辰的意思,但他怎麼就能這麼肯定我會為了澤新辰的暈倒而進入偏殿?她若是先殺了公主,未免下了血本,但若是等我進了偏殿再殺,豈不是又遲了?」
  
  這一點我想過很久,但這一次對著別人說,倒是一下子觸發了我:「我知道了!定是有人事先給公主下了迷藥!」我把我自己所想的全部羅列出來:「公主屋子裡頭沒有打鬥的痕跡,那公主的武功自然是派不上用場,兇手先給公主下了迷藥,待確定我進來的時候,就補上一刀,然後從窗子逃走。」
  
  錢倧等我說完,看了我一眼,帶了幾分讚許說道:「不錯,仵作已經查探過了,公主在被刺之前,全身就已經僵硬,但可惜,卻查不出是什麼原因。」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10 PM

宮鬥篇 第四十章 分析(下)
  
  正常,他們又不能查驗血液裡有什麼特殊的藥物成分,只能通過表面的觀察,當然只能知道現象,而不知實質。我心裡默哀著。「有機會你帶我去看看公主的屍體。」在我看來,大理公主肯定是被人下了什麼藥然後導致全身僵硬,用的是什麼藥?興許是個不錯的線索。
  
  錢倧笑了:「你怎知我能否帶你去看屍體。明晚吧,我得佈置周全才行。」
  
  這傢伙,又在炫耀他的能耐了。
  
  雖然錢倧這傢伙很可惡,但是現在要救澤新辰,救我,就必須全部仰仗他了。我點點頭,不再和他對著幹,誠摯地說了一聲:「那就拜託王爺了。」
  
  錢倧壞壞地看著我,突然眼波流轉,把我的身子從下往上掃量了一遍,笑道:「為啥覺得皇后在這裡越發讓人心動呢?」
  
  我白了他一眼,暫時不想和他正面衝突,岔開話題道:「王爺有沒有辦法找到說辰王子暈倒的那兩個宮女?對了,還有那個對御林軍說聽到尖叫聲的宮女。」我昨晚上努力在想兩人的模樣,雖然記得模樣,但卻畫不出來,兩人長得也無甚特色,只依稀記得有個宮女鎖骨處似有顆黑痣,我把這告訴錢倧,若是找到那兩個宮女,應該也是有線索可尋的。至於那個謊報消息的宮女,只聞其聲,就更不好找了。
  
  錢倧勉強地點點頭。
  
  我知道他的意思,那三個宮女既然已經暴露,多半是不會再出現在宮裡頭了。
  
  錢倧怔怔地看著我,忽然出聲道:「戴皇后認為是誰殺了大理公主嫁禍給你的呢?」他說這話的時候,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似乎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這個問句讓我的心不禁一顫。
  
  是啊,到底是誰害我?
  
  尋找線索是為了證明我和澤新辰的清白,可是事情為何發生倒也需要直覺的揣測。這個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或許是學理科的總是喜歡用證據說話,我竟然心裡頭沒有真正去猜測。我看向錢倧,他此時雙目炯炯有神,眼裡頭似乎藏著話。
  
  「王爺想著的是誰?」
  
  錢倧微微一笑,居然話裡有話道:「看起來是,反而不是;看起來最不可能的,倒最有可能。戴皇后你說對不對?」
  
  我玩味著錢倧的話。他說的「看起來是」的,想必指的是季淑妃吧。
  
  在我看來,季淑妃的智商還不夠高,看她嫁禍的手段就知道了。她和她的父親季直良都屬於小肚雞腸的人,心腸雖然歹毒,可惜手段差了點,一點小心思都放在了表面上,讓人一眼就看穿。
  
  這件事,她所做的不過是在旁邊煽風點火,落井下石。她甚至根本不知道我能和這件事扯上關係,否則也不會露出那樣一個欣喜的表情了。
  
  那麼,看起來最不可能的呢?
  
  我的心猛地一顫。眼前一個身影一閃而過。我望向錢倧,只見他仍舊一動不動地瞅著我,似是捕捉到我心底深處那一瞬間的驚詫。
  
  我感覺到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地。
  
  有那麼一個人,知道我站在哪裡,恐怕也已經看出了我對澤新辰的心思,而且安排大理公主歇息的住所,只要她願意,佈置這個局對於她來說恐怕都是小菜一碟。
  
  德妃。這兩個字出現在我腦海裡的時候,我竟然有些堵。
  
  我的腦袋有點漲漲的,我想要否決這個答案,但是又找不到比這更合適的人選。一個堂堂的大理國公主,怎麼可能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帶在身邊呢?雖然說宮裡宮外御林軍無處不在,保護皇宮周全,可那偏殿到底在宴會現場不遠,應該是保護的重中之重,怎麼會一個御林軍都沒看到?倒是那宮女一嚷嚷,瞬間來了幾個。
  
  說實話,德妃絕對是最有便利陰謀陷害我的人。
  
  我忽然想到那一幕,要不是尹德妃說聽到床榻那邊有動靜,我說不定能讓澤新辰平安躲過這一劫。也正是德妃那看似不經意的一聲驚呼,只一招,就讓我滿盤皆輸。
  
  尹德妃到底是怎樣一個性子?還真是很難說。她平日裡的溫和是不是都是假象。也許一切地一切都是她在興風作浪?
  
  想到她好說歹說勸我去中秋夜宴,安排我站在那樣一個隱蔽的地方,然後設計一切只等我自己去鑽,便覺得可怕。
  
  我不禁又是上下一抖。
  
  可是,她又為何要陷害我呢?
  
  我暗笑自己的白癡,後宮中的女人們,害人需要理由麼?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11 PM

宮鬥篇 第四十一章 劫獄
  
  但是,一切都是猜測吧,我搖了搖頭,在沒有證據之前,我不太願意去懷疑她。雖然瓶兒的事已經讓我知道人心不古,可若是這世界上無人可信,卻又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我頓時陷入了一種可怕的狀態。
  
  我甚至在說服著自己什麼。
  
  然而錢倧卻好像唯恐我腦袋閒得慌,「戴皇后心裡的答案呼之欲出了。」錢倧在旁邊不禁莞爾一笑。
  
  我看向他,心中忽而又覺得,難道錢倧就這麼值得相信麼?他何嘗不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以他能夠自由出入大牢,還打包票說能帶我出去,他的本事也不會比尹德妃差吧。若是他願意,這件事也絕對不難。說不定他為了能和我結成同盟,先害我,再救我,然後揪住我和澤新辰的把柄,讓我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好逼我就範。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晃了晃腦袋,制止自己胡亂想下去。若是這樣個猜法,每個人都會有嫌疑了。
  
  用證據說話!我正了正自己的思緒,無論殺人嫁禍的人是尹德妃,抑或是別人,我都必須拿出證據。真相是什麼,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倒不是那麼重要了。
  
  也不知是鬼使神差,還是怎的,我忽然忍不住向著錢倧問起了錢佐,「皇上是怎麼看這件事的?」以錢佐的聰明,應該也會有自己的想法。
  
  錢倧一愣,似是沒有想到我會問起錢佐,其實,我也不知自己怎麼突然就在意錢佐的看法。估計是剛才腦袋發昏,一時意識亂了。總不至於我對他抱有希望,認為他可以解救我吧?
  
  錢倧嗤嗤一笑:「你認為他會怎麼看呢?說實話,皇兄他雖然對你念念不忘,不過江山美人,我想對於他來說肯定會選擇前者吧?戴皇后,或許皇兄在沒看到流求質子的時候還有心救你,不過,他既然送你來了刑部,你就該知道,他已經放棄你了。」
  
  把我送到刑部就算是放棄我了?這是什麼意思?
  
  看著我不解的眼神,錢倧冷笑道:「你放心,雖然他放棄你了,但本王可喜歡得緊,你就安心呆在這裡吧。」
  
  說完,錢倧拎著那個食盒,便又重新佝起背,變成一個老太婆蹣跚地從牢房裡退了出去。重重落鎖的聲音,讓我的心又跌入了谷底。
  
  想到錢倧說錢佐對我的放棄,忍不住歎息了一口氣。
  
  然而,很快我就領會了錢倧話裡的意思。
  
  夜晚的時候,又有婆子來送飯了。
  
  平時送飯都是傍晚時分,太陽還沒有完全羅衫,但這次,已經入夜了。
  
  屋子裡漆黑一片,外面透著隱隱的火光。
  
  然而在那個送飯婆子進來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一股殺氣,殺氣這種東西,在死亡離自己很近的時候,絕對能夠通過第六感強烈地感覺到。
  
  我蹭地站起,一邊往後退卻,高聲地喊道:「你是誰?」我心知外面有錢倧的人,我必須大聲吸引人的注意。
  
  然而,一個「你」字剛剛出口,我就再說不出話來,那婆子手中的一顆石子撞在了的胸口,噗噗,只感覺一股氣流變成了一個塞子,塞住了我的喉嚨。
  
  完了,被點穴。
  
  那婆子扯出了一根長長的腰帶,眼眸閃爍地朝我逼近。目的再明顯不過,她要勒死我,然後製造自殺的假象!
  
  我瞬間明白過來錢倧的意思,這裡是刑部大牢,不是冷宮,天高皇帝遠,出了宮,錢佐鞭長莫及,刑部大牢竟成了個人人能進的地方。錢佐把我扔在這裡,就是任由我自身自滅,若是誰想置我於死地,他也聽之任之了。
  
  我冷笑,自己居然還奢望過錢佐還我清白?錢佐對戴悠夢有情又如何?他自欺欺人這麼久,不就是想把這段情給徹底地埋葬麼?
  
  如今,這婆子把我性命解決了,可不就遂了他的意。
  
  那婆子獰笑著朝毫無反擊的我奔來,那時候我別提有多後悔自己沒有在平安的時候,弄些生化武器防身,那婆子把腰帶搭上我脖子的那一刻,我扯著漸漸收緊的腰帶腦子裡只閃過一個念頭,若大難不死,就是把炭疽SARS弄出來,也非得和這裡的奸人們同歸於盡!
  
  腰帶越收越緊,大腦嚴重地充血,我感覺到自己的頭快要爆炸,原來被勒死是這樣的痛苦,我昏沉沉地想,眼睛已經嚴重充血什麼都看不清楚,但脖子那忽而一鬆,空氣、光明在那一刻重新關顧了我。
  
  我還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身子忽然一晃,騰空而起,一股疾風帶著我瞬間從牢房轉移出去。後面是婆子的一聲慘叫。
  
  耳畔傳來乒乒乓乓金屬相接的聲音,我的眼睛漸漸恢復了光明,但眼前的一切更讓我大吃一驚。
  
  鮮紅的血液夾雜著刀劍相接的星火讓我應接不暇,火把下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和前仆後繼衝上來的守衛。
  
  有人高叫著「劫獄」奔出去。
  
  是,有個人劫獄,而我正被這劫獄的人扛在了背上。
  
  究竟是誰,居然想到了一個這麼笨這麼直接的方法?我貼著他的背,他帶著黑色的面罩,一襲黑色的夜行衣,我看不見他的容貌,但看到那些血光,我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感動,莫名的感動。
  
  我的雙手不自禁地緊緊環住了他的脖子,他一隻手反在身後拖著我,一隻手單劍和他們相拼。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淋濕,汗味夾雜在血腥中是那麼的微弱,卻又那麼地讓人怦然心動。
  
  這個在我危難時救我於水火的人,究竟是誰?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一刻,彷彿忘記了生死。
  
  從牢獄深處衝出來,是怎樣一條艱辛的道路,黑衣人背著我踏著屍體殺了出來。我其實很想跟他說,不要救我了,那些報信出去的人,恐怕已經在外面設好了重重的埋伏,只等著他與我一出去,就落入那天羅地網之中。
  
  但是我被封住了穴道,什麼也說不出來,黑衣人與我的身上都沾滿了獄卒的血,我緊緊地貼著他的背,等待開門那可怕的一剎那。
  
  外面一定有許多弓箭指著我們吧。
  
  威猛的黑衣人毫不猶豫地就把獄門給劈開,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我甚至打算閉上眼。
  
  然而,奇怪的是外面什麼都沒有。
  
  一個人也沒有!
  
  天,我驀地回頭,監獄裡橫了一地的獄卒,貌似武功並不怎樣。刑部監獄是這樣的不堪一擊?
  
  還沒等我想明白那些報信的人都幹什麼去了,黑衣人已經雙膝一顛,背著我躍上了屋頂,輕快又熟練地在簷上快步而行。不一會兒,便攀上了監獄外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
  
  黑衣人開始氣喘吁吁,他方才在監牢裡的彪悍殺戮已經讓他的體力透支,如今背著我上山便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我在他肩上扭了扭,表示要自己下來走。
  
  黑衣人終究不是金剛鐵打的,會意地把我放下。舒了一口氣,看了我一眼。
  
  他頭上帶著的黑色面罩,只露出兩個眼睛,夜色下,我看不真切。但他回眸望我,卻能讓我感受到那裡是一汪溫泉。
  
  黑衣人看著我,伸手弄了弄我額前已經凌亂的髮絲,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相信,一定很專注。
  
  他,和戴悠夢是什麼關係?能傻乎乎地為戴悠夢劫獄,這樣的男人是真的愛她吧。那一刻,我有些迷失,甚至有些享受這樣的愛。
  
  黑衣人只幫我理了理頭髮,猛地一把抓起我的手,又開始發足狂奔,我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踉蹌地差點跌倒。
  
  黑衣人重又指了指他的背,二話不說,就又把我背起,在林中穿梭。我想要問他是誰,可惜我開不了口。
  
  山丘的另一頭居然連著高聳的城牆,這是我第一次走出皇宮,越國的城牆沿著山勢而建,蜿蜒曲折,巨石顯著大氣,彎曲添了秀麗,也不知是城牆在月色下是真的令人著迷,還是我的心情大好,主觀地認為城牆美,總之,當黑衣人把我放下稍作休息的時候,我居然對著城牆,張開了懷抱……
  
  林下清新的空氣,沐浴著朦朧的月色,第一次覺得越國的夜色是這樣的迷人。原來人出了皇宮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妙。
  
  黑衣人喘息了一陣,體力恢復,他剛才一直怔怔地站在旁邊看我這奇怪的動作,當我恢復常態的時候,便又走過來,擺出要背我的架勢。
  
  我退後兩步,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張開嘴,啊了兩聲,可惜一點聲音沒有。
  
  黑衣人領悟了我的意思,往我的肩胛骨輕輕一點,一陣酥麻,然後是劇烈地咳嗽,一口痰吐了出來。
  
  黑衣人居然伸手在我的背後幫我輕輕地捶著導氣,我驚了一下,有些不自在。
  
  「你是?」我殷殷地望著他,對面罩後他的容貌抱有最強烈的好奇心。
  
  黑衣人指了指城牆上,然後向我張開了懷抱。
  
  他要抱我上去麼?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12 PM

宮鬥篇 第四十二章 驗屍
  
  我搖了搖頭,「不去。你不告訴我你是誰,我就不走。」
  
  黑衣人擺了擺手,指了指自己的頸部,是不告訴我?還是他不能說話?我還沒明白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就見黑衣人忽然警覺地往後一回望,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山丘上傳了下來。
  
  火光透著隱隱綽綽的參差樹木,黑衣人順手攀上身旁的一棵大樹,只蹭蹭兩下,就上到樹頂,他張望了一會,又一躍而下,奔到我面前,身形一滯,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我以為他要說些什麼,他卻忽然掉轉頭,沿著蜿蜒的城牆朝另一邊跑去。
  
  我一頭霧水,看著他漸漸消失在夜色中越來越模糊的背影,我心裡竟有些不捨。
  
  「戴悠夢!」
  
  背後有人喊我的名字。
  
  打著火把來的,是錢倧。黑衣人看到他,所以走了。
  
  「你怎麼來了?」我居然有些不快。
  
  錢倧一臉著急,他似乎看到了那個黑衣人,三步並到我旁邊,卻又朝黑衣人速撤的那個方向望去,但是哪裡還有黑衣人的蹤影。
  
  「那個人是誰?」錢倧的臉上一臉焦急和隱憂。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他看到你來,扔下我就走了。」
  
  錢倧叉著腰,望著黑衣人隱退的那個方向,似有所思。
  
  「刑部大牢那邊,是你把人都支開的?」我探問道,我可不信關押我這種重犯的刑部會沒有重兵把守。
  
  「是。」錢倧幽幽地望著我,一臉凝重,「出來報信的人是我支開的。我聽說有人劫獄,想看看是誰。」
  
  這個錢倧,小心思倒也不少。
  
  「那你看到是誰了?」
  
  錢倧沒有回答我,而是繼續上一個問題,「不過,刑部監牢裡看守的獄卒比平日裡少了一半。」
  
  我望向他,等他說原因。
  
  錢倧歎道,「是錢佐調走了一部分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不忘拿眼看我,想從我的反應中讀出些什麼。我反望他,火光下,他的臉顯得有些陰沉,似有許多心事。
  
  是錢佐調走了人。
  
  那麼那個黑衣人是?錢佐?抑或是錢佐派來的?
  
  不,不會的。錢佐才沒有那麼笨,用這種方式來救我出去。他若真的想救我,又何必廢這麼大的周章 ?而且,那個黑衣人為什麼看到錢倧就調頭逃跑呢?
  
  「你懷疑救我的人是皇上?」我反問錢倧。他告訴我錢佐調走人,恐怕就已經生了此懷疑。
  
  聽到我這句話,錢倧更不自然,他一手持著火把,另一隻手也握著一把劍,他說道:「我看了那些獄卒身上的劍痕,像他下的手,又好像不是。」
  
  錢倧雙眉更加糾葛起來,「他到底在想什麼?」
  
  我知道錢倧為什麼看起來這樣痛苦了。互相算計的人,他以為自己比錢佐棋高一著,卻又不完全懂錢佐的所作所為。人最怕的就是敵人知己,自己卻不知彼。
  
  「王爺,」我輕喚了錢倧一聲,「你站在這裡想是想不明白的。依我看,那人絕不會是皇上。」
  
  「為什麼?」
  
  我淡淡地笑:「很簡單。」
  
  我指了指身後厚實的城牆,「他要帶我離開這裡,你認為錢佐會嗎?」無論錢佐是愛我還是恨我,都不會讓我離開皇宮吧?
  
  錢倧眉頭漸漸舒展,自言自語道:「但願是我多心了。」他終究是有所懷疑的。不過他的猶疑瞬間就被化去,又換上了他後來常見我時的輕佻:「不過,誰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們的戴皇后出去呢?戴皇后看來欠了不少風流債呢。」
  
  我沒有理會錢倧,只說道:「王爺派人查查有誰要殺我才是真的。王爺不是口口聲聲說我可以在牢裡頭安安穩穩呆著麼?只半日的功夫,就有人要謀殺我。」
  
  「呵呵,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錢倧絲毫不以為意,「在本王眼皮底下還能有漏網之魚,戴皇后心裡應該有數吧。」
  
  這麼想把我除之而後快,又能這樣明目張膽殺我的,除了季淑妃父女還能有誰。季直良掌管兵部,大權在握。他想收買個婆子入刑部大牢,定然不是難事。也只有他們父女兩沒有大腦地暴露自己對我的殺心。
  
  我心裡下了狠心。忍讓多次,這季淑妃更加變本加厲了。若不除去,我遲早會送上性命。想要活命,就不能對任何敵人仁慈。
  
  「走吧。」我突然對錢倧發話。聲音陰冷地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去哪?」錢倧反問我。
  
  「看公主屍體。」樹林裡一陣寒風吹過,樹葉沙沙地響。幾聲寒鴉叫,襯得這林子越發地詭異。錢倧沒有挪步的意思,我瞟了他一眼,「難道王爺來大牢,不是接我去看屍體的麼?」
  
  錢倧對我的變化有些詫異:「是,本來打算用個婆子暫時換你出來。我還以為戴皇后既然出來了,就沒打算再回去呢。」
  
  錢倧說的對,我去看了屍體,也不見得有什麼進展。若是我這次出了這城牆,找個地方隱姓埋名,或許能平安的度過。
  
  這種選擇確實不錯。可是,我不能選擇。人這一走,便成了越獄潛逃,那澤新辰怎麼辦?我不是把這種罪名給落實了麼?
  
  死也要把星救出來。
  
  「走吧。王爺」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空洞,但義無反顧。
  
  **********
  
  大理公主的屍體還停放在皇宮裡一處名為長秋殿的地方。
  
  大理思慕公主作為大理國獻給錢佐的妃子,如今遇刺,自是按照妃子的禮制對待,需得在宮中將靈柩停放二十一日,才能下葬。
  
  據說大理國的使臣已經將公主新死的消息派人快馬加鞭向大理國皇帝段思胄稟報,思慕公主雖然不是段思胄的同胞親妹妹,但事關國體,也不容馬虎。
  
  如今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流求,若是段思胄知道了消息,而這邊還沒有找到真兇,那澤新辰恐怕就更是不妙了。
  
  洗脫罪名,我唯一的目的。
  
  靈柩停在長秋殿的偏殿之中,兩個小太監守在那裡。
  
  換上夜行衣的我和錢倧,儼然是黑夜中的兩隻孤魂野鬼。
  
  錢倧在領我進去之前,先把兩人打暈了。
  
  關上房門,屋子裡只有棺材和我們。
  
  房間裡一片素淨的白色。
  
  只一個眼神,錢倧就上前去把棺蓋打開,眉頭不禁一皺。
  
  「怎麼了?」我在旁邊遠觀。
  
  錢倧放下棺蓋,掩住鼻子,把臉別過,「你真要過來啊。已經有臭味了。」
  
  我沒近距離接觸過屍體,嚴格說,是人的屍體。但是怎麼也得豁出去了。湊近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佯裝不在意地拿眼瞟去。
  
  只看了一眼,便別過臉去。
  
  思慕公主的絕世容顏早已不再,臉已經水腫,泛著褐色,陰慘慘的。
  
  錢倧看著我,一臉譏誚。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心情稍稍平靜些。閉著眼,默念了幾遍目的,重新回過頭,再看那具屍體,便好多了。
  
  思慕公主的臉部浮腫,褐色的網狀條紋佈滿了整個臉龐。錢倧居然還拿了一個燭台靠近,看得更是清楚。
  
  那些褐色的條紋都是因為屍體腐爛,靜脈受到擠壓,然後從靜脈滲透出來,通過組織漸漸傳播開來,反應到皮膚上。
  
  再往下看思慕公主的腹部也微微隆起,好像有些腫脹。
  
  「你在看什麼?」突然出聲的錢倧差點嚇了我一大跳,叫出聲來。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肯定是故意的。
  
  我踢了他一腳,對他說道:「你來看屍體吧。我旁邊站著。看到什麼告訴我。」
  
  錢倧在旁邊嘻嘻一笑,看我瞪了他一眼,只好收斂住自己調笑的心思,畢竟現在是在宮裡頭,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發現。
  
  錢倧俯身仔細查看,還用手進去摸了一圈,一邊匯報道:「屍身下半身僵硬,但上半身的屍僵已經消失,身上開始浮腫,臉上的肉都鬆了。哎呀!」他忽然大驚小怪地一叫,這聲音,差點就把別的人給引來。
  
  我橫了他一眼,知道他又是想嚇唬我。
  
  果然,他舉了舉手,手指尖沾了些渾黃的液體,我知道那是思慕公主已經滲出的組織液。錢倧這時候居然還有幾分玩性,他不知他剛才那一聲若是被人聽見了,發現了我兩,那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13 PM

宮鬥篇 第四十三章 婢女
  
  我索性往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了,跟著那黑衣人跑了一圈,又同錢倧跑了一圈,早已經四肢無力。我斜倚著,若有所思地問道:「王爺應該見過許多死屍,覺得思慕公主這屍身有什麼不同沒?」
  
  錢倧沒想到我會非常冷靜地坐在一旁,不禁有些掃興,但看我一本正經,也不好再在一旁插科打諢,「若是因刀劍失血而死,這屍身擱置到現在,也該是一直僵硬的,倒不像她如今是一半硬一半浮腫。而且如今這天氣又不是盛夏,棺木中有這許多香草,說起來,不該這麼快就開始腐爛。」
  
  我點點頭,對錢倧所說的深表贊同。我雖然不是學法醫,刑事偵緝的,但看到思慕公主那張可怖的臉,便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加上錢倧這麼一說,就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
  
  「仵作說思慕公主死前就已經身體僵硬了,許是被人下了藥,是這樣麼?」
  
  「不錯。這世界上能讓人身體僵硬的藥只怕不下百種,所以仵作看不出思慕公主被人下了什麼藥,是否被人下藥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錢倧似乎帶我出來看屍體,只是為了炫耀一下他的能耐,倒並不指望我能夠發現什麼,「恐怕你想從這裡著手,實在有些困難。」
  
  *****
  
  「那倒未必!」我對著錢倧睆然微笑,強自給自己打了幾分氣。想要挖掘出那幾個當事的宮女出來似乎比從思慕公主身上找線索還要困難些。
  
  況且,思慕公主這屍體實在有太多的奇異之處。
  
  一般來說,能夠引起全身麻痺的藥物本身都有一定的毒性,對人體本身有傷害,對微生物又何嘗不是呢?就拿之前所配的迷幻藥來說,曼陀羅含有的那些生物鹼,並不能刺激微生物的生長。所以,若是一般的藥物,思慕公主此時的身體應該不會這麼快浮腫,不會這麼快就腐爛的。
  
  腐爛,說白了,就是一些細菌微生物開始在肉體上滋生,如今秋高氣爽的天氣,加上宮裡頭設有專人對屍體進行「維護」,畢竟那些屍體動輒就是停一個兩個月,若不能防腐,如何停得?所以,思慕公主的屍身斷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副局面。
  
  也就是說,思慕公主被人下的藥,絕對不是普通的藥。什麼藥能夠讓人的身體全身僵硬,但卻適宜微生物的生長呢?既對人有神經毒性,又能夠給微生物提供大量的營養物質。這種東西,我都有些好奇了。
  
  「王爺,」我深情款款地喊了一聲錢倧,他回頭看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知道我準沒有什麼好事找他。
  
  我嘻嘻一笑,指了指思慕公主的嘴巴,這個手勢錢倧應該能看懂吧?藥從口入,思慕公主最後吃了什麼,絕對是個關鍵。
  
  錢倧居然非常聽話地伸手把思慕公主的雙唇掰開,這一次,連站的遠遠的我,都聞到了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氣味。
  
  一股酸臭的腐味從她的嘴巴裡傳來。這種氣味是和著了發酵酸味和濃郁香氣的混合體,和我往日裡用於細菌培養的培養基倒有幾分相似,也就是說這裡頭應該有葡萄糖等營養素。
  
  「她都吃了什麼?」錢倧眉頭皺了起來。
  
  「蜂蜜?」我想了半天,看樣子應該是蜂蜜了。
  
  錢倧聽我提到蜂蜜,忽而點點頭:「是了,那仵作驗屍的時候似乎說到思慕公主是喝了蜂蜜。不過,他們大理國本就與我們風土不同,莫非這蜂蜜還有問題不成?」
  
  「聰明!」沒想到問題出在蜂蜜。
  
  蜂蜜雖然糖份含量高,但是也不至於這麼容易引起身體的腐爛。肯定是思慕公主所喝蜂蜜有所不同。蜂蜜中含有的微生物本來就不少,所採花蜜的不同,峰種的不同,以及保存方式的不同,微生物也相差極大。比如蜂蜜中就含有有毒的微生物肉毒桿菌,只不過含量微乎其微。
  
  錢倧雙手抱胸,一副不大當真的樣子,「蜂蜜能有什麼問題?聽說那個思慕公主有每日飲用蜂蜜的習慣,仵作也把公主帶著的蜂蜜查驗了一遍,並沒有奇怪之處。」
  
  思慕公主有每日飲用蜂蜜的習慣?
  
  我眉頭一皺,「王爺是聽誰說的?」
  
  「公主的貼身侍女。」
  
  「貼身侍女?為何公主遇害的時候,那個侍女根本不在?」我心裡納悶,難道貼身不是指吃喝拉撒都在一塊?我就說一個大理國的公主,怎麼可能入得宮來,連個隨身的丫鬟都沒有。
  
  「她被人打暈在草叢裡。你莫非懷疑她?」
  
  我微笑不語,知道公主有喝蜂蜜的習慣,又能夠輕易下毒,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被人打倒在外邊的草叢?究竟是她被人打倒,還是自己倒下的?恐怕很難說吧。
  
  「王爺可知她現在在哪?」我不敢保證這個婢女一定和思慕公主的死有關,但是任何一個線索我都不能放棄。
  
  錢倧一直都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我,但我問什麼,他都原原本本地回答著:「她現在也在刑部大牢裡關著。」我不禁一惑,錢倧解釋道:「做奴才的沒有護好主子,錢佐也不過是將她暫時收押,自是日後交給大理國處置。」
  
  我只是稍稍一滯,明白過來。她作為思慕公主的貼身侍婢,如今公主遇害,她這個奴才就沒有做到奴才的本分,自然是要受處罰的。像大理國這種被越國稱為蠻夷的國家,恐怕刑罰更是原始可怕。
  
  接下來的事,便不用我吩咐,錢倧也自然照做了。
  
  *******
  
  重新回到刑部大牢的時候,一切恢復了平靜。我不禁有些納悶,剛才的劫獄,屍橫遍地,如今怎麼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錢倧朝我投來一個得意的微笑,看來我是多慮了,錢倧能耐不小,自是把這件事給埋下了。
  
  那個婢女被關押的地方,就遠比我的監房要簡陋許多,看守上也實在不堪一擊。除了外面來回巡邏的獄卒,就只有兩三個羸弱婆子坐在最外邊的桌子旁,在燈下一邊納著鞋底,一邊打著瞌睡。
  
  錢倧又弄了兩三顆石子凌空一點,就輕鬆地讓這幾個婆子倒在了地上。
  
  按照事先的商量,我和錢倧都蒙上了臉,悄悄地靠近了那個監房。錢倧拿著從婆子身上掏下來的鑰匙,把房門打開。
  
  屋子裡的女人正躺在一堆稻草垛上,聽到門響,頓時驚醒,驀地直起腰背,一臉惶恐地看著有亮光的門口。「是誰?」
  
  錢倧隨身攜著的寶劍明晃晃地亮了出來,寶劍反射著寒光正好照映在那女人的臉上,那張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龐此時寫滿了驚惶和不安。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她蜷縮著雙腿,身子不由往牆邊角落裡縮去,雙手抓著身邊的稻草,可惜稻草根本不能給她任何的安全感。
  
  錢倧獰笑了一聲,說道:「主人讓我們來送你一程!」
  
  我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他一眼,這傢伙演壞人倒還比較像,比他扮清純要順眼多了。
  
  「什……麼,什麼主人?」那小姑娘一雙眼珠子在眼眶裡胡亂地亂撞,她的脖子扭動著,但看了幾圈,最後卻發現這屋子裡根本就沒有逃生的出口。
  
  錢倧不說話了,我也讓自己冷笑了一聲,空蕩蕩的笑聲在陰冷的監獄裡迴盪,這笑聲讓我自己都聽著發毛:「主人說你這件事辦的很好,所以讓我們來獎勵你。」
  
  「獎勵我?」
  
  「是啊。主人不捨得你在這監牢裡頭受苦,讓我們來早早結束你的苦難,送你去西方極樂世界,這不是獎勵是什麼?」
  
  那少女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寒光之下,那張臉是如此的慘白,她的雙目漸漸浸潤在透明的液體中,眼角凝結出一顆晶瑩的淚珠,滴落下來:「真的這樣麼?」
  
  此時的少女,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惹人心憐。但是我必須得狠下心腸,這少女並不否認的回答,更加證明了我的猜測。
  
  錢倧適時地把寶劍往前一遞,送到了少女的咽喉前。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14 PM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7 09:15 PM 編輯

宮鬥篇 第四十四章 雪桂

      本以為那少女會嚇得直哆嗦,沒想到她索性把眼睛一閉,身子不再躲避,反倒把脖子往前一伸,只與錢倧手中的寶劍不到寸許,要不是錢倧反應快,劍尖稍退,那少女這一遞,就直接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少女的行為讓我和錢倧不禁一驚,她卻突然出聲道:「你們要殺就殺吧。」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架勢。
  
  「喲,真的不怕死麼?」我反譏著。
  
  少女搖搖頭,有些淒涼的說道:「說實話,我就沒打算活著走出這個牢門,不論別人問我什麼,我都絕不會透露出任何一個字,大人他多慮了。他不相信我了?」她說著神情黯然,「你們既然覺得我死了更放心,那就殺了我吧,我這條命本就是大人給的,也絕不會有任何的怨言。」那語氣裡滿是剛毅和堅定。
  
  這少女傲然的表情讓我和錢倧面面相覷,居然碰到一個如此愚忠的人。
  
  大人,她口中的大人是誰?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靈機一動道,「你沒有透露任何一個字麼?你要是沒有透露,皇上又怎麼會懷疑主人?」
  
  「皇上?什麼皇上?哪個皇上?你是說越國的皇上?」那少女忽然睜大眼睛,凝眉望著我,眼裡滿是迷惘,只是忽然,她蹭地站起,背部緊緊貼著牆壁,疑竇佈滿了整張臉,她有些怯怯,聲音雖小,卻聽得十分清楚:「你們……你們到底是不是主人派來的?你們!你們根本不是!對不對?!」她說著一臉羞憤,俏臉頓時氣得緋紅,懊惱自己說錯了話把自己給暴露出來。
  
  我當時一愣,自以為聰明的問話卻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那少女一連說了幾個「皇上」,難道這個稱呼有什麼問題?為什麼問是哪個皇上?難道她的主人根本不是越國人,不在越國?因為我在「皇上」這兩個字眼上沒有加任何的修飾語,所以惹她懷疑了?還是他們壓根就不會稱呼錢佐為皇上?
  
  有這個可能。事情似乎和我想像的有些不一樣。
  
  我冷笑了一聲,乾脆改變方針,「不錯,我們騙你的。我們根本就不是,你要是想活命,就老老實實和我們合作。」
  
  「不!」那少女更是堅定,「我就算死也不會出賣主人!」她已經因為我的欺騙使得她自己說漏了風聲而懊惱不已,此時發現我根本就不是她那主人派來殺死她的,更是起了護主的心,寧死不肯說了。
  
  「哦,我說漏了一個字。」既然這丫頭這麼護她的主子,那就更好辦了,我狡黠地一笑,趕緊補充道,「我是說,你要是不想讓你的主子沒命,就乖乖聽話才對。」
  
  「你胡說,你又想套我的話,是不是?」這丫頭一臉的警惕,寧死不屈地站在一旁,昂首挺胸。
  
  「笑話!你的話有什麼好套的?」我已經有了計較,對付這個小丫頭,還難不倒我。「你以為越國的仵作都是吃乾飯的麼?你以為旁人就查不出思慕公主是中毒麼?就不知道問題出在她喝的蜂蜜?」
  
  「蜂蜜?」乍一聽到這個字眼,那少女的臉色刷的一變,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猜到是蜂蜜的問題,她搖頭道,「怎麼可能?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是七里香的花蜜?」她一著急,倒吐露出一個重要的信息,到底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的小丫頭。
  
  七里香?是種花名?但事實上,月橘,海桐,木香等等,都有七里香這種別稱,只因花香濃郁,方圓幾里內都能夠聞到氣香味。
  
  但是我卻猛然想到了一種名叫柳雪桂的植物。
  
  這種植物也是香氣四溢,但是這柳雪桂的花粉細胞卻容易被一種高致病性的植物病毒寄生,若是工蜂採集了這種柳雪桂的花粉花蜜,再釀造出來,也基本無毒。可是,一旦直接採集柳雪桂的花粉花蜜,神經毒性極強,能讓人在幾分鐘之內就全身麻痺,完全動彈不了,這和思慕公主死前的症狀十分相似。
  
  但是,這種病毒的能耐不僅僅限於此。相對於人類身上其他細菌病毒來說,它是一種非常恐怖的物種,一旦在人體內存活下來,便會迅速擴散,大量繁殖,在釋放毒素使人體麻痺,產生神經毒性之外,該毒素還能和人血液裡的血紅蛋白進行結合,使之慢慢喪失掉運氧的能力,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就會讓人窒息而死。
  
  也就是說,無論補不補那一刀,思慕公主都是必死無疑。
  
  這和我當時的推測——認為是兇手用藥物迷暈思慕公主,等我進屋再殺掉的論斷,又不一樣了。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倘若說這婢女的主人只不過想嫁禍給我,就沒有理由在我還沒進入偏殿的時候,就給思慕公主下了這樣一種必死的藥。這買賣也太冒險了。
  
  不對,肯定是有什麼地方,我搞錯了。
  
  我望向眼前那個一臉悲憤的少女,她是一直跟在思慕公主身邊的,她所使的柳雪桂也是只有雲南這種亞熱帶氣候下才適宜生長的。若她主人是越國的,放這樣一根長線安插在大理一個小小公主的身邊,到頭來只為了嫁禍給我?這個假設也太荒唐了一點吧。
  
  她的主人肯定不是越國人。這一點,我剛才就已經猜測過,那麼戴悠夢又會得罪誰呢?還是……
  
  還是少女的主人根本就是想要解決掉思慕公主,惹起越國和大理的不和,而我,只是順便嫁禍,來個一舉兩得?
  
  或者……
  
  或者說,要殺掉思慕公主和嫁禍給我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這個念頭只在我腦子裡靈光一現,立馬就佔據了我整個思維。是這樣的!
  
  一副畫面頓時清晰地勾勒在我面前。
  
  該少女奉命用柳雪桂殺死思慕公主,然後偷偷地離開偏殿,假裝被人打暈,好脫離干係。
  
  思慕公主因為服用了柳雪桂的花蜜而渾身僵硬,倒在了地上,她當時並沒有死,只不過她的僵硬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那個有心之人於是假他人之手,嫁禍給我!
  
  試問有誰最有可能知道思慕公主渾身僵硬?然後又有能力把這件事一直隱瞞到夜宴時分?
  
  我歎息了一口氣,對著少女輕笑:「七里香,柳雪桂,這種花的花蜜花粉都有劇毒,食用這花不到半個時辰,就能讓人全身麻痺,不消一日,就能讓人窒息而死,對不對?」
  
  那少女臉色一變,或許是猛地聯想到了思慕公主臨死前的模樣,臉色現出一絲不忍,不禁脫口而出道:「你……你怎麼知道?」
  
  雲南是有許多奇珍異草,對於越國人來說,雲南大理與越國距離實在遙遠,他們對大理姑且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更何況大理國的草木?可是對於我們學生物的來說,越是稀奇的東西,反而研究的越多。
  
  我冷哼了一聲,「噷,你真的以為靠柳雪桂就能夠瞞天過海麼?說吧,你是什麼時候把柳雪桂的花粉給思慕公主吃下的?」
  
  那少女被我戳穿了她的手段,一時之間六神無主,見我問起,便直接說了,「傍晚時候。」她的聲音極其的微弱,有些發抖。
  
  「你要是想救你主人,就老老實實把你做的事都招認出來!」錢倧配合地抖動了一下手中銀晃晃的寶劍,那少女不再堅持。畢竟她對用柳雪桂謀殺思慕公主的事已經供認不諱,這少女已經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只要不逼她說出她的主人是誰,她也沒有必要隱瞞。
  
  「是,我把公主的蜂蜜換上了柳雪桂的花蜜,公主喝了兩口,對我說蜂蜜味道不正,讓我去換了。我便趁機出了偏殿,打算以幫公主換蜂蜜為由,溜出宮去。」那少女詳盡地敘述著當時事情的經過,「誰知道我走到西華門,那裡的守衛卻不放我出宮,後來我還遇上了一位宮女姐姐,她說她那有蜂蜜,可以給公主服用。我拿了蜂蜜,但沒敢往偏殿那裡去,後來我看天黑了,就找了個地方假裝暈倒,再後來,就聽到公主死了的消息,我便被關在這了。」
  
  「有個宮女給了你蜂蜜?」錢倧順口問道。
  
  「是,那姐姐好像叫紅芍。」
  
  「紅芍?」錢倧在旁邊琢磨著,而我的腦海則閃現過一幅幅畫面,與此同時另一個陰謀進行的畫面——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15 PM

宮鬥篇 第四十五章 陰謀
  
  少女下了毒,離開了偏殿,偏殿管事的其他宮女發現了思慕公主渾身僵硬,有些不對勁,而趕緊把這件事報告給了要暗害我的人。
  
  她聞訊趕來,查看了思慕公主的病情,此時思慕公主應該已經歪倒在地不省人事,她把這件事暫時瞞下來,甚至把偏殿的人都遣散開去,只留了一個心腹在此。
  
  然後她又回到南薰宮,力邀我去參加中秋宴會。
  
  是,我冷笑,這裡面最不可或缺的人,就是尹德妃。
  
  思慕公主若是出事,宮女要報告的人就只有尹德妃吧?中秋晚宴也是她來主持的,想要瞞住思慕公主中毒的事,對於她來說也不是一件難事。更何況,尹德妃並不知思慕公主所中的毒必死,假如她沒有誘拐我成功,她假裝不知此事,即便被人發現思慕公主中毒,也斷然不會歸結到她頭上去。
  
  好歹毒的女人。好機敏的心思。
  
  她安排我一個人站在樹下,那裡正是去偏殿的必經之路,然後按照安排,等澤新辰一進偏殿,就讓兩個宮女透露出這個消息給我。
  
  我中了計,果然往偏殿去了。一直守在偏殿裡的心腹見我推門而入,便一刀捅入了思慕公主的胸膛,發出一聲響聲,引起我的注意,而她則敏捷地跳窗而出,告訴御林軍聽到這屋子裡有聲音。
  
  然後御林軍闖入,我則躲入了對面的廂房裡。再之後的一切,恐怕都在尹德妃的意料之中。
  
  她不知思慕公主為何中毒,中了什麼毒,但卻巧妙地利用這一點成功嫁禍給我。若這一切,都果真是她做的,那尹德妃這個角色也確實狠了些。
  
  相比於心腸歹毒的季淑妃,尹德妃懂得如何隱忍,懂得在什麼時機給出致命一擊。我從來都覺得尹德妃的智商頗高,她知道如何在宮廷裡保存自己,如何鞏固自己,現在,我對她又多了一層認識,那就是她知道如何隱藏自己,讓自己的敵人在不知不覺中進入自己設下的圈套。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尹德妃,呵,原來宮裡確實沒有一個人是完全透明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互相傾軋,互相利用。我想我以後有的玩了。原來以為尹德妃是個例外,可事實上,宮裡的女人沒有例外。
  
  再對著小丫頭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心被裹上了一層緻密氧化膜,再無任何惻隱之心。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我看著小丫頭,兩隻眼珠子死死地盯著她不放,她居然被我看得心裡發毛,一句話說不出來。
  
  「你剛剛說那宮女叫什麼?」
  
  「紅芍……」她的聲音很細微。
  
  「好!」我嘴角浮現出狡詐的一笑,「你想不想救你家主子?」
  
  「當……當然!」那少女雖然心生怯意,但一聽到主人兩個字,就不知哪裡來的動力,頓時把監獄裡的陰愁給化的七七八八了。
  
  我笑得更燦爛了,「你若是想救你家主子,想救你自己,就得跟我合作。你謀害思慕公主原本是必死無疑,但若是別人在你的蜂蜜裡換了什麼,讓思慕公主喝了,你頂多被判個失責,是不是?」
  
  「是……只是……」小少女顯然沒領會我的意思。
  
  「你記著,你家主子喝下的蜂蜜,是那個叫紅芍的姐姐送給你的。思慕公主喝下了蜂蜜,身體不適,讓你去找太醫來救命。你在偏殿附近沒尋著人,便跑遠些想去找大夫,誰知道卻在中途被別人打暈,不省人事了。」
  
  我沒想到思路會如此的清晰,一口氣說下來,替少女安排好口供。這樣簡短的假口供,對於少女來說並不至於太難。
  
  錢倧從我說這番話開始,就一直用一雙鷹隼一般的銳眼盯著我看。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在猜測我想幹什麼。
  
  不對,應該說,他猜到我想幹什麼,只是有些不相信罷了。
  
  「不錯!這件事,還需要您的幫忙啊。」從大牢出來的時候,我媚笑著對錢倧說道。
  
  紅芍,我並不認得,但是她的名字我聽過。她和綠汾是姐妹,綠汾跟著吳婕妤,而紅芍是季淑妃宮裡的人。
  
  既然這少女遇上了紅芍,又有人見著紅芍領她去取蜂蜜,我沒有理由不好好利用。
  
  目前,想要捉到尹德妃的把柄,似乎很難。以尹德妃的手段,恐怕早已經把證據毀滅了。相對而言,季淑妃則伎倆太淺。尹德妃只有慢慢來,但早已對我按捺不住的季淑妃卻不可不早些除去。
  
  「王爺會幫我的,對不對?」我朝錢倧揮了揮手,他現在的臉色並不是很自然,但旋即就恢復了狀態,朝我一笑,竟然帶了幾分真意道:「戴皇后如今心腸狠了,只怕這宮裡頭該天翻地覆了。」
  
  我沒有否認。人最怕的就是狠下心腸吧。我回望錢倧,臉上的笑很招牌:「循王爺,你不是要和我做同盟麼?這點誠意還是要拿出來的。更何況王爺不就希望越亂越好麼?我若是把季淑妃拉下水,對於你來說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吧?」
  
  季淑妃想要誣賴和陷害我和錢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錢倧想必也厭煩得很吧。
  
  「你想讓我怎麼做?」錢倧拉著我閃到一旁的草叢,牢門前一隊巡邏的士兵走過。
  
  我笑道:「那婢女的主子是什麼人,我不知道。但他的目的卻再明顯不過。讓大理國的公主不明不白死在越國皇宮之中,無非是想破壞大理和越國的邦交,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倘若循王能找到季直良與他國私通的證據,這件事便再好解釋不過。」
  
  犀利的眼光從錢倧的身上掠過,我看到錢倧眼眸裡精光一閃。「原來戴皇后狠起心來,敵人便活不了啊。」
  
  「王爺誇獎了。」我朝他招招手,錢倧把耳朵附上,我將如何證明季淑妃與思慕公主之死的法子告訴了錢倧,以他的聰明才智,稍加佈置潤色,必能更顯真實。另外,如何在錢佐面前把思慕公主死的真相公之於眾,如何解釋是柳雪桂的花蜜,也一一告訴了錢倧。
  
  看到錢倧的臉漸漸陰沉,泛著白色,就彷彿是一面鏡子照映著我的內心,我的心也在沉淪。
  
  「這些事,你為何讓我去說?」
  
  我顧盼俏笑,對自己居然能想到這樣一個完美計劃而感到意外和驚喜:「王爺,悠夢除了信你,還能信誰?你總不會讓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指證季淑妃吧?」
  
  不錯,由我來解釋思慕公主的中毒事件,確實要清晰明瞭。那錢倧又怎麼會懂蜂蜜有毒這檔子事?可是我若是出面,只怕也會被人揪住報復季淑妃的辮子,徒增懷疑。而我之所以要隱藏的最重要最真實的目的,是不想讓尹德妃察覺到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已經洞悉了她的行徑。
  
  倘若她知道我能佈局設陷阱引季淑妃入甕,必然會對我小心防範。尹德妃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她一出招,就必是要致人於死地的。我若是沒有完全的把握,自然得隱忍著,搞不好,就被她反擊了。
  
  商議完之後,錢倧打倒兩個巡邏的兵士,換上衣服,按照他之前設計好的,領著我回我的監牢。
  
  錢倧在前面領著路,卻不時回頭看我,眼睛裡流露出一股不自信,他左顧右盼,似乎覺得監牢裡有些不對勁。
  
  我知道錢倧因為我的緣故,下了血本把刑部大牢裡裡外外打點了一圈,能放上自己人的地方更是絕對安置上了自己人,但是刑部大牢被神秘黑衣人血洗的事情,真的能夠密不透風麼?即便錢倧再有勢,也不見得能做到一手遮天吧。
  
  這個擔心很快就被事實給證實了。
  
  因為我的監室裡亮著火光。明亮亮的光從門裡透出來,感覺那裡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到這個份上,即便想要硬著頭皮撤退,也來不及了。
  
  牢門向我和錢倧打開,屋子裡赫然坐著王者,他正傲然地坐在那,用一副標準的禮節性笑容對著我和錢倧。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17 PM

宮鬥篇 第四十六章 殿審

      在越國的太極殿,舉行了最高規模的殿審。太極殿是越國皇宮最莊嚴氣派的宮殿,象徵著最至高無上的皇權,通常,只有越國最大規模的朝會朝外活動才會在這裡舉行。
  
  然而,因為大理思慕公主的不白之死,這肅穆的地方變成了最高法庭。中央的黃金寶座,因為年代較久被輕微氧化,而泛著暗暗的光芒,錢佐高高在上,如同上天視芻狗般俯視著下方。
  
  朝臣濟濟一堂,大理國的使臣護著騎汗血寶馬趕來的大理國君段思胄坐在下首的主位上。大理國和越國都是偏安一隅的大國,這件血案讓大理國君有點顏面盡失,此時正拉長著臉仇視地盯著大殿正中的我和季淑妃。
  
  是的,如今,有著重大嫌疑的謀殺對象,已經不止我一個人了。
  
  我嘴角不自覺地朝旁邊翹了翹,當著這麼多人面審理此案,錢佐自是為了在所有人面前豎立一個公正無私的鐵面形象,但他自然知道,把季淑妃推到這樣一個位置,一旦罪名成立,任是誰也救不了她了。
  
  ************
  
  監牢裡,錢佐目不轉睛地盯著一身獄卒打扮的我,昏黃的火光下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的眼神很刺人:「我還以為戴小姐一去就不回來了呢。」
  
  他說著望向錢倧:「劫獄這種事好玩嗎?」眼裡頭滴水不漏,不知他到底是怎樣的心思。
  
  錢倧狐疑地望著錢佐,他心裡一直懷疑錢佐就是那個劫獄的黑衣人,畢竟他和錢佐相處了數十年,可是錢佐現在卻主動提起劫獄,還把這個罪名冠在了錢倧身上,是欲蓋彌彰麼?
  
  「皇兄,剛才確實有人劫獄,把一干獄卒殺了個乾淨,然後挾著戴皇后往城外奔去。那黑衣人武功高強,臣弟追出去,只瞧見了他的背影……」錢倧說著,殷殷地看著錢佐,想用這話旁敲側擊著。
  
  可是錢佐面不改色道:「是麼?循王武功不凡,就沒有機會和他過招麼?那戴小姐又是怎麼回事?」
  
  「哦,那黑衣人見到我追他,可能是怕被我認出來吧,所以就扔下戴皇后一個人跑了。」錢倧在這句話上語氣加重,他一雙眼睛如鷹隼盯獵物般死死地盯住錢佐,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節。
  
  然而,錢倧失望了。錢佐的演技好得讓你根本分不出真假。
  
  「哈哈,笑話。他既然來劫獄,就沒道理把戴小姐扔下跑了。」錢佐一副不信任的模樣,倒是懷疑錢倧之心不減,「循王這謊話編的可有些離奇。」
  
  「皇上,是不是循王劫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悠夢迴來了。」我可不想聽他們兩人在這裡猜來猜去,「皇上,悠夢去而復返,只是不想背著殺死思慕公主這樣一個黑鍋,悠夢是冤枉的。」
  
  「冤枉?」錢佐聽到我的辯解,似乎臉上更加陰沉的難看,「那你倒是說說,誰冤枉了你?戴皇后可真是被冤枉了好多次啊。」
  
  他這話裡有話,倒是讓我一時沒有明白過來。但是錢佐對我的那股戾氣卻張露無疑。以錢佐的才智,自然能猜到我是被人陷害的,可他的語氣卻滿是不屑與不恥。
  
  錢倧說得對,錢佐是恨我的。
  
  錢倧想要辯駁什麼,被我一把攔住,搶先道,「皇上只知道有人劫獄,可知道還有人想要趁機置悠夢於死地麼?皇上是鐵面無私,既然無私,就該秉公辦理。皇上不該因為個人的喜惡就妄下判斷,悠夢是不是兇手,都該拿出理據。現如今思慕公主身死一事只怕瞞不了天下,大理國君自然會興師問罪,這件案子,皇上打算怎麼審理?難道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把悠夢丟出去麼?那也太有辱皇上你大公無私的威名吧?」
  
  想要獲取錢倧的同情既然不可能,那就只有變著法子與虎謀皮。
  
  這個法子顯然比較奏效,錢佐冷哼道:「那你想怎樣?」
  
  「皇上,悠夢斗膽懇請皇上讓循王與刑部一同審理此案,還悠夢一個清白。」其實說完這句話,我就有些後悔,自己終究毛躁了一點,讓循王審案,在錢佐看來,就有些賊喊捉賊的味道。我應該多做些鋪墊的。
  
  錢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錢倧,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胸有成竹地望著錢倧:「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循王願意嗎?」
  
  錢倧臉上現過一絲不快,但依舊沉穩地點點頭。
  
  「噷!」錢佐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劍眉上挑,「沒想到戴皇后還有不小的利用價值呢。」他倒是說得不錯,我對於錢倧確實有利用價值,否則他也不會為我費這多勁了。
  
  錢佐猛地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對著錢倧說道:「朕就給你七天時間,到時候,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你要是能證明清白,朕就饒你不死,否則,按律處死!」他那句空洞洞地話,在他離開之後,還在牢獄裡迴響了好久。
  
  說實話,我沒想到錢佐會那麼輕易就答應讓錢倧插手此事。雖然他賣了個人情卻依舊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但對於我,卻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
  
  經過七日的精密部署,如今,錢佐正穿著一身絳紅色朝服胸有成竹地站在公堂之上,看到他那副志氣滿滿的模樣,我心中懸著的一顆大石落在了地上。
  
  我朝坐在下首的玉如意和澤新辰望了一眼,兩人都消瘦了一些。他們雖然有重要嫌疑,但到底是遠邦來客,在沒有定罪之前,禮數不可缺。不過段思胄看她二人的眼神都是仇恨的火焰。
  
  季淑妃季宛盈正一臉怨毒地站在我身旁,她沒有料到錢倧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宣佈自己有著重大的殺人嫌疑,剛才因為太意外而不顧形象地爭辯了許久,季淑妃的臉正紅得發紫,她的父親季直良也在旁邊陰沉著個臉,他一向自認為是個大功臣,功高蓋主,在錢佐面前從來都不顧忌什麼。
  
  但是今日,當錢倧提出季淑妃是殺人兇手的時候,錢佐並沒有任何阻攔偏幫的意思,甚至在季直良高聲喧嘩的時候,出口斥責,朝外黑壓壓一片人,都是御林軍。
  
  季直良第一次意識到錢佐並不是一味隱忍自己的。至少當著滿朝文武,當著外邦皇帝,錢佐是那麼的高高在上。
  
  我忽然明白錢佐為何會毫不猶豫就答應由錢倧來負責此案,說不定他早就猜到我會把責任推給季淑妃,或者如果他再聰明一點,會猜到尹德妃與此事有關,可是無論我是要針對季淑妃還是尹德妃,季家或者尹家必定有一方會受到牽連,這兩家都是軍權在握,他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輕鬆把軍權從他們手中奪過來,還能背上一個大公無私的好名聲,無論怎麼看,都是贏。
  
  說不定他早就想尋個機會把季直良除之而後快吧,沒想到我倒主動送上門去。
  
  也怪不得錢倧會有一絲不快。為了救我,而不小心幫了錢佐一個大忙,對於錢倧來說,未必是件划算的買賣。
  
  當著所有人的面,錢倧把當日的詳細情形又重新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遍,這一切都有人作證,自然假不了。這裡頭包括了發現我和流求國女王、王子躲在隔壁屋子裡的情況,也包括了季淑妃在路上揀起所謂香囊的細節。
  
  錢倧在末了還不忘提出疑點來引起眾人的深思:「第一,殺死思慕公主,為何需要女王、王子和戴皇后三個人?如果說因為思慕公主武藝高強,所以需要三人力敵,為何屋中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還有,女王和王子會武功,可是戴皇后卻是世代書香,大家閨秀,她在旁邊能幫上什麼忙?
  
  第二,請諸位注意戴皇后的所謂香囊,是由季淑妃揀到的。」沒等季淑妃再次出聲,錢倧又趕快接茬,「還有,第三,在所有人眼中,思慕公主好像是一刀致命的,可是思慕公主武藝高強,兇手又是什麼原因能用區區一把匕首就在重重保護的大內之中讓思慕公主香消玉殞?那思慕公主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什麼?我們還是讓仵作來說吧。」
  
  聽著錢倧如同評書一般循循善誘的講故事,朝堂上一半以上的人都為其引導而愁眉深鎖,在錢倧提到香囊的時候,狐疑地看著季淑妃;在錢倧喊仵作上堂的時候,都眼巴巴看著門外。
  
  給思慕公主驗屍的仵作跪了下來,他詳細地匯報了思慕公主的屍檢結果。仵作說的都是實情,那就是思慕公主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喪命,這一點讓朝上剛剛對故事有些興趣的人頗有幾分失望,但仵作也提出了思慕公主在死亡之前就已經渾身僵硬的事實。
  
  「誒!諸位大人可有聽見,思慕公主在身亡之前,就已經渾身僵硬。這也就是說,思慕公主可能在被刺之前就被人下了藥,嗯,究竟是什麼藥呢?」錢倧壞壞地一笑,居然吊起眾人的胃口。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18 PM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7 09:25 PM 編輯

第四十七章 嫁禍
  
  「啊,周大人,您知不知道什麼藥能讓人全身麻痺?」錢還和朝上的大臣們互動起來。
  
  被他挑中的老頭拱了拱手,說道:「蒙汗藥?」
  
  錢擺擺手,笑了笑:「蒙汗藥只是讓人神智昏聵,不省人事,又怎麼會肢體僵硬?」錢又問了兩個人,都不得要領。他問的時候,一直用眼睛偷偷瞄向坐在朝上陰晴不定的段思胄。
  
  之間段思胄若有所悟的模樣,錢趕緊逮住他問道:「看樣子,段皇爺似乎知道些什麼?」
  
  段思胄稍加思索,說道:「讓人渾身麻痺的藥,雖然我不知道,但是有樣東西若是吃到肚子裡,倒確實能讓人肢體僵硬。」
  
  下面有幾個老學究的大臣開始犯起了嘀咕。我心裡對錢暗暗佩服,雖然我告訴他原因出在柳雪桂的花蜜,但是這件事從段思胄的口裡說出來,遠遠比錢的描述更有說服力。
  
  段思胄繼續說道,「在大理國有種叫做柳雪桂的花木,它的花蜜若是被人誤食,不消半個時辰就能讓人渾身麻痺不能動彈,服食的人也會在一日之內喪命。」他說完,忽然想到錢正在解釋思慕公主之死,不禁冷哼了一聲,道:「王爺該不會是懷疑我家王妹是被我大理自己人害死的吧?」
  
  按道理,越國與大理相距十萬八千里,斷然沒有用柳雪桂害死思慕公主的道理。
  
  錢連忙朝段思胄擺擺手,「段皇爺請聽本王把話說完。皇爺說得不錯,思慕公主確實服食了柳雪桂的花蜜。至於是誰狠下心腸暗自給思慕公主下毒,咱們問問思慕公主的貼身婢女,便會多幾分瞭解。」
  
  錢有條不紊地分析著。命人將關押在刑部的小婢女給提了上來。
  
  小婢女一到堂上,就戰戰兢兢地跪下,但還是按照我事先地吩咐。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奴婢隨同公主殿下進了皇宮,公主殿下一向有食用花蜜的習慣。可是那日不知是胃口不好,還是什麼原因,便說蜂蜜味道不正,奴婢不懂規矩,便想出宮去為公主買些蜂蜜。哪知道走到宮門口,守門的御林軍不讓奴婢出宮。奴婢正不知怎麼辦地時候,一位宮女姐姐好心過來,說要送給奴婢一些蜂蜜,奴婢便隨同那位宮女姐姐去取了蜂蜜回來給公主服用,誰知公主才喝不久,就馬上癱在一旁,奴婢心知公主不對勁,連忙出去尋御醫。才出了偏殿,就不知是誰從後面把奴婢給打暈了,奴婢醒來……醒來的時候..公主,公主已經……」她說著嗚咽起來。
  
  這一段話。想必小婢女練習了很久。說得倒也不磕巴。旁邊地段思胄聽見這話不禁潸然淚下。眼裡頓時放出仇恨的眼光,是誰?到底是誰下的毒?
  
  「你倒是說說看。那個給你蜂蜜的宮女叫什麼名字?你又記不記得你取蜂蜜的地方在哪?」錢誘問道。
  
  當小婢女把路徑大致說出來地時候,季淑妃的臉色漸漸變了,當她聽到小婢女口中說出「紅芍」這個名字的時候,臉色立馬綠了,發起狂來:「胡說!你這是污蔑,純粹是污蔑!」紅芍雖然不是季淑妃貼身婢女,但也是她宮裡頭的人。如今季淑妃此時頗有幾分潑婦罵街的悍樣,在她心裡,從來只有她陷害別人,而沒有別人陷害她的時候吧。
  
  錢佐的臉上現過一絲不忍,他手裡的拳頭捏得有些緊,牙關緊鎖,居然把一股恨意又投向我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對於季淑妃多少有感情的吧,只不過季直良地權力卻是他更想收回的。他閉緊雙目,再睜開的時候,拳頭已經鬆開。他地心裡終究有了取捨,他波瀾不驚地把眼光投向季淑妃,淡淡地說道:「季淑妃,清者自清,若與你無關,這堂上多少雙眼睛,又怎分不出是非黑白?」
  
  季淑妃一臉怨毒地望向錢佐,似乎眼睛裡有些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所信賴依賴的皇上,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往外推吧。
  
  我冷笑,季宛盈,即便今天錢佐有心保你,也不見得保得了!
  
  與錢佐不同,錢對季淑妃可沒有半點憐憫,「是不是信口胡謅,多找些證人來就知道了。」不一時,看守宮門地御林軍士兵,當事人紅芍,所有地目擊證人都被錢一一尋來。
  
  在這樣森然的場所,沒人敢說謊,更何況紅芍確實給了小婢女蜂蜜,而守門地御林軍也確實看到紅芍領著小婢女離開,鐵一般的證據,鐵一般的事實。
  
  「笑話!」稍稍恢復了理智的季淑妃開始為自己辯解,「我又幹嘛動心思去害思慕公主?再說了,要是我有心害她,又怎麼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紅芍把蜂蜜給她?」
  
  「哈哈,要不是段皇爺來到越國,又怎會有人知道柳雪桂的花蜜有毒?更何況,淑妃娘娘你誠心要嫁禍給戴皇后和流求女王,自然不用擔心有人會查到你的頭上。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段皇爺也偏偏知道柳雪桂。倒把你的奸計給識穿了!」
  
  錢佐終於還是出聲道:「段皇爺既然說這柳雪桂是大理國的花木,在我越國並無人識得,季淑妃又怎麼知道這種植物?更是從哪裡找到的?」
  
  這一句話讓季淑妃陰沉的臉稍稍有所緩和,但在我聽來,卻覺得錢佐這個設問句提得正是時候,錢恐怕正等著一個人發問,從而把季家父女通敵賣國的罪證給送上。
  
  是的,我的計劃,就是給季淑妃扣上一個通敵賣國的死罪!一條讓她無法翻身的罪名!
  
  殺死思慕公主的人,也就是那個小婢女的主人,也無非是想挑起越國與大理地爭端,五代十國有那麼多國家,隨便給季家安插上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不是比季淑妃因為毒害我而殺死思慕公主更有說服力麼?
  
  以錢的狡詐,想要找些帽子給季直良扣上,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果然。錢眼睛一亮,聲調高了幾倍:「臣弟正要說。旁人也許不知道柳雪桂是什麼,但是季淑妃不一定不知道。我想問段皇爺一個問題,思慕公主嫁給我越國皇帝,兩邦交好,從此越國與大理約為兄弟。這樣地事情,是誰最不願見到的?」
  
  「自然是羊。」段思胄不假思索就回答道。羊是大理旁邊一個小國,國家雖小,但國人卻彪悍。只因羊國人都善使毒,又是蠻夷,十分野蠻,不似大理國人安於耕織,他們成日裡就幹些打家劫舍地勾當。大理國對羊深惡痛絕,早有吞併其之心。但羊曾進獻過美女給越國先帝。因著這層關係,大理國倒也有所顧忌,怕滅了羊。會得罪越國。加上羊國人實在彪悍,大理國心知吃掉羊是個棘手的活。如今越國先帝已逝。若是大理與越國交好。遠在南邊的越國自然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少了越國的庇護。羊便沒有了城牆。大理放手一搏,自然要多幾分把握。
  
  其實,在思慕公主嫁過來的時候,大理使臣就委婉地向錢佐表達了段思胄地這個意向。(當然,這一切,都是錢告訴我的。)也就是說,一旦和親成功,羊國可能朝不保夕。
  
  於是,在場的所有人都點了點頭。場上的小婢女忽然眼神抖動,望向錢,極不自然。我忽然明白過來,這個小婢女的主人恐怕正是羊國的。她沒想到牽扯來牽扯去,終究還是賴在了羊國頭上。
  
  錢似乎也猜到了七八分,趕緊不動聲色的讓大殿上這些證人退下。那小婢女還沒來得及說任何話,就被拖了下去。
  
  錢笑了笑,「倘若思慕公主死在越國,段皇爺非但沒有心思把羊歸入大理版圖,還會和越國鬧得不可開交。羊不僅可以苟延殘喘,說不定還能瞅準機會對大理國下手。」
  
  正說著,季直良的臉色刷地一變,好像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一樣,錢這時候敏銳的如同一隻獵豹,輕而易舉地就捕捉到了季直良地表情,錢話鋒一轉,「季大人怎麼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什麼?皇上,相信您也清楚,淑妃娘娘的母親,乃是先帝當年賜給季大人的宮女,而這名宮女,臣弟查了記錄,恰好就是羊國進獻地秀女。」
  
  一下子,群臣恍然。他們終於知道錢要說什麼了,季直良父女根本就是羊國在越國的內奸。
  
  我沒想到季淑妃還真湊巧有這樣一個把柄,看來真是天意。
  
  季直良父女當然開始辯駁,僅憑季淑妃地生母是羊人就斷定季直良裡通外國,當然是不夠地,錢非常客氣地告訴季直良,就在此時,刑部的人已經去了季府搜集證據去了。
  
  不一時,刑部地華大人已經從季府找到了幾封與羊國君私通的秘信,提到了殺死思慕公主一事,又提到了如何答謝季家之類話語,信中甚至說道若是嫁禍給流求,越國若是出兵流求,季家又可以如何牟取暴利雲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想要嫁禍給季直良,區區幾封秘信又是什麼難事?
  
  同時,刑部的華大人還拖上來一具屍體,正是當日在大牢裡行刺我的送飯婆子。季淑妃的臉色又是一變。這個婆子的身份已經查明,確實是季家花錢買來的刺客,當日季淑妃氣急攻心,一心要置我於死地,卻沒想到自己這樣急於殺我,在此時看來卻更加讓人覺得季家是為了嫁禍於我,又怕事情敗露從而殺我滅口,製造我畏罪自殺的假象!
  
  季家既然和羊密謀,自然有柳雪桂的渠道,而在眾人眼裡,季淑妃此舉既能夠幫羊解除大理這個大患,又能夠讓痛恨我的季家輕易地除掉我,還順帶讓季家獲得暴利,這一切,都是多麼的合理,多麼地逼真啊。
  
  偏巧季淑妃的母親是羊人,偏巧季淑妃要在眾人面前丟下荷包嫁禍給我,偏巧季淑妃要買兇殺我,誰的嫌疑大,誰的嫌疑小,朝堂上的群臣,早已經在心裡做出了判斷。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20 PM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7 09:25 PM 編輯

第四十八章 冤魂
  
  朝堂上的氣氛已經冰凍,偌大的殿上站滿了人,但鴉雀無聲,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季淑妃和季直良都瞪著各自雪亮的眼睛環顧四周,與他們本相熟,或者根本就是季直良黨系的成員都識時務的把頭給低下。
  
  錢佐打破這死一般的沉寂:「段皇爺以為如何?諸位愛卿認為此案真相可算大白?」他這話把自己的內心取向暴露無疑。
  
  季淑妃絕望地望向高堂上的錢佐,他距離她太遙遠,她從沒看清過他!錢佐這不帶絲毫感情的話,就是把她往死裡推麼?
  
  季淑妃的眼裡現過深深的怨恨,可是那股子沖天的怨氣不是向著錢佐,而是向著我!她忽而發瘋似的朝我張牙舞爪而來,我一個猝不及防,季淑妃的雙手纏上了我的脖子,一陣縮緊,我差點喘不過氣來。
  
  錢和御林軍迅速地把季淑妃給架開,但她那尖尖的指甲硬是在我的脖子上劃了兩道,割著我肉痛。
  
  「戴悠夢!你這個賤女人!」季淑妃終於脫下她那件靚麗動人的外衣,此時的她哪裡有往昔嬌媚可人的影兒?暴露在滿朝文武面前的,活脫脫一個瘋癲的悍婦,「肯定是你陷害我!是你陷害我!」我的心如同一塊頑石,好像活在夢中,就連脖子上火辣辣的痛都不能讓我從這夢中醒來,「從來都只有淑妃你陷害我,我一個小宮女,無依無靠,又有什麼能耐嫁禍給季淑妃你?」
  
  季淑妃雙手被人給反架著,像她這樣的天之驕女。怎麼受得了當眾被人這樣侮辱,她更加地發起顛來:「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鐵證如山。淑妃娘娘你狡辯也沒用。」錢剛才在群臣面前展露了口才。此時興致還未消減。
  
  然而,季淑妃卻開始不顧形象地在朝堂之上放聲哭泣。惹得一眾人側目。旁邊的段思胄早已經認定季淑妃父女地行徑,不禁站起身子,帶著幾分不滿,朝錢佐拱手道:「越王,如今真相大白雖然是你的妃子,你可莫要護短,污了你的賢明,哼!」他一甩袖子,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我摸著冰涼地脖子暗笑,既然錢佐你不好開口,那就讓我來幫你再點把火吧!
  
  「淑妃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冤枉的,可有膽量在思慕公主棺槨前發誓麼?」我冷笑地看著季淑妃,她雙目微紅。滲著血絲,「思慕公主香魂有知,說不定就能指認出兇手是何人呢!」
  
  季淑妃淒厲地一笑。「只怕你才不敢吧?」
  
  我這個提議很快就得到了段思胄地贊成,大理國篤信佛教。對這種輪迴鬼神是深信不疑的。錢佐不明白我這舉是什麼意思。但段思胄既然贊成,錢佐也斷然沒有反駁的道理。這就命令太監擺駕千秋殿。如今思慕公主只是停柩於千秋殿,倒也沒有犯著破土的禁忌,不怕驚擾到公主的香魂。
  
  段思胄一臉哀淒,他雙手合什,嘴唇微啟,像是念著什麼佛經,興許他也相信佛祖能庇佑他,能讓妹妹地魂魄指證出真正的兇手。
  
  思慕公主的棺槨靜靜地停放在那,段思胄看到那棺木,不禁潸然淚下。棺木前的香爐冒著幾縷青煙,來自四面八方的微風讓那青煙飄搖晃蕩,似是訴說著什麼。
  
  我在那棺木前盈盈下拜,「公主你含冤不白,若是你泉下有知,也定然希望早日將那真兇緝拿歸案。也還我一個清白。」我說完,站起身來,以手扶在思慕公主的棺槨之上,朝季淑妃說道:「淑妃你要是問心無愧,可敢像我這般扶著思慕公主的靈柩?」
  
  季淑妃輕蔑一笑,她心裡定然想著,難道我還能在這裡做什麼文章 ?使什麼把戲?現在艷陽高照,所有人都覺得即便有冤魂顯靈這樣的傳說,卻也從來不曾見過,更何況這種大白天?鬼魂幾時在白天出現過?要靠思慕公主的棺木指認兇手,這無異於癡人說夢吧?
  
  就在眾人暗自搖頭地時候,我收住了手,季淑妃毫不在乎地把手擱在了我剛才的位置,向我宣戰似的狂笑:「我放在這裡又怎樣?看啊,又怎樣?!」
  
  然而,所有人地眼睛都瞪成了銅鈴,甚至嘴巴張成了O型,「天……天那,公主,公主顯……靈」這句話不知從誰口裡說出來的時候,在這白天竟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森氣。
  
  季淑妃笑意還沒有消褪,就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地一幕,她地指縫間竟然有一種紅色的如同鮮血般地液體流淌而出,她猛地把手抬起,棺槨外層的黑色油漆竟然一塊一塊地剝落,而那油漆之間也是鮮紅的血液滴落下來,把整個棺槨染成了殷紅……
  
  「怎麼……怎麼會這樣?」季淑妃看著自己鮮紅的手掌,一時接受不了。她怔怔地望著全場,但除了錢佐與錢沒有說什麼,其他所有人都是一副被撼動的模樣,冤魂顯靈訴冤,想必這以後會是個讓越國人津津樂道的奇談軼事。
  
  我沒敢去看錢的表情,他心裡一定對我佩服得很吧。在前一天晚上,我讓錢在思慕公主的棺木上抹上了一層黃白木黴菌,如同白蟻喜歡吃木頭一樣,這種黴菌也喜歡「吃」木頭。經過一夜的消化,黴菌早已經穿過表面那層黑漆,進入到棺木之中。
  
  只是這種黴菌最怕硫磺,只要一碰到硫磺,它們的細胞就會產生一種死亡因子,促使它們自己的細胞凋亡,而它們凋亡的時候,細胞壁破碎,整個菌株變成紅色的液體。
  
  而我的手上就沾有硫磺,當我的手挪開的時候,那些細菌就已經開始大片死亡,早已經四分五裂的油漆因為這液體的衝擊而紛紛剝落。
  
  可是這一幕,哪怕在21世紀的人看來,都會認為這比六月飛雪還要有說服力吧。更何況如今是一千多年前?這種神神叨叨的事情,恐怕比任何的推理都更能讓人信服。
  
  季淑妃一碰思慕公主的靈柩,整個棺木就七竅流血,這還用說什麼嗎?
  
  一片嘩然之中,段思胄撲通一聲歪倒在靈柩前,他撫著棺槨嚎啕大哭:「妹妹啊,你果然是在天有靈,我這個當哥哥的讓你受委屈了……」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就連季淑妃,在看到如此血腥恐怖的場景,都被這詭異的靈異現象給震懾住了。她居然忘記了咆哮。
  
  再後來的事,都是錢告訴我的,他說,思慕公主被追封為貴妃,到底是嫁過來的公主,自然沒有隨段思胄回去的道理。
  
  季直良被關入了刑部大牢,樹倒猢猻散,更何況他的黨羽原本就只是利益的結合,我知道季直良的結局必然悲慘,看到當日太極殿外那黑壓壓的御林軍,就知道錢佐真正的心思。
  
  而季淑妃,被削去了淑妃封號,打入了冷宮。錢佐終究留了她一條性命。
  
  我啞笑,那一方小院,季淑妃當日羞辱我的時候,萬沒料到自己有住進去的一天吧?我忽然覺得,季淑妃這境地和當初的戴悠夢又多麼相似,同樣是滿門被抄,打入冷宮。只是,季淑妃未必能如我一樣,從那裡走出來吧。
  
  當日,我最關心的是澤新辰。流求國嫌疑洗脫,聽說錢佐親自設宴重新招待玉如意的到來,他們應該也沒那般抑鬱了。
  
  至於我,雖然恢復了清白,可是錢佐沒有對我有任何特殊的照顧,我,還是得回到尹德妃的南薰宮,繼續當一名小宮女。
  
  尹德妃,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準備用最溫馨的笑容去面對這個女人。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21 PM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7 09:27 PM 編輯

第四十九章 皇兒
    
  當我回到南薰宮的第一個晚上,尹德妃就屈尊來到了我那狹隘的小屋中。床上的墊絮都被她換上了嶄新的。
  
  尹德妃拉著我的手,告訴我這屋子裡她已經讓人用艾葉薰過,除了除晦氣,還按照越國的風俗,用拂塵撣去我身上的灰,更讓其他的宮女替我準備一個大木桶,好好沐浴一翻,把監牢中那股臭氣都給洗乾淨。
  
  「德妃娘娘你不必為我操勞這許多,邊邊角角都被你想到了。」我故意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眼中流露出對尹德妃好感大增的感慨。
  
  尹德妃一直表現出對我此次遭難非常同情,她一臉悲憫地說著:「這件事其實我也有責任,要不是那日我突然……突然生病,疏於防範,偏殿那邊也沒去照看著,否則也不至於會讓人有機可乘,做出這樣的禍害,更把姐姐給害了……」她說著用眼睛看我,眼眶紅紅的,似乎真的很愧疚。
  
  我將頭輕輕撇開,什麼也沒說。生病?尹德妃想告訴我整件事根本與她無關麼?她定然也怕自己的真實面目敗露吧?當日我還以為她因為知道錢佐與我的事而心裡不痛快,所以假意稱病。可是,現在我可不會那樣單純的以為了。
  
  再抬起頭的時候,我已經一把將尹德妃的雙手給握住,「德妃娘娘,你千萬別這麼想,這件事又怎會和你有關?……說起來,悠夢也真是慚愧。悠夢在這宮裡頭。只怕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悠夢卻也一直厚著臉沒有跟德妃你說聲謝謝……」「姐姐!」尹德妃一副深受感動的模樣,這樣子,讓我都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好人。「你我之間又何必說這些?」她歎了口氣。「沒想到季淑妃會做出這樣的事,」一臉的不敢相信和惋惜。但很快就換上了一副劫後餘生的欣慰,「好在姐姐你沒有受到傷害。」
  
  我靜靜地看著尹德妃,看樣子我實在是太不瞭解這個女人,實在是太低估她了。只短短地幾句話,她臉上的表情就換了三四種。原來皇宮才是可以培養最優秀演員的電影學院。尹德妃。尹清淺,真正地她可不是如她名字一般清澈淺顯。
  
  這天晚上的尹德妃話特別多,看起來好像是她與我姐妹情深,為我逃過一劫暗自慶幸,甚至還說些若是我能恢復後位該有多好這樣地話.可是實際上,恐怕是因為她心裡有鬼,怕自己的陰謀暴露,所以前來試探吧。
  
  深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久。總是睡不著。即便昏沉沉地進入夢鄉,卻也會在下一秒突然驚醒。背後的冷汗濕透了床褥,只要一閉上眼。就彷彿看到無數的利箭朝自己射來。後宮就是這世間最可怕的地獄,直到我下定決心明日要開始自己地生化大計。才讓我心裡稍稍找到了慰藉。
  
  第二日清晨。我便迫不及待地前往了御花園,御花園裡植物眾多。土質也比較特殊,能夠收集到的微生物相比而言更多些。
  
  微生物。我現在想到這種奇妙的生物便覺得自己真是選對了專業。沒有什麼比生化武器更讓人畏懼的吧。一個人是由數十億個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細胞組成的,可是人的裡裡外外卻有數百億的細菌。也就是說,人身上平均每一個細胞就附載著十個細菌。大多數時候,細菌和細胞能和諧相處,可是當外界的環境驟變地時候,這些微生物可就不安分了。
  
  現在我要做的,就是找到破壞人體平衡的催化劑。
  
  御花園飄來一股濃郁地桂花香,這香氣讓我一陣陶醉,因昨日失眠而萎靡的精神也漸漸得到了恢復。
  
  只是這香風中隱隱夾雜著不和諧地聲音,把我地好心情也給破壞了,對著這美好的御花園景致不禁減了幾分興致。
  
  終於,我知道那聲音來自哪裡,是我所熟悉地那個方向,離御花園不遠的冷宮。我的雙腳不知不覺地朝那邁近,聲音越來越清晰入耳,聽得最清楚的莫過於我的名字,戴悠夢。那女人如同厲鬼一樣淒厲地喊著我的名字。嗓子已經啞了,但喊出來的咒罵就像是被加上了無數的毒咒一樣,每一聲每一句都飽含了怨恨敲打在我的胸膛。
  
  門外沒有任何的人看守,重重的鐵鎖吊在門上相互撞擊著發出鏗鏗的金屬聲。她應該叫喚了一天吧。
  
  她在喊,戴悠夢,我就是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又在喊,戴悠夢,你這個蛇蠍女人,總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但是,她喊的最多的一句是,戴悠夢,你還我皇兒的命來!你就是死千百次也償還不清!
  
  我在想著這句話。季淑妃的皇兒?之前瓶兒一直跟我說季淑妃假裝懷孕,然後來坤寧宮拜會戴皇后,回去以後又假裝小產從而暗害戴皇后。可是,如果季淑妃並沒有真正懷孕,此刻又怎會口口聲聲喊著她那未出世的皇兒?而且瓶兒說的話,也只不過是個猜測,更何況瓶兒說的話也未必都當真。
  
  一想到此,我便更加地狐疑起來。按理說,以錢佐這樣精明的人,季淑妃假裝懷孕似乎並不好騙過他的眼睛吧?假肚子和真肚子一摸不就見了分曉?
  
  那麼,假若季淑妃真的懷孕,害她墮胎的人又是誰?我一凜,冷汗出了一背。把季淑妃的龍種給端了,又把這樣的事嫁禍在我頭上,一石二鳥,自己卻藏在深處,這情景是多麼地熟悉?
  
  尹德妃?!是不是又是你幹的?
  
  我一下子跌入了冰窖,倘若尹德妃從那時候就開始算計人,那她的城府實在是讓人望而生畏,她也隱藏得太完美了。
  
  心裡忽然堵得慌,倘若季淑妃確實懷了孕,對這個皇兒抱有絕對的期望,卻一下子流產,加上宮裡盛傳是我下的藥,皇上卻一再偏袒我,任是誰都會心存怨恨,巴不得我早些死去吧。所以季淑妃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於我,到最末的時候終於鋌而走險,雇兇殺我,都是讓人能夠理解的。
  
  可是尹德妃呢?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她讓季淑妃流產,嫁禍於我,還有那個樹兒的驟死,想必也是尹德妃的傑作吧?如今她又再一次故伎從施,倘若說那時候錢佐顧忌到戴家,對戴皇后虛以委蛇,一切都視而不見,那麼這個時候的錢佐,才不需要有任何的顧忌,尹德妃差一點就置我於死地了!
  
  雙眉糾結在一塊,要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尹德妃恐怕非除掉不可!
  
  忽然,我的肩頭被人一拍,硬起的心腸猛地鬆懈下來,我嚇了一跳,反過頭來,卻是錢。
  
  他帶著一種收斂的笑,優雅地站在我的身後:「怎麼,戴皇后來看自己的勝利果實?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回頭看冷宮那並沒有什麼異動,趕緊把錢扯開,我可不想季淑妃聽到我的聲音,突然發起瘋來。
  
  「王爺,你幫我一個忙!」我急迫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錢不慌不忙,「戴皇后,你又要我幫什麼忙?本王讓你做的事,你還沒表態呢。」錢絕對是個懂得討價還價的商人。看我有求於他,趕緊先把自己的要求提上議程。
  
  「好,王爺倒是說說看,悠夢倘若能做到的,自然不遺餘力。」既然要在這深宮之中存活,總是要有同盟軍。錢雖然狡詐,但他圖的是錢佐的皇位,與我無關。以之前的合作來看,錢絕對是可以利用的人。
  
  錢笑道:「那麼就請戴皇后今日或明日屈尊到我循王府來一趟,避開耳目,咱們好好商量一番。」
  
  「王爺是在說笑麼?」我冷笑,「悠夢倘若能隨意出宮,現在就不用鋌而走險,在這裡同王爺你合作了。」
  
  「哈哈,不見得。」錢話裡有話,「戴皇后一定會施展自己的才智出宮的,關鍵就看戴皇后有多麼地鍾意辰王子了。」
  
  我的心一抖,看著錢那曖昧的眼神,沉聲問道:「王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錢微笑道:「哦,戴皇后可能不知道,今天一早,質子府傳來消息,說是辰王子忽然昏倒了,還高燒不起,戴皇后肯定要去看的吧?戴皇后去質子府,我在那找個人接你去循王府啊。」
  
  澤新辰病倒了?!我一下子心痛起來。我有些怨憤地看著錢,他現在還有心情提什麼去循王府!
  
  澤新辰,星,我的腦袋開始混亂了。澤新辰的症狀是那麼的像白血病的早期症狀,忽然昏倒,忽然高燒……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心早已經飛出宮牆外去。
  
  可是,我怎麼可能出宮?!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22 PM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7 09:24 PM 編輯

第五十章 血證
  
  錢讓我自己回南薰宮去想辦法。看他的模樣,好像我回到南薰宮就能有法子一般。我發足狂奔,回到南薰宮的時候,正撞見尹德妃吩咐宮女準備著什麼東西,看到我來,一邊扯著我的手道:「姐姐你來得正好,流求國的澤新辰王子生了重病,您說我送些什麼東西過去好?」
  
  「你要送東西過去麼?」
  
  「是啊。姐姐,不是應該如此麼?」尹德妃看著我,想必我那蒼白的臉和遲鈍的反應讓尹德妃看出一些端倪,她心裡不知又再盤算起什麼了。
  
  我心裡一咯登,怪不得錢讓我回南薰宮,他一早就知道尹德妃要派宮女出宮去慰問澤新辰的病情。想來也是,尹德妃作為六宮的代表,自然得替皇上代表嬪妃們聊表一下自己的關心。尹德妃一邊介紹著都要送去什麼東西,一面裝作不經意地看著我的表情,「姐姐,你說澤王子病了,送些燕窩、人參去可好?只是也不知道辰王子生得什麼病,這人參有多種,卻也怕送錯了,反而貽誤了病情。」
  
  尹德妃說著把幾個錦盒一一展開,都是又粗又長的老人參,有紅參、野山參,生曬參,我心不在焉地替尹德妃挑了一樣:「食參以補氣為主,既然不知道辰王子得了什麼病,還是送生曬參好些。」
  
  聽了我的話,尹德妃連連點頭,吩咐幾個宮女道:「務必把這些交到流求女王手中。該說些什麼話,不需要本宮再說一遍吧。」尹德妃到底是妃子,沒有一定的審批程序,不能貿然出宮。所以她要把禮物送去給澤新辰,就只有托宮女去表達自己的關切。
  
  那宮女諾諾地點頭,我慌忙插話道:「德妃娘娘。不如就讓我去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一直砰砰地跳。就連旁邊的宮女都忍不住詫異地望向我,不明白我為何會主動請纓出去。
  
  我可顧不了這麼多,澤新辰病倒早已經讓我心亂如麻。我地擔憂想必都寫在了臉上。尹德妃看了我一眼,卻不像那些宮女太監一驚一乍,反倒微笑起來:「如此甚好。姐姐自是比我知道得多,對這些事拿捏得體,有姐姐去,既沒違了宮規,又顯得我們的重視,還真是兩全其美呢。」
  
  就這樣輕鬆的,我離開了皇宮。
  
  這一次是光明正大出地宮門。第一次在白天看越國的都城越國地都城是杭州,可是此時的杭州卻並非和後世的杭州在地理位置上完全重合。
  
  至少,這個杭州是沒有把西湖美景給包羅進去。
  
  為了保障越國的絕對安全。宮城之外的都城都被高聳地城牆給嚴嚴實實地包裹了一圈,喚作羅城,以利於防禦。都城雖小。卻很繁華,街上的商舖鱗次櫛比。行人往來穿梭。相對而言。越國的確是個富庶而偏安的國度。
  
  尹德妃一共派了四個宮女,八個太監送東西出宮。尹德妃明知我對澤新辰有意還放我出宮。自然不會是她說的那番冠冕堂皇,她的真正用意恐怕也是想讓錢佐注意到吧。
  
  這樣也好,至少尹德妃自認為掌握了我的把柄,而我卻對她完全沒有顧忌。就讓她揪住我的小辮子吧,她放鬆了警惕,我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收集證據,把她的真面目給揭露出來。
  
  再說,只要能見到澤新辰一面,再大地代價也是值得的!
  
  進入質子府見到的第一個人,是玉如意。她有些憔悴,但看到我來,馬上展露出笑顏,儘管那笑有些勉強。
  
  她穿著一襲紅裝,襯得她高挑嬌媚,讓人一下子聯想到紅娘子。玉如意拉著我往後面走,她說,皇后娘娘果然來了。
  
  我沒有說話。玉如意這話裡帶股子酸味。
  
  玉如意又側頭看了看我,小聲說道,如意一直很好奇,皇后娘娘幾時起對新辰青睞有加地。
  
  她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玉如意是個直來直往地人,想問就直接問了。她定然是從澤新辰那得不到半點提示,所以便又轉頭來問我。
  
  「辰王子人呢?他現在怎麼樣了?」這才是我關心地重點。回頭看其他宮女沒有跟上來,應該沒有聽到玉如意剛才的話,心稍稍安定。
  
  玉如意無奈一笑,「勞皇上、娘娘費心了。新辰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地。我倒是習慣了。」這話說得雲淡風輕,其實看玉如意的表情卻不是一般的落寞。
  
  一股悠揚的簫聲傳入耳際,這簫聲隨微風而來,若隱若現,似有似無,如同溪水一般潺潺地流淌在你的心頭,敲打在你心間。直覺告訴我這是澤新辰吹奏的。
  
  我不是一個懂音樂的人,但是從這簫聲中,我還是聽出了一絲秋怨,澤新辰那帶著淡淡憂鬱的雙眸立馬清晰地浮現在我面前。
  
  在府中的後花園,我看到了澤新辰。長廊上,他斜倚著欄杆,病懨懨地吹著簫。前面的鳥籠裡關著一隻紅綠鸚哥,不知是被澤新辰的簫聲感染還是怎地,居然忘記了叫喚。儘管隔得有些遠,他蒼白的面龐還是突兀地映入我的眼簾,惹人心疼。
  
  玉如意打算走過去告訴他我來了,被我一把拉住。愛音樂的人最怕被別人打斷吧。原來星就是這樣的。
  
  一曲終了,澤新辰悠然站起身,朝我所在的方向,努嘴一笑,「你來啦?」他與我就如同多年不見的好友一樣,我心裡一股暖流湧動。不論他是不是星,但我看見他的模樣,那一刻感覺是最溫暖和平靜的。
  
  澤新辰的嘴唇泛著白,臉色慘然地如同一張白紙。玉如意看著似乎有些心疼,一邊說道:「我去端碗參湯來給你。」白血病的早期症狀就如同貧血,看到澤新辰驟然之間單薄了一圈的身軀,看得出來,玉如意也是心急如焚。
  
  「呃妃送來了幾支契丹的生曬參,還是給王子吃那種參比較妥當。」我趕緊對玉如意說道。白血病到底不是貧血,調理不當,只會有害無益。
  
  玉如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澤新辰也同玉如意說道:「如意,我想和戴……戴皇后單獨說會兒話。」他的聲音很虛弱,但是如同詠歎,聲聲誘人。
  
  玉如意頗有幾分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心有不甘,但又不可能駁澤新辰之意,便轉身走了。
  
  「坐吧。」澤新辰指了指他旁邊的欄杆,微微一笑,「我這副醜態讓你見笑了。」
  
  我有些迷惘地按照他所說的,悄然坐下。他說,我再吹首曲子你聽?
  
  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點頭,然後就感覺自己迷失在這動人心弦的嗚咽聲中。這一幕,竟然那樣的相似,我彷彿回到了那個醫院的大槐樹下,仰天靠著大樹,聽星彈著他心愛的吉他……
  
  「我們是不是見過?」這突然而來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打斷,從遙遠的時空一下子退了回來,我看見澤新辰一臉真誠地望著我。
  
  我淡淡笑著,「辰王子不是問過這個問題嗎?」
  
  澤新辰緩緩地搖搖頭,「我不是指那次,還有其他的什麼,我不知道,對不對?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眼眶一濕,「見過。」我趕緊把頭低下,把淚水強行給壓下去,努力擺出笑顏。
  
  澤新辰怔怔地望著我,細心的他終究還是看到了我那一剎那的心思,眼珠子亂轉了一圈,定格在我的臉,他懷揣著無限遺憾:「可是……為什麼我……」
  
  「別說話。」我聽到澤新辰這句話,忽然伸手摀住了他的嘴巴,我知道他要說什麼,他要說他完全沒有印象,對不對?我怕,我怕他在這個問題上解釋地太過詳細,如果他告訴我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流求,從小到大都沒見過我這樣一號人,那我該怎麼辦?
  
  所以,什麼都不要說吧,至少我心裡頭可以永遠把澤新辰當作星。
  
  「辰王子,你們上次說的那個千年血伏參是什麼?」我岔開話題,不想讓澤新辰在這個問題上糾葛。
  
  誰知道澤新辰臉色一變,他竟帶了幾分怨氣說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戴皇后就不要管了罷。」我知道,澤新辰聽我問千年血伏參,便知我想插手這件事。他擔心我,不想讓我為他冒險麼?
  
  心裡不自禁有些喜滋滋,卻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嬌喝:「什麼人!」
  
  只見玉如意端著個瓷碗,卻怒目對著假山背後。
  
  假山背後一個身影一閃,出來一個僕人,撲通跪在地上,磕頭道:「奴才該死,剛才太睏了,不小心在這裡打了個盹。」
  
  「哼,胡說!」玉如意的眼神依舊犀利,帶著幾分狠勁道,「這質子府裡有什麼人,都有什麼底細,我玉如意心裡頭可跟明鏡似的。再說,這後花園是隨隨便便進的麼?你再不招,別怪我使辣招!」
  
  「嘻嘻。」那僕人見再瞞不過,便站了起來,一邊拍土,一邊笑嘻嘻地說道,「流求女王果然是厲害的角色,什麼都瞞不過你呀。怪不得皇上都不敢在你這安插眼線呢!」他把臉上的大把絡腮鬍子一扯,卻不是錢是誰?!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29 PM

第五十一章 男色
  
  玉如意和澤新辰看到錢都是一臉不解,兩人互望了一眼,都不知道錢到底想幹什麼。
  
  玉如意雖然迷惑,卻也面不改色,「王爺居然能化身小廝輕易混進質子府來,倒真不簡單呢。」這一句話即是對錢的肯定,但也側面向錢展示了質子府並不好惹。
  
  錢撓了撓脖子,似乎剛才被假鬍子弄得有些癢癢,「對了,剛才我好像聽到了千年血伏參,是不是?」
  
  他這話一出,玉如意和澤新辰臉色都是大變,玉如意看錢的眼神多了幾分警惕,手別在後面握成了拳頭,好像隨時都有可能一拳砸出去。
  
  錢倒是絲毫不以為意,抖了抖身上的那件粗布短衫,一邊伸手去逗澤新辰身邊的鸚哥,一邊說道:「千年血伏參乃是我太祖皇帝從東海仙島上尋來的寶物,這麼多年來,一直保佑著我越國,使越國國運昌隆,人丁興旺,女王和王子要是打這棵仙參的主意,可不大妙啊!」他眉毛上揚,一副欠揍的模樣。說得好像不痛不癢,但話中的涵義卻讓人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勁來。
  
  籠子裡的鸚哥吱吱叫喚起來,呀呀叫喚著兩個字的短語:「皇后,皇后……」我一愣,再看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是一陣躑躅。倒是澤新辰卻突然極不自然地把頭別了開去。我一下子好像明白過來。
  
  鸚鵡學舌,定是有人天天在它耳邊念叨著這兩個字,才讓它給偷偷學去了。我不禁心頭一喜,但是一想到錢剛剛說的這番話,又讓我心底一寒。
  
  怪不得澤新辰不願讓我插手這件事。怪不得玉如意要偷偷潛入皇宮去盜取。這棵什麼參居然被賦予了這樣強悍的象徵意義。竟然上升到了國家的高度。想要取得這棵參來救澤新辰,看樣子不止是有些困難,基本上是無甚希望。
  
  玉如意聽到錢說穿自己的打算。臉都綠了,她抵死不承認道:「王爺說笑了。我玉如意哪裡趕動那仙參地心思?我和新辰不過是因為聽說越國有這樣一棵能帶來鴻運的紅參。覺得好奇罷了。」
  
  「紅參?」我倒是也好奇起來,什麼千年血伏參,還是從東海仙島採摘來的?說得這麼玄乎其玄地。這世界上難道真有什麼靈物不成?
  
  錢只是笑笑,倒也不和玉如意爭辯「女王放心,本王此來。絕不是要找你們麻煩的。更何況,只要血伏參安然無恙,本王也拿不出任何證據不是?哦,說起來,二位能夠洗脫嫌疑,是不是該謝謝本王?」他倒是念念不忘自己順水做地人情。
  
  他這話雖然厚顏無恥,但玉如意卻臉色緩和,掛上了笑容,顯然很買錢的帳。雖然玉如意心裡有數,錢絕不會是大發慈悲幫兩人脫難的,但救命之恩大過天。於是便又同錢客套了兩句。
  
  錢忽而指著我,對玉如意道:「借你這花園。我要和她說個話!」
  
  玉如意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她也不多問。只對錢說道:「王爺放心,這後花園沒有我的吩咐,無人入內。」她又帶有幾分笑意地望向我,「娘娘也放心,同你一起來的宮女太監我也都讓人安置好了,他們不會來打攪你們地。」她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語調不經意地上揚了一些。
  
  澤新辰回望了我和錢一眼,一語不發,任由玉如意攙扶著自己,退出我的視線。
  
  「王爺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吧?還需要去循王府麼?」沒想到錢為了躲避錢佐的耳目,居然費了這大的周章 ,要不是澤新辰病倒,錢也尋不著這樣好的時機吧。
  
  錢搖搖頭,環顧了一下四周,慨然道,「沒想到質子府倒是個密議的好地方。你別看這園子不大,但你在園子外,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別想看真切這園子,更別說一眼望穿。」聽了錢的話,我不由自主地細細打量起這個花園。
  
  同樣是亭台樓閣,同樣是假山水池,我怎麼就沒瞧出有什麼門道。
  
  錢依舊在興歎:「錢佐為表尊重,不在玉如意眼皮底下安插眼線,卻不想給我造了個便宜。哈哈!」他忽而望向我,眼眸中掩飾不住的興奮,「我去同玉如意商量下,借園子給我。日後戴皇后出來會情郎,也可來此同我幽會。」
  
  我白了錢一眼,「王爺費這許多勁,就是要和我說這些不正經地話麼?」
  
  錢不再玩笑,忽然把腿往前一伸,褲管子往上捋起,我眉頭一皺,沒想到錢也有這樣粗俗的動作,正要數落,褲筒裡掉出一卷畫軸。
  
  錢撿起來,遞到我手上,示意我打開看。
  
  這畫軸約半米長,指尖觸摸著畫紙,厚實平整,把紅繩解開,一個美男躍然紙上。這男子面如冠語,唇紅齒白,一雙單眼皮的眼睛微微瞇起,像一對細彎地柳葉,如同妖嬈的狐媚一般。他手中持著一串紅紅地相思豆,臉上似笑非笑,盡添了幾分女子地妖媚。要不是他穿著一襲鵝黃色的男式長袍,我差點把他當作是個女子。
  
  我望向錢:「王爺你這是何意?」
  
  錢自我打開畫軸,就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聽我問起,卻又有些懷疑似地,「戴皇后對畫中人當真沒有印象麼?」他想從我眼眸中捕捉什麼。不過,看來他有些失望。
  
  「王爺何必明知故問?我失憶的事,王爺不是一早就探聽到了。」我重新看了看畫上的男子,想到他穿的是黃色,不禁問道,「這又是哪家王爺?」
  
  錢道:「他可不是什麼王公皇子。他是晉國第一大財主。」他的眼神還是沒從我臉上挪開。
  
  「哦?他怎麼可以用這種黃色?」我隨口問著。印象中,黃色不是皇家的專用顏色麼?莫非五代十國這個時期,這種禁忌並不流行?
  
  「晉國皇帝特許他使用的。」錢歎了口氣,看了我一眼,說道,「看來戴皇后是真的不記得了。」
  
  錢這話裡有話,一再的試探,讓我不由有些惱怒,「王爺有話就直說好了。何必拐著彎子繞我!」
  
  錢一愣,連忙解釋道:「戴皇后不要誤會,只是本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當初如漆似膠的一對璧人,在皇后心裡居然沒留下半點印跡,真讓人惋惜。」
  
  「一對璧人?王爺是說?」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是說戴悠夢和這畫中人有一腿麼?我再次凝視這畫像,畫中人每一根髮絲都描繪出來,而他手上相思豆,鮮艷的如同一顆顆紅心,彷彿每一顆相思豆都寄托著一縷情思,作畫的人倒真的費了好多心思。
  
  「王爺沒有騙我吧。」我將信將疑道。
  
  錢指了指畫卷下方的一行娟秀小字,道:「這是不是皇后的筆跡,皇后總認得吧?」那一行小字是:但願君心似我心。沒有署名。
  
  再看那一張美輪美奐的面孔,總覺得妖嬈娉婷,沒想到戴悠夢居然喜歡這種小受類型的男色。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我莞爾一笑。雖然無法辨別這筆跡是不是戴悠夢留下的,但對這件事倒也算是默認了。因為錢沒必要在這個時候還騙我,他需要的是我與他的合作,既然澤新辰這個把柄已然在他手上,他對我自然要露出真誠的一面。
  
  對於一個對過去毫無記憶可言的「戴悠夢」,錢把種種過往都告訴我這個重生的戴悠夢。
  
  畫中的男人,名叫慕容楚歌,是晉國最大的財主,財富大到可以一隻手頂起晉國。能夠有這樣多的財富而不被人拔除侵吞,是因為慕容楚歌有著更強大的勢力。
  
  所以,他還有著另外一個身份。
  
  表面上作為商人的慕容楚歌,暗地裡卻經營著一個龐大的殺手組織。在五代十國這紛雜錯亂的時代,爭權奪勢,爾虞我詐,簡直比家常便飯還要常見。可能前一刻還一起觥籌交錯,縱情歌舞,一杯酒落了肚,還沒明白狀況,人頭便也落了地。這樣一個時代,慕容楚歌這種買賣是最不缺主顧的。當然,能做這種買賣的,可不是一般人。誰能把皇帝老兒當豬玀一樣屠宰?
  
  慕容楚歌,還有一個讓中原人不齒的身份。他的母親與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生母乃是同胞姐妹,他算是個異族。
  
  錢說慕容楚歌能夠一手支起晉國,一點也不誇張。他的財力以及他的人脈,能夠幫石敬瑭反叛唐國經營起一個晉國,也同樣能夠一手把其顛覆。晉國皇帝石敬瑭曾經妄圖擺脫慕容楚歌與契丹的束縛,卻反而以割讓土地而草草告終。
  
  事實上,慕容楚歌只是一個商人,至少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個富可敵國的商人,所有人都以為他因為石敬瑭的寵信才有今日的富有,卻不知本末倒置,是因為他的富有才締造了晉國。
  
  除了少數幾個人,沒有人能把他與最大的殺手組織聯繫起來。而錢非常有幸地知道了他這個身份。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30 PM

第五十二章 舊情
  
  但是現在,錢卻將這樣一個天大的秘密告訴了我,或者說,在我還沒鬧明白慕容楚歌和戴悠夢是什麼關係的時候,錢便把慕容楚歌的老底全盤揭露出來。
  
  盯著畫軸上那美男子,一臉純淨,真沒看出來,他還是一個有著多重身份的厲害角色。更沒想到戴悠夢作為越國人,會愛上這樣一個複雜的異族人。我心裡暗笑,不是大家閨秀都十分講究麼?戴悠夢竟然如此時髦?
  
  笑容終究沒有藏住,錢看我盯著畫像忽而笑了,有些不解地問起。
  
  「沒什麼,只是好奇之前的我怎會喜歡上一個契丹人而已。」
  
  錢搖搖頭,笑道:「皇后娘娘當時只知道慕容楚歌是個晉國的商人,僅僅如此。」
  
  「哦?」我眼眸中帶上了一絲玩味,「王爺現在怎麼這麼爽快就把他的老底都告訴我了?」
  
  「因為今日的皇后已經不是昔日的戴小姐。」錢似笑非笑,「皇后從鬼門關回來後,便同換了個人似的,想來閻王爺的那碗孟婆湯除了能讓人忘卻前塵,還能使人開竅。」
  
  「王爺有機會倒也不妨去試試。」
  
  戴悠夢與慕容楚歌的相識,源於都城外的西湖。那次戴悠夢的父親戴襄患了重病,戴悠夢作為女兒,自然得表示孝心,於是備了轎子,同丫鬟前往西湖以西的靈隱寺燒香,祈求菩薩保佑她父親的平安。靈隱寺年代久遠,加上傳言靈隱寺將會有彌勒佛降世,使得靈隱寺的香火異常旺盛。
  
  戴悠夢為父親祈了福,求了平安。了卻了心中一樁事,和丫鬟們出來的時候便也心情順暢了許多。
  
  回城地時候途經西湖,便萌生了遊湖的念頭。戴悠夢是大家閨秀。平日裡自然沒有機會出來遊山玩水,看到這美若西子的湖光山色。怎不心動?
  
  戴悠夢到底是少女心性,看到湖面上地遊船點點,自然也心癢起來。若是平素,戴悠夢也不會動這樣的念頭,偏巧現在沒有其他人相陪。全由她自己拿主意,於是戴悠夢大著膽子跟貼身丫鬟去租遊船,想要把這西湖給好好遊覽一番。
  
  可是,想來天氣晴爽,那日遊湖地公子淑女不少,戴悠夢去租船的時候,偏巧最後一艘遊船被別人給雇了.
  
  聽到此,我會心笑了。故事往往就是在無數個不巧和巧遇中產生,想必這租遊船的就是錢和慕容楚歌。
  
  錢力邀戴悠夢上船。越國雖然也講究男女有別。但到底不像宋之後那樣避如瘟神,大家閨秀也會出來會客的。戴悠夢作為戴襄的女兒,自然是見過錢地。循王的盛情相邀。戴悠夢想了想,倒也欣然接受了。
  
  或許遠處空濛的山色。近處清幽的荷香早已讓戴悠夢迷失其間。這一次。是戴悠夢與慕容楚歌的初見。
  
  按照錢的說法,慕容楚歌對戴悠夢一見鍾情。這倒也不是什麼奇事。戴悠夢的相貌雖說不上國色天香。但也讓人眼前一亮,加上官家小姐,不比那些庸脂俗粉,慕容楚歌作為一個商人,戴悠夢與他平日裡見的女人必定有所不同。而且越國的女人小家碧玉,水靈靈地,和晉國的女人大相逕庭。初來越國的慕容楚歌就這樣成為了戴悠夢地追求者。
  從那之後,慕容楚歌便開始頻繁的假借錢地幫助「約會」戴悠夢,戴悠夢最終不敵慕容楚歌地攻勢,也為他開了情竇。
  
  當然,這些都是錢的說法,我聽著他地說話,忍不住又低頭看了看畫像和畫上那一行小字,卻隱隱覺得事情並不完全如此。
  
  或許女人的第六感是強烈的,又或許我到底佔用了戴悠夢的身體,多少還是能感受到她的心思。
  
  從這幅畫看來,戴悠夢對慕容楚歌的情思恐怕比慕容楚歌對她還要深重。甚至這愛憐之下,還有一絲哀怨。
  
  我明白錢一個勁說是慕容楚歌苦苦追尋戴悠夢的目的。他是為了顧全我的顏面,作為一個女子,自然該矜持些。即便真的是我先對慕容楚歌有意,錢也不好明說的。
  
  我莞爾一笑,接著錢的話茬道:「可是天公不作美,雖然我與他兩情相悅,但我父親卻要把我嫁給錢佐,對不對?」
  
  「是。」錢看了我一眼,本來還一副把握全局的神色,卻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有些迷惑。「只不過,錢佐主動找相爺提起這門親事。」
  
  他當然會主動提。我冷笑。錢佐為了表達自己對戴家的「忠心」,自然會主動取悅戴襄,恐怕還會冠上對戴悠夢欽慕已久這樣的連篇鬼話吧。
  
  「我有和我父親提到過慕容楚歌嗎?」我望向錢,可是錢搖頭笑了,我也笑了。錢又怎麼會知道那麼多呢?
  
  或許戴悠夢抗爭過,或許戴悠夢不敢把愛上一個晉國商人這樣的事告訴她父親,然後就逆來順受地嫁給了錢佐。戴悠夢到底是戴襄的女兒,她知書達理,孝順賢淑,又怎會忤逆她父親的意思呢?
  
  更何況,戴悠夢也許早就被其父灌輸了要嫁入皇家這樣的思想吧。
  
  我腦海裡膩想著戴悠夢和慕容楚歌的一切,那時候戴悠夢應該是偷偷幽會吧,沒有人知道她和慕容楚歌的事,即便她的貼身侍女,也只知道戴悠夢是去見循王錢了。
  
  只是,這樣的「地下情緣」並沒能維持多久。
  
  總之,戴悠夢嫁給了錢佐,而慕容楚歌早在戴悠夢嫁人之前就因為晉國的一場內亂離開了越國,他在得知戴悠夢成為皇后之後,再也沒有來過越國。
  
  「這副畫是什麼時候畫的?」我居然為戴悠夢惋惜起來。
  
  「你在進宮的前夕讓我把這畫交給他,後來我托人帶給他,他又退回來了。」錢有些赧然。
  
  「退回來了?」我稍稍一滯,轉而苦笑道,「看來他並不似王爺說的那般喜歡戴……喜歡我。」總覺得戴悠夢有些單相思的味道。
  
  「那倒未必。」錢饒有深意地一笑,「凡事沒有絕對的。戴皇后就如同一壺好茶,喝得越久,便越發覺得味在其中,讓人著迷。」
  
  我冷笑了一聲,沒理會錢的有意奉承,「王爺告訴我這些,莫非是想讓我幫王爺拉攏慕容楚歌,借助他的財力勢力幫你奪得錢佐的皇位?不過,王爺和慕容楚歌想必也熟識得很,又何必通過我這一層?」
  
  「聰明!」錢讚歎地笑道,「戴皇后果然是一點就通。不過,除了想讓戴皇后拉攏慕容楚歌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看我翹首等待他說的話,錢頓了頓,指了指他自己的胸口道:「本王還想請皇后幫我取他胸前佩戴的一塊玉。」
  
  「什麼?」我噌地站起,直覺告訴我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既然慕容楚歌把那玉貼身保存,想必不會輕易給人。即便我問他要,也不見得會給吧?」雖然不知道那塊玉有什麼名堂,但一個貼身保存,一個費盡心思想要去奪取,肯定價值連城。
  
  且不論慕容楚歌有多愛戴悠夢,他能有今天這樣的地位,就算不是心狠手辣,也至少能分清楚輕重,斷不會把玉雙手奉送。
  
  錢笑得更甜美了,「皇后怎麼這會兒又糊塗了?皇后若是和慕容公子情妾意,還怕沒有這樣的時機麼?趁慕容公子熟睡之際,把他胸前的玉給偷偷換了,定然能神不知鬼不覺。」他投向我的曖昧眼神,讓我頓悟!不禁氣得牙疼。趁他熟睡之際?錢這是什麼話?難不成讓我對慕容楚歌虛情假意之外,還要通過肌膚相親來盜取那塊玉?
  
  看我的臉色大變,錢趕緊適可而止,「皇后法子多,若是和慕容公子親近了,自然拿得到。」
  
  說得好聽!倘若錢要我出面才能拿到那塊玉,肯定是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近距離碰觸到慕容楚歌,抑或是他忌憚慕容楚歌的武功,不敢貿然行動。想那慕容楚歌做這殺手的頭子,也整日防著別人,又怎會讓人輕易接觸他?那我又怎麼可能輕巧拿到?
  
  「什麼玉,讓循王你這般大動干戈?」
  
  「慕容公子身上那塊玉叫做銀月。」
  
  「銀月?那是不是還有半邊叫做金日?」我一時口快胡謅道。被稱為的玉,一般是半邊月牙,合二為一,則稱為玉環。
  
  錢居然毫不意外地點點頭,「娘娘知道我為何要那塊玉了吧?」我一愣,本來還在嘲笑取這名字的人沒什麼想像力,聽錢這樣反問,想必所謂的金日、銀月還有些名氣。
  
  但我還是只能搖搖頭,裝腔作勢道,「頭有些昏,只隱隱記得這名字,怎麼也想不起來歷。」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30 PM

第五十三章 玉玦
  
  銀月和金日若是追溯起來,要說到武則天。武則天女主天下,本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為了讓百姓擁戴,於是便杜攥出彌勒佛轉世這樣的幌子。大唐境內大興佛寺,幾乎每家佛寺都有彌勒佛的金像,而所有彌勒佛的面相按照武則天的相貌來鑄造……
  
  人們漸漸習慣了素有「佛緣」的武則天被冠以了彌勒佛祖這樣的頭銜。愚昧的百姓去寺內拜佛,便也是拜她。以至於武則天以周代唐,在大唐內並沒有興起太大的波浪。
  
  而這兩塊玉倒也立功不小。據說在武則天登基那日,兩塊玉從天而降,落在武則天的面前,大放異彩。這兩塊玉一個代表太陽,一個代表月亮,放出各自的光芒,就如同日月同輝一般。
  
  於是,漸漸有了一種傳言,這兩塊玉若是同時出現在誰的手中,那個人便是彌勒佛轉世,是救苦救難的神仙菩薩。不用多想便也知道這一齣好戲是武則天團隊導演的,歷史上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每一個朝代的更迭,每一次的農民起義,哪個沒加點玄幻色彩?只是或許這兩塊玉真的有些過人之處,或許大家對武則天特別的關注,也或許後人在牽強附會之中把這兩塊玉演繹地更加傳奇,假做真時真亦假,總之,得兩塊玉者得天下,這個傳聞算是塵埃落定了。
  
  加上武則天被逼退位的時候,也確實把這兩塊玉鄭重地交給自己的兒子,之後唐皇一代代相傳,讓這兩塊玉越發神秘,讓這樣的傳聞更加地逼真。
  
  再之後。唐覆滅,這兩塊玉成為了諸王、諸將、別有用心者爭奪的對象。誰都想名正言順地擁有帝位,雖然有這玉不見得能成事。但絕對是錦上添花地寶貝。而這,讓我萬萬想不到的。竟然還是錢佐與錢的約定。
  
  錢佐兄弟地祖父,也就是越國的太祖皇帝曾擁有金日,能讓「日月同輝」,兩塊玉在他手中合二為一,是太祖皇帝一輩子地心願。可惜這個心願。直到他死了,都沒能實現。於是心願變成了遺願交託到錢佐的父親,也就是越國的世宗皇帝的手上。不幸的是,世宗皇帝非但沒有找到銀月,還讓人把金日給盜了去,世宗皇帝一時氣急攻心,病倒在床,身體每況愈下,竟然就這樣不行了。他算是死不瞑目。臨死地時候自然囑托錢佐、錢兄弟倆以及錢氏子弟務必把兩塊玉找齊,告慰他在天之靈。甚至糊里糊塗的,還說要誰要是找齊了兩塊玉。錢佐這個太子就理當讓賢,把皇位讓給他人。
  
  這樣昏聵的話語。也就只有世宗皇帝這種氣到極致的垂死老人才說得出來的。但錢佐作為「孝子」。自然得當著奄奄一息的世宗皇帝許下諾言,旁人或許沒有當真。畢竟要做一國之君,並非有兩塊玉這樣簡單,即便你想,玉也不是好得到的。但錢這個有心人卻記下了。
  
  我看著身旁的錢,他說到得玉者得天下的時候,竟是那樣地神采飛揚。當他說到他的表現從來都不輸給於錢佐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什麼。
  
  錢雖然也是庶出,但生母在旁,自然不同於忍辱負重地錢佐。他年輕氣傲,平日裡或許愛出風頭,或許自命非凡,相比而言,為了能獲得戴家的信任,錢佐一直表現得懦弱而愚笨,錢又怎會甘心屈於這樣地一個錢佐之下?他認為自己才適合做越國地皇帝。
  
  可是,他究竟沒有錢佐想得深遠,即便錢表現再好,再出眾,沒有人敢支持他,就算皇帝一人欣賞,也不能翻身。但是,現在有了一個這樣的機會,錢佐親口答應會把皇位雙手奉上,錢又怎會輕易放棄?
  
  「所以,你費盡心思定要拿到那枚銀月?」我搖搖頭,錢現在發現錢佐並不似當初那麼簡單,難道還會相信他羽翼未豐時地一句承諾麼,「那麼金日在誰手上?」
  
  隨口的一問,卻換來一個讓人震驚的答案。
  
  「錢佐手上。」錢眼光中略過一絲殺意,寒氣逼人。
  
  「什麼?」我有些糊塗了。
  
  「金日當初確實被人給盜走了,這麼些年,我苦苦的尋找,費盡多少力氣,把金日給找了回來。可惜,一夜之間,辛苦全部白費!」錢回憶到當時的哀痛仍不免心情激盪。
  
  我似乎猜到了什麼,淒然一笑,道:「你的金日被錢佐騙去了?」
  
  「,你倒是挺瞭解他的!」儘管錢努力表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想調侃我,但這件事在他身上留下的傷痕還是從他的眼眸中透露出來。
  
  錢一直沒有把錢佐放在眼裡,自然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這個道理。
  
  錢取得了金日,還沒走進京城,就被蒙面人在夜間奪了去。錢當時差點也沒像他老爸一樣氣得昏死過去,功虧一簣,金日既然沒在手上,錢也沒道理伸張。但是錢一直沒有找到是誰搶了他的玉。那賊人就如同空氣一般。和他近在咫尺,他卻渾然不知。
  
  「知道我怎麼證實的嗎?」錢雙眼瞇成了一條線,但那裡還是一片寒光。他最終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錢佐。
  
  「還記得我派人裝作流求舞姬去刺殺你們嗎?我不過是為了逼錢佐使出他真正的武功。」錢恨得牙癢,「人在最危急的時刻,只會使出自己最拿手的看家本領。他救你的那些招數,和從我手中奪去金日的招數一模一樣!」
  
  這一句「一模一樣」彷彿來自錢的心底深處,空洞洞的卻甚是有力,那宣判著錢佐就是真正的盜賊。
  
  錢在錢佐找他密謀把戴家端掉的時候,就漸漸意識到錢佐是怎樣的一個厲害角色,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演戲,他甚至演了二十年!錢於是想到了錢恐怕就是搶去金日的人。離京城不遠,錢佐才好下手。而自己若是把玉找到,對皇位威脅最大的人,恐怕就是錢佐!
  
  他從震驚到憤怒再到冷靜,更是不甘心起來,心高氣傲的他要和錢佐比個高下!錢於是開始冷眼旁觀,於是開始學會了演戲。
  
  我頓時感到悲哀,皇權與這些被皇權耽擱的男男女女,就如同雞與蛋的關係一般,到底是因為他們高超的演技使得這皇權更加複雜撲朔,還是因為皇權的撲朔而使得他們擁有影帝般的演技?
  
  一切豁然開朗。錢佐與錢之間的瓜葛竟如此複雜。
  
  「你既知銀月在慕容楚歌手中,錢佐會不知道嗎?」我倒急他人所急。
  
  錢憤懣地臉色因為這句話倒添了幾分喜氣和得意,「說起來,錢佐人雖陰險,卻不比我的耳目眾多,莫說他不知銀月的下落,即便他知道戴皇后你入宮前與我幽會過,卻絕對查不到還有第三人!哈哈,說起來,他不如我,這天底下,如果是我想找的人,就沒有找不著的!」他誇下海口,忽然想到什麼,覺得不妥,「當然慕容楚歌除外。他的真正身份,要不是他自己有意透露,我恐怕也不能窺見。」
  
  「哦?」我有了些許興趣,慕容楚歌,真有這麼厲害?
  
  錢剛才還滿臉烏雲,現在卻嘻嘻一笑,不分輕重地刮了刮我的鼻子,說道:「當然,要不是他有求於我,想必也不會告訴我。」他曖昧的衝我笑,我自然明白他所指的是何事。
  
  我岔開話題,「可是,金日若真的在錢佐手上,你就算有了銀月又有何用?除非兩枚玉都被你得到,不過,看似有些困難。」雖是嘲諷,但絕對是實話,以目前的情形來看,錢佐可不會讓錢有機可乘。恐怕金日藏在什麼地方,都沒人知道。
  
  錢笑吟吟地看著我,眼睛裡閃過一絲霸道而狡詐的笑,「那可不一定!誰說非要兩枚玉在一起?你別忘了,我父皇是因為哪一枚玉殯天的?」
  
  錢看似十分輕鬆的把他的計劃對我說了,雖只寥寥數語,便讓我噌地站起,冷汗沿著背順流而下,濕了半邊。
  
  錢,好狠毒的招數!
  
  世宗皇帝因為金日的被盜而身亡,倘若這枚金日被人發現在錢佐手中,而錢佐又從不把金日拿出來示眾,有心人稍加鼓動,恐怕會讓人懷疑錢佐根本就是那個從世宗手中竊走玉的盜賊。他身在宮中,偷走金日本就不難,要不是他心裡有鬼,又怎會一直藏著不拿出來,恐怕他根本就是想早些氣死世宗皇帝,從而登上帝位。
  
  屆時錢有了慕容楚歌的財力和勢力,自然能糾結一大幫人質疑錢佐,甚至名正言順地把他這個虛偽的「盜賊」拉下寶座。
  
  就算錢佐把金日藏得很深,永不拿出來示眾,那麼錢也是第一個找到另一枚玉的皇子,有了慕容楚歌的相幫,恐怕錢佐的帝位也會動搖。白,錢居然抿嘴笑,「戴皇后怎麼了?嫁禍他人,反咬一口,這一招我可是跟你學的。」
  
  我白了他一眼,冷笑道:「王爺若真是學悠夢,可學的不誠心呢。王爺之前不是說讓我用假玉換取慕容楚歌的真玉麼?如果是這樣,慕容楚歌知道你拿了他的玉還會同你合作?」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31 PM

第五十四章 太醫
  
  錢稍稍一滯,笑道:「旁人篤信這日月同輝的事,我錢可從沒把這事當真。再說,皇后到時同慕容公子商量一下,只說我暫借他的銀月,事後還給他就是。」
  
  錢說的輕鬆,但那一句「商量」背後又包含了多少東西?錢他計劃的好美。若是我向慕容楚歌借用銀月,他便會給,那我與慕容楚歌之間又到了怎樣的地步?還是……錢所說的關於我的那部分計劃有所保留?
  
  我看了錢一眼,他似乎覺察到了我的懷疑,趕緊露出甜美的微笑,「皇后你想得太多了,我不過是想到皇后偏巧與慕容楚歌的那一段情願,總歸是可以用上的。說起來,也不見得需要皇后插手,只是既然能因著皇后的關係,和慕容楚歌多些接觸,那得到銀月的希望便多了一分。」他笑得再美好,在我看來,那笑容怎麼都像是一個漸漸收緊的繩套,慢慢把我的脖子給勒住。
  
  或許錢終究欠缺了一點經驗,他在我面前表現地太鋒芒畢露了,他把他的計劃和盤托出,卻忘記了我只是被迫成為他的同盟者。若是他在我按照他要求的角色慢慢上路之後,再一步步加重砝碼,我或許騎虎難下,倒還漸漸接受了。可是現在,錢那顆野心,被錢佐一激怒,恐怕早已經膨脹得足以把他給吞噬掉。那我,又怎麼能相信他對我的保證?
  
  我暗笑自己,差一點又著了道。錢既然想要利用我,那便讓他利用好了。他對我加大砝碼,我又憑什麼不對他提要求?
  
  互惠互利,你來我往。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然微笑,重心在握。「王爺說到可要做到啊。對了,王爺。咱們如今是同盟,我幫你取得慕容楚歌的信任。你也需要幫我才行。」
  
  「哈哈。」錢倒也不去琢磨我到底是真心相幫,還是虛情假意,總之,我既然向他提要求,即是答應了幫他做戲。那他也得表現誠意。「戴皇后讓我幫什麼忙?」
  
  「王爺不是說。這天底下,沒有你找不到的人麼?」我微笑,「還請王爺幫悠夢找個人。」
  
  「誰?」
  
  「御醫。」我冷冷地看著他,「當初診斷季淑妃懷有身孕,替她安胎地御醫。」
  
  錢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顯然想不明白我怎麼會突然之間去找那個御醫。在他眼裡,季淑妃的事已經結束,可是在我這,那只是一個開始。我,那個御醫已經找到了他借口讓那個御醫給澤新辰看病,讓我去質子府見那個御醫。
  
  只是。我想要再出宮去質子府,卻不是那麼容易。
  
  好在我那日回宮向德妃覆命的時候。我告訴德妃。玉如意說送去地那兩支生曬參很有效,正好對澤新辰的血證。
  
  當時德妃笑著說。到時候要多送兩支去。
  
  於是,我厚顏去找德妃,說不如再送兩支參去。我說得很冠冕堂皇,無非是些讓流求國質子「賓至如歸」地場面話,我知道說這些話,沒人信。我說得越多,德妃便越會認為我想掩飾什麼。
  
  那就讓她認為去吧。我對澤新辰的關心,是我的弱點,德妃以為我掛牽澤新辰,以為握住了我的把柄,卻不想我實際上是去收集她的罪證。更何況這個弱點,目前來看,並無任何可利用之處。
  
  尹德妃略做思考,便答應了。又吩咐幾個宮女,備好了禮物,讓主動請纓地我往質子府送去。
  
  我知道她會答應的。表面上,她對我客氣,我說的話,她不作回駁。實際上,她也很想讓我和澤新辰聯絡聯絡感情吧。
  
  或許她會把我去質子府的事,有意無意透露給錢佐?可是就算錢佐知道,也捉不到任何我逾規的把柄。
  
  我只是好心去給澤新辰送人參的。質子府內,玉如意看到我乃,臉上有些面無表情。她終究是不喜歡我的。或許她覺得我會給她們帶來麻煩,抑或因為澤新辰。
  
  女人之間的直覺很敏感,我看出了她對澤新辰的愛,她又如何讀不懂我?但是她對於我地到來基本上是無可奈何。因為她那比現代裝了n個安防系統的中央銀行都要強悍的後花園被錢無情地徵用了。
  
  不過,我還是很佩服這個女人。
  
  據說,流求地王庭模式很混亂,有些類似於大禹與夏王朝那個還未分清楚禪讓和世襲的時期。澤新辰地父親與哥哥都是流求王,澤新辰地哥哥還沒留下半個血脈就夭折了。按理來說,兄終弟及,是不少民族和國家都默認的規矩,就連尊儒地漢族都在皇帝無子的時候,奉行這條法則。可是流求不是。
  
  澤新辰的哥哥沒有把皇位交給自己的弟弟,而是給了自己的老婆——玉如意。
  
  玉如意是澤新辰的嫂嫂。可是,她對澤新辰絕非叔嫂那麼簡單。
  
  或許番邦外國總是不乏弟弟在哥哥死後,續娶嫂嫂這樣的事例,玉如意對澤新辰有意思,雖然人盡皆知,倒也沒人阻攔和不恥。只是向來英雄呵護美人,玉如意一介女子,卻偏偏反了過來,對王子百般關愛,怎不讓人欽佩?
  
  或許我在看玉如意的時候,也在審視自己。抑或許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柄守護愛人的寶劍,心中有愛的時候,便會勇敢起來……
  
  澤新辰今日的狀況比上次好些,臉上有了血色,眸子依然清洌。他對著我笑,一邊任由御醫為他把脈。
  
  錢和玉如意站在旁邊各懷心事。
  
  一時,號完脈。太醫黑著個臉走出來,我和錢跟出來,以及和我一同來的尹德妃的宮女。
  
  我望了望身後的人。對御醫擺出一副憂心如焚地模樣,「王太醫。辰王子的病怎樣?」
  
  錢也適時地朝御醫指出一條道路,似乎是怕澤新辰聽到自己的真實情況而壓低音量,「王太醫,咱們借一步說話。」
  
  後花園中,王太醫歎了口氣。對澤新辰地病症很不樂觀,「辰王子所患的是血證,這個,血證嘛,比較籠統,總得來說,就是血不循常道,這個上溢於口鼻諸竅,下洩於前後二陰。都屬於血證。」那太醫在我面前賣弄了半日,被我極不耐煩地打斷了,「王太醫不用說了。辰王子的病。我比你清楚。」
  
  王太醫年紀一大把,驀地聽到我那樣說。有些詫異地抬頭望著我。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之前錢佐也有派太醫來替澤新辰診視過,王太醫以為錢是專門慕名把自己請來。還真當自己醫術高超呢。
  
  我不慌不忙道:「辰王子面色不華,神疲乏力正是元氣不足,臟腑虛衰的表現;,如今又發熱昏倒,卻是體內虛火擾亂,我雖然不知辰王子脈象如何,但見他氣陰兩虛,想必脈象也是細數無力。王太醫,我說得可對?」
  
  王太醫一愣,旋即拱手笑道:「沒想到戴娘娘原來醫術高超。」嘎然不語了。
  
  我當然清楚!別的病我不懂,中醫更是一竅不通,可是星的病我又怎麼會不知道?白血病地種類,白血病的治療方法,中醫西醫……關於白血病的一切,我都爛熟於心中!如今澤新辰的病,和星早期的情況根本一模一樣。
  
  「我只問一句話,能治癒麼?」問王太醫的時候,我聽見自己的心懸在了舌頭下,隨時準備停止跳動一般。
  
  「恕微臣無能。」王太醫的聲音細弱蚊蠅。他可以開許多藥方,可以用藥物暫時扼制病情的惡化,可是根治?我心涼了。難道要我再一次眼睜睜看著星離去而無能為力麼?還是,還是把希望寄托在那顆千年血伏參上?
  
  一想到難以討得地血伏參,我不禁朝錢望去,卻見他也正冷不丁地看著我,我打了個機靈,倘若血伏參真能救澤新辰的性命,區區一塊銀月,我就不信我搞不定!
  
  「戴娘娘還有什麼指示?」王太醫倒好像有些不耐煩了。我到底是被廢的皇后,對我太恭敬了,與禮不合;與我走太近了,又怕惹火燒身。
  
  恢復冷靜地我,稍稍撩起裙子,往旁邊的石凳坐下了。又朝王太醫指了指鄰座,示意他也坐下,「王太醫別急嘛,悠夢還有幾件事要問呢。」
  
  王太醫抬頭看了看我,又瞧了瞧錢,隱隱感覺到什麼。或許我臉上地笑,目地性太明確,讓他感覺不懷好意吧。
  
  「當年可是王太醫說季淑妃懷有龍種的?王太醫還替季淑妃保得胎?」
  
  王太醫聽了這話,忽然老臉一綠,身子頓時矮了下去,磕頭如搗蒜,「皇后娘娘,微臣什麼都不知道,微臣駑鈍,微臣駑鈍,還請皇后娘娘恕罪!」他現在忽然把對我地稱呼一改,態度上更是來了個大轉變。好像在他面前的我,已然變作了一頭母獅。
  
  「王太醫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竟然有些憋氣,「我不過問你幾句話而已。」
  
  但是王太醫卻好像充耳不聞,仍舊跪著喊饒命。我忽然明白過來,季淑妃和我不合之事早已經沸沸揚揚。現在季淑妃滿門被抄,她自己也被打入了冷宮。雖然不能證明她的失寵與我有關,但至少我現在在宮裡頭又活泛起來了,關於我的風言風語恐怕也不少。
  
  王太醫怕我翻舊賬,此時是來找他的麻煩。
  
  我只好說,「王太醫多慮了。以前的事,我絕不追究,只是,你需要老老實實回答我。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不可隱瞞。」
  
  那王太醫一聽這話,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喜上眉梢。
  
  我問,季淑妃是真的懷有身孕?
  
  是。王太醫答得十分肯定。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32 PM

第五十五章 遊湖
  
  是,季淑妃當然懷孕了。這個答案並沒有讓我意外。
  
  「季淑妃的龍子沒有保住,也是王太醫診斷的?」
  
  王太醫一聽這話,免不了又是一陣戰慄,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漸漸平靜下來,沉重地點點頭。
  
  「到底是怎樣的情況?」我耐著性子,著重強調著,「實話實說。」
  
  王太醫一直忐忑不安,在他心裡,我定然對那些陳年舊事記得清清楚楚,好端端地把他召來舊事重提自然是要尋他的麻煩。他哪裡知道他眼前的戴悠夢對那些事全然不知,必須得從頭開始一個一個細節撿起來。
  
  「回,回娘娘話,」王太醫一頭冷汗,「當時淑妃娘娘說腹痛,便喚微臣前往診治,微臣趕到的時候,淑妃娘娘已經墜脹多時,頭暈乏力,但流血不止,微臣一看這情形,便知已然滑胎,龍子……龍子是鐵定保不住的了。」
  
  我眉頭一皺,示意他接著說。
  
  「淑妃娘娘當時心情煩躁,微臣也束手無策。後來皇上來了,看到這景況,龍顏大怒,讓微臣查清楚數妃娘娘為何會滑胎。」
  
  「你都發現了什麼?」我冷冷地問著,因為渾身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起來,我的認真倒是又讓一把年紀的王太醫以為我明知故問,兀自擔心了一會兒。
  
  「微臣發現淑妃娘娘脈象紊亂,但氣血順暢,看跡象,應該是不久前剛剛服用了活血化瘀的藥物。」王太醫只有一股腦兒把當時的情景和盤托出。
  
  錢在旁邊漫不經心的聽著,等我問到這裡的時候。眼前一亮,似是明白了我要做些什麼。
  
  「後來怎麼著了?」我有些心焦地問道。
  
  王太醫看了我一眼,腦袋昏沉沉地。不明所以,神情飄忽地回答著:「後來皇上和娘娘您說要徹查此事。還讓微臣檢查淑妃娘娘服用的安胎藥中可有什麼別的成分。」
  
  「結果安胎藥裡頭什麼也沒發現。」我腦袋沒有停歇,接著王太醫地話茬說道。
  
  「是,是,娘娘聖明。」王太醫一臉尷尬,硬是鬧不明白我想幹什麼。
  
  接下來的事。並非問王太醫能夠解決地我剛把王太醫打發走,就見玉如意神情緊張地跑來,只說了四個字:「皇上來了!」
  
  我和錢都是臉色一變,但只是微微錯愕便又坦然明白過來。錢佐是來找我的!他想看看我三番兩次來這裡做什麼。
  
  錢馬上揪著玉如意,要求尋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他不能和錢佐碰面,否則他與我私會的這個秘密據點,便暴露無疑。
  
  我心裡盤算著,定是錢佐去尹德妃那裡的時候。沒瞧見我,尹德妃有意無意便透露了我主動送人參過來地事情,錢佐終於耐不住性子來了。
  
  是。我用了「耐不住性子」這個詞,自從季家被拔除。季淑妃被關入冷宮之後。錢佐便沒有再同我有過正面的接觸,他甚至沒有踏入尹德妃的南薰宮半步。或許他還沒有想好用什麼姿態來面對我。甚至說是懲罰我?
  
  但是現在,他居然在聞聽我來到質子府之後,馬不停蹄地從宮裡趕過來了。當我出現在錢佐面前時,他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竟泛著粼粼波光,我擾亂了他的平靜。
  
  錢佐的目光並沒有在我身上過多地停留,玉如意向錢佐解釋著我和其他幾個宮女是奉了德妃的懿旨送參的,玉如意和澤新辰都滿懷感恩的心,表示沒想到錢佐還會屈尊親臨看訪。
  
  錢佐也溫和地向澤新辰詢問著病情,但處處又昭顯著他皇帝地威嚴,說到底,澤新辰只是質子,玉如意的流求也不過是越國的附庸國。錢佐對澤新辰地關懷,和對玉如意的客氣,只不過是其恩德仁義地應有表現罷了。
  
  錢佐稍稍停留,送上他準備地禮物,餘光不經意地從我和其他幾個宮女身上滑過,淡淡地說道:「你們也同朕一併回宮。」
  
  但是錢佐並沒有回宮。相反,他讓他的車馬肩輿先回宮去了,而我,則和便裝地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錢佐親來質子府,雖然沒有像電視裡那樣,坐個六十四人抬的大轎,一條長龍蜿蜒呼嘯而來,但他的車輿也絕對是累贅冗長的。錢佐擺脫了這些,領著我,在杭州城內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在前面走著,我在後面跟著。他不說話,我也不搭腔,兩人就好像有默契一般。我盯著他的背影,他那落寞蕭索的背影,竟讓我沒能從那挪開視線去欣賞沿途的風景。
  
  我沒有發現,原來自己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直到他停頓下來,雇了兩匹馬。
  
  他把馬韁交給我手中。我接過馬韁,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只見錢佐已經瀟灑地翻身上馬,扭正了馬頭。
  
  他的意思是讓我也騎馬?我看了看身旁這匹龐然大物,原來古代的馬比現在公園裡的那些馬還要大一號。可是,騎馬,我貌似不會。
  
  錢佐明白過來,嘴角浮現一絲嘲笑,「哦,對了,忘記咱們的戴大小姐是名門閨秀,自然不會騎馬。」
  
  我白了他一眼,把裙子一扎,揪著坐墊,踩著馬鐙就翻身上了馬。這匹馬比我想像中要溫順地多,看多了電視,依葫蘆畫瓢這種事我還是會做的。
  
  我坐正的時候,帶著幾分得意的神色望向錢佐,卻見錢佐愕然地看著我,臉上的嘲弄不言而喻,「足見幹活能讓人更鮮活。」
  
  他是說我上馬動作不夠優雅麼?我還沒來得及反駁,錢佐的大白馬已經往前面啵啵去了。
  
  我正想該怎麼使用馬鞭,讓身下的馬也運動起來,它卻已然奔了出去,緊跟著錢佐那匹坐騎的步伐,連步調都十分一致。
  
  我心裡暗罵錢佐還真是會挑馬,專門撿了一隻跟屁蟲。
  
  錢佐依舊不說話,也不回頭看我,好像知道我不會跟丟一樣。他一聲不吭地出了皇城,任由兩匹馬慢悠悠的走著。
  
  我不知錢佐想幹什麼,但是我心裡卻在想,他不敢騎太快,是怕把我摔著吧。
  
  正午艷陽高照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濃郁的桂花香。這桂花香夾雜著一股水草的氣息,隨著的微風送到了鼻前。
  
  我深深的呼吸著大自然的氣息,已將西湖的美景收到了眼底。
  
  錢佐,居然領著我來到西湖。
  
  欲將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此時的西湖比起後世的西湖來說,更顯得清麗幽雅,讓人流連忘返,沒有那些畫蛇添足的人工景致,周圍沒有讓人窒息的高樓大廈,所有的是花香與水氣參雜的清新空氣,連雲接陌的水端一直延伸到視線能及之處,那裡是水墨畫一般朦朧的遠山,如夢如幻。
  
  楊柳依依下,眺望著遠處的斷橋,鋪瓊砌玉,晶瑩朗澈,如同架在雲端,真格是人間仙境!
  
  「那是斷橋!」我指著獨孔的斷橋,有些興奮。我記得白娘子與許仙的傳說,應該是明代馮夢龍的話本裡傳出來的,沒想到這時候就已經有斷橋了。雖然此時的斷橋與後來重修的不太一樣,我還是一眼認出來了,沒有混凝土的紮實和厚重,但更顯得小家碧玉,更使人聯想著在湖面上飄搖段殘的夢境。
  
  我很想同錢佐講講白娘子與許仙的悲歡離合,但錢佐已經瀟灑迅速地翻身下馬,我只好也依舊狼狽地從馬上爬下。
  
  他的臉有些陰沉,或者說有些悲慼,我沒讀出來,那是他真實的心情麼?我沒說話,看著他一個人站在柳樹下,眼睛望向連著山陌的水端,自己繼續著自己的深沉。
  
  一個撐著小船的船戶往這邊靠來,臉上帶著無邪的笑:「客官,遊湖啦,平湖秋色,西湖美景,只要二十個銅錢,小的帶二位好好轉轉?」
  
  我有些心動,但錢佐沒有答話,我便也沒好吱聲,轉念一想,和錢佐這種人遊湖,也不見得有什麼樂趣,正掃興地要把念頭夭折,卻聽那察言觀色的船戶向錢佐道:「少爺,你看少夫人都心動啦,秋高氣爽,現在可正是遊湖的好天氣呢!」
  
  然後就見錢佐朝空一拋,一個銀錠子不偏不倚落在了船戶的手中,這筆交易算是成了。
  
  船戶見錢佐衣著光鮮,平民百姓雖然不認得我穿的宮裝,但一看式樣便也知不是尋常人家,自知碰上了有錢的主顧,越國人本就富庶,但船戶卻也沒想到錢佐會闊綽如斯,喜滋滋的把船掉起頭來,也分外有力。
  
  錢佐縱身一跳,上了船,回頭不帶感情地看著我。
  
  船離岸邊還有點距離,因為錢佐剛剛的跳踉而失去平衡的小船晃蕩的更厲害,那窗戶掩飾不住興奮地催促錢佐:「少爺,快些拉少夫人上來吧。」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33 PM

第五十六章 拌嘴
  
  少爺,少夫人,聽著這幾個字眼,我不禁一愣。
  
  望向錢佐,他稍稍一滯,終究向我伸出了他的手。我猶豫了一下,搭著他的手,大跨步上了小船,小船忽而劇烈一晃,我一個不穩,身子就往錢佐的懷裡倒去。
  
  身後的船戶笑得可歡了,他搖著櫓,兩隻腳呈八字站在船尾,剛才的晃悠,想必就是他弄的,「嘿嘿,少爺少夫人坐好啦。」
  
  我慌忙從錢佐的懷裡掙脫出來,扶著旁邊,踏進烏蓬,把兩隻腿往裡頭伸著,坐在沿上,別轉身子往遠處看去。
  
  船漸行漸遠,船戶一時高興,歌性大發,哼起艄歌。那艄歌都是船戶隨性所唱的,無非是些哥哥妹妹姐兒們的情調調,雖說聽起來有幾分意思,但船戶一個大老粗兒唱著這樣的情調調,倒真有些彆扭。
  
  錢佐一個人立在船頭,船行之處,激盪起輕微的水花,飛濺到錢佐的下衣擺上。錢佐不知是沉浸在這湖光山色之中,還是被船戶蹩腳的漁歌所打動了,一動不動地盯著遠方。
  
  船兒的正前方就是那座斷橋,陽光照射下,水面上的波光粼粼,金銀般的閃耀,對面那座斷橋,漸行漸近,金黃色石磚堆砌的橋體,配著這金秋時節一片楓紅和嫩黃,如同一副油畫。
  
  我不自禁地便想到了讓這座橋聞名遐邇的許仙和白娘子。想到他們的悲歡離合,也想到了他們的結束和開始。
  
  開始,便是在這斷橋和烏蓬裡吧。
  
  我臉頰一熱,聽著艄公的歌,忍不住心神一蕩。便想到了那首膾炙人口的片尾曲——《離情》。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煙。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此時竟有些迷惘地看著眼前那個偉岸高大,但正因為他的偉岸高大而顯得落泊伶仃的背影。我想到了這句耳熟能詳地歌詞,同船渡,共枕眠,我還真是修煉了千百年才能和眼前這個男人有著這樣的緣分呢。
  
  我苦笑。那一刻,我居然忘了去抱怨為什麼和我同船渡,共枕眠地人不是星,而是這樣一個對我視若仇敵的冷酷男人,我看著他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
  
  說不出的味道,我討厭、排斥、憎惡和錢佐的那一次肌膚相親,我不願想起,我拚命地告訴自己那是被狗咬了。可是此情此景,如同電視劇裡白娘子在船上看許仙背影一樣,我看著他。於是很意外地想起了那一次,更是出乎意外地沒有以前那麼抗拒。而是……而是遺憾。
  
  這讓我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女孩家多少有些相信所謂的命運,所謂的緣分。穿越千年,任是誰都渴望有場美好的回憶。還好,我找到了星。我安慰著自己,儘管此時此刻,星在我腦海裡只一閃而過,我便很快把自己融入這美輪美奐的西湖景致之中了。
  
  船戶搖著櫓,一邊介紹著西湖的景色,一邊有些沒事找事地打著我與錢佐的主意。
  
  「少爺啊,看到前面的荷塘沒有,這九月間的荷塘也很美啊,少爺你要不攙少夫人出來看看啊。」
  
  「少爺和少夫人不是杭州人吧?少夫人和少爺真是天生地一對,郎才女貌啊!」那船戶是個開朗性子的人,見我和錢佐一言不發,少不得要說些話來打發時光。
  
  加上他拿了錢佐的銀子,總要說些好聽得話,於是一個勁地誇讚著我和錢佐,少爺少夫人,我冷笑。「船家,你只管搖你地船吧。」我不禁出聲說道。
  
  錢佐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也冷哼道:「這女人可不是我夫人。」
  
  那船戶一聽錢佐這話,臉上笑容一僵,頗為尷尬,但旋即又恢復了他那慣常笑呵呵的面容:「嘿嘿,小地那年少地時候,也喜歡和我的媳婦兒拌嘴,兩口子吵吵架,那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哈哈,別怪小地說得粗俗……」
  
  「夠了!」錢佐因為船戶的調侃而更加地慍怒,臉上的陰霾越積越深,「船家,靠岸!」
  
  我因為錢佐的雷霆大發,也頓時沒了遊玩的心情,剛才還看著畫中的山水如癡如醉,現在看到卻全是煩悶,不禁附和道:「是啊,靠岸!游什麼湖!」
  
  那船戶一看非但沒有勸架成功,還好像讓「這小兩口」越鬧越僵,不禁大窘,樸實的漢子有些急了,「呃,少爺,少夫人……我不是有意的,你看我這張嘴巴……」
  
  「不是說了不是什麼少夫人嗎?!」我冷笑著打斷船戶的說話,一隻水鳥兒從天而降,俯衝而下,把平靜的湖面激起一個巨大的水花,頓時把這靜態的山水畫給擾亂了。
  
  我不說這話還好,錢佐也來了勁,在一旁冷哼道:「還當和戴小姐遊玩西湖有多麼有趣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我聽著莫名其妙,什麼叫和我遊玩西湖,他該不會是聽到錢與我游過西湖,也查到過什麼,所以強拉我來感受一下吧?!
  
  我被他敗了興致,一時無名火起,也冷嘲熱諷地和他槓上了:「笑話!西湖美景,也要看和什麼人一起欣賞。譬如和循王一同遊玩,那就比這次要好玩得多了!」
  
  錢佐聽了我的話,回過頭來猛瞪了我一眼,再次對船戶吼道:「靠岸!」這一次,分貝比剛才又大了一倍。
  
  船戶此時裡外不是人,也不敢再說話,趕緊搖著櫓調轉頭往來時的路劃去。船戶是個好心人,他雖然憋了氣,可想著我和錢佐的兩匹白馬還在那邊,十分敬業地往回劃。
  
  我看著他額頭冒著汗,但著急拚命地往回趕,一言不發。而錢佐,在爆發過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平靜。
  
  回程的路顯得那麼漫長,沒了游賞的心情,我聽著船槳划破水面的聲音,都有些乏味。
  
  我把目光從外面收回,靠著船舷,閉上了雙眼。
  
  錢佐和我騎著白馬往回走,這一次他騎得有些快,我的白馬在後面跟著,有些顛簸,要不是我已然有了騎馬的經驗,緊緊拽住韁繩,真不知是不是自己會摔下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進皇城城門的時候,秋風已經變成了寒風。
  
  秋天的夜晚總是涼的。
  
  我打了個寒顫。
  
  但是錢佐似乎沒有回宮的意思,街道上的店舖大多數都準備打烊了,畢竟越國還沒繁榮到夜生活豐富的地步。
  
  錢佐領著我進了一所豪宅。
  
  之所以說是豪宅,是因為門口的兩座石獅子十分氣派,寬闊的朱漆大門聳立在台階上。只是那兩扇鮮紅的大門並沒有關上。
  
  這樣一所豪宅,居然沒有人。
  
  裡頭黑漆漆的。錢佐下了馬,頭也不回地往裡頭走著。
  
  進了宅子,不禁一驚,原來裡面一片狼籍,花木被扯了一地,石桌欄杆東倒西歪,被人徹底地打劫過一樣。
  
  錢佐還往裡面走,我可不願跟進去,站在門口,大聲道:「喂,你想幹什麼?沒事我先走了!」
  
  我這話不過是說說,錢佐當然不會讓我那麼自由。
  
  但是錢佐返頭森然冷笑:「怎麼,怕了麼?」
  
  「怕?我怕什麼?」我有些莫名其妙,總覺得錢佐這人陰暗得很,說話也總是滴水不漏,讓你猜測。我環顧著四周,忽然想到什麼,「這是哪裡?」
  
  錢佐一滯,苦笑道,「季府。」他瞵視著我,兩隻眼珠子在夜裡看起來尤其得寒冷。
  
  果然。錢佐居然帶我來這裡?他這是什麼意思?他來這裡緬懷什麼?抑或是讓我來這裡懺悔什麼?
  
  我心裡猛地生出一絲怨恨,冷冷道:「那又如何?」
  
  錢佐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他的眼睛裡帶了一些惆悵然,「季淑妃她瘋了。」這幾個字說出來,平平淡淡,但我還是從那裡讀出了錢佐的心酸與無奈。
  
  瘋了?季淑妃瘋了?我心裡咯登一下,終究有些不舒服。眉頭皺在一起。我想要嘲笑一下季淑妃,才關入冷宮幾天便受不了打擊瘋了?耐壓能力也太差了吧。但是我發現我根本無力嘲笑她。
  
  自從我知道季淑妃真真切切地懷孕了,又確實被流產,便非常理解這女人的所作所為。要是我有了孩子,誰傷害了他,興許我也會不顧一切替我的孩子報仇。可是現在,季淑妃非但沒有報仇,還把自己的一家都斷送掉了。她根本接受不了這個打擊。
  
  我心裡一酸,不禁歎了口氣,好一個可憐的女人。
  
  「怎麼?難道你動了惻隱之心嗎?戴悠夢,你真的有良知嗎?」錢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他說話呼吸時的一股熱息直衝我的臉龐,讓我覺得有些嗆人。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7 09:34 PM

本帖最後由 ritsuko 於 2013-11-27 09:35 PM 編輯

第五十七章 刺殺
  
  良知?我哭笑不得,錢佐居然跟我談良知,簡直是天大的笑話。「難道皇上你有良知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連皇上也做不到的事,難道還要求悠夢嗎?」我是為季淑妃不值,但我要是不把她置於死地,那麼現在躺在棺材裡的就是我,還有澤新辰!
  
  錢佐怔怔地望著我,一言不發。
  
  「怎麼,皇上啞了嗎?」我冷笑,想到他今天一天神情恍惚,莫非都在想著那個女人的死?我心裡很不舒服,對錢佐禁不住地厭惡,「季淑妃的事,皇上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把季家剷除掉,不是皇上你自己的想法嗎?皇上恐怕早就處心積慮要把季家給除去吧?現在悠夢幫你達成這個心願,皇上該謝我才是。」
  
  「戴悠夢,」錢佐看著我,兩隻眼睛火焰迸發,「你這女人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帶著一點哭腔。
  
  是,哭腔,我的耳朵沒有出錯。夜色籠罩著宅子,但我卻真切地看見他的眼睛晶瑩泛著幽光。
  
  一時間,我忘了反駁。錢佐也會有這樣感性的時候?
  
  要說錢佐對季淑妃沒有感情,那恐怕是假的。要是沒有我,或者說,要是我被關在冷宮再沒出現在他們面前過,季淑妃恐怕會一直做個小鳥依人的小女人,停留在錢佐的身邊,她的一顰一笑,確實很迷人。更何況,她還為錢佐懷過孩子。
  
  錢佐忽然掐住我的雙臂,很用力地掐,吃力地說著:「我恨你!恨入骨髓!」這話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如刻在心上一般。我聽了如鯁在喉。恨,他終究把我當作了他的仇人,他認為我歹毒。毒死了季淑妃的皇兒,打死了樹兒。現在更把季淑妃一家給端了。我在他心裡,是個狠毒的女人吧。
  
  其實,他認為我是怎樣地人又有什麼重要呢?我不想在乎他的任何眼光,但是我卻又忍不住想證明他的錯誤判斷。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錢佐手猛地一揚。把我地頭往旁邊一揮,只覺得雙目冒金星,身子不由自主歪了下去。
  
  錢佐手臂一拽,我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被拉到了他身後。
  
  我正要發作,他恨我可以,幹嘛打我,卻聽得耳畔嗖嗖兩聲,疾風過後.叮噹砰砰,兩柄利箭插入背後的牆垣。
  
  暗器?!
  
  我一驚,怎麼這麼倒霉?!宮外便這樣不太平?還是我又得罪了什麼人。想要置我於死地?
  
  錢佐沉聲喝問:「什麼人!出來!」他張開手臂,把我環在身後。背緊緊地貼著我。兩隻眼睛卻如獵豹一樣,敏銳地觀察著四面八方。不讓敵人有機可乘。
  
  剛才還打算和錢佐對著干地我,此刻早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事。錢佐似乎忘記了我是他的仇人,護著我就好像護著自己的珍寶。
  
  沒有人回答,依舊是兩枚利器破空而來。這一次,錢佐更加有了準備,聽到了利器來處的方向,抬腳把利器往原處踢了回去。
  
  外面樹葉一陣雜亂地沙沙響。
  
  錢佐地眼睛始終盯著前方,雙手雖然護著我,但卻發出一種格格的聲音,我知道那是因為肌肉太緊張,骨頭發出的響聲,錢佐調動了他渾身上下的細胞,嚴陣以待。
  
  又是一股勁力直面逼來,錢佐雙手疊起,從胸口朝外推出,強烈的掌風排闥般把凌厲的暗器給擋了回去,暗器離我和錢佐三米遠就被擋了回去,聽到撲撲的聲音,想必是釘在了院牆之外的樹木之上。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帶著怨毒和陰鬱從空中傳來。
  
  那是個女子地聲音,錢佐聽到這聲音反倒是放下心來。這聲音雖然飽含怨恨,但卻沒有氣勢,加上她幾次扔暗器都被錢佐輕而易舉地擋了回去,而錢佐試探之後,暗器都是來自同一方,想必沒有其他同夥,審視之後,發現自己並非劣勢,自然就有了底氣。
  
  「沒想到越國的皇帝武功不賴呢!」這嬌滴滴的女聲傳至耳邊地時候,人也已經一個跟斗翻了進來。
  
  來人一襲黑衣,更蒙了面,但從身形看,這女人雖然不高,但豐滿翹臀,倒也身材不差。
  
  錢佐只用眼角的餘光再次看了一下釘在牆背後地兩枚利箭,回轉頭來,對著那女人道:「你是羊人?」
  
  那女人一驚,雖然看不見表情,但亦可以看到她身形一滯,想必沒料到錢佐會一眼看穿她地來歷,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冷靜,冷笑道:「是又怎樣?反正羊朝不保夕!被你知道又怎樣?」
  
  我心底也是一震,這個女人是羊的?她說羊朝不保夕,我忽然明白過來,思慕公主遇害一事,在我和錢地「努力」之下,大理皇帝段思胄已經認定是羊搞得鬼,就連季淑妃、季直良一家也是羊安插的內奸眼線。
  
  想那段思胄喪妹心痛,於國體也是大大地有辱,回到大理的第一件事,想必就是把羊給滅了,就是費盡千方百計,傾國之力也得把羊滅了,才能彰顯大理的國威。
  
  至於越國,搞不好也會助段思胄一臂之力,藉以補償思慕公主遇害的失責。
  
  錢佐聽了那個女人的質問,不禁哼了一聲,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我一眼,那輕蔑的意思,彷彿是在對我說,這都是你惹出來的好事。
  
  但他又轉頭向那女人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他這話說得聲音不大,但成竹在胸。
  
  那女人雙手往身後一揮,只覺眼前一閃,一眨眼的功夫,她的兩隻手都已經赫然多了幾把飛刀,泛著幽幽的瑩光。她也是視死如歸的語氣:「怎麼著也要和你同歸於盡!才能告慰我妹妹在天之靈!」
  
  「你妹妹?」我一時沒注意,脫口而出,只轉念間,便明白過來,她說的妹妹,想必就是跟著思慕公主的那個宮女吧?她是羊某人安插在思慕公主身旁的內奸,是她把思慕公主毒死的,可是,這個秘密,只有我和錢知道,她作為思慕公主的婢女頂多被段思胄責罰幾日,斷然不會送上性命的。「她不是應該沒事嗎?」
  
  「沒事?」女人的聲音有些激動,「她給羊帶來這樣大的災難?她還有臉面活在這個世界上嗎?就算主人不怪罪,她也愧對主公,愧對羊,她又哪裡有活路?」她說著,到了後面,已然哽咽,拿著飛刀的雙手也開始顫抖。
  
  想來是因為提及了她的妹妹,這女人竟有些失控,對著我和錢佐,他的仇家,居然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
  
  我心裡一涼,殺人償命,倒也不錯。但那小姑娘原本逃過了一死,卻沒想到我又重新把她推向了深淵。我看著眼前那個黑衣女人,也許她的妹妹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事情的來龍去脈,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算是因我而死吧。錢佐捕捉到了什麼,對那女人笑道:「你貿然來行刺我,不是給你家主人惹上更大的麻煩?」這女人現在的狀態已經很不穩定,錢佐想讓那女人自亂陣腳,從而打探些什麼,擾亂些什麼。
  
  「你這次要是死了,又會惹上什麼麻煩呢?」那女人森寒的一笑,似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即便和你同歸於盡,我也算是沒有遺憾了!」她話音剛落,手中一片明晃晃的飛刀脫手而出。直奔錢佐和我而來。
  
  錢佐雖然敏感地想探聽出有關那女人幕後的消息,但仍舊隨時戒備著,這時候見飛刀如同雷雨一般呼嘯而來,倒也不吃驚,有條不紊地用掌風把這些暗器紛紛打落。
  
  但那女人已經欺身上來。她手中赫然是兩把短刃,她要近搏。
  
  錢佐不敢怠慢,拋下我,迎了上去,他知道這女人不是他的對手,他要的是赤手空拳把這個女人拿下。
  
  但是那女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發出詭秘的一聲笑,伸手把面紗扯掉,還沒等我看清楚她的樣貌,就只見她做了一個吐核的動作,噗噗兩聲,她口中吐出兩枚暗器,巧妙的很,一枚向錢佐,一枚飄向我。
  
  這是錢佐沒有料到的。他頭只往一邊稍稍撇開,就靈活地躲避了射向他的暗器,但是投向我的,我卻不知怎樣躲避。
  
  錢佐只來得及伸手往我前方一抓,他的手臂一晃,我只覺得眼前一黑,那枚暗器在我面前驟然停止,被錢佐牢牢握在手裡。
  
  他惡狠狠地望著我,好像我給他惹了天大的麻煩。
  
  錢佐只看了我一眼,重返頭的時候,狠狠一掌往那女人劈去,那女人縱情地狂笑,但笑聲噶然而止,錢佐如同一隻被激怒的猛獸,一腳把那女人往牆上踹去。
  
  那女人的身體撞在了牆上,又被反彈出來,吐出一口黑血,想必是傷及了內臟。
  
  我正要埋怨錢佐的野蠻,錢佐已經不由分說把我抱起,大跨步出了季府,攬著我上了馬,雙腿一夾,身下的馬一溜煙奔了出去。
  
  他居然如此緊張,我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妙。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8 04:14 AM

第五十八章 愛恨
  
  錢佐在我的耳畔說,出了這條巷子,左拐,一直往前,回宮!
  
  他的話毋庸置疑,我聽得出他說這話的時候,內心有多麼地焦急。但是韁繩明明就在他的手中,為什麼他要對我說?
  
  我還沒來得及問,肩上一沉,錢佐的頭沉沉地墜落,耷拉在我的肩上,身子無骨一般軟軟地靠在了我的背上。
  
  我心裡一慌,現在才覺悟過來。
  
  暗器上淬了毒。羊人最擅長使毒,那女人扔出來的飛刀暗器,錢佐都一直沒敢用手去碰。
  
  可是,那女人最後對我口吐暗器,錢佐沒辦法只能伸手去接。這一招架,便著了道。
  
  我想起段思胄說的,羊人擅長用毒,而且國人野蠻無比,做事情不計後果。如今羊得罪了段思胄,自然沒有好果子吃,可是蠻橫的羊人沒有把心思放在和平解決這件事,而是採取了極端的方法——同歸於盡。
  
  就像剛才那個女人,好不容易逮著錢佐單獨出宮,怎會錯失良機?她武功比不過他,但卻可以用盡心機下毒。
  
  是的,錢佐現在中了毒,也許他會一命嗚呼?我用眼角的餘光輕輕一瞥,只看見他烏黑的頭髮。
  
  我不是應該高興嗎?錢佐中毒了?我最憎惡的人中毒了。
  
  但是我心裡絲毫沒有高興的影子。是,錢佐中毒了,但如果不是為了替我擋那一下,錢佐也不至於中毒。以他的冷靜和智商,他自然知道暗器有毒。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替我擋掉了。
  
  我想到他在敵人來襲的時候,把我緊緊護在身後,於是。怎麼也恨不起來。我甚至沒發覺我雙腿夾緊了馬肚,想讓白馬跑得更快一點。快些到皇宮,錢佐的性命便越有得救!
  
  「戴悠夢……」背後的錢佐居然還能說話,但是氣若游絲。他喊著我地名字。
  
  「你再堅持一下!」可憐從未騎過馬的我,現在要馱著他還要在黑夜中分清楚我根本不熟的街道,真是艱難。
  
  但是錢佐似乎並沒有聽見我說地話。而是自顧自地在那重複著一句話「朕恨你!」反覆地說了兩三遍,聲音漸小,然後湮沒在一騎塵囂之中……
  
  秋夜的風吹著人地臉硬生生地疼....聽見錢佐發自肺腑的喃喃自語,我心裡好不淒涼。因為誤會,誤會戴皇后是個蛇蠍心腸的歹毒女人,所以錢佐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自己會愛上這樣一個女人。
  
  是這樣的吧?無盡的恨,其實是深深地愛,沒有愛。又怎會有那樣強烈的恨?興許就在錢佐努力不讓自己愛上仇人,愛上在他心裡如同魔頭一般的戴悠夢的時候,戴悠夢就在他的心裡頭生了根發了芽。就像一棵瘋狂生長的大樹,把他的心給佔據了。更吸乾了他的血我無論如何也笑不起來。無比地沉重。雖然我不是戴悠夢,但我卻深深地感受到了錢佐那份無奈的恨。我甚至覺得自己有義務幫錢佐去解開那個心結。
  
  是地,只要錢佐知道害死他皇兒的並不是戴皇后,所有的一切都是誤會,那麼只要錢佐不把對戴家地恨轉接到戴皇后頭上,他就能化解掉心中的那怨恨吧。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想,是真地原諒了錢佐強加在我身上地那些罪惡,還是為自己扳倒尹德妃拔除她找著了更好的借口。總之,我要讓錢佐知道真相。當然,知道真相之後,錢佐會怎樣待我,我沒有想過。
  
  那一刻,我可以放下錢佐和我地瓜葛,但卻忘記了我現在就是戴皇后,我在承受著錢佐對戴悠夢恨的同時,也在消耗著他的愛……
  
  宮門遙遙在望,後面那女人沒有追上來,當我看到守門的御林軍時,便也顧不得什麼形象,高聲喊道:「快……快救皇上!」
  
  身下的白馬不知是不是受了驚嚇,此時有些活蹦亂跳,我更是不知道怎麼讓馬停下。要不是那些守城的御林軍聽到我的呼喊,把馬攔住,搞不好我就和錢佐一起撞上宮牆了。
  
  當御林軍把錢佐扶下馬的時候,都不禁大驚失色。他們興許不知道我是誰,但沒人不知道後面昏迷不醒的人是越國天子。燈火下,映著錢佐的臉烏黑一片。看來毒氣已經擴散到了他的頭部。
  
  我的心忍不住揪起,呼喝著眾人,手忙腳亂地簇擁著錢佐往太醫院趕去。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宣召太醫。毒素已經擴散到頭部,那說明血液已經把毒素帶到了全身上下,我不知道什麼毒這麼厲害,但是頭部與中樞神經的密切關係,我不禁為錢佐擔憂起來。
  
  當尹德妃慌張趕來的時候,她雲鬢半偏,顯得甚是慌亂。她進房間的時候,身子有些搖晃,立定不穩,雖然她努力使自己保持慣常的穩重,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是在強撐著。
  
  她問太醫,皇上怎樣了?
  
  太醫搖了搖頭,然後非常自覺的跪了下去。頭挨著了地,一言不發。
  
  「你們呢?」尹德妃來的時候恐怕只是聽說錢佐中毒昏迷不醒,但沒想到竟然會沒有救,她轉頭對著其他的太醫,「你們不都是越國的華陀,扁鵲嗎?你們難道都束手無策嗎?」
  
  那些個太醫被尹德妃一訓斥,根本沒有辯駁的意思,只有乖乖地跪下。
  
  我在旁邊站了很久,看著那些個太醫挨個對錢佐望聞問切,又圍著商議了很久,最後都是一個個搖頭,隨時準備著腦袋搬家。其實,我心裡也明白,毒素都到了腦門,多半是沒得救了。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衝過去替錢佐看看,儘管我不是醫生,儘管我心裡明白自己所知道的生物知識,恐怕在這一刻派不是任何的用場,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很怕錢佐忽然這樣長睡不醒了。
  
  可我沒有機會靠近,我望著錢佐那張陰沉沉的臉,身子卻被尹德妃一把拽住,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但語氣還是有些哆嗦,「姐姐,別玩了,皇上經不起你這樣折騰的,趕快把解藥拿出來吧。她以為是我幹的麼?我苦笑,說道,「這件事與我無關,下毒的人不是我。」
  
  尹德妃有些沉不住氣了,「姐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皇上心裡對你念念不忘,他甚至,甚至為了你,把淑妃給廢了。為了你啊,姐姐,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尹德妃的眼眸裡淌出了淚,淚水一湧出,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著一顆的掉落,「淑妃傷害你,皇上就把她給廢了,他一再地保護你,你又為什麼要一再傷害他?!」
  
  當著那些人的面,尹德妃顯然已經忘記了身份,忘記了皇家的家醜萬萬不能張揚的道理。她有些失去了理智。
  
  但我聽著她的話又怎麼會無動於衷呢?我的心砰砰跳著,看著床上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我發現我一直看不懂他。
  
  就連尹德妃也看出錢佐是故意要把季淑妃貶入冷宮的。可是,難道事情真的如同季淑妃所說的,錢佐是為了我,才順水推舟把季家給端掉?他一方面無法忍受季淑妃對我的迫害,一方面又為自己把季淑妃逼瘋而深深自責,所以對我的恨又蒙上了一層?所以對戴皇后的愛與恨更加看不真切?難道是這樣的?難道我之前對錢佐的推測,一切都是我的小肚雞腸?
  
  不,不會的!錢佐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做這樣衝動的事?江山與女人,在他心中,怎麼可能有可比性?我說服著自己,讓自己心中好過一點,我昂起頭,對著尹德妃:「這件事真的與我無關,皇上是被羊的逆賊給偷襲了。」
  
  「與你無關?」尹德妃這時候不再掩飾自己對我的不滿,是的,她對我有著深深的不滿,「怎麼可能無關?皇上的鑾轎空著回來,就姐姐你和皇上不知所終,如今姐姐和皇上回來了,可皇上卻中了毒?如今皇上躺在……躺在這裡,福禍……福禍難料,難道姐姐心裡就沒有一點愧疚嗎?!」說到此處,哽咽的尹德妃說話已經有些含糊不清了。
  
  她的質問讓我一時語塞,這件事,確實與我有關,要不是我的嫁禍,那女人就不會偷襲錢佐,錢佐也就不會昏迷不醒。
  
  她的話讓我內疚,讓我如鯁在喉。可是,我還是不知道怎麼救錢佐,毒不是我下的,但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人沒死,希望便在。
  
  我沒有理會旁邊失儀的尹德妃,轉頭問太醫,他還能撐多久?
  
  太醫伸出了三根手指頭,七天。
  
  「胡說!」這句話顯然犯了尹德妃的忌諱,她教訓著太醫,「皇上一定會醒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8 04:15 AM

第五十九章 心思
  
  尹德妃說這話的時候,一雙杏目一動不動地看著床上的錢佐。她喃喃自語著,皇上不會不醒的!他一定沒事!她哀淒悲慟的表情讓所有人都動容。所有人都看出了尹德妃對錢佐的真切關心。
  
  要是這一幕讓錢佐目睹,他一定會感動得也掉下眼淚。
  
  我記得有那麼一次次錢佐也昏迷不醒過,雖然那一次倒是我下的毒,不過那時候的尹德妃並沒有這次誇張,她甚至能心平氣和地和我在冷宮裡交談,談著條件。那時候不是也遍尋名醫未果麼。
  
  那麼這次,她的表現就實在有些失控了。我靜靜地看著傷心欲絕的尹德妃,心裡想著,或許她這次的歇斯底里,多少是因著我的緣故。
  
  錢佐的中毒固然讓她心碎,可是讓她更難以接受的恐怕是,她愛著的人卻是為了保護我而遭此一難吧。對於尹德妃來說,後者顯然更加無法讓她承受。因為沒有哪個為愛套牢的人能夠坦然地看著自己所愛的人默默為別人付出。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做秀。尹德妃的痛哭與我的冷漠,如正反兩面,烙印般的駐留在所有人的心上。
  
  可是,我真的如同看上去那樣冷漠麼?
  
  我揪著心,望向錢佐。他的嘴角滲出一絲血絲,但依舊是緊閉著雙目。我想,錢佐多半是不好了。血絲滲出,只怕他的內臟的血管已經破裂。
  
  他這副模樣,讓尹德妃更是不知怎麼應對,她只有吩咐太醫們,快!快看看皇上怎麼了?
  
  尹德妃哭得梨花帶雨。她這副樣子,讓在場的宮女太醫們都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是錯的。
  
  那些太醫匍匐著上前,戰戰兢兢地去觀察錢佐地情況,一個個顫著手去觸摸錢佐已經冷卻的皮膚。深怕一不小心就把錢佐給按傷了。
  
  太醫們的臉色更差了,「皇上地血脈在逆行……」
  
  「什麼毒。竟然這樣厲害……」他們嘀嘀咕咕的,但是沒有人能想出辦法。
  
  我這時候真恨不能開輛時間列車把錢佐給接走,二十一世紀地科學雖然不見得就能把錢佐救活,但至少可以用多種手段來檢測錢佐究竟中了什麼毒,這毒是致突變?生殖毒性?還是損傷DNA等等
  
  但是沒有。然後我腦袋轟隆隆地亂轉。我救不了他,那麼誰能救錢佐對!對!我想起來了!一般能製毒的總有解藥,對不對?就算沒有解藥,那她總知道是淬得什麼毒,問她總比現在大家都是無頭蒼蠅完全不知從哪下手強吧!
  
  「快,快去季府看看,那個女人不知死了沒有,她身上可能有解藥!」我語無倫次地對尹德妃說著。「就算她逃了,你們找到羊人。應該能有人知道怎麼救皇上的。」
  
  我沒有聽出自己的語氣有些急促,人命關天,也由不得我矜持。
  
  尹德妃剛才聽了太醫的話。忍不住又開始哭了。現在聽我這樣一說,不禁一愣。就連我都沒想到自己會那樣緊張錢佐。尹德妃想必也很意外吧。
  
  她忽而轉頭瞵視著我。那眼眸中透露出來地綿綿恨意,我怎麼可能感受不到?「姐姐又想把這事推給別人嗎?上次下毒。姐姐倒是推得乾淨,那麼這次呢?姐姐又想賴給別人!?」
  
  在場的太醫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因為下毒誘騙錢佐入冷宮的事,早已經傳開了,儘管錢佐沒有證據,但是這個事實已經得到了公認。
  
  就像那個「狼來了」的故事,尹德妃這樣的質疑,無可厚非。也許尹德妃這次想把我給順手解決了?
  
  我心一寒,但是仍舊冷靜地說道:「信不信由你,皇上的性命,在德妃你的手中!」我努力讓自己說得鏗鏘有力。
  
  尹德妃冷冷一笑,道:「本宮自然會派人去找的。皇上地安危關係著社稷,這個玩笑開不得。」她漸漸恢復了理智,然後面無表情地指著我,吩咐道:「把她關起來,皇上不醒,誰也別想放她出來!」
  
  最後一句,尹德妃是這樣說的,「姐姐最好還是早些把解藥交出來。」
  
  我心裡一涼,尹德妃這話是說給其他人聽的。她在乎錢佐地生命,但她同樣在乎我的性命,錢佐昏厥地時候,是她除去我地絕佳時機。
  
  好在尹德妃不似季淑妃那般沒有頭腦,即便她要我死,也會找個借刀殺人的法子,所以,我目前只是被限制了自由。
  
  是啊,我又被限制了自由。但這次,我不是被關入刑部地大牢,而是冷宮。
  
  我又回到了冷宮。繞了一個大圈子,我居然回了起點。冷宮並不只有一間,我沒有被關到我熟悉的那個小院落,因為那裡還有一個可憐可惡的女人永遠地停留其中。
  
  冷宮無處不在的。隨便一個清冷的偏殿,院門落鎖,找人把守,杜絕來人,那就是冷宮。我心裡暗暗慶幸,尹德妃終究還是有些理智的,倘若錢佐那時候嚥了氣,尹德妃搞不好會抽把長劍一劍把我給殺了。錢佐只要會醒來,尹德妃就不會直接用她的手處理我,她在這宮裡頭是棵常青樹,自然知道做事留後路的道理。她只是暫時禁了我的足。
  
  當然,要想出這個宮門,恐怕不容易。尹德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自然不能把我怎樣。可是,我從她眼中的仇恨看見了自己「悲壯」的下場。
  
  這些日子,我算是明白,越是無人問津的地方就越是暗藏洶湧。這裡,顯然也不太平。
  
  我就這樣在冷宮中等待著。等待著尹德妃佈局設計,也等待著我的同盟。
  
  欄杆影臥東廂
  
  深夜的時候,錢踏著月色而來。我知道他會來的。
  
  我看到他,劈頭蓋臉就問道:「錢佐怎麼樣?尹德妃有沒有找到那個女人?」
  
  錢一言不發地看著我,那個眼神有些耐人尋味。
  
  「怎麼了?沒找到是不是?」我頗有幾分失望。
  
  錢沒有說話,反倒是歎了一口氣,幽幽道,「本王只是在想,和皇后的那項交易只怕做不成了。」
  
  「交易?什麼意思?」我的腦筋一下子沒有轉過來。我不懂錢為什麼這個時候提到了我和他的交易。
  
  錢無奈一笑,說道:「皇后你見到本王的第一句話就問錢佐的情況,本王又不是傻子,還看不出來皇后你的心思麼?」
  
  我一驚,凝視著錢,在他明亮的黑眼珠裡看到了自己的映像,幡然醒悟的感覺。我的心思?他是說我已經不知不覺開始在乎錢佐嗎?
  
  笑話,我之所以那麼關心錢佐的生死,不過是因為可憐錢佐,憐憫這樣一個因愛生恨,甚至搭上性命的可憐蟲罷了。即便是只螻蟻貓狗,也會生些感慨吧。
  
  我冷笑,「王爺太多慮了。」是,我在乎的只是澤新辰,只是星而已。
  
  錢沒有說話。他只是打量了一下四周。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問,王爺不會想借這個機會就順便把皇位搶過來吧?
  
  倘若錢佐一病不起,或就此一命嗚呼,那麼錢繼位實在是順理成章 的事情。那一刻,我甚至想,真正下毒的該不會是錢吧?
  
  錢哼了一聲,道:「我才不屑於用這種方式奪得皇位,若是錢佐真這樣死了,皇位我寧願拱手讓與他人。」
  
  我懸著的心,漸漸落下來。是,我想太多了。
  
  錢太自負,自負的人常常把唾手可得的東西拒之門外。那樣,彰顯不出他的本領。「不是就好。」我噓了一口氣,「王爺既然要玩得有意思,倒是把錢佐救活比較好。」
  
  剛說完這句,忽而覺得這話說得倒顯得我多偏袒錢佐一般,於是畫蛇添足道:「否則,尹德妃定然會說是我下毒謀殺錢佐,那時候滿朝文武只怕都得上書處死我吧。」
  
  誰知我這樣說,錢倒不意外。他苦笑,明日的折子裡,只怕就有不少了。
  
  我明白過來,外面風聲四起,已經流傳著我再次向皇上下毒的風言風語。空穴來風,並非無因。我心知一定是尹德妃想的法子。她讓人散播流言,把決策權分散開去,平攤給所有的文武百官。
  
  前車之鑒,季淑妃的皇兒,不也傳言是我害死的麼?就算那時候是戴家的天下,有錢佐的袒護,但還是有人站出來說話。那麼現在,我煢煢一人,如果沒有羊人出來認罪,毒死錢佐的這個黑鍋我是背定了。
  
  愛與恨,正反兩樣東西,總是糾纏在一起。尹德妃對錢佐的愛,此時卻變成了一把殺氣騰騰的凶器,正想方設法置我於死地。
  
  「那麼錢佐呢?他死了沒有?」我說到「死」這個字眼的時候,心口一痛,我幹嘛把這個詞放在錢佐身上呢?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8 04:16 AM

第六十章 抹胸
  
  「你希望他死,還是不死?」錢這話問得真是有意思。但是這個問題我真的無法回答。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錢佐死了,澤新辰的藥或許就有了著落。
  
  但是……我心裡竟然沒有這種惡毒的詛咒。
  
  「算了,不討論這個。」錢似乎看到了我閃爍的眼神,不再糾纏這個問題,淡淡道,「他暫時沒事。「沒事?」我一愣,怎麼可能。「我還看見他吐血來著……」
  
  折騰了大半夜,因為錢佐的生死未卜,整個皇城都有些雞飛狗跳的味道,除了平民百姓,其他的人都是一夜未眠。該籌謀的徹夜籌謀,該活動的也顧不得秋夜寒風,四處活動。頗有幾分大難臨頭的味道。
  
  「太醫發現他的毒全部都集中在頭部,毒雖然解不了,但他的身子看起來倒沒什麼大礙。」錢慢條斯理的說著,平淡的就像在宣讀文件。
  
  「集中在頭部?這還叫沒大礙?」我語調一高,立馬發現不對,趕緊把口給掩住了。萬一被外頭看守的人聽見,那可就徹底暴露了。
  
  但是頭顱就是人的核心,如果毒素聚集在那久了,就算心臟還能跳動,他的大腦恐怕也不能工作了。我心裡一涼,這劇毒還能選擇性的集中在頭部……
  
  但是錢卻心有不甘地說道,「想必錢佐在知道自己中毒的時候,就用內功把毒都逼到一處,讓劇毒不至於運行太快。所以他身子倒也沒什麼大礙。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
  
  「可是,就算逼毒,也不該往腦袋裡逼吧。」武功的事我不懂。但常識還是有的。人可以廢條胳膊,斷條腿,但頭只有一顆。
  
  「想來他中地毒。最傷腦髓,錢佐把毒一逼。反倒讓他中的毒衝入腦髓,一時昏迷不醒。」
  
  我居然有種想哭的衝動,「腦子哪經得起這樣地折騰?!他扛不了多久的!」
  
  錢對於我地抓狂已經習以為常,只道:「你不是看見他嘴角流血麼?那是他想用自己的內力把毒從腦袋裡重新又給逼出來既然如此,說明他意識尚存。只是醒不過來罷了。」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夾雜著難以言說的滋味,「所以我說他暫時沒事。」
  
  好一句暫時沒事。時間久了,就算錢佐被救活,只怕也成了傻子了。
  
  我心裡一酸,終於忍不住說道:「王爺不是說這天底下就沒有王爺找不到的人嗎?王爺倒是把羊的那個女人找出來呀。她如果沒死,就必定還在杭州城內!」
  
  錢道:「是,其實你不說,我就已經在找她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只不過……」
  
  我聽到錢說已經著手找人。心頭一喜,他還是比尹德妃要靠得住地,可是聽到後面那一句「只不過」。我又不禁一寒,「只不過什麼?」
  
  錢慘然一笑。道:「只不過。如今是皇后娘娘你開口求我,我便不想救他了。」
  
  「為什麼?」只剛出口。我就暗笑自己的愚蠢。錢是在和錢佐鬥法,他和他鬥智鬥勇,凡是能攀比的,錢自然都要和錢佐較上一二。如果我作為他的同盟,卻最後心向著錢佐,對於錢來說,實在是一件奇恥大辱。
  
  他終究是個不夠沉穩的少年郎,他要救活錢佐,是因為他要和錢佐來個「公平」的較量;他不救錢佐,恰恰就是看到自己比錢佐稍遜一籌而不願承認的表現。
  
  從某種程度來說,錢也繼承了錢佐矛盾的性格。他一方面扮演著錢佐左右手的角色,一方面又時時刻刻想要顛覆他。只不過錢地矛盾,是他自己刻意追求而來的。不像錢佐,背負了太多。
  
  我於是改口道:「王爺,這個遊戲若是到這裡就停止了,不是就不好玩了麼?王爺還沒有把慕容楚歌介紹給悠夢呢,王爺就不想看看,複雜的事情會引起怎樣地紛亂嗎?再說,悠夢的心思不過是治好辰王子地病,和他離開越國。這一點,不會改變。」
  
  最後一句話,是對錢說地,卻也是告訴我自己。
  
  錢是個遊戲人間的角色,興許是我地這番說話打動了他,興許是他自己想到了什麼,總之他的臉上又活靈活現,於是,他笑道:「好,我盡我所能得找,至於有沒有救,那就看錢佐他自己的造化了。」錢匆匆來,便要匆匆離去。天快亮了。他再不走,只怕要被人發現。只是,他走的時候,笑呵呵地對我說道,戴皇后自己也要小心,也許錢佐還沒死,你倒先死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很容易讓人認為他在幸災樂禍。但是我知道,不論是什麼出發點,錢這番話是真心叮囑我的。只不過他說話的方式實在欠揍。
  
  我朝他點點頭,我會好好保存自己的。就像我原來是為星而活,現在是為救好澤新辰而活。
  
  天終於濛濛亮了。黑夜和清晨交接的時候,格外地涼。我一個晚上沒睡,直看到樹葉上的露水清晰可見,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該著涼了。
  
  我轉身進屋,心想該闔眼了,總不能就這樣一直乾站著吧。先養好精神才更清楚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把衣服除去了,和錢佐在外面跑了一圈,然後碰上那樣的事,衣服髒兮兮的,都變了顏色。
  
  可惜這裡沒有換洗的衣服,也沒有宮女太監燒水什麼的。尹德妃那時候可沒想那麼多,只是單純地把我關起來。
  
  睏倦的我也懶得計較,瞌睡說來就來了。我稍稍撣了撣床,穿著抹胸就躺了下去。剛剛把眼睛閉上,準備會會周公,就聽見院子裡撲通一聲,我心裡正納悶這大白天的能有誰來光顧?
  
  驀地睜開眼,卻聽見殿門轟得一聲打開,腳步聲十分急促,再接著,房門被推開,錢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直奔我的床頭。
  
  我一驚,猛地坐起,「怎麼了?」錢分明才走不久,他這架勢倒著實讓人莫名其妙,我不禁拉了拉身上蓋著的被子。
  
  錢走到我床跟前都沒有停留,一把拽起我捏緊實的被角,喘著粗氣道:「快,沒時間了!」
  
  「啊!」戴悠夢那雙纖細的小手哪比得過錢的力氣,錢只稍稍用力,手中的絲被就脫韁而去。我還來不及憎惡戴小姐怎麼就生出這樣一副柔弱的身軀,就再次雙手護住胸口,瞵視著他,想保持鎮定卻因為尷尬抑制不住噗噗亂跳的心。我放大音量,妄圖訓斥錢給自己壯膽:「你……」
  
  話才吐了一個字出來,就被錢從後面一把攬住,手掌從背後竄出,按住了我的嘴唇,另一隻手把一套太監衣服嘩啦丟到我身上,「快換上!」只是那一抹粉紅的抹胸簡單遮住了胸脯,半遮半掩,而整個背部的肌膚則都裸露在外,涼颼颼的,錢這一摟,大片的皮膚都和他的手臂來了個親密接觸,他的人也恰到好處地貼了上來。
  
  我硬著頭皮說,「去哪?」心裡稍安,剛才還當自己瞌睡地有些稀里糊塗,看到錢進來,還以為在做夢呢。
  
  但是錢卻沒有回答,我返頭看他,只見他的睫毛低垂,雙目死死地俯視著前下方,一動不動,我頓時明白過來,他坐在我的身後,比我高了半個頭,從他那個角度瞟來,剛好能窺見抹胸裡的無邊春色。
  
  我反手一巴掌朝他甩去:「無聊!」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8 04:17 AM

第六十一章 宮門
  
  錢一愣,居然忘記去捂自己的臉龐,此時的他可不像上次撞見我更衣那般羞澀,只是嘻嘻一笑,說道:「戴皇后真是有趣,人家要麼說我無恥,要麼說我下流,你這無聊兩個字,都用得與眾不同!」
  
  我懶得理會他,早已經掙脫出他的懷抱,指著身上的太監衣服道:「這是幹什麼?」
  
  要是往常,錢定然會再調侃兩句,甚至搞不好在我身上揩點油什麼的,可是現在,他那話剛剛說完,就把臉一拉,手忙腳亂地插手要幫我穿衣服,嘴裡頭嘟嘟囔囔地說道:「我帶你離開皇宮,現在就走。」
  
  我驀地一驚,看見錢額上掛著的,因為匆匆趕路沒來得及擦掉的汗珠,更加不懂。我從錢手中把衣服搶過來,一邊說道:「我自己來。當著一個陌生的男子穿衣就已經是件尷尬的事情,更何況他還動手動腳。錢這時候倒也不和我對著幹,輕易就把手鬆開了。他長噓了一口氣,情緒稍稍緩和,朝窗外張望了一會兒,好像放下心來,回頭看我正穿著長衣,不禁莞爾一笑:「戴皇后的皮膚真是不錯,哈哈,真是凝脂雪膚來著。」
  
  這話說完,錢忍不住衝我眨了眨眼,聯想到剛才和錢短暫的肌膚相親,我真恨不能把唾沫星子吐到他臉上去。
  
  但是,我穿著這身小黃門的衣服,便明白現在不是和錢計較這些的時候。
  
  「外面出事了?」我一邊探問著。
  
  錢點點頭,「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大臣們就在宮門外聯名請願,共同推舉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出面……」他說到這的時候,約略做了一下停頓。「請求尹德妃把你移交給他們來審問。」
  
  「哦。」短暫地驚訝過後,我很快就平靜下來。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罷了。尹德妃終究按捺不住要把我除之而後快的。
  
  她地父親是尹天照大將軍,人脈自然廣,尹德妃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就能夠策動許多人出來挑頭,更何況如今皇上的確是昏迷不醒。尹德妃只要把謠言散佈出來,說錢佐地中毒與我有關,加上錢佐廢後的時候,本來就例數了我的罪惡,而且錢佐才被我下毒不過一月,前車之鑒,眾人先入為主,自然會相信此事與我有關
  
  恐怕只需有個把人振臂一呼,想必很有一批死忠的大臣會輕易上當。為尹德妃除掉我做了先鋒隊。
  
  是,倘若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跪在門口請願,抬出關係社稷。關係百姓云云等上綱上線地幌子,尹德妃只需稍加推脫。自然得乖乖把我交出去。至於我到了那幫人的手中會有什麼下場,還真難說。
  
  我驀地就想到了武則天時候的那個有名的酷吏。來俊臣,想到那個「請君入甕」的典故,翁下燒水,人在鍋裡煮著,我要是交不出解藥,最後就要變成一鍋肉湯……越國人不見得有那麼野蠻,但落在那些別有用心人的手中,只怕也得不死也半活了。
  
  整個事,尹德妃都沒有站出來,甚至可能會和群臣站在對立面,假意維護我。所以即便錢佐醒來,要怪也怪不到她頭上。真毒!
  
  一想到這層,我穿衣服束腰的手就更麻利起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半死不活。更可怕的是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女人手中。
  
  「可是,你帶我離開皇宮?那你呢?」從某種程度上講,錢這樣地做法,很有可能吃力不討好。萬一被逮個正著,非但沒有救我,還把他也搭進來了。錢此時已經奔到門口,又看了看,回頭瞧見我已經穿戴完畢,朝我伸出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我沒有心思去分析錢到底是因為我這顆砝碼還比較重要才冒險帶我出宮,還是因為好心,因為別的原因,我所能做的,就是任由錢一把抱起我,一躍而起,跳出宮牆,沿著牆垣逃出去。
  
  錢說,一會兒到了宮門,只說是內官監出去採購地。他們不會盤問太多。
  
  我應著聲,把頭往下低著,裝作一副恭謙的樣子緊跟在錢地身後,終究怕被其他人認出來。
  
  但是,我還是沒有逃出去。
  
  快到宮門地時候,錢被人從身後叫住了。是個有幾分蒼老的聲音,我沒敢抬頭,但看到幾雙大朝靴,看到二十幾雙腳立在錢面前,我便知壞了。
  
  那些「臨危受命」來押我去送審地老臣們,非常巧合地把我和偷帶我出宮的錢捉了個正著。
  
  尹德妃在後面怔怔地凝望,沒忘記給我一個萬分憐憫,又無可奈何的眼神。
  
  真是無奈,我冷笑。群臣圍繞著錢,包圍著我。錢的做法,讓那些大臣很是不解,很是震驚。一個王爺,在這個時候領著喬裝了的廢後出宮去。
  
  這樣的場景,很難用一兩句話解釋地清楚吧。
  
  我想我這次應該是凶多吉少。
  
  所有人開始刁難起錢。錢一言不發,任由那些德高望重的元老們質疑著自己,他卻斜眼看了一下四周。
  
  錢到底是皇位繼承的不二人選,在皇族之中,地位崇高。那些大臣們也不好太過於追究。他們畢竟只是來逮捕我的。
  
  御林軍上前的時候,錢忽然站到了面前。「誰也不准帶走她。」
  
  我吃驚地看著錢,這句話從他口裡說出來不容易,他要救我,對抗的就是滿朝文武。以後能擁戴他的,也就是這批人。
  
  他的忤逆出乎意料。
  
  錢說,戴皇后到底是皇后,哪裡能隨便帶走?沒有皇上的命令,你們不可以私設公堂。
  
  「哼,私設公堂?」這句話似乎讓那些元老大臣很不滿,這對他們的地位是一種侮辱。
  
  他們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和錢理論。
  
  我也四下張望,御林軍大概有十來人,其他都是宮女太監,不足為懼,宮門前大概還有二十來人。
  
  宮門緊閉著。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逃出去還有些困難,更何況錢未必肯冒天下之大不為。
  
  就這樣僵持著。
  
  情況到這時陡變,一個小黃門慌慌張張地跑來,衝到尹德妃跟前,撲倒在地,氣喘吁吁地說不清話:「皇……上,皇上,皇上他……」
  
  越是著急,就越是上氣不接下氣,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聽到這樣的字眼,任是誰都該聯想到錢佐的狀況,只怕是惡化了。
  
  尹德妃聽了,眼前一花,要不是旁邊的婢女扶著,只怕一口氣就栽倒過去了。她也不容那小黃門把話說完,就領著宮女往錢佐那邊去了。
  
  想必是錢佐不好了。
  
  在場的那些大臣們,看到這一幕,每個人都是心裡一沉,只一錯愕,不知是該追過去一同看看請客,還是留在這裡看怎麼處理我。
  
  錢朝我遞了個眼色,朝身後的宮門努了努嘴。他讓我趁機溜走麼?
  
  那些大臣面面相覷,有幾個已經踮起腳貓腰跟著尹德妃後面去了。
  
  相比而言,錢佐當前的狀況,更能吸引他們的眼球。
  
  錢拉起我的手,就往人群稀薄之處發足狂奔。他的出其不意雖然讓那些一隻腳踏入棺材的元老沒反應過來。但守門的那些御林軍還是朝這邊衝了過來。
  
  不論他是誰,不論是裡面還是外面,宮門始終是個屏障,不允許人與物穿行的流速太快。
  
  然而錢究竟是循王,那些人圍了上來,卻不敢動手,錢就是瞅準了這一點,拉著我的手毫不顧及地俯衝。
  
  那些老頭子終於發現了,叫囂著,讓人把錢攔下。
  
  我那時想,錢肯定是瘋了。他居然會用上這樣的笨法子。倘若錢佐真的死了,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助就能登上帝位,或許這個時候的他,腦袋有些不好使?
  
  我暗笑。
  
  另一隻手一緊,那裡一疼,終於從錢握的並不牢固的手中滑脫。我以為我被不知從哪衝出來的御林軍給硬生生扯了下來,心想這次是死定了,可一返頭,卻覺得全身巨震。
  
  拉我的人,不是御林軍,是黑衣蒙面人。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8 04:18 AM

第六十二章 黑衣
  
  是的,大白天的黑衣人。大白天在宮闈裡十分扎眼的黑衣人。
  
  他一露臉,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深宮內院,竟然隱伏著這樣一個危險分子,他隱藏了多久,又是從哪裡蹦出來的,沒人知道。
  
  興許越國素來太平,宮廷的防禦措施不比後世,可是近來接二連三的事故,都是發生在宮苑之中。皇宮裡簡直變成了菜市場。
  
  黑衣人。
  
  我心裡忽然不再害怕,而是欣喜。儘管我不知道他是誰,甚至因為他的速度太快,我都沒來得及分辨他到底是不是上次那個劫獄的他。
  
  但是當他一把抓住我,迅速而熟練地把我背上,左手穩穩地托著我,我就知道,就是他!我奇怪於自己會這樣的興奮雀躍,彷彿眼前的包圍根本不是困境而是再美好不過的畫面,我奇怪於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很信賴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看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難道僅僅只因為他救過我一命?
  
  不是的。可是為什麼,我說不上來。
  
  他又從侍衛手中摸過了一把刀,大開殺戒。黑衣人殺起人來,毫不含糊。只是那些御林軍護衛會對循王客氣,但不會對他客氣。皇宮裡混入不明刺客,所有人腦中的第一反應就是——殺無赦!
  
  黑衣人的刀術很熟練,我在他背上,他轉身,撩擋,橫劈。斜劈,都十分自然麻利。儘管刀風劍雨,黑衣人卻無畏地逼上前。他把我抱得很緊。左手狠狠地把我往他的背上壓,生怕我會不小心摔下去。抑或被別人搶走。我乖乖地伸出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頭貼在了他的肩上。
  
  一來,這樣可以降低重心,不至於給他製造麻煩,而且貼在他背後不會被鈍器所傷。二來。我覺得那裡讓我安心。
  
  是地,剛才我還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並不可靠的錢身上,但是轉眼間,我便對另一個人「投懷送抱」了。
  
  我忍不住調轉頭,看錢,剛才他還拽著我地手來著。
  
  錢的臉色很難看,慘白得如同一張紙他奔馳地腳步停滯不前,好像在一瞬間遭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
  
  我有些疑惑不解,但轉眼間又覺悟過來。是的。錢一直懷疑他就是錢佐,就連我看到錢佐的背影,也覺得是那麼的眼熟。雖然我沒有見過他地正面,但他的體型和身材都和錢佐不相上下。
  
  當時錢只是遠遠看到他。難道現在錢在近距離觀察之後。發現他——就是錢佐?!
  
  我心一驚,勾住黑衣人脖子的手。不那麼緊了。
  
  如果是這樣,那剛才小黃門不是說錢佐……難道不是說錢佐不行了,而是說錢佐不見了?
  
  我腦袋嗡地一聲,頭暈目眩,錢佐不是中毒了嗎?怎麼可能一下子又活轉過來?還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總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假裝出來的吧?
  
  不可能,中毒哪裡是可以演得出來的??即便是奧斯卡影帝也不可能讓身體呈中毒的表徵。而且,錢佐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難道他自己好了?沒有哪種毒會這樣強悍,來得快去得快吧。
  
  看他現在招架的能力,比起劫獄那天,根本毫不遜色。
  
  我把自己地想法一個接著一個否定掉,那些元老已經發現這邊黑衣人的逆襲,一個個驚惶地大呼小喝:「快,快把那逆賊拿下!」
  
  「他和戴皇后是一夥的!」
  
  「拿下,活口,活口!」
  
  「把門關了!」……群龍無首,那些元老各自發表評論。這可難為了御林軍,又要拿下,又要留活口,黑衣人地武功可不容小覷。
  
  而且,他現在正拼了命一般廝殺。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可不需要留活口。他所需要的,只是把我安全帶出去。
  
  所以,他不是錢佐。
  
  我承認錢佐對戴皇后有極深地愛,但他現在地所作所為,根本不像是一個越國國君所為。他要真是錢佐,這樣救我又有何意義。
  
  黑衣人背著我,殺出一條血路,眼看就要出那宮門,但御林軍卻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從四面八方長了出來。
  
  我心裡一涼,這裡可不比刑部大牢。
  
  但是錢卻忽然跳了出來,擋在了黑衣人的身後。旋即是他地高聲一喝:「住手!」
  
  錢的突然出擊,更讓御林軍左右為難,皇上不在,他們到底是聽大臣們的,還是聽循王的?好容易下定決心撲上來的御林軍,又面面相覷起來。
  
  只這幾秒鐘的停頓,恰好被黑衣人逮住了契機,他猛地向上一竄,手上加了力,托著我就一躍而起,踏著人頭就上了宮牆。身後一陣唏噓,我最後一眼回望錢的時候,他正怔怔地盯著我和黑衣人,看不清他僵硬的表情下隱藏的那顆心。
  
  我彷彿聽見他在勸阻著其他人,「不用追了……」
  
  自以為洞悉一切的我,卻硬是沒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之中緩過勁來。一切來得太突兀,變化得太快,我的思路似乎跟不上黑衣人的步伐。那黑衣人背著我沿著宮牆緣迅速地遊走,跳下來的時候,身體只感到一陣向上的衝力,人已經在幾丈外,沒等那些御林軍衝過來,黑衣人就快步往離宮牆不遠的林中狂奔,我聽著他喘著粗氣,一面回頭望風。
  
  他輕車熟路地就一手提刀,一手護著我,跳入一高牆大院,在那戶人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從另一邊跳了出去,如此又反覆潛入了幾戶人家,從巷弄裡七拐八彎,繞得人都糊塗了。
  
  我看後面早已經沒有追兵,他又氣喘吁吁,不禁在他耳側小聲建議道:「要不先歇下吧,把你的衣服換了再走不遲。」
  
  到底已經是青天白日,雖然那些大戶人家院子裡不比街上集市人來人往,但他這一身黑衣任是誰見到了都會驚叫的。
  
  可是那黑衣人卻並不理會我,依舊故我地小心穿行著,他今日的狀態比起那夜,似乎更加地亢奮,那時他殺得累了,氣喘得厲害,可是現在,他馱著我都走了半個多小時,雖然上氣不接下氣,但速度絲毫沒有慢下來,好像卯足了勁兒要帶我去什麼地方似的。他身上散發出來淡淡的汗水味,讓我心裡好一陣的過意不去。
  
  終於,黑衣人在一幢大宅子裡停了下來。
  
  他不再奔波,把我放了下來,調轉頭望著我。我這才發現他的額頭全是汗水,眼睛周圍一圈都被濺了血滴。想必他的衣服也都結了血塊了。
  
  我衝他笑笑,心裡忐忑澎湃。
  
  一陣陰風從身上爬過,我打了個哆嗦,只聽見嘩啦啦的紙扯著的聲音。
  
  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門和窗戶上都被貼了白色的封條。風一吹,那些紙端飄起,呼啦啦地扯著風。
  
  我心想,看樣子這裡是不會有人的。不禁放下心來,大著膽子撕掉封條,推門進去,裡頭的塵土猛地往外一衝,嗆得我直咳嗽。
  
  那黑衣人衝上來幫我拍著後背,我一邊咳嗽一邊看他,血紅的眼睛,怪嚇人的。我說,我給你打盆水,洗洗臉吧。看看有沒有衣服?
  
  那黑衣人點點頭。
  
  屋子裡頭都積了一層的灰,翻箱倒櫃的,像是被人給洗劫過一樣。我心裡明白,那封條說明這戶人家是犯了事,而這屋子裡厚厚的灰塵則表明,抄家的時日還有些久遠了。
  
  我所在的是個小跨院,只有幾間廂房,值錢的東西自然找不著,但還真被我從櫃子裡頭找到幾件衣服,衣服雖滿是灰塵,總比黑衣人那一身血漬的夜行衣要好。
  
  我揀起地上的銅盆,對黑衣人說,你換衣服,我去打水。
  
  院子裡頭有口井,屋子裡沒人住,井沒乾涸。
  
  我不太利索地打了水,水清洌洌的,重新端進屋。
  
  站在門口,一盆水全倒在了我自己的腳上,盆也砸了下來,水冰涼涼的,我卻毫無知覺。
  
  那黑衣人已經把衣服給換上了,他的臉也擦了。
  
  不光換下了衣服,也毫不掩飾地除掉了自己的面罩,可是那張臉,竟然是……
  
  「皇上?真的是你?」如同五雷轟頂一般,我頓時被嚇懵了。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8 04:18 AM

第六十三章 替身
  
  眼前赫然站著的就是錢佐。
  
  可是,怎麼可能?!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身處夢中。我左思右想,早已判定黑衣人不可能是錢佐,但是我的雙眼又分明告訴我,前面站著的絕對不是別人。
  
  他的眉毛、鼻子,分明和錢佐一模一樣,更不要說身高和體型……就算我和錢佐接觸不多,每次看到他也都是怒目而視,沒有功夫去研究他那張帥氣的面孔,但我也不至於記憶力差得連錢佐的相貌也不記得吧?
  
  混亂,無比的混亂。
  
  我努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可是面前的錢佐卻一臉恬淡。他忽然彎下腰,捉住我的雙腳。
  
  我「啊」地一聲大叫,不明白他想幹什麼,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我,似乎我不該有那麼大的反應似的。他握住我的腳踝,居然用手輕輕地擦拭著被水浸濕的鞋面,那份細緻和小心翼翼,讓我差點沒再度昏倒在地。
  
  天那?這都是什麼?!
  
  他重又站了起來,微笑著去牽我的手,握得緊緊的,別提有多開心。我看著他,像看怪物一樣,如果說他和錢佐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們的眼睛。錢佐的眼睛裡滿是孤寂,高傲和不可一世,在看我的時候,卻又是那麼的憤恨。而他,一汪清水一般,美得讓人刻骨銘心。眼睛裡只有說不盡道不完的柔情蜜意。
  
  這雙眼睛竟讓我有些著迷,我卻也覺得這神情似曾相識。
  
  我忽然渾身一凜,想到了和錢佐不堪回首的那個早晨,他看我的時候,和這雙眼睛好相似。
  
  那麼。他確實是錢佐了?
  
  「皇上,你又想幹什麼?」已經完全摸不清頭腦的我,只能這樣探問。
  
  錢佐一愣。兩隻手在他的面前拚命搖擺,他地頭狠狠地晃著。俏臉在此刻都忍不住起了一些紅暈,似是我誤會了什麼。
  
  「你想說什麼?」我好奇他幹什麼不開口。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嘴巴張成了O型,他的舌尖向外冒著,喉嚨管努力發聲。可是就是什麼聲音都沒有。他有些慚愧地看著我,一臉地無辜。
  
  「你不能說話?」我看著他,一臉狐疑。
  
  他點點頭,為我的理解而稍稍緩了一口氣.
  
  「可是……」我還是沒鬧明白,「你……不是皇上?」這個問題問出來我覺得有些荒謬。但他卻拚命地點頭了。臉上帶著幸福、理解地笑容。那笑容純潔乾淨地如同鄰家大男孩。
  
  搞笑?胡鬧!我此時總覺得有種被耍了的感覺,為什麼這件事被我越搞越複雜?明明好像理出了頭緒,但一眨眼又因為突如其來地變故而搞得一團糟。
  
  「你要不是皇上,那你是誰?」我又好氣又好笑道。他似乎對於我對他的質問有些不滿,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臉不相信和委屈。他抬手,不經過我允許就摩挲著我的頭髮,眼睛一絲不苟地盯著我看。好像要把我有多少根眉毛都要數出來似地。
  
  我無所適從,想要從他的撫摸中掙脫出來。可是扭捏了兩下。他沒有鬆開,我卻也沒有過分地掙扎他憐惜又帶著幾分傷心地看著我。那神情好像是在說,你怎麼會不記得我了呢?他溫暖的手掌從髮絲轉移到了我的臉龐,輕輕地摩挲,那愛撫的目光讓我有些如坐針氈。
  
  我的目光四處搜索著,終於在地上看到半塊紅磚,我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拾起地上那塊磚頭,遞到他手上,一邊說道:「那你是誰?」他有些茫然地看著我,眼睛有些模糊了。他在怪我忘記了他。
  
  「我失憶了。」我解釋著,已經懶得去思考的我,有氣無力地說。
  
  他從我手中接過磚塊,眼睛裡有一絲淒涼,他蹲下去,寫著,你瘦了。
  
  我以為他要寫他是誰,可是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我沒來由得心裡一酸。我閉上眼,重新站了起來,有些慍怒地說道:「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不是錢佐?你到底在玩什麼?」
  
  他怔怔地看著我,想不通戴悠夢看似溫婉的外表之下,為何會有這樣一顆暴躁地心。是,暴躁,我為自己的無知而慍怒。
  
  「我不信。」他寫著。
  
  「不信?」我睜開眼,「你是說,不相信我失憶他點頭。
  
  我正要再說,他嘩嘩寫開,不信你能忘記那麼多個夜晚……
  
  那麼多個夜晚?我驀地心動,「你是說,我和你……」
  
  他再次點頭,每一次點頭都很堅決。儘管我對他發火,可他的眼裡始終沒有怒火,他……真地不是錢佐?那麼他說夜晚,是說他和戴皇后有過房事?
  
  我的心砰砰直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角落裡有些散架地床,再回望他,那眸子裡閃爍著愛地火苗。
  
  天!
  
  難道是……
  
  替身?真的有替身這回事?錢佐說地,和戴悠夢真正雲雨行房的那個替身?我腦袋嗡嗡響著,難道真的有這樣一個和錢佐長得一模一樣的替身?
  
  「你是錢佐的替身?」我自己說出這番話都覺得有些荒唐。錢佐又不是薩達姆,又沒有絡腮鬍子,還能找到一個和自己相似度高達99%的人?雙胞胎也不過如此了。
  
  可是他卻興奮地竄了起來,高興地點頭,一把摟住我,嘴巴張開,想要說話,可是完全無聲。那神情好似一隻雀躍的小鳥兒,你終於記起我啦?
  
  我歎息,怎麼都不肯相信,錢佐真能找到一個替身,一個啞巴替身?或者說把他給毒啞了?
  
  一想到這,我心咯登一下,覺得有些胸悶。
  
  但他卻有些得寸進尺,剛才我恍惚間沒有對他的親密動作反抗,他這時候卻更是大膽地攬住我的腰,雙唇不打聲招呼就欺了上來。
  
  我大驚失色,連忙拿手架開。
  
  他很大力氣,但看我伸手來阻擋,立馬停了下來,不明所以地看著我,眼睛裡滿是期望和愛憐。
  
  我說,等等。那麼你這些日子去哪了?錢佐和你又是什麼關係?劫獄的那個人是你?平時呢?你和錢佐現在還輪番出現嗎?那麼中毒的又是誰?……
  
  我一下子囉嗦地例數出了一大堆的疑問。是沒有人可以解答的疑問。
  
  我暗笑,他不能說話,可怎麼說得清楚呢?可是,他是不是真的啞了?我終究不會完全信任誰,除了星以外。倘若沒有看到黑衣人那張和錢佐一模一樣的臉,興許我會對他完全信賴,可是現在……
  
  要是有測謊機就方便多了。
  
  測謊機?我一凜,怎麼把這岔給忘記了?虧我有段時間還在御花園搗鼓了好一陣子。我居然把自己的老本行給弄丟了。迷幻藥。
  
  是,我又重新配了一瓶,還提煉了一些別的東西,比如一種只在南亞生長的珍惜植物的植物激素等等。我居然忘了把這些東西派上用場。
  
  我對他笑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穿著的太監衣服,又指了指外面的石凳子,示意他去那邊坐下。「我也換一下衣服,你等我一下。一會兒回來再慢慢說?」我的臉色很平常,倘若他是裝的這麼純淨,那也看不出我有任何異樣。
  
  我心想,就算他騙我,用我的迷幻藥誘導他,他還不得乖乖招認?
  
  我詭秘地笑,氣態自若地把他讓了出去,拴上門,也往自己身上套上一件半舊長袍。
  
  那些「寶貝」我都隨身帶在身上。量少,但功效不弱。
  
  我笑吟吟地向他走去,還是一塊方帕,遞到他跟前,「你認得這塊帕子麼?」我笑得很甜,拿的時候很小心翼翼,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
  
  他望了我一眼,接過帕子,搖搖頭。
  
  我說:「你聞聞,仔細聞聞,看能不能想起什麼。」
  
  他略微停滯,看我笑得那麼開心,笑呵呵地照做了。他拿起帕子,放在鼻前深深地吸了一口,他閉著眼睛,很認真的聞,很認真的想似的。
  
  我說,香麼?
  
  他點頭,點得有點遲緩。
  
  這藥的藥效很快,他閉著的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毫無生氣,渙散著目光。
  
  我在旁邊溫溫地引導著。
  
  「你聽得到我說話吧?」我的聲音很輕。我看著他,就像看著一隻輕易上手的獵物。生平第一次對人施術來著。
  
  他緩緩地點頭,很僵硬。
  
  我說,你真的是錢佐的替身?
  
  他點頭,點得很認真。
  
  我疑惑著,不知自己的藥到底成功沒。然後我繼續問,你真的不是錢佐。
  
  他還是點頭。他點著頭的同時,還不忘強調,我不是錢佐。是的,我錯愕地摀住了嘴巴,他說他不是錢佐。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8 04:19 AM

第六十四章 膩想
  
  我差點沒跌倒。總感覺到面前浪尖一個接著一個地朝自己鋪天蓋地而來。所有的不解,所有的迷惑都在那一刻如同電影閃回一樣,在我的腦袋裡不停地跳躍,夾雜著面前的他不停地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話雖不清,我卻聽得清楚,他一遍遍地說著,我不是錢佐。
  
  我看著面前形若癡呆的他,一把拽住他的領口,把他外面那件粗布袍子扯開。
  
  果然是一片明黃色。
  
  是的,他穿著龍袍。
  
  他在套上夜行衣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把龍袍脫掉。
  
  所有的疑團被找到了那根線頭,輕輕一扯,都化了開去。
  
  為什麼危難的時候,這個黑衣人會適時又恰到好處的出現?為什麼錢佐會為黑衣人的劫獄提供便利?為什麼黑衣人會擁有和錢佐一模一樣的功夫?
  
  只因為,面前這個被我催眠的男人,和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同一個人。
  
  我面前的他,不是錢佐,還能是誰?
  
  怪不得我覺得這個「替身」的眼神有些眼熟,我和錢佐的那個清晨,錢佐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的。還有在冷宮裡,他泡在澡盆裡的時候,也是那樣的不一樣。
  
  可憐我直到現在才想明白這件事。
  
  是的,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錢佐替身這碼子事,什麼一模一樣的替身,什麼代替他行房的工具,統統都是錢佐他自己!
  
  救我出宮的人是錢佐,劫獄的人是錢佐,和戴皇后夜夜笙歌卻天亮後又拒不承認地人——還是錢佐!
  
  一切的一切。都是錢佐膩想出來的罷了!
  
  是地,越國的皇帝,這個高高在上地皇帝原來是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這件事是多麼地可笑。可是我卻一點也笑不起來。
  
  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鼻子有一絲酸楚。
  
  錢佐,他愛上了自己的仇人。愛上了自己不該愛上的人,於是他變本加厲地讓自己恨戴皇后,可是愈恨愈是愛,以至於他最後竟然妄想出一個替身,把所有對戴皇后地愛都轉嫁到那個假想的替身身上。
  
  我不知道錢佐的病是怎麼引起的。是因為他長期的演戲讓他自己分不清自我,還是皇宮裡殘酷的鬥爭讓他的精神飽受摧殘,抑或是他對自己的不滿而造成了今日他在人格上的嚴重分裂,等等。總之,他幻象出了一個純潔乾淨,腦袋裡只有戴悠夢地替身。
  
  他的那個替身,不會說話,不用說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話;他地那個替身,沒有恨。沒有背景,他所有的就是對戴皇后地關愛。
  
  每當戴皇后遇到危險地時候,錢佐就化作那個替身。去守護她。他所要表達的是他地愛,他那深深的愛。他在的時候。總是把戴悠夢的手拽得很緊。深怕一不小心就會讓幸福溜掉似的。
  
  我想起他要背我出皇城的那個夜晚,我想。他是要離開皇宮的,他是要領著他愛的人遠遠的拋開這一切紛爭的。
  
  在錢佐的潛意識裡,終究是厭倦這一切的。
  
  我莫來由地悲從中來,對錢佐的恨,對他的不理解,已經因為這一切都化作了烏雲,煙消雲散了。我甚至善意地希望能看到錢佐找到屬於他的幸福。
  
  可是,他的幸福在戴悠夢那,而真正的戴悠夢早已經上吊死了。
  
  我,到底只是一個旁觀者,一個真正的替身,所以我不可能承接這一切的。我所想做的,不過是逃離出這些人的故事,把握我自己的幸福,追回我前世流失掉的愛情。只是我沒有發現,我在這些人的故事裡越陷越深了……
  
  我鼻子一酸,對著錢佐說,你是錢佐的替身?
  
  他點頭。
  
  然後我說,你愛我?
  
  我驚訝自己居然問出這樣一句話,而且,我用的是「我」,不是「戴悠夢」。
  
  可是,錢佐沒有回答我的話。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的嘴角滲出了黑乎乎的血塊。他轟得一聲,如同一匹大象一樣,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黑色的血液就像地下的噴泉一樣,汩汩地從他的口裡朝外湧出。
  
  他那張白淨的臉,瞬間被一股烏氣給籠罩著,鐵青著,比起之前中毒的時候,還要慘上幾分。而他的手掌一直沿著手臂向上,都是烏黑的一片。
  
  我想要過去把他給拽起,可是錢佐毫無反應。錢佐的毒,根本沒有好。
  
  我想起錢說的話,他說錢佐的身子沒有大礙,因為錢佐下意識的把所有的毒素都逼到了腦子裡。可是現在,錢佐身上的黑色,表明他身體上的細胞也中了毒。
  
  我忽然忍不住用盡力氣錘起錢佐的胸脯,「你發什麼神經啊,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大傻瓜!」
  
  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這是第一次,我為他哭泣,為天底下第一大傻瓜哭泣。
  
  他中的毒根本沒解。
  
  他昏厥了,但意識尚存,當聽到戴悠夢有危險,他居然憑借自己那點微末的知覺喚醒了自己,強撐著自己,出來救人。可是,這所有的一切,就如同人死前的迴光返照一般,他在救我的那一剎那,如流星般滑過,迅捷而瀟灑。
  
  可是,現在,他卻也如同一顆流星一般,在瞬間隕落。
  
  因為他的劇烈運動,被逼迫於一角的毒素就如同洪水決堤一般肆意蔓延,更快地把錢佐的身體給侵蝕了。
  
  記得有那麼個事例,女兒被車壓了,一個虛弱的母親居然能把一輛幾噸重的車給扛起。為了女兒,母親發揮了自己的超能力。而錢佐,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我,也激發了自己的潛能力,只是,在巨大的潛能之後,是無可避免的衰竭。
  
  如果說,錢佐沒有來救我,興許可以再撐幾天甚至半個月,可是現在,我看到那黑色的血液止不住地流淌,我想,他恐怕撐不過一兩個小時了。
  
  我那時候感覺到世界是多麼的可怕,我周圍是多麼地空虛,我開始胡亂地用手去堵住他的嘴巴,妄圖把那黏呼呼的液體給堵回他的胃裡。
  
  可是毒血還是從指縫間流了出來,沾滿了我的雙手。
  
  我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後拖起錢佐,我想要把他背起,可是戴悠夢這副嬌弱的身軀根本扛不起重物,我還沒站起,便被壓倒下去。
  
  翻身,爬起,重新來過,我默默地對錢佐說,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和錢還怎麼交易?你死了我找誰報那一夜的情仇去!
  
  可是身體越來越沉,錢佐的手腳越來越冰涼。
  
  好像有個聲音在對我說:「他活不了啦。」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8 04:20 AM

第六十五章 紅裳
  
  我以為那個聲音是從自己肚子裡飄出來的,不過,當我把心情拾掇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那是個嬌媚無比的女聲。
  
  陌生的,卻撼入骨髓的聲音。
  
  我調頭,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東西,只隱隱覺得面前有兩個身影,都是大紅大綠的顏色,十分鮮艷。
  
  我擦了擦眼角的液體,沒想到居然會為錢佐哭了。更沒想到會當著外人的面。而這兩個身影,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我都不知道。
  
  那是兩個女人。都長得清麗俏美。一個是一襲緋紅色,一個則是一身水綠。那穿著綠裳的女子站在紅裳女的身後,看起來像是紅裳女的婢女。
  
  我不由把目光放在那主子身上。只見她下身繫著的石榴裙燦爛嬌艷,散發著淡淡的花香。肩背上披著一條長長的天藍披帛,垂在臂旁,她的身段極好,婀娜撩人,只是相比於越國較嬌小的身軀,這女子要高挑一些。
  
  她沒有綰著高髻,一頭烏黑的秀髮自然地下垂,只是用金色的髮帶在中間輕輕束了。但她的臉上卻是裝飾地令人目不暇接,額間、鬢角、兩頰以及嘴角都貼上了花鈿。那花鈿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刺眼的金光,只覺得她的面孔華麗雍容,可是她的真容卻讓這五彩的花鈿給遮蓋了不少,反光之下,看得更不真切。
  
  「你們是?」我趕緊把自己的哀淒收起,這裡是一片廢墟,那就絕對不該有人住著的。這兩個女子,想必不簡單。
  
  那主子一聲嬌笑,伸出白皙的手臂。指尖捏做蘭花兒,指了指地上的錢佐,「喂。他好像活不成了呢。」說得一臉輕鬆。
  
  我眉頭一皺,聽到這話從別人口裡說出來。竟然覺得是那樣地不痛快。是!只許我說錢佐活不成,不許別人說!
  
  「你不要胡說!」我聲音有些大,這空曠的院子,使得回音加強在我的聲音裡,更有些森寒。
  
  「哇。你是誰啊,這樣跟我家小姐說話!」紅裳女身後地綠衫女子開始狗仗人勢,頗為不滿道。
  
  綠衫女子不由扯了扯紅裳女的衣袖,低聲道,「小姐,咱們回家去吧。一來就碰上死人這樣地事,真是晦氣。小姐你好端端的,幹嘛來這裡!」
  
  我心裡暗暗道,看樣子他們是剛剛來那麼也就是沒有偷聽到多少?我稍稍安心。來者不善,這兩女人要是知道地上半死不活的是錢佐,甚至知道錢佐有著精神分裂症(當然。這時候估計叫落魄症之類的病),那可就不妙了。
  
  綠衫女子的話。並沒有引紅裳女離開。她反倒是對身後地綠衫女子笑了笑。抬起手在綠衫女子的腰際摸了一把,道:「絳紫。你出去玩會兒吧。」綠衫女子被紅裳女一捏,腰間有些癢。她格格地笑了兩聲,然後佯怒瞪了她主子一眼,又有些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扭著蛇腰走了。
  
  背後是紅裳女的吩咐,「剛才不是看到許多桂花嗎?去採些吧。」桂花?我聞了聞,果然有股桂花香味,原來對花香十分敏感的我,竟然也沒有察覺到。
  
  我心中一動,別看宅子廢棄了,桂花樹卻擋不住地散發著它特有的魅力。
  
  那紅裳女子等綠衫女子一走,就朝我翩翩靠近,一陣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許是距離近了,那香氣居然有些刺鼻,香氣和桂花味不大一樣,和在一起雖然沒什麼衝突,但卻也讓人覺得有些怪怪的。
  
  濃妝艷抹,搔首弄姿,難道這兩個女子是青樓中人?或者更準確點說,是表面上是青樓身份的兩個女子。
  
  那紅裳女子出聲道:「戴皇后看樣子很在乎地上那半死不活的人呢。」
  
  戴皇后?
  
  我一愣,看來我太小瞧她了。她居然知道我是誰。甚至還追著我到這裡來。她地來頭恐怕有些大。
  
  我壓抑著自己對錢佐的憐憫,努力讓自己冷靜。我也不甘示弱地朝她走去,微微的笑道:「地上躺著地,是悠夢的丈夫。悠夢又怎麼會不在乎呢。」
  
  她既然知道我是誰,就沒道理不認識錢佐。那麼她用「半死不活」這樣一個形容詞來形容錢佐,又是為什麼?
  
  「丈夫?」紅裳女顯然對這個稱呼不大滿意,她俏笑道,「人家說嫁出去地女兒,潑出去地水,還真是一點沒錯呢。戴皇后這才多久,就變了心麼?」
  
  「什麼?」我的心砰砰直跳。她是說戴悠夢和慕容楚歌?難道她也知道戴悠夢和慕容楚歌地事情?那麼她和慕容楚歌抑或是錢應該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才對。
  
  我飛快地搜索著自己的腦殼,想要從錢對戴悠夢和慕容楚歌的過往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一些可能和這個不明女子有關的蛛絲馬跡,可惜沒有結果。
  
  紅裳女嬌笑道:「都是我多事了,戴皇后不再去纏著別人,他高興都來不及呢。」
  
  她略帶挖苦嘲諷的話,反而讓我忍不住低頭深思,她這話的意思是說戴悠夢單戀慕容楚歌麼?這是事實,還是只是紅裳女一廂情願的離間罷了。
  
  若是後者,這紅裳女想必對慕容楚歌心有所屬吧。
  
  「你就是來和我說這些的麼?」我冷笑著以退為進,「要是沒什麼事,就別耽誤我時間。我還要去找大夫。」
  
  「你真的不知道他的情況?」紅裳女輕蔑道,「他現在,只怕天底下沒幾個人能救吧。」
  
  聽到她這句滿不在乎的話,我彷彿是看到了一線曙光。這女人肯定知道救錢佐的法子!否則她也不會在旁邊吞吞吐吐地磨蹭老半天。她在賣乖!
  
  「是,只不過你能救,卻不輕易救,是麼?」我看著她,陽光偏巧都迎面灑在她的臉上,「說吧,你想要什麼?」我開門見山的說。
  
  那女子微微有些錯愕,「沒想到戴皇后還是這樣痛快的人呢。是,我興許可以救他。不過,可惜我什麼也不想要。我想要的戴皇后也未必能辦到,我還是不淌這渾水了吧。」
  
  她在故意捉弄我。我想。
  
  這女人誠心刁難我。
  
  「不要一棒子把人打死。你想要什麼,我未必辦不到!」我說得斬釘截鐵。冷冷地看著她。原來我在守護錢佐的時候,也能這樣的堅決。
  
  「哦?是嗎?」紅裳女對我的態度有了興趣,她掏出手帕,掩口胡盧,嬌滴滴的笑聲差點沒把院子裡那棵老槐樹的樹葉給悉數抖落。
  
  她忽而把帕子往地上一扔。帕子飄落在錢佐的手邊。她說,「你要是能讓我的手絹兒像鳥兒一樣飛起來,我就幫你救他。怎樣?」她還故作天真可愛地衝我眨眼,我只看清楚她眼睛裡蘊含的笑意。
  
  她在笑她能將錢佐的命運牢牢掌握在手裡?她在笑我對她提出的要求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錢佐死去?
  
  「你說話算數?」我淡淡地說。
  
  「當然。」
  
  「好,我讓你的帕子自己飛起來。」我成竹在胸。
  
  「是麼?嘴巴吹氣可不算啊。」紅裳女誠心想讓我難堪,抑或知難而退。
  
  我暗笑,這種事情未必難得倒我。
  
  是,錢佐的毒,我解不了。畢竟我不是醫生,即便我是醫生,在沒有先進的檢測儀器的情況下,想要找到錢佐所中的是什麼毒基本上不太可能。
  
  人命關天,這時候不可能像武俠小說一樣,喂錢佐再吃一種劇毒的藥,來個以毒攻毒。
  
  不錯,以毒攻毒這樣的案例不少,但是毒物與毒物、藥物與藥物的共同作用,可能產生拮抗,也可能產生協同。所謂拮抗,就是以毒攻毒,最後所中的毒小了,而協同,則是兩種毒物在一起,毒性更大了。
  
  我不敢貿然對錢佐下手。相比而言,讓方帕飛起來,則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因為我在往手帕上倒迷幻藥的時候,發現我還提煉了一些別的成分。
  
  譬如有一種頗為特殊的植物激素。
  
  這種植物激素產自一種食蟲花,和一部分昆蟲的性激素很類似,也正是靠著這種相似性,才能吸引不同的昆蟲,被食蟲花給吞噬掉。
  
  我掏出小瓷瓶,往那塊方帕上撒了幾滴高濃度的植物激素。對著紅裳女故弄玄虛道:「等著吧。會兒它就會飛起來……」
  
  紅裳女眉毛一挑,頗為不信。
  
  可是,幾分鐘之後,紅裳女就忍不住把她的不信與不屑收拾起來,因為她看到一個接著一個的黑色雄蜂朝這邊奔來,統統在方帕上停留,焦躁不安地轉動著。
  
  那植物激素和蜂類的性激素最相似,最是吸引雄蜂到來。黑壓壓的一片,在手帕上集會,然後像約好了一樣,那片方巾在雄蜂的托起之下,翩翩飛起……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8 04:20 AM

第六十六章 冰窖
  
  所有的雄蜂都和那匹手絹進行著「交尾」,它們的交尾通常都是在空中完成的。那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婚飛。
  
  雄蜂把手絹兒當作了雌蜂王,他們一窩蜂的翩翩起舞,只看到那匹手絹被雄蜂們拉扯著飛向了天空,向著太陽的方向,越飄越遠,直到變成一個黑點,然後消失不見……
  
  我雖然看不清紅裳女的面容,但我卻清楚地感覺到她心裡那股好奇與讚歎。我很坦然地享受著她的讚許和驚訝,這樣的事情,放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也能博人一笑的。
  
  可是,我也發現她除了那些微的情感流露之外,並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意外,她的冷靜和泰然告訴我,她的確不是個尋常人。
  
  我淡淡地說:「我做到了。」努力讓自己表現出泰然自若,一派心安理得的樣子。我不想在氣勢上輸給這個女人。
  
  紅裳女道:「戴皇后很厲害。好吧,既然你讓我看了一件這麼有趣的事,奴家就幫你也無妨。今晚飄香院的客人當中,有個人身上就有解藥。你要想救他,到時候就來飄香院找人吧。」
  
  我差點沒搬起旁邊的石凳往這女人的身上砸去,她誠心要和我玩遊戲來著。我冷笑道:「你明知道他活不到晚上。」
  
  紅裳女卻笑了:「那奴家可管不了呢。」她笑得甚是嬌媚,完全沒理會我一腔怒火。「那客人也只有晚上才來,奴家能幫的忙是有限的。戴皇后要是想找解藥,就在黃昏時分到飄香院來找奴家。至於,」她低眸看了地下的錢佐一眼。「至於他能不能撐到晚上,就是他的造化了。」
  
  她說得輕輕巧巧,似乎地上地不是一條生命。而是一根枯木,而這樣一切。在她眼裡沒有任何的分別。她不理會我對她的仇視,直接扭腰走了,走到跨院門口地時候,還不忘返頭對我笑著留下姓名:「奴家叫高心樓。戴皇后屆時別忘了。」
  
  她那如同天籟的聲音迴旋在空蕩蕩跨院裡。我憤恨地朝石凳踢了一腳,腳好痛。我忘記知覺似地。沒有哀嚎,沒有揉腳。我看著地下的錢佐,不知如何是好。
  
  他還在流血,黑乎乎的血塊凝結在他的唇邊,像是一種油漆,把他和地板給聯接在一起,難道讓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死去嗎?
  
  我不能!不論這個叫做高心樓的女人說得是真是假,我都一定要去一趟飄香院.
  
  飄香院,應該是一家妓院吧。這個叫做高心樓地女人和那家妓院又屬於什麼勢力?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讓錢佐撐到晚上。此時的我,沒有時間懊悔為何救不了錢佐,我現在要做的。是怎樣延緩錢佐的壽命。
  
  是,毒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倘若毒是通過胃腸道進入人體的。也許還可以通過喝牛奶,洗胃的方式把毒給解了。可是錢佐現在的毒早已經進入到五臟六腑。深入每一個細胞。
  
  沒有解藥,我無能為力。
  
  可是毒雖解不了,卻可以尋到法子讓毒侵蝕得慢點,讓錢佐的死亡來臨地慢點。
  
  最好的法子,就是讓錢佐渾身上下的細胞都停止工作,讓他地身體進入冬眠。
  
  一般培養好的細菌,放在二到四度地冰箱裡冷藏保種可以存上一年,因為低溫讓細胞地生長緩慢。
  
  人體的細胞就更加遲緩了。溫度一低,毒素產生地就少了,就連血液也不流動了。要是能讓錢佐的體溫降低到幾度,甚至零度以下,讓他進入冬眠,他即便活不來,但也死不了。不是麼?
  
  我為自己這個遲到的想法而興奮,因為在杭州城裡頭,有很多大戶人家都有用來儲存的冰窖,皇宮裡也有的。(這還是瓶兒告訴我的。)那些冰窖的溫度通常能達到零下四五度甚至八九度,這無疑是冷藏錢佐的好地方。
  
  我忽然發現自己所在的這個廢宅想必就是一家豪宅。那麼,也一定有冰窖!這可比我臨時再找別家要迅捷得多!
  
  原來,冥冥之中,自有老天爺的眷顧。
  
  我心裡一陣酸楚,錢佐,只要沒死,就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讓錢佐活過來!
  
  宅子廢了,家雖抄了,但冰窖卻無人問津。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冰窖找起來,特別順手,人冷靜的時候,想必做事也要麻利一些。
  
  當我把錢佐扯進冰窖,直到看見他唇邊的黑血凝結成冰塊,再也不往冒的時候,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他的身體漸漸僵硬,如同冰窖裡成片成片的冰塊一樣。我這才發現冰窖裡的溫度太低了。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我看了錢佐一眼,晚上再回來的時候,想必他也該結成了冰人。只是,我要是沒找到解藥,他就得一直凍在這裡。一天沒有就凍一天,一年沒有就凍一年。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從冰窖裡爬了上來,蓋好蓋子,我對底下的錢佐說,等我回來。
  
  我把沾了血的衣服給換掉,重新找了一套下人穿的粗布衣衫,腳上蹬著有些大的牛皮靴,頭上也換做了一頂小破帽子,這一身從頭到腳都換了男裝。
  
  廢宅裡頭,好東西早已經被洗劫一空。我好容易才從床底下找到一件滾落的瓷瓶,那是個青瓷瓶,釉色很正,薄厚均勻,想必這宅子裡頭的東西還是值點銀子的。
  
  我把瓷瓶用布包好,找到一個小偏門,溜了出來,街上川流不息,正是熱鬧的時候。
  
  我忽然有些好奇這家豪氣的廢宅是屬於何人,據我在宅子裡頭轉了一圈的經驗來看,感覺這座豪宅的主人應該來頭不小。
  
  鬼使神差的,我繞到了前門。
  
  落鎖封條的大門,上面的匾額已經傾斜,滿是灰塵和蛛網。但那兩個金漆大字即便被灰塵遮蓋,還是看得真切。
  
  那上面寫著「戴府」。
  
  戴府,越國京城裡還能有幾個被封的戴府?我心裡暗笑,沒想到這裡就是戴悠夢成長的地方。
  
  只是,錢佐帶我到戴府來是無意識的巧合?還是刻意的?
  
  我搖了搖頭,想到錢佐那輕車熟路的步伐,以及到達目的地之後的喜悅,肯定是刻意領我來此的。
  
  那麼,那個叫做高心樓的紅裳妓女又是什麼原因來戴府呢?
  
  她與我,應該是不期而遇的。那麼她又幹嘛來戴府?總不可能是為了折一株桂花回去吧?那麼她和戴家又有什麼關係?
  
  我沒有去細想,這一切還是等我見到錢之後,再商量吧。
  
  是的,我喬裝出來,第一個要見的——是錢!
  
  我必須要找個幫手。
  
  要是論信賴,我當然偏向澤新辰。可是澤新辰只是個質子,他又能幫什麼忙?事實上,錢本來是靠不住的,可是錢佐現在命懸一線,那個高心樓的話又不見得是真的,不找錢與虎謀皮,還能找誰?
  
  想到錢佐救我的時候,錢最後說的那句話,我決定賭一把。
  
  而且我也急於想知道他查的結果如何了。
  
  當我靠近循王府大門的時候,王府的大門是敞開著的。那說明循王在家裡,而且大門敞開,是不是說明他那裡正川流不息?
  
  錢佐現在是失蹤了,找尋錢佐的重任自然落到了這幫大臣手中,但這幫大臣也必須做兩手準備,那就是錢佐萬一不回來了,誰來繼承大統?那麼錢那裡自然是靜不下來的。
  
  我重新回到街上,走到一個攤子前。
  
  那裡坐著一個長鬚的中年男子,攤前寫著一個大大的「卦」字。是個風水術士。
  
  我把包著瓷瓶的包裹往他那桌子前一放,指了指他的衣服和豎在背後寫著「神算子」的布幡,對他說道:「用這個瓶換你點東西。」
  
  重新出現在循王府門口的時候,我已經變作了一個年輕的相士。
  
  我大搖大擺,故弄玄虛地朝大門靠近,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和錢見面,還真得費不少的心思。
  
  幾個王府的護院圍了上來,看樣子,他們是驅趕我離開的。
  
  我手捏蘭花指,帶著幾分神秘,壓低嗓子對那幾個護院說道:「本仙乃是奉我玉皇大帝的旨意前來,有天機說與循王殿下聽的。」
  
  那幾個護院只當我是騙錢的人,依舊要把我趕走。「幾位不忙趕我,本仙看到循王府內紅光沖天,乃是極大的祥瑞。幾位爺,不是本仙胡說,循王爺近來只怕有天大的喜事。」
  
  那幾個護院面面相覷,他們雖然不知道那些內幕,但多少會有些謠傳的。皇帝病危的事,外人不知,但循王府裡肯定還是有人知道的。
  
  世界上總沒有不透風的牆。那些護院看到循王府車水馬龍,多少也會揣測點什麼的。雖然還是把我往外請,但臉上已經不由自主添了幾分的相信。
作者: ritsuko    時間: 2013-11-28 04:21 AM

第六十七章 藥王
  
  我看他們臉上都帶了幾分客氣,心知進循王府的事有譜了。我依舊弄著玄虛,「循王爺與本仙倒也是有些機緣。你們不讓本仙進去倒也無妨,只是莫要壞了循王爺的前程。」
  
  我壓低嗓子,哼哼笑了兩聲,便又覺得我那笑聲顯得有些女氣,連忙咳嗽兩聲蓋過。
  
  想必我這模樣,在他們眼中有些陰陽怪氣。護院幾個面面相覷,一個說道:「只是我家王爺正在會客。只怕……」
  
  我當然知道錢在會客。我笑道:「也行,你只需去同他說一聲,讓他來見本仙也好。」
  
  護院們更是大驚,看我一副胸有成竹,怡然自得的姿態,不知我是真的大有來頭,還是說著瘋話。
  
  他們家的循王爺,除了錢佐,便是這越國最首屈一指的人物,就是西湖邊上那聞名遐邇的靈隱寺,那廟裡頭的方丈和尚,也都對循王恭恭敬敬的。我一個臭「算命的」能有這能耐?讓錢來見我?
  
  看他們多少有些不相信,我於是隨手把袍子裡做底的布扯了一塊下來,從地上撮了一小撮土,包在布裡頭,遞到那護院手中,「你只需把這包土交給循王,同他說一個西湖藕塘的大仙要替他看天相就是。」
  
  那護院半信半疑,但還是順手接過了。
  
  被循王打賞不打賞倒是其次,萬一因為沒有放我進王府而被循王教訓一頓,那可不是幾下板子能解決的。
  
  於是,幾分鐘後,我被請進了王府。
  
  錢當然不會出來迎接我。他也要避開嫌疑的。我被安置在一間偏廳之中。面前擺著瓜果糕點,嬌小的婢女時不時會為我的茶碗裡加點茶水。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錢出現在我面前。他應該是不動聲色送走了他府上地客人,才敢往我這邊來的。
  
  他一進來就帶著一臉紅光,想必那客人是來諂媚的。往錢臉上貼了幾層金。錢聽了那些人地奉迎好話,自然有些得意洋洋。飄飄然起來。
  
  錢看到我,稍稍驚訝,一邊示意婢女退下,一邊笑道:「差點沒認出來了」他走到我面前,打趣道:「戴皇后穿上這相士的衣服倒也像那麼回事。呵呵,給本王算上一卦吧。」
  
  「王爺還需要算麼?」我話裡有話,「王爺紅光滿面,只怕不久就要更上一層樓了吧?」錢本來還樂呵呵地,但那副笑容早已經到了末期,聽到我的話,想必是想到了不開心的事,臉色一變,甚至帶了幾分慘然:「旁人只道是戴皇后的同謀把皇上給劫走了。可我卻不是個傻子。救走戴皇后的人,就是錢佐吧?!」
  
  他果然是知道地。
  
  原來,所有人都因為我被奇妙的黑衣人救走。而和錢佐的突然失蹤聯繫起來。沒人會想到昏迷不醒的錢佐能夠意外地甦醒,只當是被我給擄走了。更因此定了我的罪名。
  
  要不是我有先見之明換做男裝出來。只怕一出戴府就會被捉了去。如今杭州城門緊閉。不讓任何人出入,甚至還掛上了通緝令。(生平第一次被人掛在牆頭。我還真有些好奇自己被畫成什麼樣。)
  
  群龍無首,錢便無可厚非地被推了上來。皇上不見了,越國的大事與尋找皇上的重任無可避免地落在了錢的肩頭,錢也順理成章 地成為了——「監國」。至於之前錢有意放我出宮,也被巧言令色的他描繪成了「打入敵人內部」,本想假意放我出宮從而找到我地同謀,最後一網打盡,替錢佐拿到解藥的。哪曉得半路殺出一個黑衣人……
  
  總之,真正較真的人是在少數,即便有些元老不滿,也不會在皇上生死不明這樣地關口去挑起紛爭。
  
  成為監國的錢門庭若市。他只不過回來稍作歇息,就陸陸續續有人前來。監國,要是錢佐永遠不回來,那錢不就是皇上了麼。
  
  錢說:「他到底想怎樣?」
  
  我看他,臉上一臉地驚疑和喪氣,我想他應該是不知道錢佐地病的。雖然他明著表示看不起錢佐,其實在錢內心深處裡,這個兄長絕對是讓他最畏懼和看不透地。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我想,他定然以為錢佐又是在耍什麼把戲。
  
  只是,錢佐這次的把戲,讓錢完全猜不透。我決定把那個秘密壓在心口。我苦笑:「王爺應該猜到皇上的毒沒有解。要是我知道他想幹什麼,也不會出現在王爺這裡了。對不對?」
  
  錢這才臉色好看了點。他嘴巴裡帶著腥味:「錢佐這次居然玩火自焚,戴皇后心裡頭應該覺著甜蜜吧?」
  
  我沒有理他,他和錢佐都是練過功夫的人。他看錢佐今天早上的表現,想必知道錢佐的超常發揮和迅速枯竭。
  
  我說,王爺,下毒的人,有消息了麼?
  
  「你說那個羊的女人?」錢淡淡道,「她死了。」他說的很平靜,我知道他所找到的,絕對不僅僅於此。
  
  「死在哪裡?屍體可在?」我在問這些問題的時候,一直注視著錢,我害怕自己的直覺是錯誤的,我找錢佐,假定的前提是他潛意識的想要幫助錢佐,可是現在,他明顯有些懶洋洋。
  
  錢說,屍體我找著了,你要是想見,我可以帶你去看。只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我有些似懂非懂。
  
  錢道:「是啊,渾身赤裸的女人,每一寸肌膚都被蟲蟻咬成了一個一個的口子,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被咬成那樣一副血淋淋的模樣,就連本王看了都十分寒心。」
  
  錢不無誇張地配上了一副森然的表情,但我知道,他說的倒絕對不是假話。可是一個女人好端端的,怎麼會被蟲蟻咬了,還渾身赤裸,「莫非是受了什麼刑罰?」
  
  我顯然猜對了。這個女人刺殺錢佐的行為只是她自己一時興起,她只是想為她妹妹報仇,在沒有組織上許可的時候就獨自行動,最後雖然成功了,卻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說起來,這組織紀律倒是滿嚴格的。
  
  錢繼續說道:「要不是找到這女人的屍體,我還不知道她背後的大人是誰呢。」
  
  「是誰?」我吞了吞口水,這個女人以及她的妹妹都口口聲聲喊著的「大人」抑或是「主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錢並不直說,而是歎了口氣,從那女人的屍體說起。
  
  那女人受的刑罰叫做天香食。名字好聽,卻是極其殘酷的一種刑罰。在人的皮膚上塗上一層草藥。那草藥能夠吸引一種食肉的蟲子,蟲子一口一口咬著人的肉,每咬一口,便痛一下,就如同那千刀萬剮的凌遲,痛入骨髓,卻又死不了,直到血流乾了,那分痛還沒有消停。
  
  只是,天底下養著這種蟲子的,只有一個人。能夠使用這種酷刑的,也就只有那一個人。那個人便是羊的左賢王。
  
  羊素來以野蠻著稱。羊國家雖小,卻並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這其中就多半算得是左賢王的功勞。外間傳聞羊人擅長使毒,也都是從左賢王那聯想來的。只因為左賢王有著一個讓人側目的外號,——毒手藥王。
  
  所以當我和錢把下毒的事安插到羊的頭上,那麼左賢王就無可避免地站在了風頭浪尖上。他雖然擅長毒藥,但毒藥究竟不是萬能的。要保住羊,也絕非用毒能夠擺平的。更何況大理國現在正打算不計後果的把羊給滅了。
  
  左賢王被暴露,他的婢女更是因一己之私行刺越國皇帝,無疑讓羊雪上加霜,要是越國人知道是羊所為,必定會和大理聯手,前後夾擊,把羊殺個片甲不留的。
  
  「那麼,王爺在越國找到了那女子的屍體,便是說明羊左賢王也來了越國,是不是?」我眼睛一亮,「也就是說,說到解藥,這位毒手藥王,肯定有。」
  
  「不錯。」錢笑笑,然後沒了下文。
  
  我意識到錢沒有接茬,但還是提醒道:「王爺既然知道這幕後之人是左賢王,那想必也找到了左賢王的落腳處了?」
  
  「沒有。」錢說話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我沒有查下去了。」
  
  「為什麼?」我脫口而出,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滿不在乎,但還是按捺不住。
  
  錢說,「因為我不想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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